戮人——雅仲

「啊…是吗？」辛亚斯看向放下他的手臂，转而低呜不已的姜。

「…」辛亚斯欲触碰姜，但手却停顿在半空，更进一步的抚触，已经…

『辛亚斯，我们两个人合作出的灵偶绝对是最美好的。』英瑾．洛普兰德握拳在胸前，势在必得的神情令辛亚斯莞尔。

他说『美好的』，不说『无敌的』。在他心目中，灵偶不是武器、也并非昂贵的学术实验，而是帮助那些意外丧命的空壳，注入能令他生存下去的技能，仅只而已，无私的付出一己之力。

『你们又在忙啦？』姜和煦笑着，探头进入开启的密室内，手上端盘有着能令他们温饱的茶与糕点。

『嗯！我要做一个能制作跟姜一样好吃糕饼的灵偶！』英瑾随手拿了一片薄饼，兴高采烈的向姜阐述接下来的计划。

『唔，你前阵子不是还在喊说要做一名能令庭院百花齐放的园丁吗？』姜失笑，并倒了杯茶递给辛亚斯。

『还在赶工嘛…就快做好了！』英瑾微嘟嘴，嘴角旁都是薄饼的屑屑。

『要是让聿小少爷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好哥哥的形象全没了。』姜柔笑的探手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帕为英瑾擦拭干净。

『哈哈哈，也对齁，我得注意一点才行呐，我已经是聿的哥哥了啊！』英瑾爽朗的笑声，是当时他与姜的活力泉源，本来，应如此持续下去的…这份习以为常的欢乐…──

『诺尔，Ｉａˉ０２的状态好像怪怪的。』姜慌乱的搀扶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灵偶。

『不只Ｉａˉ０２，Ｉａˉ０９、Ｉａˉ１４、Ｉａˉ２３的状况也很奇怪，该不会…主子…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诺尔一一检视有异状的同伴，现在宅邸内，目所能及的灵偶都丧失意志了。

有一天，洛普兰德宅邸的灵偶，各个都像停机般，突然一动也不动，除了Ｉａˉ３０〔诺尔．雅顿〕与Ｉａˉ３１〔帕丁．夏尔德〕除外。

而也就在那一天，他们的『美好』彻底破碎…──

『诺尔，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先将大家移动到大厅再说吧。』

『是，我明白了。』

『波尔那医师，您有看见帕丁他人吗？』清点下大厅中的灵偶，唯独不见帕丁他人。

『没有，刚刚我也在厨房找过了，没看见他。』

『那么我去找帕丁看看，波尔那医师，您就先在这里等我，好吗？』

『嗯，你要早点回来，否则连你都昏倒的话就不好了。』姜点头微笑，细心交代着。

如果那时，他能早些发现宅邸的异状，上去地面就好了…那么波尔那也不会…

『帕丁──帕丁──』诺尔心急如焚，不晓得怯懦的帕丁现在躲在哪里偷偷的哭泣。

『呜…呜呜……』遽然，从不远处的喷水池旁，诺尔看见了颤抖着肩膀低泣的帕丁。

『帕丁！』

『诺尔！』帕丁闻声抬颚，看见直奔而来的诺尔，起身立即飞扑过去，害怕的蜷缩在诺尔的怀中。

『没事了…帕丁，没事了。』诺尔抚着帕丁的头，幸好帕丁安然无恙，并无像其他人般昏迷过去。

『诺尔，梭…梭在体内躁动着，好不安、能量的流动很奇怪…』敏感的帕丁很快便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梭』，正以异样的速度流窜，彷佛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

『嗯，我也一样。我们现在先去大厅与波尔那医师会面，大家也都在那。』

『嗯！』帕丁抽气着答覆，还没有办法从方才的情绪中平复。

『Ｉａˉ０２，你怎么了？一切都还好吗？』姜见Ｉａˉ０２有所动静，马上上前搀扶对方，好使对方方便行动。

『波尔那…波…尔那…』Ｉａˉ０２紧紧抓着姜的衣袖不放，一直低垂着头颅，令姜看不到对方神情。

『我在，Ｉａˉ０２，你到底怎么了？』由于姜只留意到Ｉａˉ０２的状况，殊不知，包含Ｉａˉ０２，他的周遭已让灵偶包围了。

『好难受，波尔那…救救我──』

『波尔那…──』随着灵偶不断拢聚过来，神情木然，姜开始感觉不安。

『你们…大家，清醒一点！冷静…唔！』姜想阻止不断倾向自己的灵偶，无奈他们根本已经听不见，除了体内不安的因素外的其馀声音。

然后，一只一只手在眼前聚集，盈满了视线范围…──

『不、不要！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啊──』姜的呐喊，被接踵而至的恐惧淹埋，直到失去意志为止…。

『姜！』听闻到呐喊声的凡得洛．南特与额上绑困着绷带的聿．洛普兰德，连忙赶到现场，一步入大厅，两人皆震慑得无法言语。

只见平常和善的下人，现从面容上已不复见昨日的神采，喃喃自语的往一个方向聚集，还有的灵偶偏眼看见门口另有他人，正缓缓移动过来。

『少爷，请您躲在我身后，跟紧我。』

聿颔首，凡得洛随手抽走聿外出时所拄着的荷木手杖，一一抵制灵偶们的突袭，所幸灵偶在没有主子的指令下，是不会随意发动图尔攻击的，所以以体力来说，凡得洛反而更胜一筹。

『Ｉａˉ１４，醒醒，我是凡得洛！』怎么办，围在他们身旁的灵偶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不难保证少爷会否有危险。

『凡得洛！』凡得洛一个闪失，身侧的灵偶眼见有空隙，便趁隙扑上来，要抵制凡得洛。

聿着急的欲上前阻挡，但在此之前，两把银刃以比聿更快的速度，各自刺入了对方手臂及肩头等位置。

『啊──』代码Ｉａˉ１１的灵偶痛得嘶吼，跌落在地，但眼神仍不甘示弱的直直盯着凡得洛，微抖的身躯仍不断朝凡得洛的方向匍匐。

『诺尔、帕丁，你们没事吗？』凡得洛甩着手杖，敲击身前灵偶的脑袋，微吁口气回眸看了来者一眼，而后迅速将聿公主抱起，屈身直奔至诺尔、帕丁面前，与已然丧失意志的灵偶保持一段距离。

『姜呢？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凡得洛微蹲把聿放下来。

『没有，难不成…波尔那医师在那堆人当中？』诺尔也感到现状有些棘手而微蹙眉头。

『恐怕是的。少爷，请您务必待在这里等我，诺尔，就麻烦您保护少爷了，帕丁，跟我走。』

『嗯、嗯！』帕丁僵硬的点头，但垂放的指间已然备好银制小刀。

而此时在地下实验室的辛亚斯．海瑟，也感觉到了上头有些不大对劲。

『希望来得及…』辛亚斯手上有一装有英瑾．洛普兰德微量血液的试管，于英瑾上机前，特地交给他的。

『辛亚斯，这一趟出去，又不晓得会耽搁到什么时候，为以防万一，我已留有能启动安．卡特懿约时会用到的血量了，就放在桌上，连同懿缚一起。』

『干嘛？不是只是代表洛普兰德家去参加一场研习讲座而已嘛，很快就能回来了啦，到时再启动他不就行了？』辛亚斯嘴角叼根烟，不明白英瑾七早八早特地挖他起床说这些做什么。

『辛亚斯，在我没有回来的这段期间，你一定要好好看顾我弟弟聿，近期受到突袭，他现在一定很虚弱，很想要有人陪他说说话。』英瑾失笑的摇摇头。

『近几个月来不都是那样嘛？与其拜托其他人照顾你那任性的弟弟，不如把每天耗在灵偶身上的时间多抽出一点陪陪你弟，真是的，老是给我添麻烦…』受突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近半年来一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吧？辛亚斯扒扒头，睡意浓厚的打了个哈欠。

『啊，是啊，当初不应该只待在实验窟，应该多拨出些时间，好好陪陪聿的…』英瑾垂首，让刘海掩盖他现在明显悲伤的神情。

『等你回来，要陪他多久就有多久，不是吗？今天是怎么啦？说话态度上似乎变得比较稳重哦？怎么，前几晚看你不在地下，跑去转大人啦？』辛亚斯打着哈哈，想让气氛轻松点，略使劲的揉揉英瑾的头，直到他的头发蓬乱。

『哈哈，如果我说是的话，辛亚斯打算怎么办呐？』英瑾抬高下颚，尽力让自己笑得有如往常般，不让辛亚斯察觉，眸底隐匿的哀伤。

『欸──洛普兰德家的大少爷转大人啦…那可得好好庆祝一番罗，你这臭小子！』辛亚斯起先愣了一下，而后更大力的揉乱英瑾原先柔顺的银发。

『哈哈哈…辛亚斯，别闹了啦，好痛哦。』身高矮辛亚斯一截的英瑾，努力踮着脚尖、伸长手臂，却怎么也勾不到辛亚斯的毛发，两人就在实验室玩成一团。

『英瑾，准备一下，要去机场了哦。』姜伫立在楼梯口，对开启的石门喊。

『是，那么辛亚斯，就这么说定了哦！』英瑾离去前，故意跳高，拍了下辛亚斯的头，而后笑着跑开。

『痛！欸，英瑾！』辛亚斯被英瑾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眨了眨眼，而后揉着头叫住已步上了楼梯的英瑾。

『嗯？』英瑾让身体垂挂在楼梯口的扶手。

『没事的话就赶快回来，安．卡特也会希望第一眼便能看见自己的主子的，而不是一个欧吉桑。』

『哈哈，姜有听到吗？辛亚斯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欧吉桑了哦！』

『混帐家伙！』辛亚斯猛抽口气再吐出来，表情隐含了对英瑾的宠溺。

『欧吉桑、欧吉桑！』

『闭嘴！』姜失笑，无意介入其间。

一如往常的调侃语调、一如往常的被安排的行程，早已习惯离别的时刻，因为相信下一秒便能再见到对方，所以…才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背影，已涂有一层灰…──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如果他能…──

戮人－－11

辛亚斯打开试管的活塞，并步行到一名赤裸着身躯躺在铁制躺椅上的男性灵偶面前，按压面颊两旁，将试管内所有英瑾．洛普兰德的血液，一滴不漏的，倒往安．卡特的口中。

『吾与杀戮之名同在，创造了罪恶，秘密沉睡的罪名，以守护、承担罪名之职责，苏醒、为吾效命──Ｉａˉ５７』辛亚斯感到拗口的一口气将懿缚念完。

『时间不多了，安．卡特，把衣服穿上，上去保护体内拥有你腹中同样血液味道的主子。』辛亚斯随手将衣服丢给对方。

『是！』安快手接过衣服，并以最快的时间内整装好。

『快去！』辛亚斯不耐的再下一次指令。

『是！』安掌心贴向胸口，屈腰领命后，直直往光亮处飞跃出去，寻找方才口中鲜血味道的人，他的主子。

『凡、凡得洛，怎么打都打不完──』原本对昨日还是伙伴的人下手便有些迟疑了，现在又不管如何伤害对方，对方依旧能站出来向自己攻击，帕丁已感到疲倦与害怕。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再这样下去，不但我方的力量会被耗尽，也无法救出姜，难道已经没有其他方法能令眼前狂乱的伙伴们冷静下来了吗？

『诺尔…』聿不知所措的搀扶体力透支的诺尔，凡得洛及帕丁闻声回头。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诺尔的图尔不擅长期释放，他与帕丁也不是专用战斗的机型，梭一但消耗殆尽，他们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诺尔虽然这么说，仍需倚赖着聿的支撑，方能发动图尔，阻挡灵偶的突袭，可百密总有一疏，诺尔架设的圆弧状藤蔓结界，已让对方摸到防备较弱的点，破坏而入了。

『少爷！』

『诺尔！』凡得洛等人想上前搭救，但眼前敌人却彷佛说好般，攻击的速度越发加快，根本不容得抽身。

『唔…』被破坏结界，对施界者而言就好比自己被殴打一顿般难受，诺尔跌落在地，精神已呈半昏迷的状态，却仍努力将聿护在自己身后。

『链！』至少…至少要保护好主子最珍视的小少爷！诺尔手臂一挥，数条藤蔓至头顶上窜出，紧紧束缚住眼前发狂得尖吼的灵偶。

但仅存的力量，哪能与癫狂的对方相较，很快的，对方已从诺尔的藤条中挣脱开来，游刃有馀的朝诺尔在的方位走去。

『爆！』就在诺尔感到无力而背过身，打算以身护主时，名唤安．卡特的灵偶，已赶到现场，一声缚式，便将敌方灵偶的首脑随着爆炸声消匿。

『…我的主子在哪里？』安环绕四周，待爆炸烟雾散开时，方才看见拥护聿的诺尔，怔忡的望向自己。

『哟，不就在这嘛！』安霎时从诺尔的视线中消匿，而后又于眨眼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啧，怪怪的，味道虽然很相像…但不是啊…怎会这样？』安嗅了嗅，微蹙眉的扒扒头，不明就里。

『欸，诺尔．雅顿，你干嘛保护那个男孩啊？』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诺尔努力张开眼帘，抬颚望向有双赤色眼瞳的男人。

『我当然晓得啦，你当我白痴啊？你，还有那边那个异色发丝的男孩，都跟我一样──是继承名字的异端分子。』安指了指自己，嬉笑着说。

『…现在名字什么的不重要，Ｉａˉ５７，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忙，请你…请你务必救出波尔那医师！他快被其他人吞噬了。』诺尔很快便发现烙印在男人身上的代码印记，位于锁骨中央的凹处，印记两端向上弯，如同一条链子般套在脖子上。

还有…他竟晓得关于名字的事？

『哦…我明白了，还不简单嘛！』安从头到尾的态度都相当轻浮，彷佛不将其他人当一回事般，令诺尔感到非常担忧，但随后之于安的输出能力，马上将对男人能力上的质疑，给吸收回去。

『爆、爆、爆！』安伫立不动，掌心动作推向前而后收缩，从刚刚为止让凡得洛等人感到棘手的灵偶，便一一击溃倒地。

『轻而易举，有什么难的？』安自恃甚高的嘻笑，凡得洛等人无不为眼前的景象怔愣住，特别为诺尔。

一般原型机身（Ｉａ）的灵偶，会具有如此破坏力的图尔吗？

『再来呢，诺尔．雅顿大哥，接下来要击溃的对象，是在那里趴成一团的家伙吗？』安笑眯了眼的觑向诺尔，至方才为止，一手置放在腹前，轻松自若的便击败了对方。

『你叫诺尔…大哥？』帕丁再重复一遍，同时也为安的高攻击力感到另眼相看。

『是啊！他右手腕的印记是Ｉａˉ３０对吧，那就是我大哥啦。』他是Ｉａˉ５７，依代码来推算的话，是这样没错。

『你视力真好。没错，依制作代码来说的话，帕丁也是你的哥哥，他是Ｉａˉ３１』诺尔垂眼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腕，他跟他算有一段距离的，不但攻击力输出值高得惊人，连同感官上也非常敏锐。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原型机身？应被归档为护卫机型才对。

『啊？这小子？噗，哈哈哈…大哥你在说笑？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孩子。』帕丁感觉到受辱，眼眶内很快的便聚满了泪水。

『帕、帕丁，他只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太在意的啊。』诺尔额角上不禁冒汗，明白情感纤细的帕丁，对批评这种言语，一点免疫力也没有。

『啧，这样就要哭了？难怪是个孩子。』安轻蔑的睐一眼帕丁，跃至帕丁身后，轻声附在耳旁说：『你也想早日长大，成为像大哥那样的人吧？看你这样…应该很喜欢那名大哥吧？』

帕丁觉得全身血液尽往脑袋冲，冲破了理智，内心被看破的窘迫，令帕丁二话不说便朝身后的安射出三支银刃，却让安识破行动，闪避过去，银刃则一一命中其馀扑来的灵偶三名，无不捂着伤口发出嘶吼。

『帕丁？』诺尔感觉气氛似乎不太对劲，与那名男人对望的帕丁半红张脸微喘着，他没见帕丁这样过。

『…下一次，刺穿你的脑袋！』帕丁握拳在耳侧，指间同时现出四把银器小刀来。

『哟，很有干劲嘛！刚刚如果就这么有干劲的话，还怕无法救出医师吗？』安一副无谓的耸肩，更加刺激了已感恼怒的帕丁。

『突！』帕丁扬声念出缚式，很快的便将手中的银刃送出去，却又一再让安闪过，帕丁火冒三丈的连连发出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