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人——雅仲

『突、突、突──』

『住手，帕丁！』诺尔不敢置信的喊住，没想到情况紧急的现在，他们还有心情闹内哄。

『…啧！』帕丁明白诺尔是真的在生气了，只得于放出银刃前，微侧了下身，命中围绕在波尔那身旁仅存的几名灵偶，因疼痛而各自倒开来的灵偶，波尔那这才从众多灵偶的压制中现出身来。

『姜！』凡得洛赶紧上前探鼻，在得知姜仍有气息时松口气，并打横抱起他。

『凡得洛，波尔那医师没事吗？』诺尔在聿的搀扶下，担忧的上下打量姜。

『没事，好像只是昏迷过去而已，我送他去客房休息。』语落，凡得洛拔腿就跑。

『诺尔，你伤得很重…我扶你。』帕丁将诺尔另一边的手臂拉过搭在自己的肩头。

『我没什么事的，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担心的是，大家异常状态的来源究竟是什么？』诺尔向帕丁释出要令他安心的微笑，帕丁勉强的回应，内心仍感相当挂心。

『这还用问吗？你们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安讶然回眸望诺尔等人。

『Ｉａˉ５７，你知道些什么吗？』诺尔皱眉，不明白安的意思。

『我想，造就他们集体异常的关系，只有一个，那就是，制造者遭遇什么不测了。』安沉着的张望大厅内机体损伤而无法动弹的灵偶，口吻彷佛事不关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吗？』聿蓦然冲上前抓住安的衣摆，安呆愣的俯视聿几秒的时间。

『原来如此，是造物主的弟弟啊！难怪味道会这么相近。』安意犹未尽的用指腹抹抹唇。

但，还是有一丁点怪异…

『是啊！说不定死了呢。』安蹲低身子，邪佞的笑了笑。

啪！

随着巴掌声，现场陷入了一阵沉寂──安抚着脸颊讶异的回神。

『不要乱说我哥哥的不是！』聿微喘，眼神坚定的收回手，没有丝毫后悔，对打了眼前男人一事。

『哦…？』安直起身子，兴味盎然的用食指指腹轻挑的抬起聿的下颚，但很快的便被聿拍掉，安也不甘示弱的抓住聿欲垂放的手臂。

『小鬼，虽然你哥哥是任用我的人，但可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沾了你哥哥的光，而令我不能对你动手而已，我随时都可以…』安缓缓加重力道，聿感手臂一阵疼痛，却不愿表现出来示弱，双眸不为所动的直视着安。

『都可以什么？』凡得洛气愤难抑的出现，上前劈掉安的手腕，保护性质强烈的阻挡在安面前。

『谁敢向少爷无礼，即便为大少爷的直属下人，我依旧不会放过。』凡得洛沉声警告，碧绿双瞳闪过一丝阴鸷，安则为现今凡得洛散发出的魄力震了下。

『…开玩笑的啦，大哥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呢？』安暗自抖了抖肩，示好意味浓厚的摩擦掌心，向凡得洛陪笑。

『少爷，我们走吧。』凡得洛俯身在聿的耳旁低语，并为聿披上西装外套，聿颔首，看也不看安一眼，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便信步离开。

『啧，臭小鬼，身旁竟有只看门犬啊？』安轻捏下巴，而后不以为意的旋身面向诺尔及帕丁。

『看来刚醒来的我似乎不讨同侪们的欢心呢。』安抿唇俯看帕丁，蹙眉微笑的模样令帕丁感到极度不舒服。

『Ｉａˉ５７，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诺尔作个手势示意帕丁他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可以独自支撑自己。

『什么？我刚刚说了很多…你指哪一句？』安掏了掏耳朵，而后吹了吹小拇指，蛮不在乎的样子令诺尔微微感到吃惊。

为什么？对方可不仅只是他们的主子啊，也是他的，主子如果有个什么万一…身为灵偶的他们也…

『主子的事，主子他…』

『哦，我说，他说不定是…死了──』

戮人－－12

姜．波尔那略嫌吃力的睁开眼帘，入眼的并非家内的装潢，令他顿时从太过柔软的床上起身，但随之又因体力匮乏而感晕眩的倒下。

『我在…哪里？』姜微启双眸，微晕的揉着太阳穴。

喀嚓

『姜？你已经醒来了吗？』凡得洛端着银盘，上头有辛亚斯开的药剂与白开水。

『凡得洛，我…』姜欲起身，但体力状况却不被允许。

『别太勉强，让我来吧。』凡得洛倾身欲搀扶姜的肩膀及调整枕头高度，却随着凡得洛掌心的接近，姜有了回异的反应。

『不…不要──』姜瞠大瞳孔，奋力推开凡得洛的肩头，并因反作用力而跌落在地。

『姜？』凡得洛怔愣住，不明白是怎么了。

『不、不要靠近我！不要！』姜抱头埋入微敞的双膝中，瞠大着瞳目喘着。

急促的跫音声回荡在宅邸走廊，伴随而来的是砰一声的开门声。

辛亚斯奋力推开复合式实心门，左右张望房内应有的身影：『波尔那！你在哪里？』辛亚斯看似愤怒的拉开被褥，而后，于床侧看见蜷缩着自己的波尔那。

『波尔那，是我！辛亚斯，我听凡得洛说了，你究竟是怎么了？』辛亚斯倾前，就在快要碰触到波尔那的同时，被波尔那那双陌生的、充斥畏惧的双眸，震慑住。

『波…尔那…』眼前的男人是波尔那…？别开玩笑了，波尔那才不会露出这么懦弱的表情，他应该要醒来，然后像平时一样，像个笨蛋似的…像个笨蛋似的说他没事才对！

到底…他不在地面上的时间，到底波尔那经历了什么！

『别闹了，混帐家伙！』辛亚斯恼怒的抓紧波尔那的薄肩，摇撼着。

『呜…不、不要啊…』波尔那的惊惧飙到最高点，撇开脸来，颤抖的更加显着，连伸手制止的勇气都没有。

『海瑟博士，请你冷静一点，姜他才刚醒来，身体仍很虚弱…』凡得洛不忍再继续看下去，握住辛亚斯的右腕想阻止他继续刺激伤患。

『放开我！波尔那，你清醒点！我是辛亚斯啊！』无论喊了多少次，只徒增波尔那对自己的恐惧心，其馀丝毫没有帮助。

为什么，为什么波尔那看见自己，如同看向一个陌生人般…毫无生气，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差错，一定出了什么差错！

『凡得洛．南特，告诉我，波尔那…波尔那他，究竟在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

『…骗人的吧，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们会没事？』帕丁觉得眼前景色在旋转。

『很简单，因为血。』安思忖了一会，得到这个结论。

『…血？』诺尔按住施放图尔的右肩。

『嗯，血，打从一开始，主子他便将懿约要用到的血，掺杂了一部分方才那小鬼的血，而其他人很显然并没有那么做，而这也就是我们没有发狂的原因。』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应该说，知道那种事的你，非常可疑。』帕丁右臂内侧的印码微微泛光，随之，右臂外侧多了一支小刀，帕丁抽走小刀，紧戒目视着安。

『不，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可别吓唬我啊，我快…怕死了。』安加深唇角的笑意，双手状似投降状的半举。

『帕丁，停手。』诺尔介入帕丁与安的中间，双目炯炯有神的凝望安。

『关于我们三人会幸存一事，我想仔细听他怎么说，事情的确有翘蹊。』不只血的事，还有稍早前，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也令他倍觉困惑。

『你，还有那边那个异色发丝的男孩，都跟我一样──是继承名字的异端分子。』

难道说，眼前的人在一醒来便知悉了他们拥有名字的涵义？有这个可能性吗？

『我就干脆点明说了，光我们拥有名字这点，便十分不寻常，想必你们应该也有察觉到吧？在这栋宅邸中，只有我们三个拥有完整的名字。』一般制偶师确实会替灵偶取名字，但通常就便利而言，只会取一单字，来替代印码，像他们有名有姓的灵偶，实属罕见。

『再加懿约会用到的血，那么重要的仪式，主子却掺杂入小鬼的血液，并用在我们身上，显而易见，我们与宅邸的灵偶有所不同。』安显得很亢奋，诺尔与帕丁则面面相觑，关于名字的任用，他们是早已知情的了，但看在安如此兴奋的情绪上，他们犹疑该不该把实情说出来。

他们之所能拥有过去的名字，是因为主子的宽爱，而宅邸其他灵偶没有名字的原由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是主子的父亲，也就是由老爷制作完成而沿用迄今的，主子在当时并无参与其中，而老爷可想而知，是把过去的资料都处理过了。

唯一有疑点的，只有掺杂血液上，为什么主子…并未向他与帕丁说明呢？

『…所以呢？』帕丁迟疑的回问。

『喂喂，你们的反应也太过冷漠了吧？』安不甚满意的撇嘴。

『或许我们真的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可是，你也不晓得有哪里不同吧？』帕丁垂目，而后一脸无辜的抬眸，凝视着安问。

『但Ｉａˉ５７不是刚醒来，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多？』比起自己为谜团一部分的议题，诺尔更不明白的是，为何一个刚苏醒的人会注意到这点。

『哦，那是因为主子在制作我的过程中，亲自说出口的，主子跟我聊了很多关于宅邸内的事，虽然当时我尚能有自我意识，但机体全都录音下来了，所以我才能拥有这份记忆。』安点点自己的额际。

『还有，主子在我尚未拥有自我意识前，便录音了一份音讯，要我醒来之际，将音讯带到。』诺尔跟帕丁再度睐了眼彼此，他们身上并无被安装此程式。

『内容我听不是很懂，你们自己听听看吧，也许和主子有谈过话的你们会有什么头绪。』语落，安阖眼，再睁开时，双眸无神，从口中道出的声音，却俨然是他们崇爱的主子。

『安，你要明白事实的真相，在适切的时间点，发觉──与Ｉａˉ３０诺尔．雅顿、Ｉａˉ３１帕丁．夏尔德，于时机未到前，守护潜藏在你们血液里的…另一名主子，也就是，我的弟弟──聿．洛普兰德，唯一的继任。』

『洛普兰德家族的敌人，并非在目所能及的地方，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处，狡诈的操纵着情报。那个家族名是…嘉得鲁…──』

所有『美好』，于得知音讯后，英瑾．洛普兰德的坠机事故也一并传到宅邸…

在那一天，珍视的人、温煦的笑靥、习以为常的日子，皆在英瑾的死讯之后，也一并葬送了。

戮人－－13

聿生病了，宅邸内上上下下的人，无不慌乱奔走着，发烧、昏迷不醒，身子瘫软无力等，让聿目前只得安分待在床上，即便想下床活动也不被凡得洛与姜允许。

「所以我说，你们太夸张了，我没有那么虚弱。」聿抬眸睐向进房后便不晓得在忙什么的姜，念念有词的抱怨，不过是一个感冒，根本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聿少爷，请不要让我们为您担心。」姜板着张脸，如果现在在少爷面前妥协，那么他身为一个医师，在凡得洛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以少爷急躁的个性，他一定会要求下床走动。所以姜，为了你的立场着想，请务必把持住。』凡得洛笑得相当温和，口气却显得异常坚定。

「姜，我可以…」

「不。」不等聿说完，姜掌心朝向聿，连忙制止。如果不赶紧制止，他一定僵持不下。

「哈？」凡得洛，到底跟大家说什么，就连趁虚而入的机会也没有。聿不敢置信的略抿下唇。

「聿少爷，药跟温开水我就先放在这里了，请聿少爷早点喝下去。」姜微微叹口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要聿少爷吃药，比叫英瑾要按时吃饭更加累人，为什么他们兄弟俩都一个样…要下人如此为他们操心。

「…啧。」聿撇脸，看也不看几案上的东西一眼。

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吧，聿少爷在他眼中，才终于像个１２岁大的孩子…而不是背负哥哥身亡一案与承担家族名誉的洛普兰德当家。

英瑾．洛普兰德，并非意外身亡的事，聿少爷跟凡得洛还不知情吧，如果让聿少爷察觉到了…

他简直无法想像，那孩子会崩坏的…还不如，还不如当作意外的好，这样做的话，凡得洛…凡得洛也能够得到幸福吧。

「少爷。」凡得洛推门而入，然后不以为意的睥睨应不在却仍在的画面。

「…少爷，如果再不按时吃药，您身体会吃不消的。」凡得洛弓身，掌心贴向锁骨，颇似无奈的拧眉。

「没有那么严重，我不需要药物，多休息会就会好的。」聿背对凡得洛，显得倔强，凡得洛低吁一口气，而后缓缓坐落在床沿。

「少爷…我明白了，那么就让我，代替您将这帖药吞了吧。」语落，聿惊诧的旋过身，只见凡得洛一口气将全数的药吞没，一脸扭曲表情。

「笨蛋！这不是你该吃的药啊！」聿握攥凡得洛的黑西装外套，眼看凡得洛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唉，我知道了。凡得洛，麻烦你再拿帖药给我。」聿心不甘情不愿的垂眸命令，自己的随从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再窝囊下去有损洛普兰德当家的名誉。

「是，少爷。」凡得洛嘴角的弧度上扬，屈身领命后，很快的便从门后再拿个托盘入内。

「…唔嗯！」聿稍嫌难过的吞下药丸，猛灌透明杯内的温水，想略微减轻喉内的窒塞感。

「少爷，真是太好了。」凡得洛安心的笑了，只要少爷愿意吃药，哪怕要他每天跟着服药，他也愿意。

「…笨蛋。」聿耳朵微红，翻身让被褥盖住自己的羞涩，凡得洛笑着，不再多说什么，倾身将聿肩上的被子盖好。

「……以后，」聿深蓝双眸此时显得有些仓皇，嗫嚅声让被褥遮盖住，几近无声，即便如此，凡得洛仍听得见，并予以回应。

「嗯？」

「以后，不要再这么乱来了，知道吗？我也会…也会担心。」聿紧揪住身下的被单，头上微微冒着蒸气。

「是，我的少爷。」凡得洛弓臂回应。

「少爷，在您休息前，容许我给您一个晚安吻吗？」

「什、什么啊？」聿惊慌的匆促起身，不料凡得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凡得洛抓好适切的时机，拨弄聿的浏海，吻，覆在洁白的额上。

聿的面颊酡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为凡得洛出乎寻常的行为，也为自己鼓动得太快的心跳。

「少爷，只要您愿意的，我的灵魂亦是您的。」凡得洛吻得轻柔，怕停留得太久，会令眼前的人不快。

「…嗯、嗯。」聿羞涩揪着凡得洛腹前的衣料，垂首得怎么样也不敢抬头。

他说的承诺，令人熟悉得心安。想必在记忆丧失以前，同样的话语，已重覆对他诉说多次了吧。

「少爷，能让我抱着您吗？」不等聿的回应，凡得洛便率先动作了，如果真要等候对方点头，以少爷来说，恐怕一次机会也不会留给他，凡得洛箝住聿的纤弱的腰身心想。

但接下来，聿的行动不仅仅吓着凡得洛，就连聿，也感到十分惊诧，自己在无意识中的行为。

原先蜷缩在凡得洛胸前的聿，蓦然主动勾搭凡得洛的脖颈，并将颏下靠在凡得洛的肩头，双手揿着凡得洛的后背，满脸的难为情，却不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讨厌。

「少爷…」凡得洛霍然松了手，聿撇眼，不大能直视凡得洛愕然的眼眸。

「其实你可以…再抱久一点的。我、我并不讨厌被你抱着的感觉…」他在说些什么啊…聿手背抵着自己的薄唇，意外自己突兀的发言。

但说出口后，却奇异的…令自己松一口气，似乎…将自己堆积许久的感情，也一并宣泄出了…

他果然…很奇怪。聿垂首，略觉懊恼。

「少爷…」凡得洛一手抚触在聿的手臂上。

「嗯？」聿闻声抬颚，凡得洛丝毫没有让对方反应的时间，按压聿的颏下，不假思索的攫住聿的薄唇，其间不到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