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旁边的世界（吸血鬼） 上——空灯流远

楚鸿浩一愣，便松了手，抱歉道：“对不起，你怕冷。”

铭色背上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走在最后，忽然侧耳疾步走到楚鸿浩身边，低声道：“小楚，我们被跟踪了。”

楚鸿浩点头：“我知道。继续走。”

铭色脸色问：“能感觉出是谁么？”

楚鸿浩冷哼一声：“不熟悉的气息，多半是小角色。”

森林出乎意料的宽广，高塔似乎一直在远方，五个人在藤蔓牵绕的小道中挣扎了一上午，终于决定吃午饭。吴远川忧愁的蹲在火堆旁问：“人家去探险什么的都打野兔子野鹿烤着吃，为什么我们要烧水泡康师傅杯面？”

楚鸿浩说：“因为你上次买的杯面没吃完。”

李哲也蹲在火堆旁，羡慕的看正在吃猫粮的小白：“老大，不是说办美少年强 奸抛尸案时的工作餐吃方便面吗，现在已经结案了啊。”

楚鸿浩鼓励的看着他：“李哲，你去把一夜抓过来，我们就结案。”

铭色安慰大家：“小楚这是很宽容的了。以前我和他跟着头儿办事的时候，一次执行任务中计，被七夜锁在一栋楼的地下三层锁了一个星期。那时候头儿天天带着我们逮耗子吃，剥皮生吃，内脏红红的——喂，你们脸色不好啊？来来，谁吃不下我帮你们解决！”

一直埋头吃面的史宇文忽然放下碗，慢慢说：“我们被包围了。”

火堆四周的浓雾消散了一些，渐渐显出七个穿黑色斗篷的人，兜帽遮面，看不清脸，从四个方向包围了楚鸿浩五人。露出斗篷的过分苍白得皮肤，暴露了他们吸血鬼的身份。

战斗是在一瞬间开始的。

吴远川拔枪，李哲匆匆把他拉到楚鸿浩身边，说：“都是垃圾，不用老大和二老大出手，我和宇文解决。”又嘱咐吴远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然后欺身扑向西方三个吸血鬼。史宇文拔出背上的冲锋枪，面对东方扫射。火光相交，枪声四起，子弹嗖嗖的擦着吴远川脸飞过去，心惊肉跳。

李哲双手交叉，袖里滑出两把雪亮的手术刀。拿到手术刀的瞬间，李哲一扫平时吊儿郎当偷奸耍滑的习气，神色严肃，动作轻巧。他穿了白色长袖毛衣穿行于黑色斗篷之间，身形秀美，一时让吴远川想到黑森林里纷飞的白鸟。吸血鬼速度很快，而且都用枪，李哲用手术刀，吴远川看得提心吊胆，怕一不小心他被穿个血窟窿，于是颤颤抖抖摸出自己的银色装饰枪，颤颤抖抖的瞄准，两枪之后，李哲原地跳脚，裤子上多了两个焦洞，大叫：“吴远川，不是叫你没事别开枪吗？”

李哲身手敏捷，左右手两把手术刀耍的炉火纯青，白光一闪，血液自一个黑衣人腹上喷溅出来。李哲回头得意的对吴远川笑：“看，手术就是这样开刀的！”双手一伸，手中多了一根丝线，继续边战边说：“这是开刀，这是摘除坏死器官，这是缝合……喏，捆起来了！”一个身上划了大口子又被缝合好用白线捆得严严实实的吸血鬼就扔到吴远川面前。吴远川第一次直面死亡，心惊胆寒。

楚鸿浩和铭色闲适的看着战斗，并不出手。

楚鸿浩手忽然在吴远川面前一晃，停住，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颗滚烫的子弹，扔到地上，然后把吴远川扯过来，环在怀里，弯起嘴角道：“怕被子弹穿个窟窿就乖乖不动。”

吴远川见子弹嗖嗖乱飞，咬了咬牙，没敢动。

乱战只有几分钟，地上躺着七具尸体，四具死在李哲手里，三具死在史宇文手里。吴远川蹲在地上，一具一具掀开尸体的兜帽。吸血鬼和人类有着同样的鼻子眼睛，只是皮肤过分苍白，嗜好鲜血。蹲了半响，吴远川轻声问：“他们都必须死吗？”

楚鸿浩走过来，捋起一具尸体的宽大的袖子，露出他干干瘦瘦的手臂，温和的说：“这些吸血鬼都饿了很久，对鲜血极度渴望。刚才如果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物竞天择，强者生存，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吴远川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们不是你的同类吗？不是你算以前在七夜的同伴吗？”

一瞬间，楚鸿浩面色僵硬。铭色喝道：“吴远川！”

楚鸿浩温和的说：“我已经叛变了。我现在是你的同伴。”

说话的那一瞬间楚鸿浩对吴远川微笑，眼睛里却弥漫着悲伤，像是下着一场无始无终的大雪，仿若这个森林温暖的冬季。

吴远川愣在原地。

楚鸿浩笑笑，摸摸他的头：“我会永远一直在你的身边。”然后转身上路。篝火早已灭了，吴远川几步紧跟上去。

一路上吴远川情绪低落，在进行深沉的思考。李哲问他怎么了，吴远川热泪盈眶的握住李哲的手：“兄弟，你技术太好了！以后我要做手术就去你们和谐医院，找你主刀！”

李哲旗开得胜，笑容正灿烂：“好，没问题！”

史宇文闻言回头：“小哲主要做前列腺手术的。”

走在前面的楚鸿浩默默的弯腰笑，肩膀一抽一抽的。铭色别过脸去叹气。

史宇文认真的说：“所以我生病从来不敢找小哲。”

正说着，前面溜达得欢快的小白飞快的窜了回来，说:“到了。”抬头，果然已经到了灰色的高塔。深灰色巨大塔基上爬满了常春藤，一直延伸缠绕到塔半腰，仿佛把高塔被封印在时光之后。风吹雨打，历尽寂寞。塔基上有一扇橡木门，安着锈迹斑斑的铜锁。

只是，塔之下，门两边，站着人。

黑色斗篷裹着身子，兜帽遮住脸，沉默的排成很长一排。

一排后面还站着一排，再有一排。

吴远川开始掰指头数来人一共有多少，没数过来，于是低头问小白：“你确定我们要找的门在这塔里面吗？”

小白缩到铭色身边，蹭主人腿：“不确定，我跟着直觉走的……”

吴远川继续追问：“直觉告诉你这里有门？”

小白心虚道：“直觉告诉我这里有很多耗子。”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有着明亮的棕色头发，下巴削尖，眼睛弯弯，笑起来像狐狸。

他对楚鸿浩弯起眼睛：“楚前辈，初次见面。我是七夜的头目之一，现任二夜。”

10.七夜之刃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对楚鸿浩弯起眼睛：“楚前辈，初次见面。我是七夜的头目之一，现任二夜。”

楚鸿浩冷漠的点头：“来迎接新人？”

二夜说：“一来是为了这批新同伴，而来是为了楚前辈。你把门封印起来，等于断了我们的生力军啊。”

楚鸿浩点头表示理解，并且好心的给了二夜选择权： “你是准备开门放我们进塔，还是等我们把你埋了自己开门？”

二夜侧身，指着身后沉默站立的黑斗篷：“我带了五十个吸血鬼，你身边就四个人，你觉得是谁埋谁？”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扭曲，像是极度压抑某种欲望：“楚前辈，久仰大名，我等着和你交手很久了。很多人都说楚前辈是七夜之刃，强到无法超越，今天我终于可以以你的尸体证明——我们前任其实很无能。”

铭色故做惊讶：“小楚，果然你是七夜之刃那个传闻是真的！头儿到底怎么把你搞过来的？”

楚鸿浩说：“闭嘴。”

吴远川问：“七夜之刃是什么？”

铭色说：“就是七夜中最强的吸血鬼。七夜的荣耀。所有的暗杀任务都由小楚执行，他如同七夜向人们炫耀实力的利刃。”

二夜依然在笑，黑色斗篷在风中鼓起，鸟翼一样铺展到楚鸿浩身前。二夜速度很快，吴远川只听到风拍打斗篷的哗啦声，便见二夜宽大的斗篷在风里扬起，遮挡住了楚鸿浩修长的身材。他已经站在楚鸿浩的面前，手持着一把纯黑手枪，抵住楚鸿浩的下巴。

楚鸿浩原地不动，淡淡道：“铭色。”

二夜扣动扳机前的刹那，后脑勺被另一把枪抵住。

凭空毫无缘由的出现一个长发女孩，举着枪，站在二夜后面。

这是铭色在店里给吴远川看的人偶，那个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女孩。

铭色倚着棵老树坐着，一手控着线，一手撑着下巴，脸上笑眯眯的：“再怎么说小楚也是我们老大，要交手也轮不到你。我知道你的要害是后脑，快把枪放下吧。”

二夜思考片刻，把枪口缓缓指向地下。

铭色继续笑眯眯的评价：“小楚，自你走后，七夜选的人质量真是越来越不敢恭维了。”然后勾动缠着看不见的细线的手指：“那我开枪了。”

二夜很快。

很快。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只是到铭色操纵人偶扣扳机的时候，二夜纵身跃起，黑色的斗篷又铺洒开，阻隔了人们的视线。待到回过神来，铭色的人偶已经落在地上，烂成碎片。女孩的头咕噜咕噜滚到一边，身子和手支离破碎，手上的枪落到吴远川脚下。

楚鸿浩赞赏的鼓掌。

二夜轻盈的落在高塔塔基上，回头死死地盯着楚鸿浩：“楚前辈，这个实力值得你认真出手么？”

楚鸿浩赞许道：“和我交手还差一点点，不过和铭色够了。”

铭色不笑了，眼睛细成一条缝：“承蒙抬举。”

此时吴远川才知道铭色如何凭空变出一个人偶的。铭色拉开身边的黑色手提包的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古脑倒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一个人短发女孩的人头，两段前肢，一堆其余的零件。铭色手指飞快的抚过人偶各个部位，如春风拂过枯木，流水淌过沙漠，每个分断毫无联系的部位忽然有了生机，像是被看不见的线所牵引，自动整合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孩从地上站起来，拿着一把尖刀。

铭色手勾着看不见的线说：“幸好我带了小紫备用。”

二夜很快，小紫更快，像一阵紫风贴在二夜身边，如影随形。子弹自小紫左眼穿过，打入后面一颗树中。铭色脸色不变，继续操纵人偶。小紫身形如飞，速度愈加快，二夜却慢下来。

楚鸿浩侧过身跟吴远川说：“难得铭色认真一次，你要认真学。”继而解释：“吸血鬼体力纵是比人类好很多倍，也有不支的时候。尤其在这样高速移动中，更消耗体力，所以他会越来越迟钝。人偶小紫不会累，加之铭色是我们世界技术最高超的人偶师，所以速度上小紫占优势。看到小紫手上的尖刀没？远战枪占优势，枪不易瞄准，近身战尖刀反而方便。看得清他们的动作吗？”

吴远川摇头：“我只看到一团紫影和一片黑影。”

楚鸿浩温和的笑：“没关系，久了就看明白了。”

李哲闷闷的插话：“老大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我平时问个什么问题理都不理。”

楚鸿浩对李哲微笑：“塔下还有一堆吸血鬼，都交给你了。”

李哲立刻闭嘴。

二夜渐渐不支，退到高塔的缠绕常春藤的塔基之下。塔基下整齐的站着五十名吸血鬼，黑斗篷，兜帽遮面。领导没发话，谁都不敢动，一群人站得挺直，装雕像。

二夜终于说：“上。”

吴远川只觉得黑色如潮水向他袭过来。一个吸血鬼很快，撞到他身上，手卡住他的脖子。吴远川重重的撞到身后的树干上，胸中疼得要裂开。伸手摸枪，却已来不及。

吸血鬼的手在他脖子上勒出青紫色深痕。

吴远川试图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铭色依然在与二夜纠缠，李哲已经拔出手术刀，史宇文背对着左右手两把冲锋枪火力全开。一瞬间吴远川感觉到了绝望。灵魂仿佛随着空气，一点点抽离身体，浮上空中。眼前的场景如蒙了磨砂的电影镜头，吸血鬼脸苍白得要化为背景。意识开始模糊。

忽然镜头里血色溅开，卡住喉咙的手终于松开。吴远川的身子靠着树干颓然滑下，半途被人温柔的托住。楚鸿浩在他耳边急急的说：“对不起……”

之后的话吴远川一句也没听见，昏昏沉沉的晕过去。

半小时后，吴远川梦里惊慌坐起：“救我！”

楚鸿浩一把扶住他的腰，温柔的把人平放下去：“没事了，都结束了。”

吴远川梦里不清醒，手舞足蹈：“他、他掐我脖子——救我、谁救我！”

李哲过来问：“谁掐你脖子？”

吴远川模糊不清的在梦里嘟囔：“宇宙超人——”。李哲瞬间默然。

楚鸿浩按住他挣扎不止的手脚，吴远川不愧是教体育的，按住左手舞右手，按住右手舞左手，按住双手便踢腿，叫喊着要救命。楚鸿浩想了片刻，一把把吴远川抱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吴远川还在挣扎，楚鸿浩低头附在他耳边，轻轻说：“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楚鸿浩像哄小孩似地摸着吴远川的头，低声说：“我保证不会再让人你伤害你……”

吴远川真的止挣扎，仰起头看楚鸿浩秀美的脸，表情痴呆：“真的？”

楚鸿浩嗯了一声，拿起吴远川的手握住自己的手：“真的。你拉着我的手。”

吴远川竟听话的倒下，沉沉睡去。

彻底清醒的时候，吴远川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草地上，睁眼满目树影。动了动，发现头下垫了铭色装人偶的包，左手牢牢抓住楚鸿浩的手不放。铭色托着下巴蹲在他面前，哀怨的看着他把包睡成皱巴巴的一团。

身边的空地上，树干上，藤蔓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吸血鬼的尸体。不可计数。空气中有渐渐淡却的血腥味。二夜被绑成一个粽子扔在不远处，由史宇文看守。

楚鸿浩坐他在旁边。吴远川松了握着楚鸿浩的手，心有余悸：“我梦到被宇宙超人追杀，吓死了。我没梦游什么的吧？”

李哲绘声绘色的叙述了方才的求救经过，继而笑趴在地上。

楚鸿浩安慰吴远川：“第一次经历死亡，谁都有害怕的时候。小川你比李哲勇敢。他第一次被人用枪抵着后脑勺的时候——尿裤子了。”

李哲面露愤色，走过去蹲在二夜身边，问：“我们把他怎么办？”

楚鸿浩头也不抬：“问他点情报，然后杀掉。”

吴远川一直看着二夜。二夜本来一直微微闭着眼睛，此刻睁开看了铭色一眼，嘴唇向上弯起：“输给这个眯眯眼我还算服气，只是最后不能和号称七夜之刃的楚前辈交手，实在遗憾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不给前辈留个纪念真是太可惜——”

“可惜”二海字没说完，吴远川便发现他手指屈动，中间似有黄亮的金属物质。李哲就蹲在二夜面前。吴远川只来得及喊一声“躲开！”，就听见李哲“啊”的惨叫一声，捂着手臂蹲下去。血自他指间汩汩流出。

二夜手指再次动的时候，吴远川清楚的看到两个黑色的暗标疾飞出来，一片冲着自己，一片冲着铭色。楚鸿浩摘了两片树叶，叮咚两声，树叶集中暗器。下一秒，二夜脸上直插了一把尖刀直贯后脑。刀在十米开外的地上，没人看清短短时间内楚鸿浩是怎样挡了暗器又隔空取刀，飞掷杀人的。

李哲的胳膊慢慢肿起，留出黑色血液，痛得他龇牙咧嘴。楚鸿浩拿起李哲的胳膊看了片刻说：“有毒。”铭色带了解毒药，李哲本着医生的尊严坚持自己上药，艰难的用右手给左手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裹成了个大粽子，看得吴远川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