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吉贝贝来到你家,难道你的生活不是象在作梦一样?”
“这么说也对……”柏鸣点点头,眼睛里透露出迷惘的光:“他的所有一切……都梦一般的美好,神话一般炫丽……”
黑猫咳了两下,打断他:“拜托这也不是莎翁歌剧。”
柏鸣一愣,问:“那是什么?惊怵片?恐怖片?悬疑片?爱情片?伦理片?”
“都不是!”黑猫在心里骂柏鸣:“真是个白痴。”
可用心灵交流最大的弊病就是,不能够暗地说人坏话,不然的话,你这边刚动念头,人家那边就听到了。
“你骂我白痴?”柏鸣很生气。
“呃……对不起,一不小心漏出来。”
柏鸣用眼睛瞪他,心里嘀咕:“笨猫!”
黑猫当然也听到了,可人家就是比柏鸣有风度得多,甩甩头就当没“听”到,虽然在他甩头的一瞬间,柏鸣在肚肠里已经把他骂了几千遍--思想的速度就是比语言伶俐多啦。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对手气死。
27.
“喂,你有完没完,如果我们再这样骂下去,等到天亮也没有结果。”黑猫不耐烦了。
“那你就赶快从我的车子上走开,我还要赶路哪。”
“不,你不能走。”黑猫说:“不,你可以走,但只能够自己走。”
“啊?你是拦路抢劫的?”柏鸣道,同时心道:靠,这年头连猫都穷疯了。
“我不是要抢你的钱!”黑猫有点快崩溃了,如果它身上没毛的话,柏鸣就能够清晰地看到它皮上暴出一道道青筋--跟这个人类交流真他妈难!
“那……难道你是要抢我的人?”柏鸣心道:我的姿色真的如此动人--连猫都被打动了。
“我是要抢人,但不是你。”
“你是指……他?”柏鸣望着怀中的吉贝贝,奇怪地挑起眉:“他看起来虽然象你的同类,但我向你保证,你在性欲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满足滴--你亲嘴他当你咬他,拥抱他还以为在玩摔跤,如果是床上那回事就更别提啦,你准备守一辈子活寡吧!”
“那么你哪?”黑猫很聪明地问:“你要他来干什么?”
“我?”柏鸣眨眨眼睛,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养他又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黑猫嘿嘿奸笑着:“你骗鬼去吧!纯情的人类--我就不信你不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
“你难道不爱他?”
“我当然爱他!”
黑猫冷笑:“这就对喽,人类的爱情不都是和那档子事儿联系在一起。”
“喂喂喂,说得好象你们猫很纯洁似的,如果不为那档子事,你们一个个在春眠不觉晓的夜晚跑到墙头去喵喵叫个啥?”
“那是为了联络族类感情。”
“我们是为了维系人际关系。”
“……”猫沉默了。
“……”人类也沉默了。
他们同时仰脸望向浩翰的星空,长叹一声:这个世界充满了欲望的气息啊……
“正因为如此,贝贝这孩子的天真才更加难得。”黑猫突然道。
“拷!说得好象你们很熟似的!”柏鸣非常不高兴。你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上来就跟我家小猫攀兄道弟,你经过我同意没有?
“我当然跟他很熟--我是看着贝贝出生的,他的名字也是我给取的!”
柏鸣闻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用两根手指扯着鼻孔朝天,从里面发出一声轻蔑的“嘘--”。
“你不相信?”黑猫倒一点不生气。“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你必须相信,因为我是贝贝最亲密的‘猫’,他之所以会那么喜欢猫,就是因为我的影响力。”
黑猫骄傲地抬起头颅,向柏鸣抛个轻佻的媚眼。这个媚眼,跟吉贝贝的眼神有七成相似,可说一脉相承,只不过黑猫继承到的是放浪轻浮,贝贝继承到的却是俏皮可爱。
说他们谁是谁的师傅,实在很难定论。
柏鸣托着下巴沉思,这只黑猫说得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有只会说话的猫专程跑到你面前来说话,那肯定不会天马海北地胡扯,他要不就是告诉你它喜欢吃的其实不是三明治而是汉堡包,要不就一定是极重要的事情。
比如:我是你心爱小猫的真正主人,现在我要带走他。
“我是吉贝贝的保姆--猫保姆。”黑猫道。
柏鸣马上说:“拜托,你以为是贝贝是建立罗马城的那个苦命孩子--一个是被狼养大,一个是被猫养大。”
“我不想跟你废话那么多。”黑猫口干舌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不能跟他一起,贝贝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家长,而你年纪轻轻身无分文,你靠什么养他?”
“贝贝才不是那么虚荣的猫,他只要有我每天喂条小鱼就很开心了!”
“哼!”黑猫轻蔑地说:“一条小鱼?你知道我家贝贝是吃什么鱼长大的!”
“闭嘴!”柏鸣喊道:“我是个环保主义者!过量捕杀海洋生物会遭报应的!”
“找借口!你根本养不活他的,他跟你在一起两个月就饿得面黄肌瘦,走路也无力,穷极无奈才会去偷东西……”
“贝贝会偷宝石才不是因为饿肚子,他是要用智慧之石帮自己召唤爱人穆穆出来。”
“那么你是那个爱人穆穆?”
“不是。”
“是你家的狗吧?”
“……”
黑猫一脸不屑:“这样你还不明白?贝贝之所以委屈自己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看上你家的狗--这话听着真别扭--等他得到狗,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你这么说我还不如一条狗!”柏鸣气得想杀人--不,杀猫。
“你认为呢?”黑猫轻声反问:“你知道穆穆在贝贝心中是什么地位?”
“穆穆……贝贝……这两个名字听起来都很顺耳。”柏鸣故意装着轻松,插科打诨,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难道要让这只猫知道,他嫉妒死这个“穆穆”,虽然从来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他究竟是什么动物,可他在吉贝贝心里的地位,却是自己一辈子也别想攀登的珠穆郎玛峰。
“你不用强颜欢笑,想哭的话就哭吧。”黑猫撇着嘴角笑,摆明在对柏鸣挑衅,后者的酸楚本来已经涌上心头,却被内心的倔犟给压制下去。
“哭?”柏鸣冷笑两声:“我用得着在一只浑身是毛的家伙面前哭?”
“嗯?”
“哈哈……你显然已经拥有了人类的智慧--也许比人类更加聪明--那么你也有象人类那样的七情六欲吧,我不是说你会喜欢人类的男人和女人,你的兴趣当然还是在猫的身上。但是……你真的找得到和你一样的猫吗?即使你找到一个外形顺眼身材火爆的的,能够做‘欲’上的交流,但猫的智商毕竟是有限的,当你们缠绵一番过后你想要搂着她说句贴心话什么的,你确定她听得懂?她也愿意和你讨论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
柏鸣说完,黑猫深思了,柏鸣得意洋洋。
黑猫缓缓道:“你说得没错,不管是人还是猫,要找到知心的伴侣,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嗯!嗯!”
“但我至少还能够做欲上的交流--男人嘛,有几个在意思想的--你就连这点福份也没有!”
柏鸣正笑得开心,大嘴咧得好象首度出航的铁达尼号,却半路撞上了冰山,他的快乐顿时淹进五舱冰水。
“哼哼哼哼……”轮到黑猫得意洋洋了,他嘲笑柏鸣:“你死定喽!”
“不会的!”柏鸣还嘴硬着坚持。
“那是什么时候?”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
28.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伤心,就象你和贝贝是不可能的,贝贝和穆穆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穆穆是一条狗。”
“啊?”柏鸣的头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指着车后面的泰格(已经被寒冷冻僵了)道:“一条狗--就象这样?”
黑猫点点头,说:“没错,他跟你的狗一模一样。”
“拜托……那不就是一条狗……不要告诉我,有个人类跟狗长得一般模样……”
“当然不是。”
“可贝贝明明告诉我,他的穆穆是一只小猫啊。”
黑猫再度微笑--他的每次微笑都是对柏鸣的一次考验,对他以往人生观的一次彻底的催残。
“这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拜托,这不是童话故事!”柏鸣打断黑猫的叙述。
“不,对贝贝来说,这是他童话生活的开头。”黑猫说。
“我是三十年前进入斯莱德先生家中的……”黑猫开始讲述,没说完一句话就被柏鸣打断。
“喂喂喂,拜托观众要听的不是你的故事。”
“可我的出现是前传。”
“那麻烦你把前传改成番外,放在故事后面补充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好吧好吧,那我就从贝贝出生讲起……”
“哦,拜托!这又不是《一个婴儿的诞生》,麻烦你讲重点!讲重点!”柏鸣说得气喘吁吁,无可奈何地望着这只喜欢讲故事的老猫。
“我已经在讲重点啦!”黑猫有点发火了,冲柏鸣呲出牙来,大声喝道:“贝贝出生的那天是一个鹅毛雪纷飞的夜晚!!!”
这本来是非常富有诗意的句子,被他怒吼出来,就象在控诉老天的不公似的。
吓得柏鸣往车座里一缩,摆手道:“怎么……那天雪崩压死了你的很多同胞吗?你那么愤怒干什么……”
“没有!”黑猫仍旧在吼:“可贝贝的妈妈在那天死掉了!”
“嘎?”柏鸣闻言,满脸肃穆地低下头去做默哀状。
“喂,你在装什么洋蒜!是他妈死了又不是我妈!反正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女人--”
“她是被你下毒害死的?”柏鸣惊悚地问道。
“那时候我仅仅是只猫!”黑猫吼道,它快被柏鸣搞得崩溃掉了。
“哦?”柏鸣问:“那你现在是什么?”
黑猫气得发疯,它的脑海中刚刚划过要咬死柏鸣的念头,后者立刻就感受到了,举起一根棍子放在面前自卫:“臭猫!你要干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我没有真的要杀你……只是想一想而已……”黑猫扬起爪子在额头上抓抓,无可奈何地叹气。跟这个人类交流真的很费劲。
“我是说,那时候我还没有得到‘智慧之石’,那块东西是在贝贝六岁的时候,斯莱德先生带着全家去旧矿区野营的时候发现的。我起初还以为是块值钱的金块,叨回去想要讨好斯莱德先生,可他理都不理就扔在一边,唉!结果石头被夹在一个包包的缝里面,从矿山带回了家……”
“慢着慢着!”柏鸣托着腮想了半天,道:“我记得刚刚讨论的话题是‘穆穆是一条狗’--我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黑猫重重地垂下头去,声音极度压抑:“柏鸣……你是第二个让我崩溃的家伙……”
“哦?那第一个是谁?”
“就是那条叫穆穆的厚颜无耻的狗。”
“厚颜无耻?”柏鸣一听乐了:“这话我爱听!继续继续,说说它都哪里厚颜无耻?”
“所有的狗都是厚颜无耻的动物,一只想要跻身猫群的狗--更是无耻中的无耻。”
“跻身猫群?”柏鸣迷茫了。
“是啊,他为了博得贝贝的欢心,为了从我的怀抱里把可爱的贝贝夺走,竟然……竟然……”
黑猫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哽咽起来,黑幽幽的瞳孔中也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他的目光停留在贝贝的脸上,无暇的月光之下,这只小猫憨睡得异常甜美。
“竟然怎样?!”柏鸣握着拳头,紧张地瞪着黑猫问。他们面对面,空气凝重得似要窒息一般。
一张人脸,一张猫脸,隔着玻璃窗注视对方,不需要言语,用心灵即可交流。
“怎样……”
“怎样……”
“究竟怎样?”柏鸣在幻念中举起一个小锤子,朝黑猫的脑袋上重重砸去,骂道:“笨猫!赶快给我回神!”
黑猫被重击一下,回过神来,满脸悲悲泣泣,忧愁似流水一般,从他的脑袋里灌进柏鸣的脑袋里面。
“自从贝贝失去母亲,我们就相依为命,我把我全部的爱与责任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是活在人类社会的我,而我就是在猫族里面的他……”
柏鸣立刻黑线一把,说:“贝贝会那么怪兮兮,成天以为自己是一只猫,原来就是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保姆害的!”
“混蛋!你根本不懂!”黑猫激动起来,“贝贝的童年是多么孤独,他是在怎样的冷漠和孤僻中渡过的,有多少次他那弱小的心灵几乎承受不住,如果不是我用一只猫天生的自尊与骄傲替他挽回自信,他恐怕……”
“慢着!慢着!你说贝贝小时候是个自闭症的孩子?”
“是啊。”
“这怎么可能!”柏鸣瞠目结舌,他看着身边酣睡着的贝贝,脸上那在睡梦中还志得意满的微笑,那唇角时不时划出的笑意--还以为他是个天生的自大狂。
“唉!”黑猫叹口气:“如果你有一个象斯莱德那样的父亲,你有可能活不过十四岁……”
柏鸣一愣,脑海中似乎划过什么,他机灵灵地挺直腰板,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象个大烧饼似的,喷出芝麻般的口水,大吼一声:“贝贝是斯莱德的孩子!?”
黑猫不以为然地说:“是呀。”
“啊--”柏鸣心中被重重敲击一下,痛得他大叫,凄然哭道:“贝贝呀!你真是苦命的孩子!你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他把吉贝贝搂在怀里,小心安抚着:“我以后定会好好疼爱你,不会让你再受魔鬼老爸的荼毒啦!”
黑猫看他这样子,明显很不高兴:“哼!用不着你!我的陪伴已经使贝贝那晦暗的童年流光溢彩,他跟我一起不知多么快乐……”
柏鸣却不理睬他,抱着贝贝继续一脸怜悯道:“你还被一只自以为是的猫囚禁了那么久,在他的魔爪下片刻不得安生,贝贝啊贝贝,我以为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