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一、二部——非寒

作者:非寒  录入:11-21

蒲柳愣了愣,不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但微微细想也就通了,冷冷笑道:“还不走?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决断的嘛。”走上来就要抓起他的手臂。

——噔!

承玉突然用尽剩余的最后的力气,将之前偷偷藏起来的大石块拿出来向蒲柳全力一击,蒲柳没有料到他竟会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放弃攻击,吃惊之余忘了抵挡,立即眼冒金星,身子晃了一晃,晕倒在地。

承玉长抒了口气,也觉得头晕目眩。定了定神,走上前拿起蒲柳手中的长剑,望向他昏厥前保留的惊憾,喃喃自语,“你我本无私怨,只是各旗为主。你家主子这样对我,虽然有违常理我也能理解。但你对桂王府也是威胁,怪不得我、怪不得我、怪不得我……”

举剑劈下——

哐啷!

他长叹一声,剑已经掉在地上。

算了,算了。他毕竟是下不了手的。大家都只是对各自的主子尽忠而已。

转念一想,时间已经不多。当下不再迟疑,就向外面奔去。原本躺在地上的蒲柳的眼睛突然睁开,坐起望向刚被承玉关上的门,怔怔出神。

离开东宫的容易是预料中的事情。太子一心防着桂王,而他早就熟记东宫一切,穿梭于正急急寻找他的侍卫中间一点也不困难。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他已经在宫门前。

“干什么?!”

守卫的人拿戎一拦。

他的心砰砰直跳,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太子命我出去请国舅进宫,还不让开!”

“令牌呢?”

拿出怀里从蒲柳身上取下的令牌,“信物在此!”

那两人一看,对对方点点头,扯开戎,“早去早回。”

“是。”

在门打开的刹那,承玉的心差点就要停止了。仿若隔世也不过如此。

“轰——轰——轰——咚!”

是外面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跨了出去。

门马上又关上了。

“咚!”

是外面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太子的微笑。

自由了!

真的。

他自由了。

回望四周,很快便找到那驾马车。在等他是吗?在等他出来然后回去是吗?

他看到马车上有人在张望,几乎忍不住要走过去了。可是,伸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桂王!桂王!桂王!

咬咬牙,他把头一扭,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天空竟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起漫天大雪,他越走越远,最终成了白茫茫的大地上一个小小小小的点,仿佛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14

承玉逃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鸿缣鸿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有蒲柳可以见到他。

这天,蒲柳又是例行汇报东宫的事项,鸿缣听完之后问道:“桂王府的探子有新的回报没有?”

“没有。承玉似乎真的没有回桂王府。”蒲柳想了想,又问,“殿下,此事桂王府那边也是挺急的,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不。这事他们没有串通好。从头到尾都是翼箫的计划。承玉不过看出了这一点加以配合。”鸿缣握紧拳头,想到煮熟的鸭子最终是飞了,就有一种深深痛恨的感觉。原以为可以就此控制住承玉,牵制住桂王,但承玉的能力出乎意料。坏了他两次好事不说,最后还是逃了。

“去搜!就算要把京城的每一寸地都翻过来也要把承玉给我找到。”他冰冷美艳的脸上这时露出刻毒的残酷,“这回我非要把他拨皮抽筋!”

蒲柳感到一阵寒流穿来,“……是。”

楚希知道的时候正在礼部尚书家的后花园里,准备回府。听到报告,眼睛里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

“他居然逃出去了?”

“是。而且没有回桂王府。”央华点头继续说道,“东宫那边已经下令全力追捕。”

“是吗?”楚希微微一笑,“那看来我们也要追——要比东宫和桂王府的人更快。”

“啊?”央华一怔,“王爷又想趟了这趟混水吗?”

“你不是成日在叫无聊吗?”楚希没有正面回答,“我是不想你太无聊啊。”

央华哼了一声,“什么叫无聊,前些时候还把我安插到东宫去,这回鸡飞狗跳的又要我去张罗,无聊的是你。下次我去了东宫只怕根本没有命回。”

楚希向来宠着这个近侍宠得无法无天,听他这一说,更是笑起来,“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去去去,快去干正事!”

央华恨得牙痒,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领命去了。

看到他的背影,楚希缓缓地踱步沉思。

承玉没有回桂王府让人意外。他的脾性虽然温柔,但是个性却很倔强。太子一直没从他那里得到半点好处,反而被桂王反将一军,太子的怒气可想而知。只是他会去哪里?这个世上,照例来说除了桂王可以保护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他了。在那样的日子里他都没有背叛桂王,怎么这时又离开了?

想不通。

不过,这样更好。

他抬头看雪晴了的天空是一种透明的纯净:这样更好。承玉如果能远远地离开他们皇家,安静地生活下去,对他来说才是幸福。宫斗太残酷,连桂王也是变了心。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唉,露儿,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非要失去了才懂得要珍惜的道理,又何苦?”

“呀,这可不像小姐,怎的在这里怀春伤秋起来了?前些时候不是还在叹‘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明月。’今儿个又说什么‘始知相忆深’可是想着那未见面的人儿呢?”

“贫嘴。我是突然想起爹爹如今身陷皇家斗争,这自古就是难题,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命的差事,何苦呢?他们兄弟内讧,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又何必牵扯进去?”

“小姐啊,您这话没少和老爷说,以前说吧兴许还有些用,现在您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就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幽幽长长的叹息传到楚希的耳中,令他心意一动:听这番话,那小姐莫不是柳望云?

又听见那小姐吐出悦耳的声音,犹如琴旋的波动,“皇家皇家,多少恩怨都在这个词里啊。”

“小姐不用担心啊,听说宁王爷文武全才,生的也很俊美,和小姐大婚是皇上钦定的,将来小姐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

就听那小姐轻轻一笑,“幸福吗?嫁得夫君好便是好,不好么,也只得怨命。幸福这东西永远只能靠别人来给予,有什么好的?”

“小姐这么一说难道痛苦便好吗?”

“如果痛苦是自己能掌握的东西就值得好好体味了,不是吗?”

楚希听到这里,不由一愣,幸福只能靠别人来给予,有什么好的?如果痛苦是自己能掌握的东西就值得好好体味了。这不正是自己缺少的勇气吗?

他叹了一口气。

“谁?!”那小姐的耳朵倒是灵敏,寻声问道,“谁在那里?”

楚希本也不想躲,更是想见见柳望云的庐山真面目,便走了出去,“可是柳望云小姐?”

这时,他方才看到自己的未婚妻。

柳眉朱唇,青丝素裙,果是人间难见的美色。尤其是那水眸中暗藏的冷意,使人迷醉。

柳望云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子也是吃惊,还道是家丁在一旁鬼鬼祟祟,但见到楚希的衣着打扮,再看他身上所配玉饰的色泽,又是一惊,“奴家正是。大人可是宁王?”

露儿在一旁听得一骇,张大眼睛望着楚希。

楚希早听闻柳望云聪明非凡,也不惊讶,只是洒然一笑点头,“本王正是。”

承玉病了三天。在京城外一间小小的客栈里,发烧、呕吐、四肢乏力。来到外面,他把身上所带的从那亲卫队长那里拿来的二两银子,一半都用来买药,拼着一口气来到这间客栈,果是病了,风寒加上身体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

太子一定不敢明目张胆找他,因为这里面毕竟还牵扯到桂王府。只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养好身体,从长计议也不迟。只是太子不是一般人,就算现在是气头上,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发觉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比如向朝廷暗示他一直不肯安心待在东宫,此番离去又拿走了东宫要件,这样既是有人怀疑,找不到他人,就是桂王也没办法,现在比的是谁快了。

他算准这一点,倒也安下心来,桂王不见了他,一定会防着太子在背后搞鬼,一定会抢先上报皇上,这样太子终究是输了这一回。

承玉不知道,他这样想是没有错,桂王也是想到这件事情,甚至打算将计就计再设计一次,只是太子太过厉害,没能成功,反倒是怀王被牵扯进去。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承玉休息了几日,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只是银子已经不多,长久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日,太阳终于有出头的迹象,他蹋出房门,小二刚好从一间房里退出来,见到他,笑着打招呼,“客官今天气色不错啊。”

他微微一笑,“是啊,病了几天总算好了。想出来晒太阳。”

小二陪着他一起下楼,“客官的身子可真是不好啊,那天来我们店里,小的吓了一跳。啊,不要怪小的多嘴,只是客官为何不在家里养好病再出来?病了这么久也够累的。”

承玉笑了笑,这样淳朴的关心他太久没有遇见了,只觉得暖到心里,“谢谢关心。我只是路上受了点凉,不打紧的。”

一会他们就下了楼,小二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唤,连忙又上了前去。

承玉挑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享受起很久没有享受过的宁静,小二本想端杯水给他,见他仰头的样子不由怔在那里。

承玉虽未生得矜贵柔弱,但是那幽雅文静的气质能让人有一种心安的感觉,阳光轻轻覆盖在他的脸上,有若轻风蝉翼。似乎已经不在人间。

“兄台,这里可有人?”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清明空静,像是打在承玉的心头。他一颤,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人逆光走来,“在下姓黄,名秀。”

这人也真是奇怪,可是承玉发觉自己忍不住回应,“在下…………姓……单。”

“单?”那人笑了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承玉直觉地感到一种莫名的温暖,就像窗外的阳光。“这个姓真是少见。单公子可介意在下坐在这里?”

他摇头,那人走近才发现原来他后面有一个护卫似的人物,抱着剑沉默地跟在后面。

“很抱歉,在下只是见单公子一个坐在这里,很想结交一个朋友。”黄秀生得白皙,温文可爱,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不得不去聆听的魔力,“希望单公子勿怪在下唐突。”

这人不简单。承玉还在想着到底是何许人也,忽地一只手已经复在他的脸上,指力轻柔,缓缓地抚摩着,“你的身子不好吗?”

承玉一愣。

黄秀的表情里充满着怜悯和温柔,声音也是,笑容也是,“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是谁?到底是谁?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一偏,晕倒在黄秀的怀里。

听到一声叹息。

 

15

承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被褥盖得好好的,屋内的炉子生的火烧得也很旺盛。

“你醒啦?”

他坐起来,面对黄秀微笑的脸孔,心理起了戒备,“黄公子可是使了迷香?”

黄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点头,“是这个。我带得不多。”

承玉没料到他会这么坦白,倒是一愣,“为什么?”

“啊?”

“为什么对在下使迷香?”

“因为你看起来很需要。”他微微一笑。承玉发觉这种温柔静谧的笑容有一种安心的力量。“你很需要休息。”

“你是谁?”

对于承玉突然冒出来的一句,黄秀先是一怔,继而轻轻回答,“在下黄秀,单公子不记得了么?”

不对。承玉看着他,“我们以前一定见过。”

黄秀睁大了眼睛,歪着脖子想了想,摇头笑道,“没有啊。在下和单公子以前不曾相识。”

“应该见过。”承玉肯定地道。那笑容,他绝对见过——只是在哪里?

黄秀一脸的困惑,“不可能的。像单公子这样出众的人,要是见过,在下岂会没有印象?在下居住在河南,单公子去过河南吗?”

河南?他倒是真的没有去过。但要说是没有见过,又怎么会如此面善?

黄秀见他脸色不好,适才趁他睡着的时候替他把了脉。他体内气息紊乱不说,就是身子也虚得紧要,像是经过了重大的创伤一样,加之外感风寒内有忧虑,长此以往恐怕有生命之忧。

“单公子。”黄秀轻声问,“单公子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或许在下能帮得一二。”

承玉一听,不由愕然。这个黄秀看似饱读经书之人,怎的这不知人情世故?别人真个有事,又哪会向一个陌生人吐露?

黄秀不知承玉心中所想。从小他所相处的身边之人全是心境空灵之辈,关心别人是最自然的一件事情。此刻他只是担心承玉的身体,怕他心事闷久了便会成内伤,那比外伤更难得医治。见承玉默然,还道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当即微微一笑,握住承玉的手臂,“不要担心,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更好——”

“啊!”承玉被他抓得全身一颤,脸色惨白。原来黄秀所抓之处,正是之前承玉被太子弄伤了的地方,由于只是简单地包扎,一碰就流血了。

黄秀不明就理,见他冷汗涔涔,大吃一惊,“单公子,你怎么了?”他感到受伤温湿,摊开手掌一看,竟见手掌上全是殷红,“这——血?!”

话音刚落,房门碰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闪进,“主子,怎么了?”

承玉此时之痛不比在东宫,他看到进来的人是之前一直跟着黄秀的护卫,身手敏捷程度不在童唯、蒲柳之下,心中更加肯定这个黄秀必是皇亲贵胄之辈。但不知对于桂王府是敌是友。

黄秀本是吃惊,见那人进来反倒冷静下来,把沾了承玉血的手藏起来,对他摇摇头,“没事的,你快下去休息吧。”

那人眼尖,立即看到承玉袖子上的血痕,忧虑之情毫不掩饰地浮现在眼底,但还是一言不法地退了出去。

黄秀等他出去后伸出手,轻轻拉起承玉的袖子,但被一只手制止住。

“单公子?“

“不要看。”承玉拉开他的手,看到他的关心,笑了笑,“没什么的,只是被利器划伤了,抱扎一下就没事了。”

“在下略懂医术,让在下看看或许——”

后面的话因为承玉握住他的手而说不下去了。凉凉的,也暖暖的,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盛着的忧伤,让他看得一呆。

推书 20234-11-22 :无道(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