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同情著司徒囹,所以,他从来没有告诉秋绝夜司徒囹就站在远方,因为他知道那样做的话,秋绝夜会立刻移开他的脸庞。
但他也知道秋绝夜仍然深爱著司徒囹,因为他经常会听见他在轻声低喃:「囹......」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样的开心微笑,不久又低下了头,苦涩的闭上眼眸。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啊......为什麽却这样彼此折磨?
听见司徒囹三个字时,秋绝夜总是会无意识的一愣。
「你真的不能够原谅他吗?」
「我没有想过原谅......」
「为什麽?他很爱你啊,我知道,他很爱你!」
秋绝夜轻轻的笑了。「淇灵,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他永远都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後路,不管我是不是付出了一切,他永远都只会保护著自己不受伤害......」好自私的一个人啊!
「可是他真的很爱你啊!」
「你为什麽这样肯定著我也不确定的事呢?」难道看的见真的会让人比较清楚一切......
「我......」还想再说些什麽的他,却让任风捂住了口。
「为什麽不让我说?」
「淇灵,很多事我们是不能插手的!」
「可是囹真的很爱他啊......」
他没有告诉任风,有一次的深夜,他看见司徒囹站在秋绝夜床前,那样绝望的,却又死心的要爱著的眼神,他从来没有再见过。
三十
当秋绝夜在莫淇灵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後,司徒囹收回了他恋恋不舍的目光,走向他的书房。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他的身旁没有秋绝夜的日子......
为什麽时间总是过的这样缓慢,他几乎就要被逼疯!
他好想将秋绝夜拥入怀中,想要吻他、想要听见他软软嗓音说爱他。
可是秋绝夜不肯见他......
拔出了腰际的配剑,司徒囹疯狂的使出他毕生所学的剑法,一招一招、一式一式,剑风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枯黄的叶片在风中翻飞,像他流不出的泪水......
他纵身一跃,剑尖划开了湖面,满月残破,溅起的水花自剑身滑落,他眼眸微,持剑之手轻轻一翻,原本落向地面的水花竟急速的冲向一旁,破开了树干!
他扬手一划,湖面爆炸开来,他就在水花中不断的舞著......
突然,一旁传来声响,本著练武之人的警觉,他扬剑指向声音的方向,却惊讶的在树丛後看见不应出现再此的莫淇灵!
「淇灵?」他连忙收剑,就怕吓著了他。
「对不起,我听见这里有好大的声音,所以就......」莫淇灵後退了一步,像是害怕著他的发怒。
收起剑,他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你不要怕。」
听他这麽说,莫淇灵才向前靠近他。「很晚了,你怎麽还不就寝呢?」
「我......」本想随便回答应付了事,他却突然一阵晕眩,站不住脚步的往前跌去。
见状,莫淇灵连忙扶住了他,却没想到两人身形上的差距而跌坐在地。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司徒囹连忙开口问道。
摸了摸後脑杓,他轻轻笑说:「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
放了心,他却更无力。「绝夜还好吗......」
「嗯,我想他应该没事了。」现在的秋绝夜已经好多了,只要先说一声,他就可以承受碰触,人也开朗多了。
「是吗,那就好。」倒在莫淇灵怀中,他淡淡笑道。
莫淇灵轻抚著他的发,就像安慰一个小孩那样。「那你呢?」
「我?」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麽这麽晚了还不就寝,在这练剑呢?」
「我睡不著......」
自从身边少了秋绝夜,他就再也没有好好的睡过了,只要闭上眼就全是梦餍!
梦餍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每当午夜梦回清醒时,他总是在床上喘息不已。
「你没有原谅自己。」
「我怎麽能够原谅自己......」
「你就跟绝夜一样吗?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淇灵,你错了。」他轻声笑道。「绝夜没办法原谅的是我,不是他自己!」
「不,他没有办法原谅的是自己,因为他没有保护好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无畏的去爱你。」
司徒囹静默了。
「我知道绝夜的,他仍然深爱著你,他只是怕你、怕你嫌弃他,他不能接受你鄙夷的眼神,只是这样而已!」
「呵呵......绝夜真是太善良了,明明我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司徒囹闭上了眼,一阵阵心痛涌上!
「那麽你会嫌弃他吗?」
「嫌弃他?若我真会嫌弃他,那麽我应该先嫌弃我自己。」
「为什麽?」
「那天在地牢里有十个人吧......」他笑了笑。「十个人,如果再加上我,那麽一共有十一人。」
「那又如何?」跟人数没有关系吧。
「淇灵,你知道吗?我曾经让比这多更多倍的人污辱过......秋任洋是个大方的人呢,他一向坚持有福同享。」
那是多久以前的过去了?
他不记得了,不,或许该说他刻意忘记了很多事,只有仇恨是一直没有忘的,还有那份刻骨铭心的痛!
这份痛,和秋绝夜心中的一不一样?
「我......」
「我没事,真的。」
「囹,我们都想你快乐。」
「因为你们都知道我不快乐。」
「囹,不要再武装自己。你应该知道你已经遇到那个可以接受你一切的人,你为什麽还放不开?」
「我想放开,是命运抓著我不放。」
「囹,你很强的,我相信你可以改变命运。」
「是吗?」
「是的,只要你再多一点勇气。」
司徒囹笑了笑,并不说话。
「囹,风曾经对我说过,我一直在逃避,你呢?你也是吗?」
「逃避,你在逃避什麽?」
「我不知道,风总是不告诉我。」他笑了一笑,笑容却有些落寞。「其实我们都在逃避。」这一句话太轻,司徒囹没有听清楚,但他也没有多问。
「绝夜该是有些怨你的,你说是不是?」
司徒囹笑了开来。「是啊。」
「怨你不够爱他......」
「我若不够爱他,就不会......」
司徒囹没有说完,他闭上了眼像是睡著了一样,莫淇灵没有喊他,只是静静的看著夜空。
睡著了也好,逃避也罢......
如果可以很单纯的去爱就好了,不用流泪、不用伤心,就只是单单纯纯的幸福就好!
为什麽爱情总是这样伤人......却又是令人如此的难以放弃。
他们都在逃避,却不曾想过放弃!
「淇灵!」
他笑著对来人轻唤:「风。」
「我抱他回去睡吧。」
「嗯。」
抱起了司徒囹,任风静静的走著,却又突然唤了声,「淇灵......」像是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怎麽啦?」
看著他的笑靥,任风轻轻的笑了。「不,没事。」
幸福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困难;真相可以就在眼前,也可以永难发现。
但他只是想他爱的人一直这样笑著。
如果逃避可以幸福,他会永远守护......
当司徒囹醒来时,他依照惯例的走往清云居,看见秋绝夜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然後这样想。
「娶妻?」
司徒玉宣笑了笑。「是啊,囹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妻室好好定定心了。」
「我不想娶妻。」
司徒玉宣了笑。「囹儿,不许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不想娶妻。」
「为什麽?卫姑娘生得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妻子你有什麽不满意?」
「不是卫姑娘的问题,是我,我不想娶妻,也从没......」
不待他说完,司徒玉宣便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娶妻?囹儿,你要怎样胡闹我都随你,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姨娘......」
「若是你不喜欢卫姑娘,可以!你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定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吧?你说,只要门当户对,姨娘立刻上门帮你提亲。」
「我没有心仪的姑娘。」
「那就下月初七等著做新郎官吧。」司徒玉宣放下茶杯,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姨娘!」
「卫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仍掌有近半军权,而卫家女主人更是先皇的爱女-金卓公主,一但你娶了卫姑娘就是皇亲国戚,到时我们要谋反就更是轻而易举,你懂吗?」
「我懂。」
他当然懂,在他满怀野心要拿回属於自己的东西时,这些他都想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囹儿,你才该是当今皇上啊!姨娘只是想你拿回属於你的一切啊。」
他已经不在乎了......
「姨娘知道你为什麽犹豫。」司徒玉宣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阴狠的表情。「是为了秋绝夜对不对?囹儿,你为他疯狂了吗,他是你的仇人之子,你还记得吗?」
他记得......
「囹儿,不要逼姨娘杀了秋绝夜!」
「姨娘!」
「下月初七你会娶卫姑娘的,是不是?」
司徒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答道,「是。」
他会娶卫姑娘......
三十一
「你要娶妻?我没有听错吧!囹。」柳伊月看了看不作声的司徒囹,摇了摇头。「囹,这一点也不好笑。」
司徒囹仍然什麽也不说,只是静静的望著众人,深沉的黑眸失去了光芒,也不带任何感情。
任风下了笑容,努力的想要平静。「所以,这不是玩笑,囹,你是认真的吗?」
「是。」
「那绝夜怎麽办?囹,绝夜怎麽办,难道你不爱绝夜了吗?」
「定又是宣慈夫人的命令吧?」任风缓缓的问道。
司徒囹尚未回应,柳伊月已经发难。「又是司徒玉宣!囹,你就不能醒醒吗?司徒玉宣只是想利用你啊,你能不能醒醒!」
「她终究是我姨娘。」
当他自傲龙堡逃出时,是她救了他,为他请来天下有名的剑客、为他造就了残剑山庄,没有司徒玉宣,就没有今天的司徒囹。
「姨娘?姨娘会将你推向灭亡之路吗?」柳伊月握紧了拳,痛心他的不知醒悟。「我知道你们想做些什麽,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相信、我相信你不会那麽做......囹,你为什麽要和皇室为敌?你不是......不是我的大哥吗?」
司徒囹愣了愣,像是惊讶於柳伊月所说的话,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困窘。
「我们都知道了,囹。」一旁的任风再次开口。「我也去调查过了,你的确是先皇的长子,也就是当今的--」
司徒囹打断了任风的话。「别说了,那不重要!」那尊贵的身分,他并不想要啊。
「那当然重要,你是我的皇兄!」柳伊月大喊道。
「伊月......」
「你想谋反是吗?你可曾想过,你反的是你的亲弟啊!我们为什麽要自相残杀......」再也忍不住眼框中的泪水,柳伊月美丽的脸庞尽是哀凄。「我自皇宫出走、改名换姓,然後遇上了你,你待我那样好,我曾经想过要永远支持你,无论你想做什麽,即使那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曾想过要背弃你,我从来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对你有著这样的情感,我只知道我想要看见你幸福、开心,我相信即使今天我们不是亲兄弟我还是会这样想!可是为什麽,囹,为什麽你要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为什麽你要走上那条不归路!」
任风抱住了柳伊月,无声的支持著他。
看著柳伊月泪流满面的模样,司徒囹只是垂下了眸。「无论如何,这事已成定局,我不管你们是否决定支持我,我只希望你们能帮我照顾绝夜......」
「囹,难道你打算......」听见司徒囹无端端的话语,任风像是知道了些什麽,不安的问道。
「我没有什麽打算。」司徒囹转身离去。
然後,残剑山庄开始热闹了起来,奴仆们纷纷著手於婚礼的布置,山庄内一片喜气洋洋,除了清风居以外。
清风居依旧如往日一般宁静,像是谁的特意吩咐,所有扰人的嘈杂声音从来不曾传到清风居四周。
「伊月、任风,你们怎麽了吗?」他虽然看不见,但却较平常人更多了一份对四周气氛的敏感。
「没事啊,你别多心!」任风刻意的笑容,秋绝夜虽然看不见,却也有著一丝疑惑。
柳伊月看了看任风佯装无事的笑脸後,冷冷的说:「没事?真的没事吗?任风,你又何必骗绝夜呢?」
「伊月!」
「究竟出了什麽事?」
「囹要娶妻了。」
秋绝夜没有回话,脸色却是那样苍白地叫人心惊!
「司徒玉宣要他娶卫将军的女儿为妻,因为卫将军手握天下兵权,等到囹娶了她,凭卫老将军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话,再加上囹平日的表现,想掌握兵权并不是难事。」柳伊月的语气那样平淡,就好像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武林间茶馀饭後的小道消息。
秋绝夜的脸色依旧苍白,语气也些微的颤抖著。「为什麽要掌握兵权?」
闻言,柳伊月笑了笑,就好像他听见了一件多麽好笑的事情。「当然是为了谋反啊,绝夜!」
「谋反?」
「够了!伊月,不要再说了。」任风终於忍不住的喊道。
甩开任风的手,柳伊月又是冷冷的笑了。「不够,任风!绝夜有资格知道一切,不是吗?」
「让他说,任风。」秋绝夜冷静的说道。
「你知道吗?绝夜,囹是先皇的长子呢!当初囹的母亲在皇宫中不过是个宫女,却得到了先皇的宠幸,并因而怀孕,当时的皇后却仍未有子息,听见这件消息的皇后和拥护皇后的大臣们都急了,他们决定要杀了这名宫女,但却被她逃走了,逃出宫的宫女,在因缘际会下竟成了残剑山庄的庄主夫人,然後她生下了囹,幸福快乐的过了几年的好日子,但大臣们终究查出了囹的存在,虽然当时皇后已生下太子,但大臣们仍然担心当先皇知道这件事时,会影响到太子的地位,於是联合了傲龙堡进攻残剑山庄,本来囹该就这样死了,谁知道你的父亲竟然不顾大臣们的命令,私自留下了囹,後来却又让他给逃了,逃走的囹被司徒玉宣所救,司徒玉宣努力的栽培他,为的,就是抢回本该是他的天下......」柳伊月幽幽地说著宫廷中的秘密,那一段不见天日的记忆。
秋绝夜傻了,他从不知道司徒囹的身世竟是这样离奇,更不知道他竟然有谋反的打算!
「绝夜,你为什麽不肯原谅囹,你明明就还深爱著囹,不是吗?你为什麽不肯原谅他!」
秋绝夜低下了头,不能想像这两件事有什麽关联,却是下意识的逃避。
「如果你能原谅囹,囹就不会娶妻了、就不会谋反了!我知道他只要有你就够了,我从来不曾见过囹那样开心,而那些笑容全都是因为你啊!你为什麽不肯原谅囹?」
秋绝夜咬著唇,静静的接受柳伊月的责难。
「够了,伊月!绝夜没有理由在这儿接受你的责备啊。」
「他没有,我知道他没有!可是、可是我担心囹啊,明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你怎麽忍心看他走下去!」柳伊月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伊月,你冷静一点。」
「我要怎麽冷静?他是我皇兄,而他想谋反的皇上是......也是我的皇兄啊!」
司徒玉宣好狠的心,竟要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我先带你回房吧,绝夜让你吓得不轻呢!」以眼神示意莫淇灵留下照顾秋绝夜後,任风便扶著柳伊月走出清风居。
「绝夜!」莫淇灵担心地望向他。
秋绝夜却伸出了手,笑了笑。「没事的,淇灵,你能扶我到外头走走吗?」
「嗯。」
到了屋外,莫淇灵看看天色,有些担心。「我们还是进屋吧,外头风大,对你的身子不好。」
「没关系的,淇灵,你到厨房拿些酒来好吗?」
「酒?」
「偶尔,我也想大醉一场呢......」如果醉了就能把一切都忘掉该有多好!
「我知道了,我去拿些来就是,你在这等我,可别乱跑!」
秋绝夜只是笑了笑,听著他的脚步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