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麽?有什麽话你就直说好了,不用那麽吞吞吐吐的。”
“计策是很容易就能写出来,是怕其中有些东西对朝中一些官员甚至王族不利而影响改革的进行。”
古代历史里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很多次,只因为这个原因,使得改革只盛行一时便湮灭了。
“我既然接受了你提出的东西,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去阻止!”千秦保证似地说道,又附加警告:“再推辞下去,我就只好做一次暴君,把你关起来严刑拷问,之後再把你送回雯国去领那六千万两黄金!”
不会吧?!第一次看到露出如此凶恶眼神的千秦,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的心已经被吓到,连忙出言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要老是用这种话来吓我。”
听到安心的话,千秦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然後瞅了我一眼说道:“老实说,你这家夥要是女人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我把你娶了当王後,王座也就坐得稳当了。”
“啊?”我顿时张大嘴巴呆住了,难以置信一向对自己犹如亲兄弟一般的千秦竟然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看他那麽认真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时间,脸竟然腾红了。
“可我已经是男的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你还是留着在梦里说吧!”我交叉起双臂,把脸别过一边,有些生气地说道。
“那也无所谓,反正你流浪在外的难免有些辛苦,不如就住在洛莱吧!自从登上王座以後,一个人在宫里无聊的时候没人陪,日子过得有些乏味,时常想到的就是以前跟你玩麻将的事。”
“……”
乖乖,怎麽越听越觉得怪怪的?难道是在屋子里头憋得太热,出现了幻听?我下意识用手扇了扇风。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冷了下来变成僵局,让人难以忍受。忍不住,贺舞葵开口,试图想打破这种状态:“陛下还是先把要改的地方写下来,免得让洛莱王等久了。”
我转过头来笑了笑,说道:“贺先生说的极是,既然你这麽催我了,我也不好再推辞什麽。”於是提起笔,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这一写就写了好几个时辰,放下笔抬起头来时,侍女刚好进来点灯,渐暗的殿霎时变得明亮。手好累!我甩了甩几欲喊罢工的手,活动指关节。活了这麽久,这是我唯一一次一口气写了这麽多字!
虽然纸上的墨迹未干,但千秦还是忍不住走到我身边瞅瞅。
只是瞅了一眼,他便已激动得脸上浮起兴奋的神色,手搭在我肩膀上:“好!太好了!若是这样东西能使我洛莱变强,洛莱永世都不会忘记你!”
“还早呢!行不行得通还得试一次,即使行得通了也得再等上十几年以上才能见到效果!”
“不管怎麽说,你的功劳不小,寡人今晚盛宴款待你如何?”
“这个似乎不太好……要是让雯国那边的人知道我在这里恐怕会比较麻烦。”
“说的也是,洛莱王既然这麽有诚意地请陛下,小宴即可。”贺舞葵附和道,顺带提出自己的建议。
千秦见此只好作罢原先的想法,说道:“好吧!”
离开大殿後,侍女们将我带到了浴池,四四方方的池子,周围挂着高高的遮帐,点着晕黄的灯火,人要从石阶下去才能进到水里面,这个地方让我想起过去在雯国行宫里的生活。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 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 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 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李璇你看──有萤火虫飞进池子里来了!)
(你抓它做什麽?难不成想‘裹萤苦读’?)
是我做梦了麽?……竟然在水里看到过去的记忆……
(唔……不要。)
(璇:不要什麽……)
突然,倏地一道黑影在水里一闪而过!
我猛地回头看去,石阶上没有那个黑影出现过的迹象,只有阿麟天多立在那里,额上若隐若现闪着我过去见过的那道奇怪的纹。难道是……
“阿麟,那个黑影是谁!”
“我不知道,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那个血一样红的月亮。”说着她伸出食指指向水面。我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向水面──一个黑衣人立在屋顶上,背後是血红的圆月……仅此而已。
一阵涟漪荡漾而过,水面的影像刹那间荡然无存。
只有这些信息而已麽?连那个即将会碰面的人是敌是友都无法得知,看来当真遇到之时得小心一点了。
明王幻世录52
“明王,奴婢送衣服过来了。”
水面刚恢复平常,遮帐外便传来侍女的声音。透过帐子,我看到一个跪着头磕在地上的模糊黑影,答道:“放着,你出去。”
那侍女应了一声後,去了。阿麟天多很乖的用小手把衣服捧进来,放在池边,我摸摸她的头,“阿麟乖,先出去等爹。”阿麟天多点点头,掀开遮帐一角走出去。
我离开水面,擦干身上的水,拿起那侍女送过来的衣服,一瞧,蚕丝花鸟图案水袖……是宫廷装。忽然想起千秦之前说过的话,‘反正你流浪在外的难免有些辛苦,不如就住在洛莱吧!’,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这衣服穿了在外实在太招摇。心忖着这些,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抛到屏风顶上,穿回平时的装扮。
出了浴池,侍女提着灯带我到宴殿,殿上灯火明煌,只有千秦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们注视着壁上的图画,直到侍女说‘陛下,明王来了’才转过脸来,一看我,顿现惊愕:“我命人送过去的衣裳你怎麽不穿?是不是太朴素,明王不喜欢?”
怕他误会,我急忙解释道:“不是,衣裳很漂亮,只不过流浪之人穿它不好行动,你的好意我先领了。”
“你真的打算要走?”
“嗯。”
“什麽时候?”
“明天。”
“这麽早……你打算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回仲御之门。”
唯一能平静地呆下去的恐怕也只有它了吧?身为门主,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料理本门的事务,连回去的机会也一次也没有,老天大概觉得不公平才这样安排的吧!
千秦皱下眉头,一时间让气氛再度尴尬起来。又来了麽?为何现在总会这样呢?大概是自己越发变得固执的脾气所至吧……小小的在心里自嘲了一番,开始轮到我来打圆场,“菜凉了就吃不了了,你不想吃我可饿得很呢!”
千秦一听,这时才想起来说过要招待的,立即露出愧意的神色,“不好意思,你坐。”一面道歉一面也坐下来。
“实在是不知道你喜欢什麽,所以弄了这些也不晓得合不合胃口。”
“没有关系,我已经不记得山珍海味尝起来是什麽味道了。”我笑道,竖起筷子首先夹了一块放进阿麟天多的碗里,“慢点吃哦!”
“你这样子反倒像母亲不像父亲了。”
“父亲母亲有什麽不一样的?有孩子就该好好疼!”尽管不是亲生的,可她每天都爹啊爹的叫的,谁能忍心弃她而不顾呢?
等到用完饭了,外面也和往常一样漆黑如墨,纷扬的雪降下来,不再那麽温柔,我似乎还听到种在宫廷里的耐冬花木的枝叶被压断的声音。
被人送回房时,我在回廊一角遇到了贺舞葵,人坐在那里手里照往常一样拿着酒壶,只是不知道壶里装的是什麽样的美酒,看到我,他立即立起来向我恭敬地作揖,“陛下。”
“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夜雪?”我走过去。
“实际上,下臣是在等您。”他回答道。
“等我?”
“陛下如果真打算回仲御之门的话,下臣定当奉陪。”
“可是……那地方非本门的人是不可以去的,你的心意我先领了。”
他没有继续央求,而是当着那麽寒冷的天气慢慢地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暴露出手臂,晕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胳膊上有一块明显的印迹,看样子不是刚弄上去的,那块印迹我认得出来,虽然与诸离和无忧身上的截然不同,但确实是同出一处──那是仲御之门的印迹!
刹时,我惊愕地呆立在原地,几乎不敢置信眼前,“你是,原来你也是仲御之门的……”贺舞葵点了点头。“为什麽你不早说呢?”早点说的话我便知道了。
“我跟其他人不同,不像阿青那样到哪都能说自己是,因为……我是迎庆的徒弟。”
最高元老迎庆,谁都晓得他有四个徒弟,便是那四大护法──朱炎风、长月、龚合,还有……还有一个我一直都不知道,难道是贺舞葵?可不对,我此前听说,做了仲御之门的护法是要吃不死丹的,吃了不死丹便是有了万年不死之躯,就像炎琰那样!但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涉身红尘。
他既然可以留恋红尘,那就证明他没有吃那种药,也就非最後那一个护法。这麽说,迎庆其实共有五个徒弟?!现在朱炎风已归依佛门,而长月又做了乐女阁的阁主,没有露面的只剩下龚合。
“龚合在风銮城里,陛下倘若回去便可以见到他。”贺舞葵笑道。
“哎?……你会读心术?”
“嗯,只会一点点,对於一般人是可以读出的不过唯有两种人我读不出,一种是和我地位一样或者高於我的本门之人,一种便是暮丰社,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麽方法,怎样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的心。”
“没有办法读他们的心?”那样一个对立的组织,光是每个人的外表和性格也已经让人够害怕了,再加上这件事,神秘感就更重了。真是……真是一个超级变态的组织!我不禁暗自唾咄。
“陛下倘若想早点回去的话,下臣现在就可以指路。”
“不过都已经那麽晚了,路也看不到,现在就走恐怕不太合适吧?”而且才跟千秦说好了时间的,万一他想送一程怎麽办?
贺舞葵摇摇头,“身为国主,他自然会明白陛下的意愿的。”然後伸出手臂纵然一挥,宽宽的水袖轻轻荡了荡,一块巨大的镜面出现在我面前,里面犹若另一个夜色星辰般。
“幻世镜?!”他竟能召唤得出幻世镜!
话音刚落,黑色的镜面里顿时火把闪现,火把照亮的地方皆是石壁,看起来像是一条地道通径,中间则有一个人穿着斗蓬叩头跪在地上,“紫休恭候门主大驾!”居然还有声音传出来!这难道就是他所指的‘指路’麽……
通过幻世镜里这一奇妙的空间路径,我跟着他们不知绕了多少曲道爬了多少高高的石阶,只觉得把我毕生的路都走完了一般,说累却也不累,跟在梦里飘游似的。
出了这梦境之路,我第一看到的是炎琰那张久未逢面的脸,和过去那样,那张少年的青春花容至今都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不愧是不死之躯。
“门主回来了,炎琰真是高兴不已。”
“呐,炎琰,你这麽不声不响地就跑回这里来,害我想找你都苦於不知道下落!”我带了些抱怨,向他吐出苦水来。炎琰歉意地说道:“炎琰不知门主有事要差,请门主莫要怪罪。”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计较也无用。
“可你总得给我一个笑容吧!”高兴就要笑,别嘴里说高兴,脸上却凝结着一块大冰块,看了心里万分不爽,也挺不自然的。
“门主这就为难炎琰了,除了这个,其他的要求炎琰都可以答应。”
笑,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嘴巴一上扬就出来了,可对於炎琰来说却比登珠穆朗玛峰还难上上千倍,我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起来。到底是什麽原因使他不愿意露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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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广陵,落到地上的雪也日益见厚,跟随着广王柳缨荷在官家驿站住下的四个人脸上皆是一身旅途疲惫的模样。
“要你们跟着回去真是不好意思,就当是一起出来游玩吧!”柳缨荷笑道,可亲的态度逢人见了也都不知不觉忘却彼此的身份地位,以及一向惧怕君颜的心态。
“话是这麽说了,可一路走过来花的都是您的钱,我是女儿家都觉得有点不好。”文西说道,吃的用的都是他出的官银,几次都让她感觉身边的广王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没有关系,你们那麽介意的话到时候就叫明王还吧!”
门被敲响了几下,打断众人的聊话,“进来吧,门没有锁。”柳缨荷回应道。来人轻轻推开格子门走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先是一句歉句,“反正是闲侃,无碍的。”柳缨荷说道。
这个人也是和我们同路的麽?怎麽之前在随行队伍中一直都没有看到他呢……
文西心里这麽想着,忽然听到羿天大喊起来指着来人,“陛,陛下!!!”三个人同时一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半刻,又是他可怜的脑袋挨打的下场。
“拜托你眼睛怎麽长的?陛下那麽爱漂亮,是不可能会留那麽浓密的胡子还穿成这样!”文西拍了一下羿天的脑袋瓜儿,低声骂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呢!”易烨青说道。
唉,原来又是误会……
柳缨荷走到那人身边,这才开始跟众人介绍来人,“他就是被困在桃夏的杨彬!一开始我也吓一跳,这才明白为什麽廷阳王会邀请明王了,他们长得实在有些相似。”
他就是杨彬?!不可否认,如果他没有那一对胡子,穿得再华丽一些,确实很像陛下,只是,陛下比之更为阴柔,易烨青心忖。
此时门外骤然响起鸟类嘶哑的叫声,一道飞影瞬间闯进屋里,颜莹大叫危险急忙抽出剑挥向飞影,不料那飞影闪得极快径直朝易烨青飞去!
“阿青!”颜莹喊道。
声音落下,原本凶猛的苍鹰已经降至在易烨青的胳膊上,“怎麽回事?”颜莹发愣,怎麽到了他那儿却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倒像他自家养的训物那样乖巧?
“是仲御之门的传话。”易烨青一边解释一边将苍鹰脚上的布条解下,一拿到布条,那只鹰便又展翅飞起来,冲出屋子。
易烨青展开布条,微微一惊──是炎琰的笔迹。
“我们不用再去白费力气找陛下了。”易烨青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顿时愕然,齐呼:“为什麽?!”
“喂喂,你该不会是看到那麽漫长的路,意志削弱,没有信心再支持下去吧?”羿天叫道。天啊,亏他还是个武艺厉害的男人,这麽没毅力!
易烨青摇头,“因为陛下现下已回到仲御之门。”
“是麽?”太好了,终於有下落了。
“广王,不好意思,牵连您白忙这一趟。”易烨青回头立即向柳缨荷致歉。柳缨荷也是个胸怀开阔之人,自然不会如此计较这些事,答道:“言重了,明王为了摸清事情的真相,自己去冒险落到这样的下场,我对他狠是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