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是你的小受 上——绯灵飞翎非泠

“好像有点。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抓抓他的刺猬头，又笑出了一口白牙，“那你朋友叫你什么？”

“司安。”

“那我也叫你司安，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喔？”阿令很有点就此盖章认定的意味。

面对这么热情又有点不要脸的人，季司安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于是放下浴巾，套上白色T-shirt。

见季司安没有回答，阿令也不已为忤，“司安，你身材真好，真是天生的衣架子，这样简单的白色上衣和牛仔裤，你穿起来就好有型喔。你其实是模特儿吧？”

“我又不是女人，少对我灌迷汤了。”

“我是真心的耶，我如果有你那样的身体，一定有更多女人爱我！”阿令笑，一脸羡幕。

“你这么会对人灌迷汤，一定已经很多女人爱你了。”季司安终于忍不住刺了他一下。

阿令没有害臊，反而说，“也没有很多女人啦，就三五个固定的性伴侣而已。”

没料到他会这么正经的回答，季司安差点没给呛到。

阿令看他的反应，竟然还说起教来了，“现代人都这么晚婚，婚前荒唐一点有什么关系。不过，别看我这样，只要有固定的对象，我会很专情、很专情的。所以，有固定对象前，我如果不找固定性伴侣，难道要整天靠『左先生』和『右太太』吗？”说着，还挥挥左右两手。

咳嗽了几下，季司安问，“你是双性恋？”

“我才不是那种人咧！我只爱又香又软的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好抱的？”

“可是，你刚刚说，『左先生』和『右太太』……”

“那只是比方啦。”刚刚还不要脸的要命的人，现在却脸红了，有点孩子气的，“总之，我交了固定对象之后，一定会是很专情的人的。”

“喔。”季司安没办法言说心里那股奇特的情绪到底是失望还是安心。

“唉唷，你难道没几个固定的往来的对象吗？”

闻言，季司安又咳了几声，感觉自己如果说出真相，大概会吓坏这个人。于是，他只是将桌上的皮夹塞进牛仔裤的后袋，拿着钥匙就要往外走。

“你忘了关冷气。”

“不用关，这样回来比较凉。”

“这样不环保。”看起来大咧咧的阿令，反而注意这种小事。

被他一说，季司安作了个投降的手势，走过去将冷气关掉，“好吧。”

※※※

两个人一边往楼下走，阿令一边汉季司安闲谈。

“对了，你是学生还是已经在工作了。”

“我在一家对外贸易公司上班。”

来到楼下，两人分别上车坐定，阿令指挥着季司安前往大卖场的路。

“对了，我们这附近停车位不好找，你以后车子要停哪啊？”

“这不是我的车，是今天搬家暂借的。”

“是喔，那你出门怎么办？”

“有公车和捷运啊。”

“是喔，你连摩托车都没有吗？这样很难把得到正妹耶。”

季司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你有很棒的肉体！”阿令抱着他的头，“你有这个身体想要什么世纪大美女都不是问题的……”

听着阿令感叹，季司安只是含着笑，感觉很放松。他没有注意到，一像习惯和陌生人保持距离，和人相处总是很慢熟的自己，已经不把这个第一天认识的邻居当作陌生人了。

(3)

浴室里面的大澡盆，是你搬过来那天，一起去大卖场买的。在大卖场里，你第一次叫我阿令，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开心。

※※※

来到大卖场，阿令问他想要买什么。

“比较主要的应该是浴盆。”

“咦？”阿令讶异，“你又不是小孩子，要浴盆干嘛？”

“我有泡澡的习惯，而且，浴室也够大。”

“不过现在天气这么热，浴盆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买耶。”

“就先看看吧，没有的话，我就先将就一阵子。”

“天气这么热你也泡澡？”

“我大概生活习惯比较像老人吧。”季司安自嘲着。

※※※

两个人一边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司安，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生啊？”

季司安没有回答，他只是笑。很多时候，面带微笑是很狡猾的动作，既不吐实，也不能算说谎。

这是身为一个不想满口谎言的同性恋多年，季司安学会的方法。

他不想谎称自己爱的是女人，但是，也不想轻易说谎，于是，除了某些实在避不掉的状况，多数时候，遇到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地微笑。

不知道是因为阿令没什么深沉的心机，还是因为，两个人还不够熟，总之，遇到季司安微笑不答的时候，阿令也会自己找话往下说。

“我啊，你别看下午那炮友长的很妖艳，如果要找女朋友或老婆的话，我还是一定要体贴大方，宜室宜家的那种，如果能像我一样爱聊天就更好了。你呢？司安，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对象呢？”

季司安望了望又笑到露出一口白牙的大男孩，说：“我喜欢安静一点的。”

这句话其实是提醒，姑且不论阿令是异性恋，阳光热情的他，也不是季司安一贯会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文静、白皙、瘦弱的那种男孩，总是会让他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小鹿班比似的大眼睛，会在床上的时候，露出微微的惶恐，甚至带一点泪光，那样的男孩，总会让他病态地感到特别兴奋。

“可是你不觉得安静的很闷吗？”阿令没细问，“还是要有互动比较好吧，至少要像我们这样。”

季司安又笑，心里自问，不知道如果阿令知道自己是同志，还会不会这样和自己有说有笑。

他知道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是很不友善的。

从国中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一路摸索、跌跌撞撞，很多本来交情不错的好朋友，一旦知道他是同志，避如蛇蝎算是比较好的反应；也有人直接对他恶言相向、饱以老拳的。

第一天见面的人，只是个半生不熟的人，如果现在就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是不是会比较好呢？

季司安有些犹豫，他猜想，对方知道之后，应该会马上拂袖而去，激烈一点，可能使手段会要他搬走。

不告知，感觉上似乎是比较好的选项。

才刚搬来，他并不想再找新的地方住。何况，他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和阿令交朋友。

虽然有些活泼的过分，又是纵情声色的异性恋，可是，他热情阳光的样子，总会让季司安感到很轻松。

“安静点的，比较不烦心。”他回答，“阿令你还太年轻，再过几年出社会就知道，太活泼的女人，会吵到你头痛。”

“你第一次叫我阿令耶！”他突然兴奋起来，“再叫一次好不好？”

“阿令？”不明白他的兴奋，停下脚步，看他向只大狗一般地靠过来。

“再叫一次？”

“你发烧吗？”放开推着卖场购物车的手，试图去碰那靠近自己的额头。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叫我阿令感觉好好听喔，有一种，我们真的变成朋友了的感觉！我喜欢你叫我阿令，多叫几声来听听吧？”

闻言，季司安改掌为拳，忍不住轻轻敲了阿令的脑袋一下，“你就靠白痴这招拐女生吗？”

虽然被敲了一下脑袋，阿令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后面突然传来女孩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同志情侣耶，第一次亲眼看到，我一定要上网炫耀！”

“小声一点啦，搞不好人家不是。”

“一定是一对啦，两个都那么帅。两个帅哥一起逛大卖场，怎么可能太清白！”

“也是……你看脑袋被敲的那一个一脸甜蜜的样子，他是小受吧？”

“我觉得敲人的那一个比较像小受，他的脸看起来比较斯文。好动的比较像一号！”

“可是敲人的那个比较高耶……”

两个女孩旁若无人的讨论起来，季司安有些脊背发冷，手也不知道要缩回去好，还是不缩回去好。

阿令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季司安，另一只手则去推卖场的推车，他将头靠在季司安的肩膀上，笑咪咪地说：“我们这样有没有很像一对？”

随着他的动作，后面两个女孩果然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尖叫起来。

“是啦！是啦！真的是啦！”

“我要偷偷拍照，我要偷拍。”

阿令着迷于捉弄身后两个女孩的乐趣，并没有发现季司安的脸从惊讶、惶恐，到僵直。

“你说我再对你亲密一点，后面那两个女生会不会当场喷鼻血？”阿令兴起，将嘴唇贴向季司安的耳朵，果然如愿听到后面的惊呼声。

他的气息吹拂到耳际的敏感处，含笑的声音，挑动了内心的某个点。“你再不闪远一点，我要亲你了。”

“这招不错，”说着，阿令坏心眼地凑上去，啄了季司安的脸颊一口。

终于如愿听到后面传来撞倒东西的声音。放开季司安，阿令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走吧，我们去找你要找的大浴盆，哈哈哈哈……”

敲了一下季司安的肩膀，阿令一边笑，一边往前逛。

他没有发现季司安僵直的脊梁，和五味杂陈的表情。

(4)

你请我吃晚餐，我帮你组柜子。我们的情感，就是在这些琐碎的事情里面，一点一点，聚沙成塔的吧？

※※※

本以为夏天很难买到大浴盆，没想到，居然有卖。

塑胶浴盆超大的，大到搬到停车场才发现借来的房车根本塞不进去，只好又花一笔钱，请卖场配合的货运公司，隔天早上再送货过去。

虽然没有买太多东西，但是卫生纸、饮用水、和其他民生用品加一加等，竟然不知不觉也买了六七千块。

连本来只是来陪逛的阿令，都花了两千多块采买自己的零食。

坐上车，阿令一直咋舌，握着拳头感叹着：“卖场根本是黑洞！是万恶的渊薮！你知道吗？我只有买几包食物、几罐饮料、几罐清洁用品，这样就快三千块不见了！三千块耶，我要上十堂家教耶！”

看阿令激动的样子，季司安忍不住觉得好笑，他又敲了阿令的脑袋一下，取笑道：“两箱饮料、四包巧克力、六罐洋芋片，你说是几包食物，几罐饮料？”

虽然今天才认识，但是一场卖场逛下来，几乎像是认识多年了。

看了看手表，竟然已经快八点了。

“哇，卖场不只是金钱黑洞，也是时间黑洞，竟然已经快八点了！难怪我觉得肚子好饿。”摸摸肚子，阿令伸手去后面抓塑胶袋里的食物。

“别吃零食，不是说好要请你吃晚餐吗？”看他饿死鬼投胎的可爱模样，季司安嘴角含笑。

“对厚，”把零食放回塑胶袋理，“你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这里你比较熟吧？你看想吃什么就带路吧，不过，要找好停车的地方。”

“想吃什么都可以吗？”阳光男孩的脸上闪过明显的贪婪神色，却只让季司安觉得好笑。

“别让我破产就可以。”季司安扬扬皮夹。

“那我看多少钱你会破产！”阿令做势要拿季司安的皮夹，没想到他也不闪躲，大方地将皮夹递给阿令。

“咦？你的皮夹没有秘密照片吗？我可以看吗？”阿令拿到皮夹，反而不好意思擅动。

“皮夹里能有什么秘密？”季司安笑，坦然的很。

真正的秘密，是不会放在皮夹里面的。手机里面，也许有，但是，季司安总是看完就删，除非是刚传来的，不然，也没什么机会看到蛛丝马迹。

这是隐藏自己性向成习惯的人，必须有的小心。

“哼，男人的皮夹里能有的秘密可多了，前女友的照片、随时备战的保险套、酒店的名片……”一边说，一边观察季司安的脸色，发现他是真的坦然，“那我翻罗！”

季司安没有说什么，只是扬眉、轻笑。

打开皮夹，看到里面竟然还有将近一万块的现金，“哇，上班族就是不一样，你刚刚花了那么多钱，现在皮夹竟然还有这么多张千元钞！”

季司安为阿令的大惊小怪感到有些好笑，但是也觉得有些怀念。学生时代，除了打工，也要匀出时间读书和玩乐，除非家里资助，每个月可以花的金钱，毕竟不像全职上班族宽裕。

“那叠现金可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你要手下留情。”季司安与他调笑。

一人饱全家饱，虽然不是月入数十万，但是，也没有到一个月所有生活费，只有不到一万块的地步，他当然是开玩笑的。

“没关系，学生的特色就是月初吃大餐、月底吃泡面。”阿令拍拍胸脯，一副自己很有经验的样子。

“好吧，总之请公子带路了。”季司安苦着脸，心里却觉得喜悦。

※※※

讲归讲，阿令并没有真的太狠，他指引季司安将车子停进路边的停车格之后，领着他来到一家连锁牛排馆。

“一客两百块的高级牛排，还有沙拉吧和免费的饮料喝到吐，这就是学生最奢华的大餐了！”站在贵族世家门口，阿令一副要领刘姥姥逛大观园的嘴脸。

被他的模样逗笑，季司安忍不住又握拳轻捶一下他的额头。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相识的第一天，两人竟然就已经熟稔至此。

落座之后，阿令又开心地讲起刚刚在卖场的事情。

“那两个女生真好笑，我做戏亲你的脸一口，她们竟然就撞到架子了，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对于这样的话题，季司安不太确定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接话，因此，习惯性地微笑应对。

“话说，亲你那一口，觉得你的脸好嫩喔！比起我那些化大浓妆的炮友，一点都没有输耶！你都洗什么牌子的洗面乳啊，怎么会皮肤这么好。”

季司安还是笑，心跳的节拍却有些乱。

“司安，我觉得你是标准的『天使脸孔，魔鬼身材』耶。”

差点把口中的廉价红茶吐出来，咳了几下，“阿令，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令夸张地学西子捧心，“啊，你叫我的名字我的心脏就会震一下耶！你再多叫几句，我就要死了！”

看着他肉麻当有趣，季司安却不觉得讨厌，只是轻轻地咋了下舌，低声说：“就爱胡闹！”

“我没有胡闹，真的，你一叫阿令，我就有一种要腿软的感觉。”阿令正襟危坐，表情也有些困惑，“靠，我一定是最近太纵欲了，竟然会腿软！不行，不行，我最近要收敛一点。万一人还没老，我的小弟弟就死了，那我未来的老婆不就要手活寡了。”

听着他自言自语，季司安又觉得想笑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在阿令面前，扣掉最初那的不算平凡的初次见面，整个下午到晚上，他的嘴角几乎一直维持着上扬的弧度。

“我肾亏很可怜耶，你竟然还笑。”可怜的抽咽两下，阿令又回到那句形容词上，“司安，你没有好好看过你自己吗？长得那么斯文无害，脱下衣服却是那么猛男的身材，你说，这难道不是『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吗？我如果是女人，一定会倒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