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东风花羽眠第二部 琉璃碎——夜京一

我一怔，看着丫头，又往她手里放了几个铜板。
"他真的挺可怜的......所以，原本这是逆天的事情，可我还是试着干了。"丫头继续开口，"但是......我找回来的，却不是他的灵魂。"
"是我的......？"我猛地瞪着眼前这只罪魁祸首，"你丫就不知道找别人的，偏偏找我！"
"别生气么......"神婆大概怕我不再给她钱了，急忙安抚我，"我这辈子也就失手这一回了......"
"你还想失手几回。"我冷冷的看着神婆，她一脸狗腿样，怎么看怎么不像通灵世家的苗子。
"其实......你的前世一定是与这个世界有关的一个生物，"丫头认真的为自己辩解，对我说教，"前世今生的灵魂会在时空间互相吸引的，你前世是这个世界的，所以才会被我带回来。"
前世也是这个世界的？我脑子里忽然冒出很多念头，我有没有见过他，有没有遇见他？
我笑了笑，这种事情哪那么容易。
就算是又怎样。只要不是与他朝夕相对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不定前世在这个世界只是一棵树或者一条狗也说不定。
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笑笑，愚蠢的笑。
反正前世已经过去了，我要的是今生，我要他这辈子不受一点伤，要他这辈子永远带着笑容生活。
而我，就不会后悔。
我跳上马，小姑娘哭丧着脸大叫："钱啊！钱！"
我仍给她几两银子，她数数，又抬起头说："不够，苏汔你当初答应给我五十两！"
我说："那是他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她说："你现在不就是他，武功天下第一的苏汔大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我说："我半点武功不会，天下第一从何说起？"
她急得直喊："他死前告诉我的，他就是天下第一！就算还不是，他说等他杀了一个叫顾尘晚的人，他苏汔就是天下第一了！"
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今天第二次从马上摔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感觉到痛，一点也没有。
我还扑在地上，就直勾勾的盯着小姑娘看着，她有点胆怯的回望着我，似乎不敢再提钱的事情。
我从她的瞳孔里看出我现在的表情有多骇人。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要是骗我，信不信我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会杀了你！"我捉住她正在往身后缩的手，"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
我生平最讨厌的三件事：威胁，动粗，吼女人。
现在干全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无法理解。
"因为......因为，通灵是个很长的过程，"小姑娘被我吓到了，这次没有拿钱也飞快的说出来，"通灵师要和将死那人很熟悉，那段时间我们住在一起，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死了，而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就给我讲了很多事。"
"在哪？"我问。
"那里叫......叫......"丫头努力回忆到，然后一个晃神，说，"雾川......"
我闭了一下眼睛，眼中大雾弥漫，但是我很快回过神来，问："不对，我醒来是在东风府，怎么会在雾川？"
"他死之前回来的，之前在东风府的那个是替身，"丫头振振有词，"苏汔好像特恨那个叫顾尘晚的人，他说他险些废了他的武功，幸亏他隐藏的好......连他师父都没有发觉呢，他说那个顾尘晚早晚会一统天下，那时候他绝对不会允许他做天下第一，所以，一定要阻止顾尘晚的什么计划......我记不太清了，反正要是阻止不了就要杀了他。"
我从丫头混乱的叙述里渐渐明白了点什么，又问："只是恨么......？"
"什么？"神婆没有明白我的话。
"难道只有恨？"我看着她，有一点哀伤，"在你眼里，苏汔......对那个叫顾尘晚的人，只表现出来恨么？"
"挺麻烦的，"小姑娘似乎回忆的很痛苦，"我也不太懂，在苏汔他师父面前，他似乎又很关心那个人，但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有特别认真的说过......"
"说过什么？"
"他说，苏汔这辈子在乎的，只有武功绝学。"丫头一字一句的重复，"欠那白羽教主的......就给来世还吧，这辈子我不准任何人挡我的路，否则格杀勿论......奇怪，怎么又跑出来个白羽教主啊？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手脚冰凉，一言未发。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些秘密，一个人承担会很痛苦，但是两个人承担就会变成悲剧。
无法相信。
无法抉择。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我究竟算什么。
"对了......"神婆看着我，有几分关怀，小心翼翼的问，"你第一次摔下马的时候是觉得不舒服么？"
我看了看她，"头疼，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当然知道，你的脑袋后面有金针，你要想太多事情的时候，当然会很疼。"
我一惊，又重复那句话："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丫头振振有词，"金针是我插的，因为要封住这个身体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我默默重复，"你是说......金针除去，我就可以知道苏汔以前全部的记忆？！"
"恩，我可以给你除去，只要你不害怕的话......当然，要钱的。"丫头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可以知道......我看着神婆，很久，很久，摇了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我不想一辈子只能活在他们俩的阴影下，我还要为将来而活，我不要知道。
"好吧。"丫头撇撇嘴，"又没的赚了。"
我对她笑笑，说"谢谢"，她说嘴上说谢有什么用，拿点实惠的啊。
我没理她，转头上了马，扬长而去，调头往苏州府的方向回去。
我去见他，突然觉得，没有了意义。
我心里像不停的压抑着什么东西，越来越重，好像是不甘心的，输给这样一个人。
我闭上眼睛，还是那些无力的回忆，他们刺的我后脑勺的针不停的啃噬着我的脑髓，真疼。
我预感到结局。
不是那么乐观。
可是，我似乎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告诉自己，苏汔，要勇往直前。
我在纳闷，前世，我的前世真的也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么？
那时候的我快不快乐？
那时候的我......爱着谁？
是不是我见到我爱的那人，就像无数前世今生的故事一样，忘记顾尘晚，和真爱白头到老。
那样的故事，我想象起来都会觉得好笑。
我怎么会放了顾尘晚，我甚至觉得......我前世爱上的人，也是他。
　49　人去楼空
回到苏州府我见到也刚刚回来的陆窈筝，他身边还有几位大人。他的神色看上去格外疲惫，但还是在见到我的那一刻，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不知为何我看的有一点心酸，有点想抱住他的冲动。
陆窈筝请其他几位大人先进了去，他站在朱红大门前，看着一动不动的我，询问的眼神。
我抓着缰绳的右手湿漉漉的全都是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了，苏汔？"陆窈筝走进我，习惯性的摸摸我的头发，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尘土味道。
"都处理完了？"我笑着问，"时间很紧迫吧？"
陆窈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基本上完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我点点头，又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顾尘晚要杀皇帝？"
陆窈筝的表情还是有几分错愕，许久，他淡淡的笑开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顾尘晚？"
接下来错愕的是我。
陆窈筝看着我，眉目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忧伤，他说："带你去怪医那里瞧病的时候，我就先发现了他的那个奇怪的手卷，上面只有一个没有医好的人，名叫风楚昱。"
我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然后这些事情想想就明白了，那样聪明、那样漂亮、又那样......对苏汔大侠那样好的一个人，除了白羽教主还有几个？"陆窈筝笑笑，看着苍穹有一点回味的笑容，"想想，在那么疑点重重的东风府还能活的如此逍遥的人，除了苏汔，也没有第二个了。"
"你早就知道了......"我咬了咬下唇，"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对，我早就知道了，"陆窈筝正视我，接下来的话有点答非所问，他问我，"苏汔，那你有没有隐瞒过什么秘密，有关......你和顾尘晚之间的秘密呢？"
我过了半晌，轻轻的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不说呢......"
陆窈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去。他的衣摆在擦风而过的那一刻猎猎作响。我不由的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
因为......我慌忙打住后面的话，我看到陆窈筝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有些委屈的低下头，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他。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总想让我们最初的那种感觉，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宁愿自己被秘密压着，也自私的想要以一个旁听者的心情，自由自在的留在他身边。
陆窈筝，不要告诉我你和我是一样的，不要这么告诉我。
我们是最好的哥们对么。
最好的啊。
我使劲晃了晃头，换了只手牵着我的宝马。
我看了看它，自言自语的问道："你说我们去哪儿？"
宝马看着我，喷了口气儿，扬了扬头，西北城郊的方向，那有一座绿荫环绕的白楼，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很漂亮吧。
"还是要去那里？"我又问我的马，它还是喷了口气儿。
"得，走吧。"我已经能很熟练的跳上马了，轻轻一夹马腹，向西北方去。
真是的，现在去那儿干嘛，之前我还特别想见他，现在居然有点害怕见他。
他会不会已经接受我不是那个苏汔的事实了。
见到我，二话不说把我杀掉。
无所谓了，至少我知道，我比那个人更喜欢他。
足够了。
马跑了两个时辰，我远远的看到那里，似乎有好多人。
走近了，才发现是好多官兵，我不禁跳下马，刚跳下来，就被人拿刀抵着脖子了，我吓了一跳。
"白羽教的人么？"那人厉声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底算是哪边的人啊，我一直跟着章探他们，可是我喜欢白羽教主。好复杂。
"我......"我刚想说什么，忽然旁边过来几个熟悉的人影，貌似是苏州府的人，他们见了我惊讶的叫道："哎，那不是苏汔么？你怎么来这边了？"
钢刀终于离我而去，我扭了扭差点断掉的脖子，感觉虚惊一场。
"这是干嘛呢？"我看着白楼附近大量的官兵，心里有些慌。
"接到密报，这里是白羽教的一个巢穴，"有一个人回答我，"结果来了，却发现都没有一个人了，害我们白跑一趟......"
我点点头，忽然恍悟，明晚......涄缭谷底，不是有祭天大会么？
现在应该不在这里了。
想着我重新上马，向中州的方向奔去。
马跑了很久，我在马背上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我忽然想到好多乱七八糟的无聊的事情，我想，此刻东风府桃园的花是不是开的正好，想中州的郊外、那个被顾尘晚同样叫做雾川的地方，是不是同样大雾弥漫。
想着，我就不由自主的笑着，闭上眼睛，又忽然想起那人对我说："睁开眼睛，感觉很棒的。"
然后，我就想到了他带我策马飞扬。
我到中州的时候，是次日清晨，竟然没有觉得累。
不是说聚会晚上开始，我看还有很长时间，就先给马喂了点吃的，然后去了东风府。
东风府还是老样子，门口的老树上开着打扮淡白的花，大门上的封条紧紧贴着。
我忽然想到什么，跑到一侧的围墙底下，以前见常侩在这藏过类似于散魂铁爪之类的东西，我挖了半天，果然找到。
老狐狸的东西就是比我做的结实多了，我用它爬过围墙，安稳的翻到了另一边去。
再抬头的那一刹那，我有些纳闷，里面的景致都没什么改变，但是四周堆着大量的干草，里面的屋子也是门窗全都锁着，不明何故。
我绕到一间比较大的屋子，捅破了纸，往里面看。
横叠交错的、散发出很难闻很血腥味道的......尸体，一具具，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当即弯下腰，干呕着。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只剩下恶心的酸水往上涌。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忽然疯了一般的跑到各间屋子去看。
全都是尸体，有的躺在还未干涸很久的血泊里，有的已经不完整，有的却像睡着了那般安详。
我靠在最后一间屋子的门上，再也走不动一步，冷汗直往下流。
忽然，我靠着的门那边忽然有了一丝动静，我吓得忙的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那扇门。
响声安静了一会，我慢慢的靠近，只听见里面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说："谁......在那里......"
我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躺在门的那一面，气若游丝。
我把门上的纸全都撕掉，那个人抬眼看到了我，忽然一怔，全是血的表情真的让我不忍再看下去。他的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苏汔......你是苏汔......你......去......"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苏汔......你是去......祭天大会......"那人断断续续，看上去快不行了。
"对......"我点点头，皱着眉问道，"你们是谁？白羽教的人？还是被白羽教除掉的人？"
"原来是......白羽教的......有人陷害我们，"那人的声音带着愤恨和不甘，"你去......告诉他......白羽教里面还有内奸，会......毁了他的计划......你说......他肯定相信......"
"他？"我冗自重复了一句，忽然恍悟，"顾尘晚？！"
那人无力的点点头，鲜血从口中一缕缕流出来，瞳孔慢慢涣散。
"你说完啊！"我使劲砸着门，"内奸......是谁啊？！喂！说啊......！"
"那个人......"他的一只手慢慢抬起来，"那人......是......"
忽然，那只手完全垂了下去，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一切痛苦。
我还在砸着门，想把他叫醒，他最后的话，让我无法再平静。
可是再没有人回应我。
我靠在门的这一边，一样无力的闭上眼睛。
　50　阴谋乍现
我无力的坐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我猛地站起来，跑到一旁的的灌木丛里趴下，不知来者何人。
我大气都不敢出，就听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顾尘晚相信了么？"
我一皱眉，就听接下来一个格外耳熟的声音回答道："当然，他说的，顾尘晚能不相信么......"
我微微抬头，看见那个好久不见的冯幽，还是一身黑衣。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猜不出来他说的那个"他"是谁。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看着有一点面熟，好像都是白羽教的。
其中一个人又问："不会再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