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东风花羽眠第二部 琉璃碎——夜京一

陆窈筝那小子还是习惯性的在那里装深沉，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我。
吃完饭，我回到我的房间就往床上扑，陆窈筝跟了进来，还有我心爱的小乌鸦。
呆瓜扑腾着似乎也刚用餐完毕的身体，沉重的向我飞过来，我急忙接过它，再客气的让陆大人请坐。
半晌，陆窈筝忽然说："苏汔，我刚回苏州的那天晚上，好像看见了你。"
我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听陆窈筝接着说："就是觉得在街道的尽头看见你，但是转眼就消失了，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幻觉呢。"
我终于记起来，原来就是那个我离开顾尘晚的那个晚上，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他。
我不禁笑笑，"堂堂钦差大人也会有出现幻觉的时候？"
"对啊，"陆大人终于露出见到我以后的第一丝笑容，有几分傻气，"可是我想，苏汔见到我一定不会客气，那个转身跑掉的孩子不会是苏汔，看上去那么落寞的样子。"
我嘴角咧了咧，这次没有成功的挤出一个笑容。
"苏汔，一直没心没肺的......"陆窈筝的语气听上去是一如既往的戏谑，但是神情似乎有点深沉的看着我，有一点不太习惯。
"对哦。"我点点头，避开他的目光，拍拍看上去有些困倦的呆瓜。
"所以呢......"陆窈筝忽然摸了摸我的头，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虽然好久不见，但是依然熟悉的像是没有陌生过。
"所以？"我抬头问他。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不开心了。"他的话很平淡但是很坚定。我不得不承认，陆窈筝的话让我一瞬间觉得温暖。
我很放肆的拍了拍钦差大人的肩膀，说："放心了哥们，我和我们家呆瓜都会活的好好的。"
然后看到陆大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孩子都不怕以后长皱纹取不到老婆。
不过转念一想，钦差大人怎么可能没有个大小姐跟了，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我的操心全都是多余的。
想着脸忽然被陆窈筝的贼手掐了一把，他问："苏汔，你又没想好事吧？"
我冤枉的直喊："明明是好事，还是你的好事，你怎么能这么冤我。"
陆窈筝怀疑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又摸摸我的头，从我手里接过呆瓜，然后走了出去。
我裹着被子，蓦然感觉特别的累，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的梦里一直浓雾弥漫，记忆像无端的潮水一样涌上来，真闹心。
一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了去，然后又被噩梦惊醒，睁一会儿眼，再闭上睡觉，反反复复。
今夜的月亮很好，我睡到快要天亮的时候，终于再也睡不着了，便起身到院子里走走。忽然听到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我以为是我的呆瓜，刚想招呼，就看到陆窈筝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呆瓜就安分守己的蹲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天空上一只刚刚飞走的信鸽。
"这种时间，给哪家小姐投寄情书呢？"我走到他身后问道。
他转过身，看到我的时候有一点微微惊讶，但是随即笑了笑，说："苏汔，难得你居然起的这么早？"
我郁闷的说："陆大人，您能把难得和居然这俩词去了么。"
陆窈筝听了直笑，说苏汔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听听，又是"居然"。
我居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这般形象。娘哎。
我指指天空，说："陆窈筝，你这不是还有信鸽么，章探还骗我说你的鸽子都给我整死了。"
不提这句话还好，一提陆大人的眉头又开始往中间挤，说："被你整死的鸽子还少？"
我抱着我们家呆瓜说："不是把它赔给你了么......这一乌鸦还不抵三只鸽子？"
我们家呆瓜很合作的又呱呱了两声，自豪的仰起头。
陆大人二话不说，就在我脑袋上狠狠拍下一掌，我委屈的敢怒不敢言。
"天快亮了，我接着睡了。"打了个哈欠，我转身打算回屋，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陆窈筝说："苏汔，你果然走的不是常人的时间。"
我说："差不多吧，我原先网游的时候都是这个点睡。"
说完，对着陆窈筝迷惘的俊美面孔微微一笑。
在我快要踏进门槛的时候，忽然听到陆窈筝不大的声音说："苏汔，这么久没见了......"
我停住，本能的反应这句话还有下文，但等啊等，陆窈筝的嘴巴就闭上了，让我不明所以，只能配合他的点点头。
"你想我了？"我坏坏的看着他。
他也看了我好一会儿，认真的点点头，说："还真有点儿。"
我不禁一怔，又对他笑笑，说："我也有点儿想你。"
然后，我们俩就在圆圆的月亮下面对着眼儿傻乐了半晌，伴着呆瓜依然傻傻的呱呱叫。
回屋躺在床上，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慢慢又进入梦乡，没有再被噩梦困扰。
　47　事有变故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一下子到了晌午，所有的鸟都开始叫了。
我直接出去吃午饭，再见到章探的时候我才想起我是为了跟他道歉才回来的，可是张了张口，把话又吞了回去。小样一点没变，就喜欢给我夹菜，我就叫嚣我是肉食动物，最后忽然来了个急件，章探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我的道歉计划完全告与失败。
在苏州府里溜达，陆大人也不知道捣鼓什么事情去了。似乎所有人都在忙，我才发现我还是最闲的那只。
于是我打算出门溜溜。
刚到门口，忽然发现一匹高头大马正不屑的看着我，我一愣，门口的守卫笑呵呵的对我说，"正巧想去找大人呢，这马是别人送来的，说是给苏汔大人的。真是匹好马，就是性子太烈，谁都不敢牵，正打算叫大人自己来牵，您就来了。"
我一愣一愣的瞅着我的宝马，走上前，佯装揍了它两下，训道："小样，苏州府门口还敢撒野了？"
宝马骄傲的扬了扬头，发出一声嘶鸣。
"我想出去走走，那你带我可以么？"我跟它商量道，宝马又喷了口气，终于放下姿态，我不禁一笑，爬到它背上，抓住缰绳，说："慢点跑啊。"
宝马小跑着、一颠儿一颠儿的前进。我有点纳闷，它现在怎么这么听我的话，原来求半天都不甩我一眼，怎么才跟了两天顾尘晚，就改头换面重新做马了，真叫人不爽。
我来到一家不错的路边茶楼，下马，然后进了去，要了一壶菊花和好多小吃，一个人自娱自乐。忽然有两个人与我一张桌子坐了下来，都拿着刀剑。我头发一竖，心想不会是抢劫的吧？于是把我的钱袋往衣服里面藏了藏。
不过几秒钟之后，我就发现那两个貌似很彪悍的人其实很和善，只是管我借口水喝，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其中一位留胡子的大哥看了看我，说："兄弟，看你一人牵着马来来去去，想必也是江湖上混的吧。"
我一笑，点点头："混得不好。"
能好么，连武功都没了。不过这位大哥貌似也不是什么头脸人物，要不怎么眼拙的连我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呢。我想着对他笑笑。
"兄弟自谦了，"大哥拍拍我的肩膀，那一下可让我的骨头咔咔的响，我赶忙收回之前藐视他不会功夫的话。
听胡子大哥接着问我："兄弟，现在江湖上大部分人都往北方去了，门派之中有些身份的都赶去中州参加聚会，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
"聚会？又是什么聚会？"我好奇道。
"除了白羽教，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聚会啊，"大哥很直白，声音很爽朗，吓得一旁店小二躲到柜台后面去了，"白羽教不是一贯喜欢在涄缭谷底聚众么，据说这一次好像是......祭天大会。"
"祭天大会？这又是什么？"我一惊，问道。
大哥终于不再说我自谦，而是开始用无知的眼神打量我，但是仍然耐心解答我的问题："就是要干一件大事之前都要祭天，这是各个教派的规矩，但是拿什么祭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想去瞧瞧，就是明晚了，兄弟，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还是有点模糊，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不巧我还有点别的事，兄弟你们自己去就好。"
"那可惜了......"胡子大哥惋惜的笑笑，"对我们来说，哪有什么比白羽教更重要。"
"你们是教众？"我问道。
"不算是，"另一个许久不开口的大哥说道，"但是眼下江湖，一多半大小帮派不是都归属白羽教管辖。"
"白羽教这样四处拉拢群众，要干嘛呢？"我喝了口菊花，又问道，这似乎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困扰我的最大疑问。
"原先这也只有一些大帮派的首领才知道，"胡子大哥接过话题，"但现在事情渐渐明朗化了，我们也多少了解一二，据说是要......谋反。"
"谋反......！？"我惊呼，被大哥捂住了嘴。
"兄弟，别这么冲动，现在苏州这一带还好，再往北走的城镇官兵查得越来越严，哪准你这样出口不驯的。"
"谋反......它已经是最大了，谋反谁去？"我压低声音，继续问。
"皇帝呗，"大哥看上去镇静很多，"征服江湖容易，但拿下天下又是什么感觉？"
我脑袋里嗡嗡响了两下，虽然知道顾尘晚是个霸主，但没想到霸到这个地步。
谋反......通常都没有好下场的啊。
我的脑袋又开始嗡嗡，被大哥把骨头快拍断了才回过神来。
"兄弟，你真的不跟我们去瞧瞧？"胡子大哥再次问我，"听说这是最后一次在涄缭聚会，就是鼓动人心。"
"鼓动人们一起造反？"我不由自主的重复，"他们一定会赢？"
"三十年了......"大哥的目光看向远方，眼中有什么令他仰慕的东西，让人无法亵渎，"小兄弟你不明白我们，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明白，从小就只知道要跟随白羽教主，曾经是老教主，现在是顾尘晚教主，改朝换代听上去挺惊心动魄，但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准备了很久的计划......或者说使命，教主怎么吩咐，我们就去做。"
"为什么呢......"我不由的问，"是野心？不满足于称霸江湖？"
"这......我也不知道了。"胡子大哥笑笑。
"不知道你们为何能死心塌地的跟随他？"我又问。
"小兄弟，看来你不是江湖上混的，"大哥语重心长，"在江湖上混，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
"那为什么？"我不死心的追问。
"是为了跟随一个能让这个江湖臣服于他的人，然后以他为目标，并想取代他的位置而不断努力，如果这些努力都还是得不到回报的话，那就继续心甘情愿的追随他。"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原来还不知道，他所坐的位置，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位置。
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四面楚歌。
似乎白羽教倒了，江湖也是唇亡齿寒，所以不能回头的跟着他。
所以他也不能回头了。
结果会死多少人？
皇帝会死么？官府的人呢？
章探和陆窈筝呢？
或者......他？
他，那样一个只会好看的微笑，会为我难过担心的人，会有那样的野心？
会想要踏着那么多人的尸体高高在上？
不知怎么，我觉得一定事出有因。一定的。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哆嗦，我问："都准备好了么？一定要这样？一定会赢？"
我不是善良的人，不善良也不懂那些爱国爱民心忧天下的破道理，不是看见几个尸体就受不了的人，我一直为自己活，反正这里也都不是我的家。可我担心的是，我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受伤，我不了解历史但我也知道这样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有那些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朋友，总会有一排的人没有将来。
真闹心，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那天离开的时候说，过两个月在处理我们的事情。
就是要先去干这些事么？
我之前那些无聊任性、那些儿女情长都先抛诸脑后，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急冲冲的跟两位大哥告别，骑着我的宝马奔回苏州府。
章探已经回来了，正笑眯眯的问我要不要吃饭，他们还把我当作只关心吃吃喝喝的傻子，我当即问他，"章探，你们官府最近都在干嘛？"
章探看着我有些犹豫，吱吱唔唔的撇开话题。
我说："我知道都是机密，你差不多捡捡能让人知道的告诉我就成。"
章探说："加大兵力管制，尤其是往北的州县，来往人群都查得很严。"
我说："这我也知道了，还有呢？"
章探终于明白的告诉我："陆大人说，不要和苏汔说这些。"
陆窈筝？我琢磨琢磨，没琢磨出来什么东西。
我问："陆窈筝人呢？"
章探答："把苏州中州一带的兵分配一下，一部分送回京城复命。"
我笑着点点头："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然后我跑出门，跳上马，我的宝马仰天嘶鸣，带着我向前飞奔。
他不是说，想干什么就去吧，我不限制你的自由，别忘了回来。
我现在就突然想回去见见他。
突然想。
想的发慌。
这么想着，我的后脑勺不知哪个部位，忽然针刺一般的疼起来。
我的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幻觉，和顾尘晚在一起的幻觉，那样汹涌而来，那样万劫不复。
好疼。
我终于忍受不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感觉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女的，很像街头摆小摊给人算命的神婆，使劲拍打着我的脸，叫嚣着："我的妈呀......总算找到你了！"
我一翻白眼，我是男的好不好，那块像你妈？！
这么想着，就彻底昏了过去。
^^
　48　异世回魂
渐渐转醒，我在路边的一个凉棚里，眼前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吓了我一跳。
神婆见我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钱。"
我说："我叫苏汔，不叫钱，你认错人了。"
她说："我知道你是苏汔，所以才管你要钱，你还欠我钱！我现在一屁股债，你快先还我！"
"大姐......"我尊称这个看上去比我还小两岁的神婆，"哪有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茂名抢劫的，真是的，我还有重要的事，先走了。"
"喂......"她喊我，我跳起来去寻我的宝马。
她又"喂"了一声，我还是没有搭理她。
直到她仿佛不经意的说出来一句话，让我整个人愣在原地，"苏汔，我知道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因为，是我把你叫回来的。"
我慢慢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好像刚才是我听错了一样。
"你没有听错，"她得意的看着我，"我是通灵世家长大的，我会巫术，也会读心术，招回一个普通的灵魂，根本不是难事，但是遗憾的是......我招错了......"
"什么意思？"我费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开始引诱她，"告诉我，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钱。"
"你别赖啊，"丫头满脑子就是钱钱钱，一听我这么说，赶忙在我身边坐下，还牢牢抓住我一只手，生怕我溜了。
"快说了。"我催她，先往她手里放了一点铜板，丫头眼冒金光，我说，"全告诉我，还有银子。"
"嗯，我说我说，"丫头的神情认真下来，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些什么，然后睁开眼看着我，"他......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他来找我，那时他快要死了......他只说想要把他来世的灵魂找回来，因为他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