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栖(女变男)+番外——流年轻抛

作者:流年轻抛  录入:10-07

将眼睛几乎调成聚光灯,从每一寸地皮上扫视挖寻。

书靖竹。书靖竹。

如果没有我,那么发现不对后,冲上前去的应该是泯愁。泯愁的功夫必然要比你高明,他也许就能全身而退。好吧,即使你们水平相当,今天受伤的也是他不是你。我知道我自私,可我真的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是你不知道时,我初见你的一眼,还是重逢时你拈坛的一饮?亦或你拍我的肩对我以友相待,派泯愁来送我远离是非的君子一诺?明明的,明明,只是如此简单的互动,我竟然,陷入一场自导的痴迷。唯盼,你可以安好。

我有我的原则与顾虑,所以对你的善意一度推拒,可那些都不与我心中所愿相抵。我只不过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你健康快乐的消息。仅此而已。

蓦然,暴睁双目。

……

第九章

不知走了多远,脚很痛,人很累,眼睛是否被心灵逼迫出了幻觉?炽怜!在前方五米外,藤蔓缠绕掩映的洞壁上,有红瓣婀娜,看不到花蕊。不管是不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尝试。

我与洞口直线交汇,自然只有五米左右,可,那洞口长在山壁上。我的视线斜向下25度角可见,洞口,与诱惑我的红。

至于我,正站在一个峡谷上方,那山洞在环峡谷的山壁上。

吞咽一下口水,我想,还不能确定是否是炽怜,不能让泯愁过来。如若不是,那就浪费掉不必要的时间。拔出买来防身的匕首,锋刃还行。插入脚底山壁间石块缝隙,还好,够牢固。

将匕首放回腰间,选好一个下脚的地方,双臂撑地,慢慢将脚放下。踩到凸起的石壁,再找牢靠的地方,手抱,脚挪,像壁虎般一点点游移。实在没下手的地儿,就靠匕首。

一点,一点,额头渗满汗水时,我终于挪到那个洞口。长舒口气,探身进去。

花盘硕大,离地太高,看不清内里。踮起脚,抓住一块尖石,将身子悬提起来,小心翼翼把花摘下。红瓣,银紫的花蕊,妖异而美丽,可惜非吾之所需。浓重的失望,不及升腾,一条黑色长尾“啪”地甩上我,顿时把我卷飞出洞口。依稀看到黑漆洞内,殷红的,野兽的眼睛。

本来要扔掉手中无用的花,下意识间又把它收紧。若前辈们诚不欺我,有异兽守护者必乃奇物,说不定有用。但我不能保证,所以不敢给泯愁这样飘渺的希望。

红色,是找到。白色,是出意外。

白色焰火伴着尖啸声冲上天空。黑色长尾在这须臾之间再度袭来,还有喷薄的白色浓雾。长尾,目标是花。浓雾,目标是我。

没有再多的手,不能保护我的头面。是毒,还是腐蚀物,随它。一手攀住长尾,一手将花远离。泯愁,我能否等到你?

长尾剧烈甩动,我在浓雾中意识昏沉。活了一生两世,也许就这样再没行迹。是你缚住我,还是我欠了你?即使我和泯愁失败,以煜国之力,必会找到炽怜。一定是这样子才可以。对于我,即使失败,毕竟我付出了属于我自己的心意。书靖竹……

淡蓝纱幔重重,穹顶一片雪白。锦被轻红,被面穿蝶金线娇花铺陈。我没有回家,也没有死去,那么,我在哪里?

“你不会武功。”

非常柔软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在耳边,说不出的醇厚,但是,也非常柔软。一种让人愿意沉浸沉醉沉沦的柔软。

我不会武功,这是事实,他在陈述,我不必回答。侧首看去,陷入一双眸中。几分邪肆,几分纯真,几分冷漠,揉和在一起。微醺,很美。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俱是不语。我惊艳,他冷淡,凝眸僵持。

他的傲气敌不住我不欲开口的懒惰,柔软声音如愿浮起。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逼讯,只是很单纯的好奇。

做什么?书靖竹,炽怜!我没被怪物绞死,没被甩飞摔死,那么花呢?我的手动弹不得,全身都僵硬麻木。高位截瘫?这么惊悚的词蹦入脑中,苦笑溢出嘴角。毋宁死啊。

“花,救人。”声音嘶哑。我必然流露出了绝望和惶急,因为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兴味。现下的我,厌恶这种兴味。

“谢谢你救了我。”沙哑说完,闭上眼睛,隔绝他和我的互动。这是一种逐人的表示。我知道我这样毫不诚意的感激太过无礼,但我本身就是这样随性,再坏境况也不过如此。瘫痪,于我而言,不会低于死亡的恐怖。甚至,尤甚死亡。

幸好,我发出的是意外的信号。希望泯愁及时找到炽怜。书靖竹,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欠你的却已然还清。

对于我自己,如果不能回家,那么,生生死死,不会比一滴清露的生灭更精彩可期。

半晌,未听到丝毫动静,想必那人已经离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上方10cm处。如烟眉眼,静玉面庞,没有丝毫让人不适的压迫,有的,是纯粹的审视。

“你,很奇怪。”他没有一丝被人抓住偷窥的尴尬。

也许,他终于认为等我开口是比他开口更难的事,所以,这一次我们并没有无言对视太久。

“你辛苦采的花没啦,你的身子不能动啦,难道你没有任何问题问我?”

我捕捉他每一分表情,发现除了刚才那一秒的兴味外,此时,真的只是奇怪。没有得意和嘲讽的意味,也没有要挟的企图。

“那么,我的花呢?”他说我奇怪,我想,他并不比我少奇怪多少。

“你为什么不先问你的身子?”他的眼眸中有一点点戏谑。

“你把我当作宠物捉回来逗弄吗?”有些习惯他的模式,我并没有生气。

“好吧,花在。”他无奈。

“那么,我的身子还能动吗?”

“不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他静静看我,眸子益发黑亮。

“也许,自杀。可我舍不得咬自己舌头。你把我杀死,偷偷埋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他端详我半天,发现我不是开玩笑,皱起眉头,神情恢复最初的冷漠。

“如果你不想让双手沾上血腥,那把我抱回我摔落的峡谷上方,让我再摔一次。你不必再救。我摔死是福气,摔不死就饿死,好不?”

他愈加冷漠,声音依然柔软,却加入了冰层:“或许,你觉得不怕死是种勇气?”

“不,比起死,我更怕这样活着。我不是勇于死,而是畏于生。”

他挑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全身不能动,吃喝需人喂养,出恭要人帮忙,世间除父母外,谁能一生都这样伺候我?只可惜,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而我,纵然有人养一辈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胸中亦无大才,于己艰难,于人无用。活,没有意义。死,反而轻松。”

他站起身,俯视我,再次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找炽怜救人。”

“可你摘的并非炽怜。”

“我要喝水。”

他一愣,方移步寻水。真是的,我嗓子如此沙哑,他都不知道我需要补充水分吗?

拔开塞子,他将一个小瓶子悬在我唇上,我吸吮得一干二净。

“不怕我下毒?”他问。

“有必要么?”我瞪。

他眸中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可惜嘴角依然冷漠。

“这个比水要好。可以继续了么?”他比个“请”的手势。

第十章

嗯,确实嗓子很舒服。我给他讲蝶断谷中大片生长炽怜的地方都被人焚毁,我如何误打误撞看到那朵不知名的花,如何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去摘花,讲到那个尾巴很长,眼睛殷红的怪兽。顿了顿,看他没有打断询问的意思,便继续讲下去。

“本来我要摔下峡谷,那兽恰用长尾来抢花。我抱紧它尾巴,却躲不开它喷出的白雾,之后就意识涣散,再后,就在这里醒来。也许,你可以把我不知道的那部分补全?”

“你不会武功。”

“我相信,这一点非常显然。”

“炽怜。现在最需要炽怜的就是中了寸断的煜国将军书靖竹,你是他的家臣?”

“不。我生长在蒙国,与他相识不过两日,言谈不超三次。如果你有兴趣,那么,那是另一个故事。我可以给你讲。”

看到他并没露出势不两立的民族情结,我庆幸蒙和煜并不是中国人民对小日本的仇视状态,否则,不及分说,我身上也许已经多出伤痕。尽管我没有知觉,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躯体被他人无辜虐待。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相?”

“编造事实,我还要费心记住自己编下的故事,很麻烦。”我笑:“况且,如果我说的是谎话,我一点也没看出它比所谓的真话高明在哪里。”

他一双黑眸眨都不眨看着我,仿佛这样就能辨清真伪。我坦然以对。没有攸关生死和什么重大利益纠葛,没有任何欺骗的必须,我是宁可沉默都不屑于编造谎言的。只有一个人想要相信时才会执着真假,无论他如何判断,我感激他想要相信我的心情。否则,单只蒙国境内有人为书靖竹找药,我连死的资格都足够啦,何止于被怀疑?

稍顷,他又踱回我床边,坐在我的身旁。

“你发出的白色焰火是什么意思?”

应该相信这个人吗?我需要有人把那奇怪的花交给泯愁,说不定可以克制寸断呢。我决定赌一把,反正如有什么不对,泯愁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我要相信书靖竹的眼光。

“表示我出了意外,来得及救就救我,来不及就罢。不必到时因找不到我而焦急,可以继续找炽怜。我们一同来的,一共只有两个人。”所以,如果你要抓泯愁,派的人请少些,这样泯愁脱险的机会更大。

“也就是说,你把书靖竹看得比你的命重要,不想因你莫名消失而让同伴担忧,从而不能专心找炽怜。”

“也没有那么伟大。我当时是离弦之箭,发不发已然不是问题,只能等待射中的是哪一个结局。书靖竹还是巢中的鸟儿,细心呵护,终可避过风雨。这是现实,并非选择。”

“如果我说你采回的花,可以救你,也可以解书靖竹的毒,但这花,世上仅有一株,你作何选择?”

“世上是否只有这花能解我现下症状?”

“是。万物生克法门玄妙,尤其毒物。越毒之物,近旁必有相克之方。那异兽的毒气恰是此花方能解得。”

“世上是否只有炽怜和那花能解寸断?”

“你难道没发现炽怜和那花极为相似,除了内层花瓣和花蕊一嫩白一银紫?”

我点头,他继续讲:“那花名为碧回,意即碧落黄泉亦可追回,确非凡品。但繁衍艰难,又有异兽伴生,是世之珍稀物事。现今知道碧回的已经不多。炽怜是它的变种,能大量存活,药性却失了六成。尽管如此,炽怜大量存活的前提是生长在蝶断谷。”

“那么,世上真的只有一株碧回可剩?”

“非也。但碧回可遇不可求,谁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第二株、第三株。纵使找到,也没人有把握斗得过异兽。你是被异兽抛卷到空中,我恰巧看到,用长练将你救回。我若与异兽正面遭遇,胜负生死难料。”

他看看我的神色,我学他方才一般做出个“请”的手势。

“况且,你被毒气侵袭,我锁住你全身大穴,用特殊手法闭了你几条经脉,才没让毒气攻心。然,闭经锁脉非长久计,就算撑到寻来碧回之时,你难保不终生瘫软于床。你之前已说,若此,毋宁死。几番思量,于你而言,岂非世间只有一株碧回?”

想到献血,我问:“如果放血呢?将四肢一齐割一个口子,放出部分毒血,等体内再造新血,慢慢稀释毒性。”

“想法不错,可惜,你缺的就是时间。”

我沉默片刻,问道:“谷中是否已无炽怜?”

“那边书靖竹一中毒,这边大批官兵就焚烧炽怜,几乎把蝶断谷每一寸土地翻遍。”

也许官府有炽怜,但危险更大。一旦被捕,届时,我和泯愁一死一囚,就是有碧回也不能送到书靖竹手中。至于民间,那更无异于大海捞针。皱眉沉吟,心中已有计较。

他平静地看着我,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对我即将进行的选择很感兴趣?”我挑眉轻笑,他不置可否。

“湖城蝶断谷内有秘境,奇阵布列,其位难辨,出云宫世居其中,不问世事。但若有他人侵犯,必不轻容。”

他点头:“看来虽没有武功,脑子倒还好些。”

横他一眼,懒得与这人扯皮:“你可以用绢布缚我双目,将我带到远离出云宫的地方,我燃红焰,让同伴带走碧回。”

他目中邪肆之色陡增:“我救你一命,你却拿何物相报?那碧回再珍,也只救得一命,如今,你也是一条性命呢。”

想了想,我赞同:“好吧,那碧回就当给你的谢礼。”

“哦?不救书靖竹啦?”

“如果我还能够,我会继续寻找炽怜。如不能,我人事已尽。你救我是事实。”

“为何不救自己?他不过是疼,你这边是救命用的。”他波光流转间,邪意稍减,增添几分纯真。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牵挂执念,他有家国抱负,当救有用之人。尽管他只是疼,可那疼每日摧折一个原本风发意气之人,不比死好过。”

我的死只是一瞬苦痛,或许我就能回家去啦。他的痛却是日日瓦解着意志,牵动无数亲友担忧。如果别人也没拿到炽怜,我无法明明看到救他的解药却自己服用了再说。

“我若索走碧回,你无救,书靖竹被痛折磨,你可恨我?”

“不。当初你不救我,我已经无救,书靖竹也仍需被痛折磨,甚至我们死活与你毫不相干。你救了我,书靖竹仍与你无干系,我却多了活的机会。只是毒太诡异而已。我不认为做了事情取得相应报酬是错。”

他呆滞片刻,笑了。不是邪肆的,不是纯真的,也不是冷漠的。有些呆,有点苦:“你是哪里生养出来的?脑子里尽是些什么?别说了,也别想什么报恩,什么有用无用,什么相干不相干。累了吧,歇息会儿。”

最后一句,仿似轻纱拂面的温柔。他的手掩上我的眼睑,我竟然就那样,乖乖地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第十一章

等我再度醒来,居然看到泯愁。

柔软的声音紧贴着头顶:“醒了么?”

我转动头,仰面看到那让人微醺的眸:“嗯,醒了。”

“如你所愿,花已经给了他。他坚持要你醒来,否则,以为是我胁迫了你。”柔软的声音夹杂着戏谑的笑意。

环顾一下,我来到了发现碧回不远的地方。被抱在别人怀里,却一点触感都感受不到,身肢僵成这样吗?真与高位截瘫何异?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我想了解究竟事态在我不清醒时是如何发展的。

“事实。你找到解药,可不幸身体暂不能行,颈以下不能活动自如。”

我看向泯愁,微叹口气:“是的。就是这样。我摘……”突然不能说话,我莫名所以。听到抱我的人说:“你不用解释那么详细,我已经告诉他你摘花时不慎沾染毒气,我在附近看到,恰好救了你。寸断让人痛得生不如死,何其歹毒。既已拿到解药,先救你们拼死要救的人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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