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不知道又在干嘛,伊恩尴尬地亮了警徽,我很抱歉。
他是个病人!一个医生愤怒地叫道。伊恩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哈。西雷斯轻声说,伊恩像碰到救星一样冲过去,避开医生的质问。怎么了?他问。
湖水已经被抽干了,一些以前掉入池塘的锅子、玩偶之类的露出半个头,久不见天日,显得残破又冰冷
。伊恩顺着西雷斯视线看上去,湖底的淤泥里,赫露出半只苍白的手掌。
伊恩迅速掏出手机,拨了局里的电话。我在伊利丝精神病院,这里可能发生了凶杀案。他快速说,
虽然知道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是他的习惯,而且这至少避免了医生更多的指责。
他慢慢走到那手掌旁边,它并没有水被泡得肿涨,仿佛它才刚刚落进去一样,无名指上带着一个银色的
戒指,他想像有某个女人正在等他回来,在某个平凡的星期一,没有任何征兆地,然后他永远也回不来
了。
杰尔!我的天哪!一个消防队员叫道,他冲过去试图把他从瘀泥里爬出来,伊恩还没来得及阻止,
又是好几人冲了过去,这样子犯罪现场完全没了,他想,但并不觉得怎么遗憾,因为即使照了再多照片
也没有用处。
一个男人被挖了出来,他是一个黑色短发的男子,已经完全冰冷了,双眼张得很大,可是塞满了泥巴,
看不出是死时是什么表情。
天哪,我刚才还看见他,他是怎么该死的他的一个同事语无伦次地说。是的,他是怎么在
这么短的时间里落入一个甚至还不至没顶的池塘死掉,而且还被这么深地埋进了淤泥里,伊恩知道如果
他们再挖下去,也许还会挖到别的尸体。
这回弗利克找不到他的后备食物了。西雷斯评论。
这是怎么回事?!伊恩大叫道,看着那一圈围着死者悲痛的队员。火已经扑灭了,空气中弥漫着浓
郁的焦味,和一切结束后的死寂味道。
那东西他看上去是个人类!他甚至有身份登记!那怪物可以变成人类!
他本来就是人类。夏洛特说。
可是
他是不是次级恶魔,他是一个黑暗系的通灵者。女孩说。伊恩转头看她,意识到对这个世界还有太
多他不知道的事。
真正的天使和魔鬼都是少数,像驱魔人中心,他们真正管制的是大量驱魔人,天使是凌驾于管制之外
的。而那些驱魔人,绝大部分只是拥有特别能力的人类,弗利克也算是其中一个。夏洛特说,用手指
比划。
你看到他爬上来时眼中的血色了吗?他的鼻孔和耳洞里也都是那种颜色,实际上他身上所有的孔洞都
是血红色的,因为那是他内在力量的颜色,当他使用它时它们会溢出,当不需要时,他也能像刚才那样
把它们收回,那时他看上去是正常的人类。不过他拥有的是和地狱同步的力量。
他吃人?伊恩说。
是的。有一些黑暗系的通灵者会变身成怪物,他们大部分供魔鬼驱使,属于高级奴仆,比次级恶魔的
力量可强多了。夏洛特说。
伊恩捂着额头,高级奴仆,那孩子还真是一次比一次升级。
不,他还没能力让这种生物服顺于他,他只是个刚露出个脑袋的小杂种。夏洛特说。
那这个血红色的怪物是自然而生的?伊恩想,人类中也隐藏着这样危险的东西?他看着病人被带走的方
向,为什么他们中会出现这种家伙?等一下,难道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他问。
两个驱魔人没说话,伊恩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你们真准备放他走?!你们在开玩笑吧,它还会杀人
!你们是驱魔人!为什么
因为规则说他可以活着,只要有主人认养。西雷斯说,转头看向一个方向,王子殿下还没能
力养这么凶暴的宠物,但国王陛下可以。
伊恩张大眼睛,另一侧,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金色长发的青年。虽然是隆冬,可是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
衫和黑色宽松的长裤,裤腿塞进黑靴的长筒中,胸前放着一支含苞欲望的黄色玫瑰。他的姿态优雅慵懒
,一手抵着下巴,朝西雷斯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微笑温柔,而且恶意。
一阵烟雾吹过,拂过他的身影,然后他像雾一样消失了。他站立过的地方一片空旷,仿佛那本身就是个
幻影似的。
第五章国王的宠物-2
杰拉尔德,那个杂种!夏洛特咒骂。
那是什么?伊恩问。
一个上位魔鬼。夏洛特说,等一下,那个弗利克说王子殿下去寻找力量什么的,他能到哪里
去寻找力量?他可能去求助于其他的上位魔鬼了!
杰拉尔德?不,他不会收留他。西雷斯干脆地说。
你很意外你这么笃定。夏洛特说,瞟了他一眼。
魔鬼又不是幼稚园老师。西雷斯说。
夏洛特叹了口气,一方面这是对的,如果杰拉尔德真的收留了那小杂种,他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这
纯粹是在标榜自己是罪犯。
西雷斯笑起来,杰拉尔德什么时候停止标榜自己是罪犯了?他得对这城市一半以上的罪恶负责。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建筑的方向走,火焰已经被扑灭,它像一个烧坏的焦糖蛋糕一样难看地伏在那里,散
发着难闻的味道,色彩更是可怕。
警官,你看到弗利克了吗?我们找不到他!一个医生跑过来问,然后敌意地看了西雷斯一眼。
我没看到他。伊恩说,我也不想看到他。
该死,这里很危险,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设备可以看着他们,他的神志很不清醒医生用一副焦急
的口气说。
也许他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西雷斯说。医生用一副被踩了尾巴的表情瞪着他,他是个病人!我要
投诉你,你威胁他,而且天知道你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虽然知道西雷斯是清白的,但伊恩太知道俗世里的麻烦,比如说投诉。他息事宁人地说道,他什
么时候不见的?摆出要查案的架式。
我也搞不清楚实际上我们给他换了件干衣服,因为还要照顾其它的病人,所以让他独自呆了会儿
,然后他就不见了啊,他丢下了他的画。他递给伊恩一张画板。
后者接过来,然后为画的内容张大眼睛。
画里本该是是个窗明几净的大厅,线条笔直而利落,却被铅笔漆得一片黑暗。黑暗中,无数肢体扭曲的
人类聚集在这里,伊恩几乎相信没有人类的手和心灵能画出这么黑暗和痛苦的线条,每具肢体只是寥寥
几笔,却是地狱中最痛苦的扭曲和翻滚。
画的下角签着安德烈?希文的名字。伊恩惊讶地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身影,一样只有几笔,背后却有一双
黑色的翅膀。他站立的地方空了一圈儿,他伸出手,似乎是那群人的领袖。不他在受刑,他伸出手
,他在引领邪恶,他也是在向天空痛苦地尖叫
有点儿吓人,是吧,这是希文画的,弗利克很喜欢他。医生说,该死,我们没有找到希文,他可
能还在建筑里面
看到西雷斯转身向建筑的方向走过去,夏洛特紧跟在他身后,伊恩向医生问道,这幅画我能留下吗?
对方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
他的话没说话,伊恩便抓着画板向烧焦的建筑跑过去,这种行为当然是应该被阻止,但因为他的警察身
份,所以根本就没人过问。
等一下,这里面可能很危险!伊恩叫道。
你可以留在外面。西雷斯说,一边拿出一包烟,悠闲地咬了一根在嘴里,好像他总是遇到这样的情
况。
伊恩瞪了他一眼,紧紧跟上他们。
他看了看手中的画,你觉得魔鬼痛苦吗?他问夏洛特。
后者早就瞟到他手中的画,但也许是作为天使她看惯这样的邪恶了,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特别的兴趣。
这并不是线索,只是遗留物。
不,痛苦的是人类的部分。她说。
伊恩看看画,那长着翅膀的生物凄厉地朝着天空尖叫,或是朝着上帝尖叫。画其实并没有这么细致,但
他就是知道。
你是说安德烈?希文的部分吗?
你知道吗,人界是炼狱。夏洛特说,伊恩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些,一时愣在那里。
人类感受一切的痛苦和迷惑,无论是肢体还是精神。没有属于人类的部分,无论是天使和魔鬼都会愉
快得多。天使喃喃地说,她张开手,她的手苍白纤细。
你痛苦吗?伊恩突然问,看着这个不快乐的天使。
西雷斯突然笑起来,看到伊恩愤怒的视线,他摆摆手,抱歉,只是你的问题听上去好蠢。
他们已经来到了建筑中,这里的热度让人难以忍受,火焰的气息还没有散尽,并随时可能发生倒塌。到
处是死亡留下的焦黑,各类物品的尸体阴沉沉地躺在那里。伊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是和两个驱魔人来到
这里其中一个还是天使,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寒意,那没有因为这两个正义者的行为有半点减少。他
曾设想过很多关于天使的情况,但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西雷斯熟练地在建筑的尸体里穿行,然后他走到一间焦黑的房间中。这里是希文的房间。他说,伊
恩这才想起便签上有希文的地址。
猎犬,你能闻闻这里的味道,然后找到房间的主人吗?西雷斯说。
伊恩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他感到被侮辱的愤怒,我受够你的冷嘲热讽了!他大吼道
。
不能?如果你不能,犯不着这么大声叫出来。西雷斯用一副索然无味的语调说,向外面走去。
阿尔封斯,你说话不用这么讨厌。夏洛特说,然后向伊恩道,你和魔鬼之间有条线,格瑞格,当
它盯上你的时候,你同时也可以回溯于它。一般情况下它们会称之为猎食之线,但这其实只是针对
一方更强才能这样说,线就是线,弱的一方同时也可以反过来追踪魔鬼。
他不需要用那种比方!伊恩叫道,仍是一肚子火。
西雷斯突然停下脚步。听到了吗?他问。
什么?伊恩怒气冲冲地问。
啪的一声。
那声音是从他们后面的某间房子里传出来的,任何时候会有声音都不奇怪,但是出现在一个刚刚烧尽的
火灾残骸里,就格外诡异。
夏洛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西雷斯朝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夏洛特顺
从地跟在他身后,伊恩只好也跟着。
他们走出十几尺远,又听到了第二声轻响,只是这次进了一些。
夏洛特做出有东西跟着我们的口型,西雷斯点点头,他继续向前走,隔了十几秒,那东西又跟了上
来。夏洛特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到,光线越来越暗,而这条走廊还没有窗户,到处看上去都是黑乎乎
一片。
西雷斯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大厅,那里的光线要更好一点,如果真动起手来,它也更活动得开手脚。
太阳只剩一半挂在天边,艰难地维持着它的光线。但在建筑里被消弱了一大半,黑暗张牙舞爪,所有的
尸体都像不怀好意。
西雷斯吞了口烟,然后吐出来,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伊恩看不顺眼,他一直看他不顺眼。
这建筑还真是不干净。夏洛特说。
王子殿下的父母可给他找了个好地方。西雷斯低声笑道。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伊恩冷冷地说。
我并不太关心你的想法,你非要告诉我吗?西雷斯含糊地说,叼着烟。
你非要这个样子吗?!伊恩大叫。
西雷斯转头看他。是的。他冷淡地说,只是确认一下,长官,如果你现在滚,你知道我不会
哭着求你留下来吧?
伊恩看瞪了他几秒,转身就走。他无法和这个人多呆一秒钟。
夏洛特瞪着西雷斯,你不能说话不那么欠揍吗?她说,看了一眼伊恩消失的地方,我得去跟着他
,这里不干净。自己小心点儿。然后她朝伊恩的方向跑过去。
伊恩很意外她会追过来,实际上她和他还更像一对儿朋友,他们说话时他完全听不懂。但这也让他反省
自己是不是太孩子气了一点,他停下脚步。
我很抱歉。他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压抑
不,不,你不用道歉。女孩迅速说,那你也太可怜了,因为你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我从没见过能
和西雷斯相处的人,凭什么一个警察要例外呢?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试图解释。他很不喜欢别人接近他。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孩子,一直到现
在我还是很惊讶是什么让一个孩子变成那种性格
伊恩笑起来。
怎么了?夏洛特问。
不,我只是觉得你称呼他是孩子的语气很奇怪,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次夏洛特笑起来。不,格瑞格,他是个孩子,你也是个孩子。据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但我可以提
示一下,我比阿尔封斯大三岁,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可不是夸张,他对我确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儿。
伊恩张大眼睛看着她,怎么努力也不能把嘴巴合上。你在开玩笑吧?他说。
这并不是个特别有趣的玩笑,不是吗?关于一个女人的年龄。夏洛特用一副忧郁的语气说,然后又
笑起来,你不需要和他好好相处,没人能和他好好相处,所以别绷着脸跟我说对不起了。
可是你看上去很年轻,因为你是个天使吗?
这次夏洛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天使该是高贵和自然的,而我不是,这身体是畸形,是不自然
的。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双纤瘦的孩子般的手。这该死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天使纯洁的标志,
这是恶心的伤口!
第六章水泥地狱
夏洛特语气中的恨意让伊恩吓了一跳。但她立刻朝他露出惯有的甜美微笑,我不知道天使或恶魔是什
么样的,但我们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我们都是人类。
伊恩低头看那个画板,邪恶的魔鬼在痛苦的尖叫,他知道那个背德的生物一样会因为被抛弃感到痛苦,
像这个长着白色翅膀的女孩,也同样会为了被伤害感到愤怒一样。
他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副画相当眼熟。他以前可没见过这东西夏洛特?他说。
女孩回过头,伊恩指着那副画面,你觉得这画里的建筑眼熟吗?
夏洛特拿过画板。是这家医院的大厅。她说,盯着画面,大厅变成了地狱,无数受到煎熬的灵魂尖
叫扭曲着。
她猛地转头去看大厅的方向,西雷斯还在那里。伊恩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他转过头,走廊黑乎
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一直跟着他们的东西,现在正在后面。
阿尔封斯?西雷斯站在大厅中央,环顾周围,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黑色残骸,张牙舞爪,不怀好意。
他吸了口气,像个诅咒一样,他总可以嗅到空气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味道。他走到大厅的角落,味道最
浓的地方是一小面墙,它被烧得漆黑,味道是从墙体里传出的。他蹲下来,伸出手碰了一下墙砖,它变
得像千层饼一样脆,一碰之下,就倒塌了下来。
一只焦黑的猫尸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把香烟凑近嘴唇,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让他很舒适。
墙壁曾是被封死的,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只动物曾有黑色的皮毛,并且被封入之前是活的。他几乎可以
听到它痛苦死亡时凄厉的惨叫,可是没有人会在意一只猫的惨叫,并去寻找它隐蔽的所在,人们都忙着
救人。却不知道它的惨叫却会传入另一个空间,唤醒另外一些世界的居民。
这是一个古老的魔法,关于如何唤醒那些凶恶的死人,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使用。
他慢慢站起来。
光线很暗,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隐隐看到他上方的某个东西。这是一具尸体的形象像一个逼真的
怨灵壁画它被分尸成了十几块,手脚和脚体堆在一起,正对着自己的头它的脑袋,它的嘴巴大张着
,眼睛的地方只有两颗眼球,用它一丁点的眼珠和它身体的一切器官尖叫着它的恐惧和怨恨。
有人曾经把一堆被肢解的尸体砌在了墙里,火焰让它在墙上显了形,而且显出来的还是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