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回去之後,爹爹不会对自己这麽好了?还、还是,爹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留下……?要是自己赖著不走的话,爹爹会不会讨厌自己?
凤惜想著,心口有些发疼。抚著胸口,是不是,又生病了?
6
圣朝的民俗节日除了秋霁外,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花霁。每逢春日,圣朝国土繁花盛开,花团锦簇,各都城皆有不同的花霁庆典。其中,就属南国最为热闹,南国地势良好,气候温暖,在春时便是繁花争艳之季。各地爱花之人皆会涌向该地,以亲睹花霁盛况。故此,南国又蒙圣皇隆恩,赐名花都。自四王之争後,南国便列入暗皇凤氏领地,以示其功彰。
南国境内,一辆繁华的马车缓缓驶入。这时候,多是个地方来的达官子弟,人们自见怪不怪。倒是马车内,那不安份的少年,脸上是难耐的兴奋,频频撩起帘子,一双晶莹的眸子好奇地四处瞧著,却又不时望望对座,男人正闭目养神。
只见,那男人一袭银袍,和那些盛装的贵族子弟相比,著实随意许多,但穿在那如天人般的男人身上,却又是那般典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硬是把那些自栩高贵的富家子弟给比了下去。
少年呆呆看了几眼,不禁暗暗吐舌,爹爹这样子,还真的怎麽也看不腻。一会儿,又被外头那热闹的声音吸引了去,连忙将头探了出去。少年却不知道,当自己离开视线的时候,那双原是闭著的眸子便会缓缓睁开,贪婪地注视著少年,似乎想把少年的每一个样子、笑颜,都记入心里。无意瞧见少年孩子气的举动,男人眼里是淡淡的笑意,轻易地化去了那冰冷的气息。
“君上,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尚喜微颤的声音。凤惜原是赤脚,刚想把鞋子套上,一个转身,就被男人抱了出去,连脸红都来不及。眼前是一座官邸,自暗皇收复南国,便已经列入凤氏名下。那似是车夫的白衣侍从,连忙跟上,大门两侧的白衣侍仆俐落地推开大门。凤惜著急地向後望,确定尚喜有跟上来,开心地挥著手。
要是只有自己和爹爹的话,那可不知要如何才好。倒是凤惜这举动让男人眼神微微一暗,就是对一个路上巧救的仆人,惜儿也如此亲近麽……凤韹从未将尚喜放入眼里,只知道,儿子身边有这麽个服侍的人。出身低微,救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但最後到底还是救活了来,只要无二心,放在惜儿身边看照也好,就算有──凤韹冷冷一瞥,那便是碎尸万段,也不足惜。
似乎接收到那寒入骨子的视线,尚喜全身一颤,头越发低下,脚步也有些不稳。
“爹爹,”凤惜小声唤著。“放我下来好不,很多人看著。”凤惜虽然孩子心性,心里却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大人,身材娇小些,又不见长,这是凤惜心里头的疙瘩。凤韹沉吟,而後目光微微一扫,那原是站成两列的白衣侍仆已识趣退下。凤惜睁大眼,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也只好任男人抱著自己,直直走入楼内。
“爷。”迎来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巧容美颜,见到凤韹时,盈盈下拜,动作俐落。凤韹颔首,而後抱著少年,落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凤惜愣愣地看著那女子,不知为何,双手不自觉拽紧男人的衣袖,眼神有些戒备。
这动作不奇怪,凤惜自有记忆以来,都不太亲近女子,尤其笑容婉约动人的女子。心里,隐隐地不安,仿佛在那无数的梦中,远远的一双璧人,那看不见容貌的男人怀中,紫色的倩影。“想来,这边是世子了。”女子银玲般的笑声,凤惜听了又是一颤,凤韹意识到怀里人儿的不安,心里隐隐猜测,或许是怕生。
也好……这般不会随便亲近他人。
“带世子下去。”一旁站著的尚喜顿了顿,就要上前。只见,那赶马的白衣侍从走来,手里是一双锦鞋,跪在男人面前,恭敬递上。男人接过,让少年坐在膝上,替少年套上。凤惜愣愣瞧著男人放大的玉容,耳根又红了气来。那天的事,又在脑海里旋转。而後,便把凤惜放下,那白衣侍从领意,带著凤惜和尚喜离去。
只见,凤惜频频回头,在看见男人和女子对坐的时候,心口似乎扎了跟刺,苦闷地转过头去,再也没敢看过来。女子戏谑地看著少年离去的背影,不难发现,男人的目光同是随著那小小的背影。
“爷,梓榕还是第一次看到姐姐的孩子。”女子微笑,从容地为男人呈上茶水,淡道:“没想到,爷这些年变化如此多,好在,现在什麽风雨都过了,姐姐在天上──”
“梓榕。”男人冷声唤著,女子识趣地住嘴,只是将桌上的那精致的糕点推向男人,笑道:“爷嚐嚐梓榕的手艺,记得梓榕小时候,姐姐挺喜欢的。”男人目光深冷,那女子也无恐惧之色。
良久,女子缓缓叹道:“爷吩咐梓榕调察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望著那冷峻的男人,目光不禁停留在那满头白发上。“爷,梓榕给您梳头可好,梓榕小时候,常给爷梳头的。”男人没有拒绝,女子心里欢喜,从随身的锦盒里拿出一个玉梳,走到男人身後。
“爷记得麽?这梳子,是梓榕成年时,爷和姐姐亲自挑的……”小心翼翼地梳这那柔顺的发丝,就连女子,怕是也自叹不如。“那些愚昧之徒有什麽动静?”男人深冷道。女子微微一愣,又快速回复以往的神态,笑道:“自章澧死後,那澜月山庄就真正败了,倒是近几年,出现了不少怪事,首先就是突然独占南北的上官氏,真是让人意外,暗剑回报,听说那族长道真有一手。”
“檀玄教,也是近年传教,行事诡异,却在一夜灭了北皇、东方两个望族。”女子缓缓说著,如同閒话家常。“至於教主,听说,有一双红眸……”男人微微抬眸,冷声道:“郯如皇室。”女子露出浅笑,道:“除了这些,倒还有个趣事。”
“爷可还记得,那失传已久的刹神诀?”男人倏地站起,冷冷看著女子。女子跪拜,“望爷恕罪,梓榕万万料不到,这世上真真还有第二本刹神诀!”
7
凤韹由上,俯瞰那貌美的年轻女子,一双凤眸透著寒光,那女子依旧泰然自若,仅是缓缓扬起头,四目相对。“爷……”女子轻吟,见男人一眼不发,就这麽站著,无上的气质仿偌天人。
“那便让那些人争去罢。”冷然的声音,仿佛方才的事与自己毫无干系。女子惊愕地睁大美眸,身子猛地一颤,一脸难以置信。却见,那俊魅的声音徐徐从身边越过,即使脚步缓慢,却依旧让人觉得,男人急急离开这里。女子立马站起,扬声道:“爷,这──”
“这些事本君不愿再插手。”雪白无暇的发丝轻扬著,女子未来得及将那银丝束起。“凤林阁也让散了罢,由今日起,这一切不再与本君有何干系。”女子怔了怔,男人冷硬的话语,直直敲在心里,玉容有些铁青,而後又回复以往的神色,令人赞叹。女子对著男人,缓缓下拜,轻声应道:“是。”
是……
步入一个典雅的房间,门外站著那白衣侍从,却不见那尚喜尚喜。内间垂下金纱帐幔,凤韹挑开层层纱帐,步伐越发轻盈小心。走近床头,就见床幔那碧纹锦丝後,一个东西高高隆起著。微顿,凤韹俯身,床中央高高鼓著。
伸手,轻轻拍了拍那鼓起的东西,那东西显然一震,便再也不动。凤韹眼神微暗,只得细声道:“惜儿?”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可那鼓起的东西依旧不愿出声。静默良久,凤韹倾身,轻轻抱著那团鼓起,闭目。
为了惜儿……他愿舍弃所有。只要,他的儿还在身边……谁也别想抢走,谁也别想──!
一会儿,男人放开。见那裹著被子的鼓起真是不理会自己,嘴角微微扬起,却是苦涩非常。惜儿不明白,现在的惜儿不明白自己的情。如此,他便等,如同当年,惜儿等著自己的时候……
起身之际,一双白皙的小手,由被子里伸出。男人微愣,只见那小手轻轻地扯住男人的衣角。如此细微的动作,却是让凤韹再也忍不得,上前微微使力,便扯开了那被子。
那少年蜷缩著,惊愕地看著男人,一个闪身,就真要把被子从新拉回来。无奈,任少年怎麽拽著,那被子被男人压著,怎麽也拽不动。瞥见那双凤眸,凤惜顿了顿,讪讪地收回了手,似乎有些委屈地看著男人。“爹……”小声唤著,凤惜在男人面前,总大声不起来。凤韹的心微微揪著,原想碰触少年的手收了回来,“别这麽闷著,爹爹让人拿糖糕来。”
凤惜见男人起身,一急,便直接抓著那只手。爹爹……不肯摸自己的头了麽?想平常那样,摸著自己的头,叫著自己的名……
爹爹……真的──凤惜的脸猛地刷白,全身阴凉。梦里的记忆涌现,那一双璧人,相依偎著,仿佛这世上谁也分不开他们……
“爹爹!”凤惜难得扬声,一想到爹爹真的会和别人在一起……会不会,会不会就不要自己了?爹爹急著要走,是不是因为……那个很好看的姐姐?爹爹喜欢那个姐姐麽?……
凤韹见少年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知在想些什麽,那抓著自己的小手轻轻放开。凤惜坐回床上,再也不看男人一眼,心里又疼又酸。自己就要走了,爹爹都不要陪陪自己麽?揉著双眼,头越发低下,死死睁著眼,似乎只要一眨,眼泪就会滚下来。
忽然,一个力道将自己扯了过去。凤惜抬眸,只见到那美丽的容颜几乎扭曲,似乎在隐忍,自己的双肩被扯得发疼。“惜儿就这般不愿多待在爹爹身边一刻麽!”凤韹咬牙,恨不得就这样,把眼前这孩子锁在自己身边,日日与自己在处一块儿。
凤惜被这麽一吓,心智又只是个孩子,眼泪就给逼了出来,细声啜泣,没敢大声。泪水颗颗落下,凤韹猛地一醒,连忙松了手,小心翼翼地撩起少年的袖子。瞧见那一片白皙上的淤青,刺目非常。他──伤了惜儿……!药──药!
凤惜艰难地止住了泪,看著为自己上药的男人。那药散发著香甜的味,涂在身上有些冰凉,却让人觉得舒服。凤惜却没顾得如此多,只小心偷看著男人。上好了药,让少年躺下。
贪婪地看著凤惜,却再也没敢碰触那孩子。若自己又禁不住伤了惜儿……凤韹顿觉惶恐,心里似乎有一头猛兽在咆哮著,疯狂著──不能!不能让惜儿离开自己!凤韹咬牙,对少年柔声道:“惜儿好好睡下,明日……爹再带惜儿到处逛逛。”而後,起身离去。
凤惜红著眼眶,在男人离去後,悄悄坐起,呆呆地看著那门栏。等等吧……或许爹爹一会儿就来陪自己了……再等等吧……爹爹一会儿就来了。
那晚,凤惜又做了个梦。
一个很小的孩子,满身的伤痕,站在一角。那双眼,小心地看著一个背影,远远地,瞧不清。那背影转了过来,这是第一次,看清那面容。冷峻的双眸,如同看见秽物般,冷冷地瞧著那孩子。那孩子抖了抖,连忙躲了起来。一会儿,又偷偷瞧著,看著那人淡笑著抱著其他的孩子……
凤惜猛地惊醒。深夜,床边空无一人。
× × ×
凤惜一夜无眠,等了一个早上,仍不见男人。凤惜隐隐不安,将手里的药粉倒入杯中,一饮而下。“药就要吃完了……”凤惜喃喃著。真的要回师父那里了,那些药,不能停的。
忽而,瞧见尚喜走进,凤惜眨了眨眼,只听尚喜道:“君上和梓榕主子在外头候著。”凤惜顿了顿,而後轻轻点头。这还是第一次,这麽不愿意到外头逛呢……
“主子不愿去麽?”尚喜问著,凤惜连忙摇首,跳下了椅子。
尚喜脸上突地扬起笑容。“主子要是不愿意去的话,可要随尚喜到好玩的地方?”
凤惜回头,瞧见尚喜脸上的笑靥。良久,重重点了点头。
8
走过巷子,转转停停,凤惜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可前方的尚喜回头,对自己招了招手,凤惜吸了口气,又快步跟了上去。
“尚喜,我们要去哪里?”那巷子阴暗,实在看不到什麽人。凤惜拽紧了衣角,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怦怦跳著。“主子跟著尚喜便是。”尚喜笑脸盈盈,凤惜偏生又没什麽心眼,对人又是全然信任,便也跟著尚喜继续往深出走。
又走了许久,凤惜双脚发疼,可尚喜走得越发急促,心里已经隐隐後悔,要是爹爹知道自己溜了出来……凤惜暗暗抽了口气,手肘的淤青已经褪去,可只要想到男人那双眸子,凤惜脸色微微发白。
他怕。
“主子累了麽?”尚喜回过头,瞧见凤惜脸色难看,频频喘气,额上尽是薄汗,却是一声不吭,只乖乖跟著自己。“还……还好。”凤惜好容易顺气,扯起嘴角。尚喜的双眼发出精光,咧嘴一笑,走上前扶著凤惜。“主子,您还真是娇生惯养啊──”那语气,深冷非常。凤惜突地全身一寒,脖子传来冰冷的触感。
尚喜──!
猛地使力,将尚喜推开了些。凤惜怔怔地看著那清秀的男子,唇颤颤地,却说不出一个字,用袖子擦著脖子。刚才……“尚喜……”凤惜眼里有著恐惧,见那人缓缓向自己靠近,凤惜向後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主子,您这是故作天真,还是呆傻愚蠢呢──”尚喜擒著笑,快步上前,圈著凤惜。凤惜突地全身发软,挣扎不得,无力地倒在尚喜怀里。尚喜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快意地看著一脸戒备的少年,手不规矩地撩开少年的袄子,凤惜闪躲不成,全身颤抖。
深深的恐惧映在那小脸上,胸前的茱萸被恶意搓揉著,只听尚喜附耳笑道:“那男人是不是也这般摸你?还是……”扭著凤惜的下颚,瞧见那少年忍著泪,咬著下唇,疑惑地看著自己。
眸光闪了闪。弄脏他吧……这污秽的尘世不需要如此纯净的眼神!弄脏这双眼!
凤惜大惊,扭过头,抿唇。尚喜眼神一暗,扬起手,往凤惜脸上挥了一掌,直把凤惜打在地上。凤惜一阵晕眩,眼前一片黑暗。
× × ×
寒冷。阴暗。
淡淡的烛光,映著案上交缠的身影。少年在角落,悠悠转醒,目光迷蒙。呆呆地大量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不远处,那紧紧相连的身影。那毫不掩饰的喘息声,透著微亮的火光,凤惜怔怔瞧著这陌生的地方,那案上 淫 麋的交媾。
“潘……老板──嗯嗯……别……别急呢……轻点……啊啊……”身下的那人随著身上驰骋的男人律动著,发出欢愉的呻吟。那男人奋力冲撞著,揉捏身下的少年,只听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尚喜──两年……不见嗯──下面这口……倒是比之前更……诱人了──嗯……”
凤惜吓得咬紧下唇,就怕自己叫了出来。那还在行事的男人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那是张好看的脸,线条柔媚,想来不是什麽正经人。“看样子……小猫儿醒来了……嗯──”男人似乎加快了动作,惹得身下的人呻吟连连。一阵欢好後,男人稍稍披了了件袍子,走近角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