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济愣了一下,语气变得保留,「丰王……不过是个头衔,私下的时候,别把我当王爷看。」
「皇子生下来就是皇子,命中注定,改不了的。」梅留云淡淡的苦笑,「如果你不是王爷,我也不会认识你,更不会有什么『私下』的时候。」
「什么意思?」朱宸济皱着眉头逼问:「如果我不是王爷就没资格和你在一起?」
「要我别把你当王爷看,现在不就是『王爷』在说话?」梅留云拨开朱宸济的手,从他的怀中站起来,「你去哪里?」朱宸济很快的抓住梅留云,以半命令的语气说:「我说可以的时候你才能走。」
朱宸济蛮横的让梅留云正坐下来,硬生生的直入他的体内,「如果你比较喜欢我用王爷的态度对你……也可以。」
毫无缓冲点的坐姿更加深刺激的强烈,梅留云不由得一阵激栗挺直了背脊向后靠在朱宸济身上。朱宸济一只手扣着梅留云的腰部、另一只手分开他的双腿;在爱抚和刺激之下,梅留云的身体本能的兴奋回应,但是他的意识却保持理智。
「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有些事没告诉你不是因为想欺骗你,而是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朱宸济轻轻的舔咬着梅留云的颈肩,「和我在一起的时侯……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享受就好。」
梅留云看似服从的闭上眼睛,然而,一股不安与忧虑却隐隐袭上心头。
早晨,梅留云一如往常的将各路拜帖分门别类的处理,却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清亮的金属鸣响,「我佛慈悲。」接着,门房有点疑惑的过来请示:「梅大人,一个自称来自岭南的僧人求见王爷。」
朱宸济修禅,对各路修行僧侣道人都十分礼遇;许多行脚僧或道士经常上西苑化缘,是极为稀松平常之事,梅留云于是不假思索的说:「将上门化缘的禅师请到斋房好好招待,不需要特别劳驾王爷。」
门房却迟疑的说:「小人原来也是这么想,但是那位师父说他并非上门寻求施舍化缘,而是有重要天机奉告,助王爷驱灾解难、逢凶化吉。」
梅留云略一沉吟,以朱宸济的阔绰名声,假借算命看相之名上门钻营讨赏的人也不在少数,「有任何天机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不,那位师父坚持只能向王爷本人面授机宜。」
梅留云摇摇头,正要走出去看看这个僧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突然间却眼前人影一闪,朱宸济竟然自己快步上前,僧人看见王爷立刻打了佛揖,朱宸济也双手合十回应,「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接着便自顾自的和僧人交头接耳起来。
门房立刻离开,梅留云皱着眉迟疑的站在原处,想一探究竟。朱宸济虽然没有赶他,却将门半掩上,并且跨了一步故意遮住梅留云的视线。
比起开口赶他走,朱宸济故意防范的动作更教梅留云错愕,好像把他当成打探秘密的细作。他毅然走进房里,转身时,眼角余光瞟见僧人将一封密函交给朱宸济,被朱宸济迅速的收进怀里藏好。
梅留云心中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儿,朱宸济才故意大声的说:「那么水路普渡的法事就有劳师父,阿弥陀佛。」接着才随手招来下人准备素斋盘缠赠送,僧人恭敬的收下道谢之后便离开了。
送走僧人之后,朱宸济来到梅留云身边,仿佛不经意的说:「再过不久就是我母亲的祭日,今年我想以她的名义办个水陆法会积冥德,才找那个僧人来的。」
梅留云心中暗想,离黄贵妃的祭日明明还有好几个月,而朱宸济故作无事的刻意强调,更让他暗藏秘密显的欲盖弥彰,梅留云于是随口问道:「所以那位师父交给你的便是法事的名单了。」
「胡说什么,那个僧人什么也没给我。」
「喔。」梅留云什么都没有多说,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朱宸济却像企图转移注意力一样,挨在他身边亲吻搂抱、耳鬓厮磨一阵之后,才悄悄离开不知到哪里去。
之后,朱宸济每隔几日便会离开西苑一两个时辰行踪成谜,连梅留云都不知道他和什么人去了哪里。梅留云假装不在意也不关心,其实心中疑虑越来越深,想看看朱宸济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自动对他开口,他不知道朱宸济有多少秘密、究竟防范他到什么地步。
不过,梅留云也在心里设好了退路,他不喜欢被当成狗似的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保留身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与其被赶出去,他宁愿自己走。
「梅状元。」
距离皇太子生母的寿宴越来越近,当梅留云正在继续尚未完成的「春夜宴桃李园序」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竟然是瑞王朱宸浩,梅留云连忙放下笔向他请安,并立刻遣人向朱宸济通报;片刻之后却得到回报说丰王不在府里。
看来朱宸济又神秘失踪,梅留云心里有些埋怨,却还是为朱宸济打圆场:「真不巧,王爷应该是到兵部议事去了,让瑞王白跑一趟。」
「无妨。」朱宸浩笑着说:「反正我不是来找四哥的。」
梅留云才注意到朱宸浩手上抱着几卷画轴,小心翼翼的将画轴在书桌上,「我新得了一批沈石田的画,想请梅状元帮我看看。」
朱宸浩走到梅留云旁边,展开一幅画轴让他欣赏。画面上绘着江南的山水园林,并落有「沈周」的款,「这是我从苏州的曹太守手上得来的。」朱宸浩说:「沈石田的书画流传太广,临摹仿造者太多真伪难辨,所以想问问梅状元的意见,看是真是假?」
梅留云低头仔细看了一阵,「……落款是真的。」
朱宸浩点点头,「不过,看这里。」他向旁边跨了一步,挨在梅留云左后侧,伸出右手绕过梅留云的肩头指向一处高山线条,「这里……会不会有些太过粗简?沈石田癖性亲和,就算是仿品也照样落款,搞不好是有人仿画,而由本人落款。」
梅留云思考片刻,「沈石田的画构图细秀、笔法沉着,而晚年之后渐为豪放气阔,我看应当是……」
「五弟来了怎么没有人向我通报一声?」当梅留云与朱宸浩的讨论正酣,冷不防的从背后冒出一个声音,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朱宸济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
「之前门房说四哥不在,我才趁机借用一下四哥府上的状元。」朱宸浩的手顺势搭在梅留云的肩上。
「是谁瞎了眼,我在禅房,门户不清啊,我得找天好好把府里上上下下整顿一番才是。」朱宸济走进房中,冷冷的对梅留云说:「倒霉鬼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办你的事?没用的狗东西。」
梅留云一言不发的向两个王爷告退之后便低着头走出书房。
瑞王看着梅留云的背影,「四哥对府里的人管教真是严格。」
「恐怕是不够严格,各个自以为是,而且各怀鬼胎。」
「不过四哥错怪留云了,是我要他帮我看看这几幅画。」朱宸浩继续解释。
听见对方状似亲密的直呼梅留云的名字让朱宸济极不舒服,但他却淡然一笑,「那个倒霉鬼,不过就是个下人,只是会写几个字,乏味的很,没什么特别之处,夸他一下,就以为自己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了。」
「他不是才在武试夺魁,也算个武状元,除了四哥府上之外,哪里找得到这样文武双全、能诗擅画,又有好风情的下人?」朱宸浩故意感叹,试探着问道:「这样的话,我斗胆向四哥讨人,如果四哥不喜欢梅留云,能不能赏给我?」
朱宸济哈哈大笑,「那种不值钱的贱东西,赏了不是让人笑话。」
「看来四哥毕竟是舍不得。」
「什么舍不得。」朱宸济斜睨了瑞王一眼,「把倒霉鬼给你原本也无所谓,我也乐得去霉运;只是把老旧卑微的东西送人显得我丰王小气,让我挑几个又好又漂亮的,明天送到你府上。」
瑞王笑而不语,「别再提那些下人扰人雅兴。」朱宸济将话题一转,「到底是什么风把五弟给吹来的?」
「四哥为太子生母筹备寿宴的事在京里传得沸腾,太子生母是个身份不高的都人,太子的手头又不阔绰;现在由四哥出手办得风风光光的,让老人家多有面子,太子也很感谢四哥。」瑞王迂回叨絮的把话绕了好大一圈,「父皇平时对太子生母不闻不问,这次破天荒下旨赏赐,好像皇后也会出席寿宴,我想问问四哥,该送什么礼物好?」
「寿礼是个心意,送什么都好。」
「不好琢磨,礼物送小了没面子、送大了又逾越身份。」瑞王烦恼的摇摇头,「更忌讳和别人送了同样的礼,四哥,大家都送了什么礼?让我有个底,也好准备。」
原来为了这件事,朱宸济心下沉吟,他为太子的生母办寿宴,不但卖足人情,更想趁机试探,他开始插手吏部事务,必须多探一点底细。果然,国本派朝臣认为朱宸济此举尊长厚道纷纷赞赏,福王派官员对丰王有所忌惮也大力支持,就连立场一直处于观望的官员也不遗余力的参与;届时不但在京大臣将去贺寿,外省官员也纷纷挤破头送礼,寿礼都已经上路。由于朱宸济是寿宴总策划,所有寿礼便都先送到西苑,并且由梅留云亲手经管。
朱宸济吩咐梅留云将寿礼誊录两份清单,一份只标写送礼人的粗略名单示将交给寿星,朱宸济手上的另一份则详细记录送礼时间、礼品内容、送礼人等等细项的清册。从清册上可以推敲出官员的交谊往来甚至操守等等,有大用处,据此推测,瑞王找梅留云恐怕没安好心。
「你也知道我的记性不好,寿礼到我府上也是路过而已,我怎么会留心注意?」朱宸济推拖,「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管送什么相信寿星都会高兴的,哪有什么逾越还是没面子。」
「四哥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朱宸浩听出丰王故意推诿,于是改变策略拍拍胸口,似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眼神却难掩失望,「还有另外一件事。」
朱宸浩顿了一下,偷睨对方一眼,「听说今年黄贵妃的祭日四哥计划办水陆法会,我也想尽一点心意。」
「喔,这件事。」这个话题大出朱宸济的意料之外,他搔搔头含糊的说:「计划如此,已经找了适合的僧人,多谢五弟关心,等更确定的时候再告诉你。」
朱宸济的心里非常震憾,什么水陆法会其实是他信口胡诌哄梅留云而已,问题在于他是趁四下无人时在梅留云的屋子里说的,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情,怎么会传进瑞王的耳朵里?
这表示西苑里有人监视着梅留云,而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恐怕是因为他和梅留云私下独处的时候太过放松而丧失了应有的警戒所致,朱宸济不禁深深担忧起来。
瑞王离去之后,朱宸济立刻命人叫梅留云到禅房见他,朱宸济忧心忡忡的坐在禅褟上,他不确定西苑里还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当然,他早就知道府里上下都是间谍细作,也想好各种应对方法,但是他并不想把梅留云也扯进来,更不喜欢当他们两个人亲密做爱的时候有人监视,那是他独享的时刻,不希望有任何外人介入或参与。
过了好一会儿,梅留云终于来了,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一脸烦躁的朱宸济面前,「王爷。」
「你今天太松懈了。」朱宸济皱着眉头,语气不耐。
「小的办事不力,请王爷海涵。」
「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说话?」梅留云故意以卑微的语气僵硬的回答,让朱宸济觉得不对劲,「我并不是责备你,只是叮咛你,以后老五上门的时候,可得小心防着点。」
「王爷如此吩咐,是为公还是为私?」梅留云的语气依然冷淡。
「都有。」朱宸济坦白的说:「于公,我和五弟什么时候推心置腹了?他府上养了多少文人画匠,难道没有一个人分辨得出画的真假,非得特别到这里找我的人才行?分明有鬼,而且他果然是为了寿礼名单来的。」对于有人偷听他们说话的部份,朱宸济却刻意省略不提。
「所以王爷是怕我口风不够紧?」梅留云的语气中微带讥讽:「还是认为我蠢,应付不来?」
「你聪明,但是心软,我怕你被他骗了。」朱宸济伸手将梅留云更拉近自己一点。
叹了一口气,双手环抱住梅留云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腹部,「于私,我讨厌看他缠着你的样子。」
朱宸济的坦承似乎些许软化了梅留云的态度,迟疑片刻之后也将手缓缓勾上朱宸济的后颈并轻轻抚慰;朱宸济则更将他抱紧。过了一会儿,朱宸济再也按耐不住,开始解开梅留云的衣带,将脸紧贴在他赤裸的腹部,热烈的舔吻着,并一路下移直到双腿之间。梅留云双手撑在朱宸济的肩头,一动也不动的任凭他恣意肆虐。
接着已经欲火沸腾的朱宸济干脆的掀开自己的外衣,将梅留云面对面的拉坐在怀中,一鼓作气的挺进他的体内,狂热的抽送;梅留云则搭着对方的肩,闭上眼,随着每一次深入发出轻微喘息。
相较于朱宸济的激情,梅留云却冷淡漠然,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好像一尊白玉人俑,朱宸济于是有些失措,「你在想什么,怎么那么冷淡?」
或许是自己太激动所以让对方不舒服?朱宸济心想,他无法否认自己甚至只要看着梅留云就能情绪澎湃,有时会失控而不顾力道轻重。他自知是个很难安份的人,而梅留云总是陪他折腾一整夜,让他如痴如醉,朱宸济希望他也能给予梅留云最大的满足,希望梅留云和他一样快乐。
但是,梅留云的淡漠却让朱宸济越来越不确定,害怕梅留云其实只是敷衍他;害怕梅留云因为他是王爷的身份才和他在一起;害怕如果他自己只是单纯的「朱宸济」没有任何身份,梅留云可能早就离开他了。
朱宸济非常忧虑。
「你到底在想什么?」朱宸济停下动作,用力抓着梅留云紧张的逼问。
梅留云回避似的别过头一句话也不答,「你听到我和老五说的话?」朱宸济突然想起梅留云应该是听到了他和瑞王的对话,「你介意那些话?别傻了,那是故意说给五弟听的,你何必放在心上?」
「我当然知道那是说给五王爷听的。」梅留云低声说,语气依旧冷淡。
「那么……」朱宸济念头一转,意识到梅留云介意的恐怕是他行踪神秘一事,心下沉吟,但是现在时机未成熟;加上隔墙有耳,细作猖獗,更不能冒险,「我刚刚真的在禅房里。」
梅留云斜眼瞪着朱宸济,哼的冷笑一声,「我再怎么傻,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骗,王爷为什么不把一切摊开来说清楚?」
梅留云兴师问罪般的态度,让朱宸济由情绪高涨顿时坠入谷底。他发觉自己处于一种错乱的状态:梅留云坐在他怀中的身体是那么柔顺而契合的接受他,意识却剑拔弩张的和他对立,语气神情中甚至隐含排斥。朱宸济突然懊恼起来,「谁准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同时在梅留云的宗筋与三焦等穴连拍数下,梅留云顿时全身酸软脸色胀红,无力的瘫在朱宸济怀里,眼神却依旧倨傲。
「把一切摊开来说清楚,这该是我问你的才对!」朱宸济紧抓着梅留云的肩膀,「我才想问你是不是背着我见什么人、或是瞒着我想什么人;我从来都猜不透你心里想些什么。」
「心里想着其他人的……应该是王爷吧。」梅留云幽幽的说。
「我的情况不同。」朱宸济神情严肃的看着梅留云,语气坚决:「不过……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再也不碰其他人。」
看着朱宸济执着的表情,梅留云反而有些退缩迟疑,「一句什么话?」
朱宸济下定决心豁出去,只要梅留云对他表白,他什么都不在乎,「说你……」一个爱字卡在喉咙又被他硬吞下去;他的眼神近乎哀求,「不,惟独这个我不想教你,我要你发自内心告诉我。」
梅留云却垂下眼帘,朱宸济让他有太多的不安全感,纵然知道朱宸济想从他口中获得什么答案,却说不出口,「我只是个下人。」梅留云于是淡淡一笑,「哪有资格要求王爷做任何事。」
梅留云的回答教朱宸济的心凉了一半,他把头埋在梅留云的颈窝里,好像一松手人就会离开似的双臂紧紧抱着梅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