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说爱我————吉琉璃

“那个时候我刚到英国留学，第一次吃到时简直惊为天人啊！这么多年，可惜再也没有机会尝到。”穆母拿起一块，笑着递给穆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般口福。”

“还有这现磨咖啡，也是浅浅的手艺噢！”穆母赞不绝口，浅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凯半信半疑地咬下一口，烘烤得恰到好处的蛋糕十分酥软，浓郁的巧克力香味里带着木莓特有的高雅甜意；饮下一口微苦的咖啡，两者在嘴里融会出一种华丽的口感，就像是四月暖风里摇曳着的皇冠郁金香……的确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美味。

穆凯也笑了，“果然是好厉害，我该去开家甜点屋，有了浅浅出马，一定稳赚不亏。”

“哥，什么好事？……哇！好香的蛋糕……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刚刚午睡起来，穆楚恰好从卧室下楼，远远就闻着香味寻了过来，一边抱怨着，早已往嘴里填了好几块。

穆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疯睡睡，也不学学人家浅浅！我也不指望你做出这么好的点心，好歹将来不会对着生米饿死就成……”

穆楚突然就被噎住了，穆母连忙倒了咖啡递过去，又把他按在身边顺气。

“妈，您什么时候说我不成啊，差点把我噎死！”穆楚好不容易开口，照样的嬉皮笑脸，“我打死也跟浅浅比不了！再说像二哥这样子的，我们家出了一个不就够了？您还是饶了我吧。”

穆母恨得在小儿子身上胡乱拧了几把，穆楚‘哎哎唷唷’叫唤起来。

穆凯平日也最心疼这个弟弟，看他在家胡闹惯了，不过略笑一笑；浅浅却甚少见到这种天伦之乐的场景，倒是‘噗哧’笑出声来。

“浅浅，你别幸灾乐祸啊！”穆楚揉着被捏痛的部位，皱着眉头说道，“要知道你有这么一手，我早就天天让你做蛋糕给我吃。”

浅浅抿着嘴巴暗笑，要不是穆楚今天早上提到穆夫人喜欢巧克力蛋糕，他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卖弄手艺。穆凯走后的某一天，浅浅记起每次逛街时的一定要喝的下午茶，就特意去学习了糕点的制作和咖啡的烹煮。

“我说要开店吧，怎么样，这就已经有了一位主顾了。”穆凯喝着香醇的咖啡，心情大好，也开起玩笑来。

穆楚跨坐在沙发上，嘲笑回去，“哥，你比我还贪吃耶！就凭浅浅，你舍得让他去做糕点师傅？”

穆凯不说话了，浅浅来了这边不久，倒不知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是唷！浅浅啊，你是不是还没有找工作啊？我正想要凯儿帮你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穆母原本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玩闹，这会正正经经过来插话。

浅浅显然有备而来，笑着倚在穆母身边，“伯母不要替我操心，我已经找到了工作，明天就要去上班呢！”

“好孩子，你总有自己的想法……”穆母拍着浅浅的手，慢慢笑道，“不过，将来有机会，还是回来帮帮我家凯儿吧。”

浅浅含笑点头，却拿眼角去看穆凯，四目相对之后，穆凯没自觉地转开了视线。

大家于是换了其他话题，一齐说笑开来。

第二天刚到公司，穆凯不放心浅浅，亲自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各大公司，他想以浅浅的学历，无非是被业界的那几家精英招揽，偏偏一轮询问下来，毫无所获。又不好直接去问浅浅，毕竟人家也不再是小孩子，未免嫌他管得太多。

浅浅从此早出晚归，还不时被要求加班，剩下的时间都躲在房里熟悉业务。一个礼拜过去，人就瘦了许多，直心疼得穆老夫人逼着他辞职，本人却但笑不语。这段时间，穆凯的工作也格外繁忙，穆老夫人等了几天也抓不到人，索性一个电话打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妈，我知道了，一会开完会，我就打电话给浅浅，好，您放心吧。”

穆凯无奈放下电话，不禁有些头痛：母亲提出这种无礼要求，似乎还是第一次，难道真要叫浅浅回来帮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立场。偏偏母亲的态度又是这么执拗，事情实在难办啊……

秘书敲门进来，“总经理，会议人员还没到齐，您确定要提前出席么？”

今天的会议是年中的总结汇报，平时很少聚齐的各部门负责人都会当场，其中不乏一些新进或升迁的精英。穆凯之所以格外重视，也是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够更加振奋。

穆凯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心绪，就带着秘书走进了大会议室。

离开始还有十分钟，环形圆桌边的位子，的确还有两、三位经理和主管没有入座；顶端靠墙的助手席，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各部门的副经理和助理。

不一会，人员全部到齐，会议正式开始。各部门依次汇报了上半年的工作情况以及一些重要事件的处理情况，相应的整理资料和文件，在过程中被助理交到秘书手中，穆凯可以在会后慢慢研究。

汇报期间，穆凯除了提出问题，也要适时对一些情况进行评价，或者给予褒奖鼓励；他不止要认真倾听负责人们的汇报，还不时要用目光关照到全场，提升每一个人的注意力和参与感。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如果要达到借此提升公司整体凝聚力的目的，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往往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他才是最辛苦。

回到办公室后，穆凯跟秘书交代了一些事情，转身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浅浅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保证会处理成您满意的结果。”

5点整，完成了一天繁重工作的白领们，纷纷从四面的电梯间里走了出来。富丽堂皇的大楼底层大厅，不同于其他时间的空旷安静，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拥挤。夹杂在匆匆往大楼外赶去的人群里，一身西服笔挺的浅浅压低了头，提着公文包紧步向前走着。

站在直通市中心广场大马路的人行道上，浅浅长长地舒了口气，竟是满脸逃出升天的模样：真的应该表扬一下自己，已经是第十天了，今天尤其值得庆幸啊！

浅浅卸下公司里的那幅笑容面具，换回轻松自在的神态，心情不错的他迈着大步朝家里走去。

可是可是，前面拐弯那里停着的黑色轿车，怎么这么眼熟呢？

穆凯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错，因为他证实一件事：守株待兔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起码他这会就轻轻松松等来了他要抓的兔子。

“好巧啊，我在这附近上班……哈哈……你也从这条路回家啊……”

无与伦比的恶俗对白，可惜英俊潇洒的浅浅并不是在搭讪美女，心虚的他明显底气不足。

“是很巧啊，我半个小时前就在这里等你了，今天刚刚开完会，所以不用加班哦。”

穆凯笑得亲切，语气也随和得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啊！’一类的话题。

“那个……你在等我啊……”——凯的表情好可怕哦~~

浅浅流着冷汗一步一步往后退着，穆凯却在笑着逼近，“凯，呵呵……你不要生气啊……”

“上车回家再说！”

“哇——！救命，绑架绑架，我不要！……”

穆氏大楼其实离穆宅并不太远，可是穆凯有意放慢了开车速度，就是要让浅浅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里多熬一会。终于，在车子开动了二十分钟后，浅浅的心理防线彻底宣告崩溃。

“凯，你不要不说话啊，我错了，你问我什么我都招好不好？”

穆凯‘哼’了一声，心说我要是连你小子都搞不定，我就枉为你的学长！

“我可没有逼你，你只要跟我妈解释就好，你不是说你不想骗她么？”目不斜视，眼角其实还是睨了一眼的。

“凯……”小小声的哀求，是浅浅惯用的示弱技巧。

穆凯退了一步，“你进了穆氏做副经理，这件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个，不可以出卖朋友啊。”

“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了，我妈……”（怎么可以用这种欺负小孩子的伎俩？）

“啊！我说我说……”浅浅绞紧手指低下了头，“其实经理是英国一个同学的爸爸，我事先又找过借口，说我有‘高层恐惧症’。”（这是什么怪毛病？）

穆氏集团分支甚广，其实一个半个副经理，日理万机的总经理短期内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

浅浅见穆凯点了点头，立刻过来讨好，“可是，凯你真的好厉害哦，你究竟怎么发现我的？”——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呢？

穆凯扫了他一眼，在前面一个路口拐弯，“你以为坐在最后一排，我就看不见你？”——居然还拜托坐你旁边的其他助理送文件过来，那么大的动作，我又不是瞎子，哼！

“人家明明有藏在椅子后面……都是那个变态经理，干什么一定要我出席……”浅浅又气又恼，狠狠扭着手指。

“你要来我的公司，干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穆凯心痛那些修长白细的手指，开口救驾。

“一开始是怕被穆楚笑话，说我巴巴地就往你身边跑……”浅浅脸一红，羞涩的表情让穆凯也不自在起来，“后来……”

差点冲过红灯，穆凯连忙刹车，“后来不是可以顺势说出来么？或者你好歹告诉我一声，也省得我担心啊！”

浅浅闻言双眼一亮，扭头过来满脸兴奋——凯在担心自己！

“后来，我是担心公司里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影响我的工作啊。”浅浅加重了语气，“我不希望因此被‘特殊’对待，凯一定会明白我的想法吧？”

穆凯笑着摸摸浅浅的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远比一般人要骄傲的性子？若他要靠实力和双手来打拼，自己又有什么去阻止？好在就在自家门下，倒不怕他真会吃了什么亏去。

“你们经理是两朝老臣子，却是个最没本事的，难怪他肯这么由着你胡闹；你以后也乖觉些，别像这几天一样，把工作全揽在身上，让我妈看着操心。”

浅浅听着穆凯这么说，已是答应了帮自己掩饰的意思，自然笑逐颜开。

晚饭桌上，穆凯回说浅浅已经决定来穆氏工作，随口就把事情带了过去；穆母欢天喜地不说，就连穆楚也因为多了一个人替他去‘受难’而高兴不已。

“总经理早！”“总经理早！”“总经理早！”

穆凯走在大厅里，微微颔首回应着向他行礼的员工们。

早晨上班的时间，电梯是最拥挤的，而穆氏为了体现‘上下一体’的公司思想，并没有像其他公司那样允许高层平时使用VIP专用电梯。

穆凯作为最高领导者，一样身体力行的遵守着这个规定。可是今天踏进电梯里的他，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安之若素，神态里还隐约有些焦躁。身边员工有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都开始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还有会不会裁员、会不会倒闭？

电梯间里一片沉郁，看见站在门边的总经理没有动作，竟然没有人敢伸出手去按下楼层，几个胆子小的，脸色已经慢慢开始变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我挤一挤！”就在这时，大堂里冒冒失失跑过来一个人，一头撞进了电梯里，还不忘扬着笑脸四面哈拉，“总经理早！大家早！”

众人心想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今天死定了，谁知先前面色不善的总经理这回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已经抬手按下了顶层按钮。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没有迟到么！’浅浅偷偷地跟穆凯眼神交流。

‘谁叫你不肯坐我的车过来？赶得这么急，活该！’穆凯扫了浅浅一眼。

‘我怕被人家看到啦！还是坐公车比较好，大不了以后早起。’一脸委屈地瞪了回去。

‘随便你，反正迟到了我工资照扣。’撇了撇嘴角，竟然拉出一丝得意笑容。

看着满面春风走进办公室里的总经理，秘书不禁擦了擦眼睛，连忙端了一杯咖啡敲门进去。跟过穆凯的人谁不知道，他每天清早一定有起床气，怎么可能今天就笑颜如花？可是左看右看，就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秘书连忙把最近办砸的几件差事全部禀报，向来严厉的老板居然只是随便批评了几句？！

于是那一天，公司同时流行开两个谣言版本：

一个是新的一轮亚洲金融危机将要来到，大家最好趁早准备，如果连穆氏都有了危机感，估计S城里的企业将会无一幸免；

另一个则是公司形势大好，老板想升迁一部分员工，说不定还要加发年终奖金。

第十章

华堂夜宴，红鬓绿酒，金烛高、霓裳薄，一袖浓香醉……

词里描述的，倒不完全是穆凯他们这类富家子弟风流逐欢的生活。

如今，没有哪个公司的老板是不需要出门应酬的，大家无非是要在觥筹交错之间，无硝无烟的一次一次瓜分天下。川杂其间的社会名流们，谈谈太平盛世、奏些靡靡之音，总归不能像从前那般赤裸裸、直白白，倒叫铜臭污了华衣。

今夜裴氏在圣华丽拉大饭店举办酬谢酒会，应邀者皆是各界翘楚；在商言商，当然还是以商场上锋头人物的为主，所以穆凯、苏轩、白灏等人，也就没有理由不到。

穆凯端着酒杯站在宴会大厅一角，看着中央舞池里翩翩旋转的人们：穆氏这几年发展极快，竟有超越白氏的势头，自然多了不少的人过来巴结，穆凯原本站着的位置成了众矢之的，倒是现在站得偏了，不是仔细还真看不到他。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穆凯回头，原来是苏轩：他今夜一身银灰西服，配着深蓝领带，越发是丰神如玉一般的标致人物。

“我刚刚被那帮老头子团团围住，就猜一定是你金蝉脱壳，害我孤军应战！”苏轩假装生气，“这回还不让我抓到！”

“你可饶了我吧。”穆凯摆手笑着，“你现在若是扔了我出去，之前那些骚扰也退不回去，何苦来呢？”

苏轩笑了起来，“莫非穆大少爷果然转了性子，要清心寡欲成仙成佛去，不肯再沾这人间的俗事？不过是些应酬，他们又不是老虎。”

“谁说我的客人是老虎来着？”苏轩这边正在取笑穆凯，旁边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过来。

两人一齐侧身，来人却是今天的主家裴允颜，此刻已笑着走到近前，“小轩儿，你又在胡闹啊，也敢说舅舅的客人是老虎？”

裴允颜除了口舌占些辈份，平时从来不会自持身份，苏轩也不怕他，立刻反唇讥道，“我还只是说说，他们可是做出了样子。你要请客也罢，何必把我们跟他们混在一起？好不腌！”

穆凯知道裴允颜每每都是落在下风，今天倒不好叫他没有面子，笑着和事，“允颜莫恼！倒是我的不是，你们一人退一步，我改日做东谢请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