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春晓寂若歌 卷三—五————泷夏川

南司琰不以为然，扬扬眉毛，坐回床边。

良久，南司璃道：“不要卖关子，我和你还没那么熟络。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南司琰又笑，细长的眼眸里，尽是令人捉摸不定的神采。南司璃向床里缩了缩，继而看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瓶来，不由疑惑，道：“这是什么？”

“西岚的皇家秘药。”南司琰道，“据说可以令人四肢发软，手足无力，全身红肿，奇痒无比。时间久了，会连那人的意志也一并吞食。是个好东西。我要你回到皇兄身边，将这药洒到他能随时接触的地方，最好是香炉。”

南司璃木木瞪着他，下一刻却又冷笑：“你还是要我害他！”

“不是害他。我在帮你。”南司琰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每次都是他来伤害你？为何每次他伤害了你，却还视作理所当然？而你只要稍一反抗，便会换来更沉痛的伤害？”

南司璃拧紧眉，不答。

南司琰又道：“因为你爱他，远比他爱你多得多。你们的爱，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皇兄是何人？那么高贵、傲视一切的人物岂会真心对你付出爱？更何况，你们的爱情，根本天理不容！如今，你也看到了，他要你死！这就是他背叛你的最好证明。你还能怎么样？跪在他面前企求他再放弃一切尊严来爱你吗？不可能！南司璃，你只有成为强者，才能真正得到他！”

“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他的一切……”

“既然没想过，又为何不肯放手？为何要在父皇面前说那么决绝的话？为何……即使命之将死也要呼唤他的名字？”

“我……”南司璃动动唇，哑然失语。

“南司璃，你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完全得到他。得到他的身，和心。”

“可是，要如何……”

“如何成为强者吗？”南司琰轻笑，晃着手中小瓶，道，“我说过了，这是个好东西。只是会让他的身体稍微痛苦一下，但是，他会离不开你。他会企求你，跪在你面前，哭着请你更深更痛地伤害他……南司璃，难道，你一点不想报复吗？你仔细想一想，那种凌驾在他之上的感觉，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南司璃别开头，不语。不是不希望，能够从身到心地，完全占有南司玥。但是……

南司琰又道：“你放心，父皇那边，我去劝说。只要你肯回到皇兄身边，他便永远臣服于你。于你，有何不好？”

南司璃又一声冷笑，顿悟，“哈，我明白了。你要他成为废人，再也做不了皇帝！”

南司琰面上讪讪，未料他说得如此直白。索性和盘托出，眨眨眼：“他只有不做皇帝，才能完全属于你，不是吗？”

南司璃咬着唇，思考。良久，终于夺过南司琰手中小瓶，道：“你救我一命，我自然感激。但求你日后登上皇位，不要对我二人赶尽杀绝！”

“有你这句话，我们始终是兄弟。”南司琰浅笑。南司璃亦笑，只那笑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南司玥躺在地上，躺在方才南司璃倒下的地方。偌大的练武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天空似灌了铅般沉重，风轻吹，便落下雪来。大雪沸沸扬扬，铺在他的身上、脸上、手上、腿上……渐渐将这颀长的身躯铺成一大片的白。

南司璃已经不在这里了，地上残存着他的体温。谁救了他？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还活着？

还活着吗？自己亲口让他去死，他还会活吗？南司玥抖抖睫毛，抖落一滴泪。那泪瞬间被冷冽的空气凝结成冰，滑到地上，砰地一声脆响。

身体渐渐冰凉。南司玥兀自哀叹一声，站起来，缓步而行。假若那人死了，那么，去为他哀悼；假若他没死，那么……就去为他送葬！

别人只看得见，他伤害了南司璃。可是有谁知道，他同时也在被南司璃伤害。本以为被夏颉帝毁灭的人生再也不会有希望，但那死去的生命却在看见南司璃微笑的那刻重又鲜活了起来。南司璃拯救了他，让他学会笑，学会哭，学会幸福，也学会悲伤。然后，在他以为这便是一切的时候，南司璃将他推入了深渊。于是，没有争吵，只是绝望，他闭起眼，等待黑暗降临，但南司璃却再度把他拯救，然后，再伤害……如此反复，这原本对爱情充满希冀的心，此刻变得动摇不定。他不知所措，他迷茫，他害怕，他用更激烈的手段来报复南司璃。众人看到了，只说是他无情，而他的心，却正陪着南司璃一起死去。

从练武场到毓枢宫只需走一盏茶的工夫，然而今日，南司玥走了两个时辰。无人敢拦他。这鬼魅一样的空壳轻而静地飘至了南司璃床前。

南司璃睡着，拧紧了双眉，翕张的鼻孔上全是汗。南司玥站了半晌，然后缓缓伸出手，自弟弟的面颊抚下。

“璃，你死吧。不要活，求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为自己找到死去的理由。

南司璃的脸上，湿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南司玥的手继续往下，来到南司璃细长的颈部。食指轻轻按住喉结，喉结轻动，这表明他的主人还是个活物。可是，南司玥不想让他活。

“璃，我们……一起死吧！”神色一转，南司玥迅速扼紧南司璃的脖子。五指收紧，再慢紧，像要将那喉咙里的空气全部挤出，然后，再加一只手！

南司璃浑身抽搐，双颊顷刻变成紫红色。像做了一场噩梦，双手急切在空中乱抓，要抓住那夺去自己呼吸的仇敌。

“玥……”他勉强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人，笑了。

无奈的笑，夹着满心的欢喜与爱意。

南司玥怔了怔，然后闭起眼，将手扼得更紧。

“玥……”南司璃从唇间吐出微弱的气息，“倘若我死了，你会陪我吗？”

南司玥不答，一颗眼泪滑落。这个瞬间，多像当年的母后死在父皇怀里的时刻，寂静，又心酸。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明明那么凉，却让他感到莫名地安心。

“倘若我死了，你会陪我吗？”

——会的。倘若你死了，我便也死了。

手，渐渐松开。身体，跌在床头。唇，无语。

“对不起。”南司璃说。

“恨我吗？我想杀你。”

“我爱你。”南司璃眨眨眼，眼睛一酸，滚下泪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太后想杀我，玥只是想保护我。”

“你知道了？”南司玥一怔，随后又释然，“你又知道了。”

南司璃勉强坐起身，道：“我不傻子，当然知道。这些天，总有皇祖母的人在身边出没。她未急着动手，只是在犹豫。杀，还是不杀，全在她一念之间。玥要保护我，不能向她求情，只能对我赶尽杀绝。然而皇祖母毕竟是女人，从前对璃也极为疼爱，见到璃如此受伤，自然不忍心，当然也不会再对璃痛下杀手了。可是，我们的爱情，她终究是不能容忍的。”

南司玥抱住他，道：“明天一早，皇祖母会去相国寺吃斋长住。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我们了吧。”

南司璃笑：“那你呢，还想见到我吗？”

“对不起。”南司玥道，“是我不好。伤口痛吗？”

“当然，痛得全身都散架了。”南司璃苦着脸，期期艾艾地望着皇兄。

于是，南司玥轻啄了弟弟的唇。

“这样呢？”

“还疼。”南司璃索性捏住皇兄的下巴，狠狠将唇覆上。

深吻。

香甜如蜜。

南司琰说：“我要你回到他身边。不惜一切回到他身边。”

（卷五 土之卷）

第一章 瓶

夜深人静。南司璃蹑手蹑脚溜进南司玥书房，瞅四下无人，便揭开香炉盖子，自怀里掏出那日南司琰给他的小瓶，迟疑半晌，又叹口气，一跺脚一咬牙，将里面液体尽数撒入香炉中。

“呼——”重又合上盖子，南司璃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没有起伏的声音，令南司璃浑身一震。

“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南司璃后退一步。南司玥已近得快贴到自己身上了，而自己竟全然没有发现！

“我问你在做什么？”南司玥扣住南司璃的手腕。瓷质的小瓶哐啷落地，粉碎。南司玥淡淡扫一眼，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南司璃挣开他，作势要走。

南司玥拉回他，手里暗暗加重力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南司璃忽而扬起脸，灿烂地嬉笑。

“你告诉我，我就放手。”

“还是不说了。”南司璃故作委屈地眨眨眼，“我喜欢被你这样抓着。”

“你……”南司玥气极，只得松手。南司璃转身就跑。南司玥大急，忙追过去，将他扑倒在地。

南司璃被皇兄压着，见躲不过，便道：“你不相信我？”

“你说实话，我就相信。”南司玥直视着他的眼眸，毫不退让。

南司璃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是从大食商人手里买来的香精油。据说可以凝神静气。”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不要骗我。”南司玥顿了顿，将南司璃拥入怀中，紧紧地，像要把对方揉进身体，揉进灵魂。南司璃答应南司琰做的事，寒尽早已全部告诉了他。明知是事实，却仍然愿意相信，爱着自己的南司璃，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璃，不要伤害我。”我相信你，所以求你不要伤害我。你若伤害我，我还应该相信谁？

“我爱你。”南司璃迟疑片刻，回抱住了皇兄略微颤抖的身子，继而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又轻舔了他的唇，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么坚定的眼神，就仿佛是天长地久的许诺，令南司玥安心。既然已经决定要相信，那么，还有什么值得怀疑呢？就算南司璃最终欺骗了自己，伤害了自己，那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南司玥认命地叹口气，看着南司璃。停了半晌，嘴上却不饶人，直板着脸道：“你经常骗我！”

“什么时候？”南司璃佯作认真，不依不饶起来。

“嗯，”南司玥亦认真，想了想，道，“小时候骗我的玩具，长大了骗我的心。还有……”

“什么？”

“酸……酸梅汤。”该死，怎么想起酸梅汤来了！一想到那酸梅汤里被南司璃放了春药，南司玥的脸就涨得通红。

南司璃呆了片刻，亦知他所指，当下“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直道：“玥，原来你一直对那日的事念念不忘啊！”

“才，才不是！”南司玥猛地坐起来，一头撞在南司璃鼻子上，后者立即捂着脸嚷开了。南司玥哪管他，揪住他手臂，道，“不过是那日被颜夕撞了个正着，才印象深刻一点……”话一出口，又怔住，转转眼珠，对南司璃道，“等等！我二人行为处事一向极为小心，何以丞相会知道？即使知道，又怎么会对那种房事都了如指掌？莫不是颜夕……”

“是颜夕。”南司璃道，“是他将那日所见告知了南司琰。而丞相，不过是南司琰的一枚棋子罢了。若要父皇相信，只有丞相出面，将事情揭穿，父皇才不会怀疑到南司琰身上。但是倘若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父皇大概也不会全信吧。哼，竟想到我的身边，也混进了南司琰的人。”

“那你……”

“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南司璃复又将南司玥压在地上，浅吻他的唇，道，“倒是德妃设计陷害母后的事，只怕南司琰也参与了。所以丞相的凑折才会出现得那样巧，直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玥，德妃那边，要怎么办？”

南司玥轻笑，道：“他们已结成统一阵线，对我们而言就方便多了。上次太大意，被他们抓了把柄。这次，绝不轻饶！”

“可是，我们并未抓到他们的把柄。”

南司玥敲敲南司璃的头，故弄玄虚：“以其之道，还施彼身。我自有办法。”

“那，那我做什么？”

“你？”南司玥转动眼珠，佯作生气道，“你什么都不要做，给我好生反省。居然敢把我给……”居然敢把我给绑起来强暴！

南司璃知他所指，于是立即变出一张乖巧听话的脸来，边舔他的耳沿，边道：“是，我反省。上次是我不好，弄伤了你，这次保证不会了。”但只保证不会弄伤你，不保证不会再把你绑起来强暴一次！

南司玥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感到被他舔过的耳廓一阵酥麻，于是不由自主地卷起身子，惬意地窝进弟弟怀里。

南司璃顺理成章地吻着他。湿润的舌头舔过南司玥抖动的睫毛，舔过他微凉的鼻尖，滑向唇瓣，挑开贝齿，纠缠着他的舌，一阵意乱情迷。

“唔。”南司玥轻喘一声，只觉连呼吸也要被一并夺走。南司璃抚摸着他的身体，隔着衣服，触及他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每一次，他的身子轻颤，都带着独特的体香和撩人心志的媚态。

“玥——你真的……好美。”该死！话一出口，南司璃后悔不迭，一时失神，又说了那个倒霉的字眼。

直接后果就是，南司玥扶住他的肩，双臂用力，一个翻身再次将他压在了身下，轻笑：“璃，今天我要在上面。”

“好。”南司璃舔舔唇，想也没想就回答。这种事情，以前常有。他躺着，玥在上面；他进入，玥呻吟、喘息、哭泣……但是，当南司玥一层又一层地扒着他的衣服，他才惊觉不对，忙捏着衣襟，道：“不！我不要在下面！”

南司玥毫不同情，反而故意问道：“你是要躺着还是趴着？据我的经验，趴着比较舒服。上次被你绑着时也是这样。”刻意加重了语气，使那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南司璃一个寒颤，认命似地闭起眼睛。罢了罢了！谁叫自己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呢？既然玥想要，给他就是了。于是抖抖唇，轻声道：“我，我还是趴着好了。”

“乖。”南司玥满意地离开了他的身子。

南司璃委屈地拿眼角瞅瞅南司玥，见对方并无半点玩笑之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就范，以一种卑微的姿势，跪趴在南司玥面前。高高抬起的臀部，呈现出诱人的半圆形。

南司璃一阵面红耳赤，慌忙将脸埋进手肘，只求皇兄能够看他可怜，手下留情。但南司玥岂是轻易心软之人？突然，南司璃下身一凉，裤子被褪掉，皇兄温润的舌头贴在他的穴口，轻轻移动。他一个激灵，身子僵硬。

“璃，放轻松。”南司玥舔完他的穴口，将舌头沿着他的脊梁上移，“这样，舒服吗？”

“嗯。”南司璃惬意地昂起头，喉咙一动，滑出一个音节来。皇兄的舌头，似有一种魔力，能抚平他身心深处的毛躁。倘若仅仅是这样，被皇兄进入也不错。南司璃如是想着，大方地做好了迎接南司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