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玉琳已经顾不得其他,如临大敌般紧张地盯着左卿志:“不!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明天上午就离开这里,你不是不愿意再看到我们吗?那么就请你离开这里。”
左卿志一字一字地说着,手里也越发使劲:“但我今天来找的并不是你,而是他。”
看到李玉琳脸上的痛苦,左封立马走过去打掉了左卿志的手,同时也打掉了抓着贺诺言胳膊的李玉琳的手。“小志,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看着所谓自己父亲的人帮着眼前这个外人,左卿志肚子里的火烧得更旺:“注意我的态度?要我注意给谁看?她?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听到左卿志的话,李玉琳白了脸,左封的表情沉了下来,就连左卿志身后的贺诺言也不悦地皱起眉头。
李玉琳颤抖着双手,身子有些不稳地半靠在左封怀里对左卿志身后的贺诺言喊道:“小言,给我马上回酒店里去!”
左卿志不快地沉声说道:“我说过找他有话说!”
就连他身后的贺诺言也低声说着:“妈,你先跟左叔叔回去吧,待会我跟他说完了话就回去。”
儿子的选择让李玉琳更加惊慌:“不!小言,听妈妈的话,快跟妈妈回去!你们、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你们不可以的!”
对着开始语无伦次的李玉琳,左封心里的感觉越发清晰,现在就差了一根导火线。
到是左卿志听到李玉琳的话开始冷笑起来:“不对?你有资格说我们对或不对吗?你们两个人之间是对的、就可以,为什么我们就是不对、就不可以了?”
这下左封在听不明白,那他这四十多年算是白活了。此刻留在左封心里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没想到,在他们离开这里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儿子竟跟李玉琳的儿子成了那种关系,惊吓过度的左封现在才明白,那天开始李玉琳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恐怕那天在陵园门口她就知道了眼前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
而从刚才就没吭过声的贺诺言明知道妈妈跟左叔叔误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还是选择了不做解释,他只是抬头望着眼前的左卿志。
左封忽然走近左卿志,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越过对方一把抓住他身后的贺诺言拉到李玉琳那里,口里对李玉琳喊着让她快带着贺诺言回酒店。
隔着左封,左卿志对被李玉琳硬拉着会酒店的贺诺言喊道:“能不能留下来?”然而左卿志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被李玉琳拖着走的贺诺言只是回头望着他,却一个字也没对他说。左卿志知道,这就是贺诺言的答案,对方已经决定了,离开这里,离开他。
左封神色凝重地望着变得一点也无法了解的儿子,斟酌着词句开口说道:“你们……这样有悖常理。”
左卿志这才收回视线,冷冷地望着摆着一张父亲脸的左封:“有悖常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的才叫不悖常理?你们这样的?”
被左卿志问到有些词穷的左封,显得十分狼狈:“但男人跟男人之间毕竟……”
对左封的迂腐不化左卿志嗤笑道:“男人跟男人之间怎么了?也对!你从来就没关心过我和我妈,怎么可能会知道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你连自己妻子的变化都没有看出来,怎么可能会知道多年不见的儿子的性取向!”
见左封久久不能言语,左卿志望了一眼酒店的大门,便转身走回自己的车里,开车离开。
左封凝视着左卿志离开的方向,频频叹息。
而贺诺言自被李玉琳拉回房间之后就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无言地望着窗外的夜景。这样的贺诺言着实让李玉琳担心地片刻也不敢离开他身边,紧紧地盯着以防儿子又跑回去找左家那孩子。
在停车场贺诺言并没有答应左卿志留下来,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更不敢确定左卿志话中的意思。贺诺言不知道,左卿志今日的表现是不是为了看到他们的父母紧张及惊恐的模样。他没有把握肯定,如此而已。
贺诺言不愿整日生活在疑神疑鬼中,唯有明确地知道左卿志希望他留下只是因为如他所说的那样喜欢自己,而不是带有一点对两人父母的报复感。而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是不是也喜欢对方。他还是不太明白,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是不是跟喜欢朋友的感觉类似?
在想明白之前,贺诺言觉得两个人还是分开来才是最好的选择。距离可以让深陷于局中的两个人抽出身来理清自己的感情,也可以让两个人有时间冷静一下快成浆糊的脑袋。
当左封进房时看到的景象便是,贺诺言抱着胸望着窗外的街景,而李玉琳则坐在客厅沙发上紧张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左封轻轻摇着头叹息,心忖,真是孽缘啊!
第49章
机场人来人往很多人,就连来为贺诺言送机的人也有很多。因为是周日,所以英贵班级的同学除了有事走不开的之外几乎都过来了,而贺诺言昨晚才通知到的钟孝勇也哼着鼻子瞪眼地来为他送行。让贺诺言意外的是,展纪秋竟也过来给他送机。
只是贺诺言却迟迟看不到左卿志的身影,也是,昨晚是他拒绝左卿志希望他留下来的请求,对方怎么可能还会来给他送机?
左封和李玉琳见贺诺言的同学过来,早就站到一边,给数量庞大的一群年轻人留下一个不小的空间。
班里的同学们一个一个地跟贺诺言说着告别的话,在一旁生着闷气的钟孝勇忽然走过来抬起双手一下子就捏起了贺诺言的双颊,顿时让围着贺诺言的众人尖叫连连,惹得机场内的其他乘客频频朝他们这个方向望过来,一脸的不赞同。
钟孝勇趁机靠近贺诺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想笑就别勉强自己笑了,真是难看死了!”
贺诺言一愣,却笑得比之前更难看。轻轻给了钟孝勇下巴一拳,贺诺言也学对方压低声音说道:“难不成,你让我哭啊?”
这时跟他做了半年多同桌的韩珉皓走过来勒住贺诺言的脖子嚷嚷道:“臭小子竟然想一声不吭地跑路,真是不可原谅!我要罚你!要经常给我写mail!”
贺诺言边拨开韩珉皓的胳膊,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一定一定啦!你快放开,我快不能呼吸了!”
最后看到展纪秋站在圈外,不知望着什么方向,贺诺言随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那里却什么人也没有,只得走过去略仰头笑着对展纪秋说道:“这些日子一来我受到你不少照顾,却没怎么报答过你。只要我能做到,请到时候务必跟我说。”
在贺诺言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视线放到他身上的展纪秋,展出其女王特有的笑容说道:“那是自然。当然你能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记得要经常跟我联系啊!”
比自己大一岁既像哥哥又像朋友的展纪秋能来为他送机,贺诺言心里还是蛮高兴地,脸上的笑容也就不由地真实起来:“一定!你要多保重。”贺诺言本还想对展纪秋说,关于慕容之凡的事情要学会宽容些,但忆起自己的情况,想想还是决定作罢。
到了检票的时间,广播开始扬起中英两种语言的通知,在李玉琳的催促声中,贺诺言一一跟来人点头告别。而自始自终都没有在机场出现的左卿志,成了贺诺言离开中国时留下的唯一一个遗憾。
等亲眼看到贺诺言乘坐的飞机起飞,飞往它的目的地,来给贺诺言送行的一干人才渐渐离开机场。而走在最后的展纪秋看似毫无目的地踱步来到机场内一处圆形雕花顶梁柱旁,坐到围绕顶梁柱而设计的一款圆形真皮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抬手将帽檐压低,对身旁的人说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去跟他说句话?”
穿着一件水蓝色戴帽的宽大T恤,下边配了一条暗红色款裤子,脸上还戴着一副灰色大墨镜的左卿志靠坐在椅子上,没什么精神地说道:“既然他决定了要走,我去送他只会更难受而已。”
展纪秋微偏过头笑着望向对方:“但他没看到你,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左卿志忽然站起身,回头俯视着展纪秋:“你该更关心你跟慕容之凡之间的事,而不是我的。”
展纪秋也随着左卿志起身,走到他身边,笑得有些悲伤:“就因为我跟注定了不可能,所以我才想看到有希望的你们两个能够在一起。”
望着率先走向机场大门口的展纪秋,左卿志似乎明白又不太明白他的话。也许他跟慕容之凡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展纪秋不说,左卿志也不问。只是最后望了一眼飞机起飞的地方,便抬脚离开带走贺诺言的机场。
走到外头,发现展纪秋早就离开,左卿志在门口站了一会,坐上自己的车开往西城郊的陵园。就在自己母亲的坟前,左卿志静静地坐了一天,直到天开始暗下来才开车离开陵园。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变得不想放手了呢?现在是否一切都已经晚了?左卿志自己得不出答案,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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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PUMA斜挎包,穿着一件浅绿色T恤和一条黑色宽松裤,压低着棒球帽帽檐的人看一眼手里的纸条,再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还向经过的路人询问一番,经多次询问且自身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地方。
看到马路对面看起来古朴淡雅,透着淡淡神秘异国气息的蛋糕店,再次看着纸条上的名字跟蛋糕店门牌上的名字做了一番比对。在确认无误后,来人——左卿志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五年了,自对方离开五年期间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联系过,但他偶尔会好友展纪秋那里听得一些有关对方还算不错的消息。但自三年前展纪秋忽然决定去俄罗斯留学以后,他就再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对方的消息了。
这次借着到法国来谈笔生意,原本不需要他亲自过来的,只是已经过了五年了,其实他想给自己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过来找对方的借口。纸条上的地址还是一年前展纪秋跟他通电话时留下的,据说展纪秋也已经好久没跟对方联系,所以他不敢确定对方还在不在这里。
左卿志左右看了看马路两头,确定没有车辆后,正想抬脚过去问问蛋糕店里的人有没有对方的消息时,从蛋糕店出来一个身材挺拔,长相秀气,穿着一身白色的西点师服装的男子,男子手里抬着一面告示,告示上用法文写着三种今日主打蛋糕的名字。
虽然长高了些,相貌也变得成熟了,但左卿志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马路对面的那个男子就是他这次来奥尔良寻找的贺诺言。左卿志有些分不清,此刻从他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是欣喜还是激动,只想尽快走到马路对面站在贺诺言面前。
就在他刚迈出两步,紧跟着贺诺言出来的还有一个有着一头美丽的暗褐色大波浪长发的年轻法国女子。更让左卿志停下脚步的,是被抱在那名女子怀里,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
因为距离的关系,左卿志听不清对面的两个人正在说什么,但在左卿志看来抱着小男孩的女子状似很亲热的样子同贺诺言说着什么,偶尔还逗弄着她怀里的小男孩,惹得孩子咯咯笑。而放好告示的贺诺言则一脸温柔地望着小男孩,还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块折叠十分整齐的白色手帕,替小男孩擦着从嘴里溢出来的口水。
左卿志几乎无神地望着对面发生的一切,这幅看起来十分像一家三口的家庭照的画面,刺眼地让他无法正视。握紧手里的纸条,将其揉捏地面目全非,左卿志退回迈出去的脚,打算转身从来时的路离开。
就在这时,从马路对面传来一道带着五分惊讶三分不确定两分欣喜的声音:“卿志?!”
左卿志顿了顿,闭上眼叹了口气,才转身看向左右看着马路,从斑马线路朝他跑过来的贺诺言。
贺诺言微喘着走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左卿志,这才一把抱住了对方。“真的是你!什么时候来奥尔良的?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要不然我就可以过去接你了!”
突然被贺诺言抱住,左卿志显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正沉浸在喜悦中的贺诺言并没有察觉,只是拉着左卿志过了马路,来到蛋糕店门口。
抱着小男孩走近二人的法国女子用法文好奇地问向贺诺言:“贺,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英俊的先生是谁吗?”
贺诺言这才想起还没有给双方介绍,马上对法国女子说道:“Iris,这是……我朋友,”贺诺言忆起他们两人之间那段不清不楚的过去,于是斟酌着开口介绍。
听到贺诺言向对方将自己介绍为朋友,左卿志心里感到十分失落,便在贺诺言说出他的名字之前,用较为纯正的法语答道:“左卿志,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叫我Eric。”
Iris马上空出一只手伸向左卿志,抿着嘴角笑道:“你好Eric,Iris,我的名字。”
贺诺言见两人自我介绍完毕,就张罗着进店里再谈,进门时他还不忘将门上的牌子翻过来,显示“暂停营业”的那一面。
Iris看到二人像是多年不见的熟人,就打算带着孩子到后头回避一下,却被贺诺言阻止:“Iris,把小孩给我吧。”
Iris笑得甜美,嘴角两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好,看好了,别让孩子伤着。”
贺诺言从Iris手里接过小男孩,冲她说了句“放心”,便低头逗弄着小孩咯咯笑个不停这才停手,重新抬头望向左卿志。
叫左卿志随他在一张泛着古风的桌子旁坐下,贺诺言这才开口:“我们有五年没联系过吧?感觉你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左卿志将包放到地上,盯着在贺诺言怀里玩着他衣服上的扣子的小男孩说道:“因为你从没给过我任何联系方式。Iris长得很可爱。”
忽然听到左卿志夸赞Iris,贺诺言不禁一愣:“啊?哦,是啊,她是长得很可爱,之前就有很多人追求过她,即使现在结婚了也时不时的有人向她搭讪呢。”
左卿志听到这里,已经敢确定Iris就是贺诺言的妻子,而贺诺言怀里正抱着的小男孩就是他们之间爱的结晶,毕竟小男孩那一双跟贺诺言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一想到五年后的再次相遇竟是这般场景,左卿志心里一阵难过。
一直逗弄着小男孩,防止他在自己的工作服上舔上口水的贺诺言,忽然将孩子面朝左卿志,侧头对小男孩轻声说道:“卿卿,来乖,叫哥哥。”
就在左卿志因为贺诺言的这一句话愣住的时候,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道:“哥哥。”
这一声叫更是让左卿志目瞪口呆,而他的反应却让贺诺言心里感到一阵奇怪:“你怎么了?呵呵,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听了可别生气,他叫左慕卿,小名卿卿,是我妈跟你爸生的老来子,若按照辈分算下来,该叫你声哥哥。警告你,可别拒绝或当着卿卿的面生气哦!”
这下左卿志哪还有精神生那气,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左慕卿说道:“我还以为他是你跟Iris的儿子。”
“啊?我儿子?有没有搞错,我现在连对象都没有,哪还来这么大的儿子?”贺诺言一脸黑线,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但你刚才说Iris……”左卿志疑惑地问贺诺言。
贺诺言做了一个OHMYGOD的动作,说道:“Iris是已经结婚了,但新郎不是我,是Cyatyuyo的主西点师!”
聊了几分钟,贺诺言便把小慕卿丢给左卿志,自己则干活去了,而看着怀里这个小小且脆弱的生命,左卿志嘴边不禁浮现出一抹甜笑来。
这次,他是不会再放手了。
第5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