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两个人终於回到了家中,蒋严站在玄关,什麽话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司徒星宇就快步的走到厨房中把自己手上的购物袋放下,然後又跑回自己面前,像什麽事都没发生一般笑著说:「学长,东西都给我吧!我来帮你整理。」
「啊、星宇,等……」话没说完,抢过了蒋严手中东西的司徒星宇,又忙不迭的跑进了厨房,然後埋首在里面不知道在忙什麽。
算了!也许让他做点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也不坏,总比他一个人傻傻的发呆来得好。想到这里,蒋严就没再开口反对什麽了,反正等他把东西都整理好後,好好的坐下来後,自己就再好好的开解他一下吧!嗯……虽然此时此刻,大概自己说什麽安慰的说话都没用吧?还是说,自己应该不闻不问比较好?
只是不管怎麽等,就是等不到人从厨房中出来,司徒星宇彷佛不想让自己有停下来的一刻似的,一直听到东西被搬来移去的声音,当蒋严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里忙了二十分钟了。
「星宇,你在里面做什麽?」蒋严皱起眉头,走到厨房问了一句,只见司徒星宇把冰箱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又一件一件慢慢的排列整理好放回冰箱去,他看到了不禁抽了一口凉气。「你这是在干什麽?」
司徒星宇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著回答:「没什麽啦,只是刚刚在放东西进冰箱时,觉得东西都没整理好的话,要拿东西时就会不好拿,所以才决定帮你们整理一下,我在家偶尔也会这样做!」
「你--」蒋严听到他的回答,哭笑不得的不知该说什麽。「你给我出来!」最後只好连忙把他拉到客厅去,拜托,不要再折磨他家的厨房了。
「怎麽了?我正在忙!」语带不满的嘟嚷著,司徒星宇明显因为自己被打扰了而不高兴,一点都没想到他可是来作客的。
「那种事不用你来担心。」蒋严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回答。「你给我好好坐著,不准再乱动。」
「为什麽?」司徒星宇不解的反问。
还问为什麽?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吗?「没有为什麽,反正你给我坐著就是了,我一会就回来!」
真是的,照顾一个寄宿者就已经很难了,还要照顾一个受了那麽大打击的寄宿者,更是难上加难。蒋严一边在心里想著,一边认命的回到厨房去收拾残局,因为怕司徒星宇一个人又不知道会做出什麽惊人的事,所以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胡乱的把东西全放回冰箱里去。
叹了口气,蒋严回到客厅去一看,几乎又是让他傻了眼的景象。
「司徒星宇!我不是叫你给我好好坐著吗?」蒋严用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威武的气势叫了一声。
只见那不安於室的人把客厅一角的书架上的书全搬了下来,说:「可是,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书架上的书排列得高高低低,又不连号的排在一起,所以就想说帮你们整理一下。」
那书架上的书大部份都是江澄跟自己平日爱看的消遣用书,所以没有很特别的把它们整理得很整齐,都是那里有空位就把书塞到那里,反正很多是看过一遍就不会再拿起来看第二遍的了,真正有用的书,大多都放到房间的小矮柜里去了,方便江澄工作时伸手就可以拿到手。
「不用、不用,这样就好了。江澄不喜欢别人打乱他这艺术性的排列。」蒋严迫不及待,只好把江澄也拖下水了。
「喔!原来他也有这种艺术美感啊!」取笑似的说了一句,司徒星宇真的乖乖的停手了。
听著他这事不关己的回答,蒋严一边弯腰把书胡乱的放回书架上去,一边瞪了司徒星宇一眼。「你要不给我回去坐好,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好啦!我乖乖坐好就是了。」一副无奈的样子,司徒星宇耸耸肩又坐回沙发上去。
蒋严叹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好好说话了,他自己也坐了下来,看到对方有点坐站不安似的,苦笑著说:「星宇,我没有要问你什麽……」
「我也没有什麽要说的。」像是要彻底否认什麽似的,司徒星宇紧接著冲口而出的说了这一句後,又从沙发上站起来。「学长,你要喝咖啡吗?我刚看到厨房有咖啡机,我去泡。」
「不用,我不想喝。」蒋严盯著他,用眼神叫他坐回去。
「可是我想喝……」
「那我去泡,你给我坐好。」
「学长!」司徒星宇终於忍不住的叫了一声。「你为什麽总是阻止我去找事情来做?」
「因为这样无济於事。」蒋严回答道。「你如果是觉得难过的,就一口气骂出来也好,摔东西也好发脾气也好怎样都好,就是不要明明一副难过得想哭的样子,却偏偏仍要装作什麽事都没有,然後拚了命的只想逃避那份难过的感觉……」
「我没有,我好得很,那有什麽想哭的……!」一脸无所谓的回答著,却因为被蒋严突然抓紧了右手而吓了一跳。「学长……」这样突然抓著自己的手,被江澄看到他百口莫辩啊!
「既然你说你好得很,你的手为什麽一直在发抖?」他淡淡的笑著,然後一对黑眸牢牢的看著那僵直了身子的人。
「我、我只是……」咬了咬唇,司徒星宇对上他清澈的双眸,竟一时之间不敢直视对方。
「如果你没事,那就看著我,大声说你没事啊!」蒋严说。「不要回避我的眼光,你就是这样子,愈是在意愈要装作不在意,我终於知道自己为什麽总觉得跟你投缘了,原来是因为我们都一模一样……」
「我们怎可能一模一样?单是江澄对你,跟陆晴朗对我,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了。」他苦笑了一下回答。
笨蛋!他指的不是这一点,不过现在也不好意思开口反驳了。
「学长,我真的没事……」垂下眼帘,司徒星宇的目光还是没有跟自己对上。
「你连看著我回答的勇气都没有,难怪你都只敢在陆晴朗的背後自己生闷气而已。」
「关他什麽事!!」不满的抬起头,他的情绪又突然被挑衅了起来。「我说没事就没事,他要去哪跟谁去都是他家的事,我跟他什麽关系都没有,他要去哪里根本就不需要告诉我知道……」
一口气的把话说完之後,他突然静默了两秒,才又苦笑起来说:「对啊!我怎麽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要去哪里,跟谁去,去做什麽,都跟我无关,那他为什麽非要跟我报告不可……我根本就不是他的谁……」
「星宇……」有点担心的想安抚他,却被他闪身躲开了自己伸过去的手。
「学长,我没事啦!真的,这次真的……」司徒星宇在说完那些说话後,突然就真的像什麽事都没有一般放松了表情笑起来。「真的,都已经看到这样的事了,这次,不放弃不行了……」
蒋严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最後还是叹了口气说:「好!如果你坚持说你没事的话,我也只好相信你真的没事了。」
「嗯,还有,你刚刚不是说要请我吃午餐吗?刚刚一阵体力劳动之後,害我现在都肚子饿了。」司徒星宇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该不会赖帐了吧?」
明明就是自己抢著要做的……如果不是他阻止的话,司徒星宇也许还会给他家来个年末大扫除也说不定。
「我是那种人吗?」蒋严无力的回答说,虽然还是觉得他在硬撑,不过当事人既然说没事了,他这个当旁观者的也就不便再说什麽多馀话了。「既然你饿了,那我们现在就出门吧!」
「等一下,刚刚回来弄得满身是汗,让我先回房间换个衣服再出门吧!」
「嗯,那我等你。」
「好!」他点点头回答。
看来他真的好像已经没什麽事了,蒋严看著司徒星宇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後,这样暗付著。他稍稍的放下了一颗心,有点疲惫的靠著沙发上闭目养神,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司徒星宇换衣服也未免换太久了吧?
再等一会,十分钟又过去了,却还是看不到他从房间中走出来的身影,蒋严奇怪的睁开眼睛,还是忍不住的站起来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说:「星宇!」
没有回应,蒋严尝试著再大声点叫了一声:「星宇!你怎麽了?」
还是没有反应,这下子,蒋严一颗放下来的心又被惹得急起来了,他拍了拍门,又伸手试著旋转把手,发现门没有上锁,就说:「星宇,我要进来了。」
他推开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正中央的床,但床上没有人在,转头看了看右边的衣柜,那里也没有看到司徒星宇的身影,蒋严著急不已的再环视著房间,房间不小,但也不大啊!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不会吧?好好一个人怎会就这样从房间中消失不见了?这又不是侦探故事!
一个大明星在他家的客房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了,他要怎麽赔一个人给纪言啊?正当蒋严不知所措的胡思乱想之时,突然隐约地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从床的另一边传来,他连忙关上房门後绕过去看,果然看到司徒星宇一个人坐了在地上,背靠著床沿,弯起双腿把整张脸都埋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缩到最小最小,再也没人发现一样。
蒋严松了口气,嘴角泛起苦笑……刚刚还叫得那麽大声说自己没事了……结果却是一个人跑回房间中,偷偷躲起来哭……这一点,跟自己真像。
他悄悄的走到司徒星宇的身边,蹲了下去,低声开口叫了他一声,司徒星宇才回过神来似的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後似乎是忍住了的眼泪又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淌落。
「学长……」他开口,用沙哑不已的声音叫了蒋严一声,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没事了、没事了,哭一下就没事了。」他用著江澄平日安慰自己的说话,现在反过来安慰著司徒星宇,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但从蒋严的口中说出来,却得到了莫大的安抚作用。
「怎麽办?学长……」他像是求救似的伸出双手紧抓著蒋严。「我没想到自己已经陷得那麽深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还可以抽身而退的,但原来根本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
「怎麽可能会做不到?星宇,你说要做的话就一定做得到的不是吗?高中时,你第一天来到社团,就自信满满的说著,将来要当上最出色的演员,让全部的人都看到你在舞台上的表现,你不是也做到了吗?」蒋严说著,轻轻的把他拥入怀中。「这样难的事你都做到了……只是放弃一个人而已,怎麽可能做不到?」
「那不一样……不一样了……」摇了摇头,司徒星宇的声音中充满著不安与疲累。「我也想好好的放弃,可是一想到这里,心就会痛到不行,就像有人要活生生的把心脏从我身体里揪出来一样……你懂吗?学长……你懂那种痛吗……」
那种痛……不就叫痛彻心扉吗……他怎会不懂?不想放手却不得不放弃的痛他经历过……即使现在他已经跟江澄走在一起了,这种痛得让他害怕的感觉还是会偶尔突如其来的侵略著他,让他充满著不安全感,所以,他才不想让司徒星宇有跟自己一样的经验。
「星宇,你根本就不需要只为了陆晴朗一个人这样折磨你自己,你是司徒星宇,现在大家提起都赞赏不已的演员,就像刚刚在超级市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你身上,他们都争著只想得到你的一个眼光,一个笑容,你根本就不需要为了一个人而委屈你自己……」
「可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却只想要一个人的注视而已……但那个人,却永远都不会把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永远不会……」带著某种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的哭声,司徒星宇的每一句说话,每一个字,都让蒋严的心像被揪住一般的难过。
蒋严没有再开口说话,轻声的叹息了一声,只任凭对方抱著自己放声大哭……现在,在他面前的,早就已经不是在电视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生了,在他面前的,只是个被他自己,被陆晴朗折磨著的司徒星宇而已。
他知道的,首先说要放弃的人,永远是最学不懂如何放下的人……他跟司徒星宇都是如此。
17
「结果,司徒星宇现在的情况如何?」中午午休时,江澄打了通电话给蒋严,他就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对方知道了,然後江澄有点凝重的这样问。
「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就睡过去了,他自己也说昨天晚上才睡了两个小时。」蒋严也捏著眉心叹了口气说。
「嗯,我想也是,今天早上我起床时,就已经看到他一个人在阳台发呆了。那时我大概就猜到了。」江澄说。「没想到,那个外表看起来毫不正经的司徒星宇,竟然会对一个人深陷得那麽深。」
「说到底,他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而已。」蒋严叹息著说。「没受过什麽大的挫折跟打击,大学还没毕业就得到好工作了,然後所有事都如此的一帆风顺,却输了在一个陆晴朗手中,也难怪他会看到那情景之後情绪就崩溃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那麽正好的竟然就这样给你们在路上碰上了陆晴朗跟女生走进妇产科的场面。」
蒋严抿了抿嘴唇说:「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碰见,你没看到那一刻星宇的脸色有多难看。」
「嗯……想也想到了吧?脸如死灰。」江澄轻松的笑了一声。「如果是演戏的话,他应该就可以得最佳男主角了吧?」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蒋严皱著眉头说,当然,对方看不到自己正在皱眉头。
「小严,我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而已,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也不好过。」他无奈的著道。「先说清楚,虽然知道你很爱哭,所以你想哭也是可以的,不过请忍耐到我下班回家之後再哭,我可不准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流泪。」
「江澄!你是故意绕个弯来取笑我吗?」红著脸、困窘的反驳著,他是感情丰富了一点,泪腺比较发达了一点,这样也不可以啊?
「我可不是在取笑你,只是想到,你刚刚一个人对著司徒星宇,一定觉得很手足无措吧?」用温柔的话语说著这样的说话,他安慰著司徒星宇,江澄却简单的安抚了他整个早上提心吊胆的一颗心。
「嗯……」这是事实,他不得不没用地承认了。「如果是你的话,你应该可以轻松应付吧?」
「为什麽?」江澄奇怪的反问。
「因为江宁宁也常常无理取闹的哭闹不是吗?」
「拜托,江宁宁的哭闹,除了我妈之外,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一提起那个小恶魔,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这蒋严忍不住的在电话的另一端笑了起来。「好了,小严,你也终於笑了。」
听到江澄安心的说著这句说话,蒋严有点奇怪的止住了笑声,想了几秒後才终於懂了这是怎麽一回事。「嗯,你放心,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我知道你在意司徒星宇的事,但那毕竟是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也不需要把那种负面的情绪也一起往你自己身上扛,你只是局外人,这样说可以听起来很冷漠,但那是事实,你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不需要跟著他一起哭泣。」
虽然说偶尔还是会有孩子气的时候,但该要认真起来的时候,江澄还是可以非常认真的。
「我知道了……」正当他这样说著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司徒星宇房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不一会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小严,怎麽突然不说话了?」江澄叫了他一声。「不会是司徒星宇又怎麽了吧?」
「嗯,不、没什麽,只是有人打电话给他把他给吵醒了而已。」蒋严这样说著,头痛地揉著眉心,是哪个家伙那麽懂得挑时间,就挑了司徒星宇最需要休息的时候把他给吵醒了?自己可是费了一番工夫才让他可以安稳的睡过去的。「江澄,我还是不放心,先挂线去看一下星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