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看不出深浅的高手也会替龙堡卖命啊！”
“解开擒霜。”简短的口吻有着绝对的命令语气。
微微皱了皱眉头，蓝响月异常不满萧琛沉的口气，干脆答道：
“不可能！”
闻言，萧琛沉缓缓闭上双眼，“你付不起后果。”
“这句话是笑话了哦，既然我敢在你面前这么做，当然有准备！”蓝响月笑得灿烂。
“死的准备吗？”
猛然睁眼，萧琛沉漆黑双眸瞬间转变为血红，与此同时，蓝响月感觉到巨大的精神冲击正向他席卷而来，无法抵抗的他只有猛地向后退出百步，好避开这一bobo浪的巅峰，并且，这种骇人的精神波只对他的思想传达了一件事，那就是，死，坠落幽冥的死亡！
“没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种精神力，就连……”几乎用尽精力才让自己从死亡的幻觉中挣脱出来，蓝响月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尖锐。
“他不会用，被保护在干净世界里的他接触不到丑恶的一面。”像是明白蓝响月想要说什么，萧琛沉压低的声音如同九泉之外传来的勾魂之调。
“你会读心术？”咬紧牙，蓝响月吃力的向后一步一步退却。
“暗冥九识。”血红眸子牢牢锁定退却中的身形，萧琛沉再度抬起手来，“催……”
“夜皇武学！”
瞬间明了自己已然毫无胜算，蓝响月猛的一击自己胸口，在一口鲜血喷出的瞬间，只听得龙擒霜一声闷在口中的惨吟同时响起。
“擒霜！”
萧琛沉一个分神，眼前立刻烟雾弥漫，隐约中听见破空而去的声音。听声辩位，萧琛沉立刻出手，却只抓到一件掉落的外袍。
冷着脸，萧琛沉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到龙擒霜身边，“擒霜……”半跪下身子，看着因为精神痛苦而伏在地上的龙擒霜，萧琛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地上的泥土被抓出清晰的痕迹，坚硬的土壤在曲起紧绷的十指下碎裂，显示着主人的痛苦，却没有听见一声呻吟。是压抑，也是被压抑。
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也不能呻吟、不准流泪，你存在的意义里没有这些，不需要，也没必要。
那是萧琛沉曾经一遍一遍对失去记忆的少年重复的话语，直到这些话在少年的脑海中根深蒂固，而现在，他却想自己打碎这一切，只因为他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是喜欢龙擒霜的。曾经是天之骄子的萧琛沉爱上了自己创造出来的完美人偶，爱上了龙擒霜！
但是，萧琛沉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碎石间碰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就见细细血丝从龙擒霜紧握着的手掌之间溢出，染红了身下的浮土。
“擒霜，你在做什么！”
用力拉起龙擒霜的手，萧琛沉这才发现到对方的手居然握得如此用力，他竟然无法将那只手掰开，除非他想掰断对方的手指。
“擒霜，松手！”
发力将人提起，萧琛沉这才看清了龙擒霜脸上的表情。隐忍着痛苦甚至有些扭曲的面容是这么多年来他所看到的最人性化的神情。无论是微笑、生气，或者是温柔的神色，都不过是表情，他本以为龙擒霜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心。
似乎对萧琛沉的话语之中某个词语有所反应，陷入混乱的龙擒霜突然挣脱他的手，神色间的痛苦更加剧烈，紧紧抱着似要炸开的头，他无视手上和着泥沙的鲜红，似在梦呓般的不停喃喃自语。
“擒霜，醒醒！那是幻觉！擒霜！”唤着，萧琛沉一把抓住踉跄倒退的青年。
“不！不对！”龙擒霜痛苦神色中渗入了一丝恐惧，“我不是擒霜，不是！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在痛苦的嘶吼声中，青年的眼神愈见狂乱。在不断重复的疑问之中，萧琛沉的双眼忽然爆出少见的血色光芒。
“你是擒霜，你这一生直到死亡都只能是龙擒霜！”
“昊大哥，天已经要黑了，可是路上还没有看见有驿站之类的地方。”红衣少年看起来没有往日精神，秀气的面庞在夕阳之下显得苍白而缺乏血色。
担忧地看着明显是在硬撑的龙梵烈，昊天云勒住缰绳问道：
“在野外露宿可以吗？”
“没问题，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咳咳……”依然保持着开朗的音调，可是下一秒的咳嗽声却把龙梵烈给彻底出卖了。
“这还叫做没事？”昊天云探过身子伸手按住龙梵烈的额头，不意外手掌下传来了微高的温度。
“昊大哥，我怕时间……”不好意思的做了个鬼脸，龙梵烈空出一只手拉着昊天云。
“如果再倒下，浪费的时间会更多。”凭借精湛的骑术稳住胯下的马儿，昊天云腾出双手将龙梵烈抱到自己马上，“再走一会儿会有一个小店，今天就在那里休息。”
“嗯。”乖乖的不再反对，靠在昊天云怀里的龙梵烈只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小店真的很小，与其说是店还不如说是一个有三个跨院的住家，打量过后，龙梵烈发誓他绝对没有住过这种地方。只不过，这大概真的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一个休息站，因为当他和昊天云走进店内时，大堂里已经没有多少空位置了。
“老客，用餐还是住店？”一看来了两位穿着不俗的客人，店小二急忙迎了上来，却在看见龙梵烈一头短发时露出一丝疑惑表情。
“两个房间，饭菜送进房。”老练的向店家吩咐道，昊天云不着痕迹的挡住店小二打量龙梵烈的目光。
“这个，客倌……今天已经客满了，勉强只能空出一个房间，两位客倌能不能挤一挤？”掌柜发出为难的告知。
“这……”昊天云转头询问龙梵烈的意见，就见他点了点头，于是接口：“好吧，那么多加一张床和铺盖，这是房钱。”随手丢出一块碎银，昊天云对店小二问道：“哪间房？”
“好的，客官随我来！”一甩搭巾，店小二转身向楼上走去。
同一时间、同一条路、不同地点，另有两骑在崎岖的道路上飞驰。
“你不休息可以？”抱着熟睡的孩童的萧琛月问道
“没关系。内伤已经没有大碍，赶点路无所谓的。”龙三公子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夜风顽皮地将他的面纱吹开，让绝世容颜在月光中若隐若现。
“你打算去开封？”继续纵马飞奔，萧琛月的声音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嗯，在烈儿到达之前必须去一趟。”
“看来的确是和刚开始的猜测一样。”萧琛月低叹一声。
“有相逢在，我们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就能找到要找的东西。这样，应该还来得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在萧琛月怀中熟睡的孩子，龙三公子道。
“是吗……希望一切不会超出预计吧。”
“嗯？什么意思？”
“虽然难以预料的事情比较有趣，可是现在我比较希望不要出现任何差池，翔桦。”
月中天，银色光线透过树叶洒落在靠在树下昏睡的青年脸上……
“痛……”一声叹息响起，龙擒霜慢慢睁开眼睛，脑袋一直刺痛个不停。
“你醒了。”清冽的声音传来，龙擒霜慢慢聚焦的视线这才看清楚在不远处的黑衣少年。
“啊，是啊，不过脑袋里面好像有大象在跳舞一样。”调整好平衡感，龙擒霜扶着树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绷带给包扎起来，“嗯？蓝响月呢？”
“逃了。”
“那是我输了啊！”
“不算，他身上有寒毒的解药。”拿出一个小袋子在龙擒霜眼前晃了晃，萧琛沉平静道：“省了麻烦。”
“我怎么了吗？”揉揉脑袋，龙擒霜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觉得如何？”声音依旧冷淡，萧琛沉看着龙擒霜问道。
“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一个冒出来的名字。”
“什么名字？”
“我想，应该是男人的名字。”龙擒霜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名字叫作南（音：那）悠古。”
当四周的树木从南方常见的灌木开始转为高大的白桦，褐色的土壤开始变成黄土地时，连一向都只在南方活动的龙梵烈也明白他已经来到了北方地界。
龙堡势力所不及的范围，在折损了数名将领和数百人手之后，不得不退回南方重新计划进军北方的可能性。而这一切都只因为和塞外交易的道路上有寒鹰堡的存在。
那是一种莫名的敌意，无论怎么调查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寒鹰堡要针对龙堡。而所有请求交谈的信使也同样失去回音，并且明了这些的人又什么都不曾透露，不管是身为总堡主的龙翔麒，还是明显被特别针对的三堡主龙翔桦。
着急赶路却又顾及龙梵烈的身体，昊天云决定还是和之前一样，和他共乘一骑。
“昊大哥……”龙梵烈有些犹豫的叫了一声，却换来了昊天云的关怀。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低下头看着怀中少年，昊天云的神色很是温柔。
“……不，没什么。”
“小烈是第一次来北方？”
微愣一下，龙梵烈直觉的点了点头，“嗯，是第一次。”
“北方的气候不比南方，你要注意点。”
“昊大哥……我们离开封还有多远？”
默算了一下路程，昊天云回答道：
“明天早上，渡过黄河之后就是开封了。”
闻言，龙梵烈仅仅是简单的点点头，没有让昊天云发现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兴奋，而是落寞。
沧浪之水滚滚东逝，略带混浊的激流将无数黄色泥土堆积成的大地分割开来，变成一块块巨大碎片。
太阳下的河岸弥漫着尘砂，一天只有两次摆渡的渡口上已经站满了人。疲惫的商人、不知目的的旅行者，还有趁机做着茶水生意的小贩们，将渡口等待的地方塞得是水泄不通。
那一大群人之中，靠近角落的地方站着两名牵着马匹、带着孩子的骑士。这两人的相貌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路过他们身边的旅客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上一眼。只因识货者都可以看出来他们的马儿是难得一见的良驹，而他们身边的孩子，神色天真，一张脸粉雕玉琢，宛若仙童。虽然一身素色，却仍看得出是上好质地、做工考究，是只有江南才有的手工。
看着周围所有人的眼光，萧琛月微微摇了摇头，束音成线传话给同样把自己伪装得很平凡的龙三公子。
“为什么想要从渡口走？”
“因为不想引人注意。如果被发现，我们这次的计划就完了。”传入萧琛月耳中的声音依然平淡。龙三公子拉着殷相逢的手，不让初次下山的孩子走失在人群中。
“你觉得这样还不够引人注意？”看着周围来去的人群时不时将目光瞟到一行人身上，萧琛月并不觉得有什么隐秘性。
“他不在这一带，而他手底下的联络人也应该暂时收不到消息。”并没有将目光转到萧琛月身上，龙三公子也没有表现出警戒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扮演的是这小鬼的保镖？”
虽然是束音传声，可是殷相逢却宛如能够感应到萧琛月的不满，忍不住又往龙三公子身后缩了一缩。
“既然对方还不知道相逢的存在，用他作为隐蔽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任由孩子抓紧自己的衣角，龙三公子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手，“别怕，我们就快到你叔叔家了。”
殷相逢抬起头，露出不明了的眼神，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聪明的孩子。”细小的声音在孩童耳道内响起，殷相逢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他该称为师父的青年的声音，“你听好，相逢。从现在开始，我和琛月是你的护卫，你是江南富商家的孩子，准备去开封拜访出嫁的姐姐，因为家人都没有时间，所以是由护卫带你前去。”
“相逢明白。”轻细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全然的信任。
“船来了，准备出发吧！”看着每三艘连成一体从可以看见的对岸驶来的舢板，萧琛月低声提醒。
顺利渡过不算宽阔的河面，一行三人牵马爬上高高的台阶，正式踏上中原北部的土地。
“走。”一把抱起跟在龙三公子身边的殷相逢，萧琛月跃上了马背。
看着萧琛月的举动，龙三公子的面具上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打算和相逢和好吗？”
“不，如果看着你继续抱着他，我会觉得难受。”完全听不出口气的声调说道，萧琛月拉紧缰绳，“渡河已经耽搁够久了。”
“呵呵，我知道了。”即使带着面具，龙三公子掩唇而笑的动作依然优雅，带着豁然天成的魅惑。
“上马吧！”
“好。”
“南悠古。”
如此平凡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却有了惊人的反应，犹如平地中突起风暴，风暴的中心名为“萧琛沉”。
之后的事，龙擒霜仅仅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闪过，然后双眼中便是一片黑暗。
“你想起来多少？”
龙擒霜听见刻意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却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想起来……什么？”
龙擒霜听见自己在回答，但是没有声音，只是思想在回答。
“那一个夜晚，你被带回来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事？”
被带回来的那个夜晚？
龙擒霜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在搜寻着什么，但是他清楚的对自己说，我不知道。过去的记忆不存在于我的思想。
但是，他的声音却回答说：
“是火焰，烧尽一切的火焰。”
高耸的山峰中，小小的村寨内最偏僻的地方，那栋吊脚楼，便是龙擒霜的家。家里有爹娘、姐姐，还有他。在一寨人都是蛊师的地方，他也从小学习着同样的东西。在此之外，不适合种植庄稼的地方，也只有用打猎和劈柴来换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
他还记得，那里夏天是一片碧绿，而冬天会飘着雪。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一家人都留在屋子里面围着火塘，用秋天存下的柳条和劈好的竹篾编成箩筐和斗笠，准备在来年的春天送到山下的集市去换取一些必需品。
期间有空就照料家里独有的蛊虫，和爹娘学习汉语、识字读书，还有练习防身术，这就是他的生活，很平凡，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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