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熏’?”严辰皱了皱眉,他也从脉象上探出了结果。确实是“长熏”。
“这毒很难解吗?”君熙忙问道。
“不难。”严辰回道。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补充道:“此毒并不常见,皆因它制作困难,但偏偏又很容易解,所以一般
下毒者都不会选用这种毒。”
“那么……”君熙等人都看出严辰欲言又止,心中焦虑。
果然,严辰接着说道:“如果在离纥郡附近,我不用两个时辰就能解了此毒,但在这里,恐怕是办不到
了。”
“为什么?”
“要解此毒不难,难就难在解毒的药草中,有一种只有在离纥郡的翠灵山上才有。”
“什么药草?封城都买不到?或者不能用与其药力相近的草药代替吗?”
严辰摇头:“此草名为‘红夙’,因为药性独特,一般病人都用不到它,所以药店从不把它列入药物名
单。但要解‘长熏’,非用‘红夙’作药引不可。”
瑞风道:“我们立刻派人去离纥郡找药。”
“那么十天之内必须赶回来。”严辰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只能保住靖王十天的性命。”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气,只有十天?
司康凝重道:“封城与离纥郡相隔不止三千里,而且路途崎岖。即使骑上最快的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地赶路,也不大可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
君熙平和的脸上出现些许怒意。
而瑞风干脆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愤怒道:“到底是谁?心思真够歹毒!让人知道解毒的方法,却没时
间解,只能等死!”
君熙肃容道:“我现在去招贴榜文,悬赏千两请人搜集‘红夙’,也许在封城有人拥有这种药草也说不
定。”
瑞风道:“那么我立刻派人前往离纥郡,或许能在半路就找到‘红夙’。”
司康也道:“那么我协助衙门捉拿凶手。”
流零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司康坐在床边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流零刚想起身,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差点又晕过去。
“别乱动!”司康扶他躺好,冷声道,“你忘了你受了重伤吗?”
经他一提醒,流零才想起昏迷前的情形,不由得大叫道:“倾云,倾云怎么样了?”
司康挑眉,对他直呼倾云的名字颇感不快,口中却答道:“他身中‘长熏’毒,必须找到‘红夙’才有
救。”
“那‘红夙’难找吗?”流零忙问。
“不难,在离纥郡的翠灵山上长了很多。”
流零不放心地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找到‘红夙’,为倾云解毒?”
司康不语。
“到底怎样?”看他这样,流零抓住他的手,不安道,“倾云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你似乎真的很在乎他。”
这不是重点吧!流零作晕倒状:“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点,倾云到底怎么样了?”
司康回道:“倾云的毒必须在九天之内解除,否则性命不保。而能解‘长熏’的‘红夙’只有距离这里
几千里之外的离纥郡附近才有。”
流零明白了:“九天之内根本不可能从几千里之外把药取回来,是吗?”
司康点头。
流零忍痛坐起来,掀被准备下床。
“你干什么?”司康立刻阻止他。
“我能做到。”
“什么?”
流零望着司康,肯定道:“我能在九天内把药取回来。”
“那不可能。”司康以为他疯了,“即使是最快的马也不可能做到。就算你轻功了得,不说速度是不是
比神驹快,单说体力,也是绝对不行的。”
“不。”流零一脸坚决道,“我能做到!”
司康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用手在他受伤的地方轻拍了一下,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这个样子也能行?”司康嗤笑,“才刚刚脱离危险,这么快就想找死了吗?我看你连王府都走不出
去。”
流零默然。他承认这家伙说的没错,但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倾云一天天接近死亡啊!
“你不用着急。”司康难得安慰一回人,“君熙和瑞风都在加派人手寻药,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
“另外,你是否知道这次暗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流零顿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右相朴伊是司康一系的,此事真追究起来,恐怕会引起很大的风波,最好保持沉默。
司康显然不信,但知道流零有意隐瞒,也就不再追问。至少他已经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了。
司康走后,君熙、瑞风、严辰、沐如一等人也陆续来看过流零,送上补品鲜果,叮嘱他好好修养。这来
来往往一直持续到晚上,流零获得清净,这才忍不住悄悄来到倾云的房间,呆呆地望着他苍白的脸孔。
坐到床边,流零低喃道:“倾云,对不起!”之后再无话语,就这样一直陪了倾云一个晚上。
天刚破晓,流零站起来,手捂着伤口,暗自感谢罗仙上人给了他一个体质特殊的身体,那么严重的箭伤
也只是让他出点血,受点痛。
他想,他还能运用轻功。
八天.足够了!
再次看了看倾云,流零走出房间,刹那间就消失在晨雾之中。
出了王府的流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来到瑞王府,找到瑞风。
“零?”瑞风看到他的到来,一脸惊奇。
“瑞风,翠灵山在哪个方向?红夙是什么样子?”流零问道。
瑞风大惊:“你要去翠灵山?你疯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流零道:“我没关系,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瑞风摇头:“我不告诉你,不能让你去。”
“那我沿途打听总能知道。”
“……”瑞风瞪着他,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妥协,回答了他的问题,最后补充一句,“我已经派人去
了,你何必……?”
流零笑道:“因为我绝对能比任何人都更快地把药取回来。”
临走之时,流零又转身对瑞风道:“保护好倾云!”
瑞风点头:“这个当然。”
看流零准备离去,瑞风一时冲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却又不说话。
流零回头盯着他,他张口,半晌才吐出一句:“一路小心!”
放开手,瑞风觉得自己同时放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他突然羡慕起命在旦夕的倾云了……
回来
“什么?流零去了翠灵山?”昏迷了三天的倾云,好不容易醒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惊怒异常,“你怎
么不阻止他?”
瑞风道:“我要是能阻止就好了。我派去的人,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倾云脸色阴郁道:“如果没受伤还好,凭他的速度确实有可能在八天之内往返。但他的伤势那么重,怎
么能走到翠灵山?简直胡来!”
君熙笑道:“可见他有多看重你。”
此话一出,倒有两个人心里闷得慌。
“说到速度,”司康突然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流零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很感兴趣。”君熙道,“我从来没见过世上有人的速度能达到那种程度。”
瑞风点点头:“我相信很多人都暗中调查过他,但所有调查基本上都终止在了郁林。三哥,难不成流零
就住在郁林?”
“住在郁林?”君熙讶异道,“郁林边缘可没有什么人家,而郁林深处野兽众多,危险重重,就算是自
诩武功超绝的人,也不敢在那里久留,更何况是住?”
“一个连我们都查不到的、仿佛凭空出现的、拥有异能的人。”司康道,“不是他国奸细,就是神仙或
妖怪。”
倾云沉默。旁边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看,却半天没等到答案。
“三哥……”瑞风忍不住出声。
倾云才吐出一句:“他不是奸细。”
不是奸细?那就意味着他是“神仙妖怪”?
司康等人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想法,却没有人再追问。事实上他们早有怀疑,流零那种惊人的速度、百
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以及他与豹子的和睦关系,无不令人惊诧。若说他是凡人,恐怕都没人相信。现在唯
一疑惑的是,他到底是仙?还是妖?
不过这个问题都埋在了各人的心底,没有问出口。一来这种事毕竟荒谬,他们就算相信了也不会承认。
二来,从倾云口中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
“不知道流零能不能成功把药取回来。”君熙叹道,“我先走了,宫中还有些事没处理。”
随后,瑞风叮嘱了几句,也离开了。
此时,房中就剩下倾云和司康二人。
倾云望着他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司康问道:“你应该知道此次的暗杀事件是谁主使的吧?”
“大概知道。”倾云眼中冷光一闪而逝。
“那么,我希望你好了之后,不要在追究主使者。”
倾云瞥了司康一眼,挑眉道:“看来你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
司康勾唇道:“是不少。”
“那么,你认为一个试图谋杀皇族的人还能活命吗?”
“就我所知,”司康不紧不慢道,“那个杀手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你的书童。杀一个书童和杀一个皇
族,那是不可相提并论的。更何况,真追究起来,你和你的书童未必就是受害者。”
倾云冷笑:“过程和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受伤中毒,性命堪忧那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罪是
想逃也逃不了的。”
“那么你有证据吗?”司康环胸笑道,“要判任何人的罪,都必须有人证物证。你是有人证呢?还是有
物证?光凭你的说辞是定不了一个人的罪的。”
倾云沉声道:“你是确定要保住那个人了?”
司康敛笑道:“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会亲自送那人上断头台。”
倾云哼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我也不能让一个威胁到我和流零生命的人存活在这世上!正当手
段扳不倒他,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也就是说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看来如此。”
司康负手而立,肃容道:“那么我将会尽一切办法保护他。”
倾云也道:“那么,我就会用一切手段除掉他!”
司康转身离开,到门口时突然又回头说了一句:“如果你不能保护好流零,就把他让给我好了。”
倾云怒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随着时日的推移,倾云的状况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三位王爷天天来看他,严辰也住进靖
王府,尽其所能地医治他。但缺少药引,便只能眼看着他的病情恶化而毫无办法。
君熙发的榜文已经贴了好几天了,揭榜的倒是不少,但真正拥有红夙的却是一个没见。那些为了赏金连
皇族都敢欺骗的人,无不被司康拖到刑堂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再无人揭榜。
瑞风派出去找药的人也没有消息,流零更是音信全无。眼看就要到最后期限了,倾云真的难逃此劫了?
这一天,老皇帝都来了。他握着倾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但谁都看得出他内心的悲伤。
君熙、司康和瑞风也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立在老皇帝身后。对于这个兄弟,他们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
,即使是司康,也不得不承认倾云在他心中是很有分量的。如果倾云真的过不了这一关,那么他也会实
现他的诺言,亲手将凶手送上断头台——虽然那个凶手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三王身后立着严辰和沐如一。前者依然是平静无波的样子,后者则一脸忧虑。他担心的并不是躺在床上
的倾云,而是生死未卜的流零。流零带着那么严重的伤去找药,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每当想到这里,
如一就异常难受。惟有祈祷他能平安归来,取不取得到药反而不重要了。
房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各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沉重。
“倾云……还活着吗?”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间死寂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零!”如一惊喜地叫出来,但在看到流零的样子后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事实上,房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眼前这个少年,头发散乱,衣服褴褛,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右胸口
湿湿一片——那是被血浸染的。脚上的鞋破裂得不成样子,走几步便摇摇欲坠。任何人都有理由相信,
他早应该支持不住倒下了。
但他没有,而是直直地走到倾云的床边,再次问道:“他,还活着吧?”问话时,既没有伸手探倾云的
鼻息,也没有转头看任何一个人——似乎,他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他还活着。”回话的是已经走到他身边的严辰。
流零笑了,缓缓举起拿着“红夙”的手。
“了不起!”严辰立刻接过红夙,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句,然后慎重道,“靖王爷的命我保了。”
得到保证,流零再也支持不住地晕倒了。司康立刻上前,将他抱在怀中,看了看床上的倾云,竟然嫉妒
到了心痛的地步。
倾情
倾云静静地流零的床边,满脸怜惜地看着他。
严辰说,他的伤口曾裂开过多次,隐有发炎的迹象。
严辰说,他劳顿过度,全身肌肉酸痛疲惫至极;
严辰说,他行了几千里的路,脚上的皮破见骨,没断已属侥幸;
严辰还说,若非他的体质特殊,血液可以迅速凝固,否则必然早已因为大量出血而亡了……
倾云心如刀绞。
握住他的手,倾云发誓,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以后会加倍地对他好,如同他用生命来救他一样他也
会用生命去爱他……
当然,这个誓言还来不及实现,就在流零伤势好转、清醒过来的时候被打破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倾云指责。
流零默默地喝他的粥,装作没听到。
“谁让你带着一身伤去送死的?”倾云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