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七戒抿嘴沉思。他的两只手一直没有停过,换上紧身衣,装配完一支来福枪,一支等离子枪,两把7发子弹口径0.8毫米的手枪,紧贴粗糙的残壁,脖子上挂着防护面罩。
“为什么瞒着我?”他淡淡地问。
“什么?”李上尉埋头手中的作业,一台定位导航仪连接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的一只手灵活地敲打键盘,另一只手里拿着数字计算器。
上官七戒微微地仰头,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神色有些迷惑,语调却依然尖利冷漠,咄咄逼人。
李上尉察觉到气氛的异变,不得已把视线从导航仪上移开:“围剿黑教徒,救出人质。”
“没有别的目的吗?”上官七戒尖刻地质问,“那帮家伙既然俘虏了人质,肯定有条件吧?”
李上尉从容地回答:“如果情况有那么明了,就不用派我们来了。”
“哼!”上官七戒发出一声粗重的鼻音,“回头再找大姐头算这笔帐!”
他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而他心里其实十拿九稳,这次的任务在表面之下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享受最后一口自然空气,把它余留在口中,然后戴上面罩:“我去了。”
李上尉用力搭住他的肩膀:“不许擅自行动,这是命令!”
他冷冷地点头,眸光中闪烁着一种坚决:“ZERO-07了解!完毕!”
“七戒,你未来的人生会步步为营,而且……你不会再得到自由。”
那个人在弥漫血腥味的空气里缓缓地说着遗言,那放开生死的血色笑容犹如地狱的魔魇,残酷凄绝。
“每一步都不受你自己的控制,每踏一步,你都会感觉到下一步的恐惧。你要小心你走的每一步,否则你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
那个人就像要把他一起拖下地狱,到死都不肯放过他。
他残忍肆虐的狂笑声回荡在冰冷的地窖中。
“你根本就一无所有,你只能可怜地活下去,哈哈哈……”
君文乙轩和霍碧若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他借了一辆越野车,载上一些备用器材,依靠越野车能跑山地的优越性能翻越岛上的山丘地带,走了一条捷径去往南海岸。
去接他的拍档。
山丘野地虽起伏不平却视野广阔,沿途能见到稀疏的针形热带植物和攀附在石块上的荆棘,景色很奇特。坑坑洼洼的朱色土壤龟裂地延伸向四面八方,越野车孤独地行驶在其间,风里含着沙子,吹在脸上阵阵刺痛。
他打开电台,收音效果非常差,信号受到严重干扰,这是反常的现象,黑岛虽然是孤立的海上岛屿,维持着乡间风情的同时,由于每年旺季游客众多,这里应该有加强收接信号的设备。
信号不好只有一个原因,黑教徒在附近散布了干扰粒子。
转成播放模式,悠扬的古典乐缓缓传出,荡漾着轻松恣意的气氛,君文乙轩虽音乐的韵律踩下油门,他熟练的驾车技术可以立即适应任何恶劣环境。
远方传来低沉的轰鸣,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彩云密集的天边。
“嘀——嘀——”
放在仪表盘上方的便携式通讯器忽然响起警报,他一愣,一边继续驾驶车子,一边打开通讯器:“ZERO-01,目前位置是——中部山丘地带,方位8点钟附近。请指示!”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杂音,“嗞、嗞”的电子声十分刺耳,他不得不把通讯器挪开一点。杂音中断断续续传出女人焦急的呼喊,是霍碧若。
“情况有变,马上和ZERO-07取得联系!快!”
大姐头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揭示了一个结果——
“轰轰——”
身后的天边传来巨响,君文乙轩猛地回头看去,像乌鸦一样黑压压的“大鸟”散布在海天交界,正朝这里接近:“战斗机!!”墨色的双眸慢慢扩大,泛开惊惧,倒映着天幕奇异的景色。
空袭?!
一瞬间,榴弹砸下来,一枚落在身后,一枚险些擦到车身。他踩死油门,最大限度控制方向盘,车体呈蛇形向前急速俯冲。
榴弹在头顶上炸响。
“呼叫ZERO-07!——呼叫ZERO-07!——七戒!七戒!”
冲着通讯器,他几乎想破口大骂:这家伙在干什么!
转频道,他柔和的嗓音极少这样粗鲁地叫喊:“碧若,七戒和李尚在一起吧!”
杂音……杂音……还是杂音!强烈的干扰使他听不到同伴的任何回答,哪怕只是一声呼喝也好!
“碧若!回答啊!”
“嗞嗞”的一段噪音后,终于传出一些零碎的女声,那一头似乎比他还焦急。
“君文……找到七戒……目标是……目标……南海……支援的……”
越听越急躁,他索性切断通讯,车体在急速行驶中剧烈地晃动,每一次都像越过一道道鬼门关,在弹雨中如履薄冰。
七戒,为什么你要被那种家伙害死!就算你死一千次,那种家伙会为你掉一颗眼泪吗!
第六章:缚·戒
狂奔三百米,眼前的笔直通道依然不见尽头,估算至少还有七八百码。这条通道潮湿闷热,发黑的岩壁上淌着水珠,浅黄色的气体偶尔从里面飘过来,上官七戒注意着扣在腰间的空气测试仪,硫酸氨分子过量。
没有防护面罩,他就立刻去见阎王了。
寻找不到一丝人的踪迹,他继续贴着一边的岩壁往前走,手里握着来福枪。
一年,足以他面对这样的环境淡定自若,冷静自制。
“嗞嗞——”
通讯器忽然发出噪音,可怕的回音向通道两边扩散久久没有消失,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他。
杂音没有停息,和他的脚步一样时断时续。他拿起通讯器:“ZERO-07,请指示!”
回答他的还是杂音。
忽然,通道里震动起来。
碎小石块被震得从岩壁上一一滚落,地面剧烈摇晃抖动,上官七戒双手扒住岩壁稳住身子,不料头顶上长年凝结形成的独特水柱岩开始出现裂痕,预感到可能松落的趋势,上官七戒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大量石块忽然从头顶砸下来。
冷静地预判岩石掉落的范围,他连续翻滚,敏捷地躲避了砸下的石块。每一次都是千钧一发,但每一次都又化险为夷。
震了一会,晃动停止了,整个地下通道的呻吟缓缓沉淀。他首先关心的是出口,很不幸,被砸落的石头完全封堵,好在另一边还有路。
他舒了一口气,确认通讯器上出现了盲区的指示,于是他开始把身上一些多余的对外联系器械丢掉,减轻负重,只剩下必要的枪支、手榴弹、闪光弹、抗菌分子刀、便携导航仪、迷你火药,和也许还派得上用场的对讲机。
重新调整完毕,他继续向前行。
“咔嚓——”
不易察觉的清脆声音,他警觉地四下张望,什么也没发现。随即,又出现第二声、第三声……他猛地抬头,一条长长的深深的裂痕迅速延伸向前方,像一条敏捷的蛇一样。
防毒面罩下,一双嫩绿色的眼睛露出惊恐之色。
天顶瞬间塌方!
李尚上尉无法取得联系,七戒无法取得联系,最后连君文本来有一线希望,还是联络中断!南海岸也许弥漫了干扰电子,连东海岸上伪装成游客的家伙们都瞬间撤空,支援部队虽然迅速结集成指挥部,以最高的效率展开对抗作业。但是空袭很突然,支援部队带来的却只有一艘轻型巡洋舰,配备十二架单人侦察机。
侦察机!人家对方可是名副其实的S级无限连发战斗机!
海岸在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支援部队声称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司徒空,特工在撤离海岸时损失大半,不过支援部队非常完整地护送司徒空上潜艇,然后潜入深海之下,得到了暂时的庇护。
潜艇内,霍碧若上尉重重地拍打临时指挥部指挥官的专用书桌,似乎要把它拍碎,舰长雷纳少校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明天!有没有搞错!等到明天,岛上的人就全成白骨了!”她揪起临时指挥官兰华夜少校,瞪去杀人似的眼神,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方吞下肚,“给我现在马上立刻就浮上去!派出舰上所有的侦察机,什么补给不足,滚一边去!你懂不懂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兰少校道貌岸然地吹了一口气,当面对着脾气火爆的女上尉犀利冷笑:“用侦察机去对付人家的战斗机,我不能让我的部下白白送死。”
“我的部下就可以白白送死吗?!”霍碧若气愤不已,“战斗机呢?A级巡洋舰为什么连一架战斗机都没有!”
衣襟被揪得皱巴巴的,兰少校索性懒得挣扎,因为越挣扎越说不清话。他淡淡地说道:“因为这是运输舰。”
“带一艘没攻击力的运输舰来执行这种任务,你疯了么!”霍碧若越来越怒火中烧。兰少校和她形成一冷一热的强烈反差:“运输舰有良好的降干扰和防雷达侦测系统,被发现的几率可以降低到最小。不过你别激动,舰上到是有一架战斗机,只不过是已经淘汰的机型,而且没有驾驶员。”
“没人驾驶我来开!”霍碧若愤恨地丢开对方,骄傲地立在兰少校面前,“麻烦你下令让舰艇立刻浮上去!”
“不行。”兰华夜坚决否定,毫无转回余地。
他回答得太干脆,以至于霍碧若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为什么……”
“空袭没那么快停歇,只要战斗机还在海岸边徘徊,这艘舰艇一旦浮上去就会成为所有炮门的目标。”兰华夜冷静地分析道,“舰上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一切都要以他的个人生命安全作为优先考虑。”
“哼!司徒空吗?”霍碧若冷笑,“那家伙的命不值钱,岛上有他在乎的人,他会同意让舰艇浮上去的!”
霍碧若信心十足,露出一抹魔女似的邪恶笑容。
司徒空别无选择,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自己的安全,去争取更多的时间。他不会坐隐待闭,否则,他在乎的那个人就将从此和他阴阳两隔!
“除非你能说服他。”兰华夜显然不相信。年轻的女上尉接受他的挑衅:“我会说服他的!”
她志在必得!
就算用枪指着那家伙的太阳穴,她会让他点头!
霍碧若斗志满满,兰少校却泼她冷水,年纪轻轻就超越同辈人,成为军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校,军官家族出生家世雄厚的十七岁少年咧开嘴角,将华丽的笑容向大整整七岁的大姐头施压:“上尉,请注意一点,我们支援部队的任务是确保司徒空的生命安全,而不是听从一个平民不专业的抉择,如果有任何对我们的任务不利的情况发生,我会以专业的判断为优先,并把它当作对司徒空的善意保护。”
兰少校起身,走出座位,朝指挥室的舱门走去:“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是感情用事。”
“谢谢你的提醒!”霍碧若语气强硬,当兰华夜按下按钮,舱门打开,她也不甘示弱。“少校,如果司徒空成功任免联合议会参议员,你是不是要提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擦着对方的肩膀,她故意停下来。
兰华夜面不改色:“应该担心前途的是你们。”他故意卖关子地顿了顿,“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会调到你们一大队S属级特别执行部任分队队长。”
霍碧若一惊,兰华夜得意地扬起嘴角,贴近她的耳朵轻吐气息:“以后请叫我兰中校,或者,你们喜欢叫兰队长也可以。还有——转告君文乙轩,后勤部正好缺人,恭喜他晋升。”
霍碧若一怒,揪起对方的衣襟:“你没有权力调走我的部下!”
兰少校华丽地笑了:“批示文件已经下来了,当然,但愿他能活着接到委任书。”
“你!”
冲动没有任何作用,既打击不了对方胜利的姿态,也不能扭转任何局面。霍碧若咬牙忍下这口气,不管怎么说,冒犯上级军官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脱罪,她不能让兰华夜手中多一个把柄。
脾气暴烈的女人走了,兰华夜高傲的表情也瞬间失去了光辉,舒一口气,他回到指挥座,不停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少校……”副官罗严递上一杯茶,兰华夜看了看表情冷冰冰的他:“呵呵,一个不好对付的女人。”
罗少尉面无表情,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说:“您是在违背您的本意。”
沉静在一丝阴霾的笑容中,清冷的气息缓缓逸出口,溶进空气里,幽深的双眸流露着几不可查的苦涩:“我要让她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对,这是奖励,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我要留在他身边,直到我死。”
那时候,她看见,他的眼中是那样一片温暖的火焰,只为一个人燃烧,如果有一天那个人不在了,那温暖的火焰也许就会熄灭。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该死!雷亚斯,你在想什么!
霍碧若重重地砸中舱壁,金属舱壁纹丝不动,而她的手背关节则渗出血印。
“什么事让你那么生气?”
即使只有声音,也能立刻感觉到一股高高在上的魄力,它像纯金一样独自闪耀,遮蔽任何其它的光芒,唯吾独尊,锋芒毕露。
听见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它的主人是一个如何高傲自负的人。
迎面走来的青年脸上没有笑容,或者该说,那一贯挂在俊美脸庞上的神秘微笑荡然无存,虽然看似轻松地向她招手,眼神却显示着心境的恶劣。
霍碧若针锋相对:“和你有关!”
司徒空淡淡地一笑:“我知道是什么事了。”
在禁止吸烟的舰艇中,他毫无顾忌地点燃一支烟,靠在弧线凹陷的舱壁上,口边吊着烟,十分糜烂。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他大概不习惯求人,即使提出请求的时候也像是在命令别人。
霍碧若除了意外,还有一丝惊喜:“如果正好是我心里想的事,我很乐意帮你。”
司徒空向她转过脸来,眼神难以捉摸:“你和我,都有重要的人在岛上。”
感觉到优势的存在,霍碧若轻佻地笑了:“目前,你比我着急。”
“是吗?我觉得彼此彼此。不过你那些重要的人直接关系到我重要的人,所以我们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