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有些别扭了。一掌拍开他的爪子,吼道:“还有两死人躺在旁边呢,别给我在这里娇情!”
他被我吼得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点头道:“不错,我们应该尽快向师父禀报。”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一脸迟疑地看着我。
我皱皱眉,真不喜欢他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有话就说,别摆着一张媳妇脸啊!”
他望着我。我怎么嗅到一丝哀怨的味道?摇摇头,甩开奇怪的念头。听到他慢悠悠地问:“你,还是想要离开我吧。”
没!我没想离开你!我只是想回去而已。
“你以后是要做掌门成大事的!老是和我在一起做什么?我现在可还是只狐妖!”叹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代?我可不想永远在这里做一只狐妖啊!
“我会拒绝掌门之位……你、莫离去好么?”语中透出几分恳求。我抬起头看他,眼眶几分朱痕。“你…总想离开,就这般…讨厌我么……”
叹气……这算唱得哪出啊!
“你放心,起码我会陪你直到寻回亲生父母。”况且,我回不回得去还是未知呢。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吭声,很不甘地嘀嘀咕咕着什么。凑近一听,在念着什么“臭狐狸”、什么“没心没肺”,什么“低头服软”听得我整张脸皮子都想抽搐了!
这臭小子是谁教出来的!!!
为了表示我的怒气,我是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再“砰”的一声用力甩上,借着怒火“吭嗤吭嗤”跑出几步,然后……就定了!
我看到,正前方,也就是12点的位置,站着一位负手而立、衣冠胜雪的,老人家!
没想到君浩渺一早就等在外头了!想到屋子里那两具尸体和一具刚复活的人体,那仨可都是他的徒弟啊!我一阵心虚!
第十八章 离开行天
没等我心虚完,厌儿已经走上前躬身行了礼,把里面的情状刚发生的一切都细细禀了。
真老实,也不会撒个谎什么的。对着你家师父倒是蛮乖乖的!我撇撇嘴腹诽着。听到君浩渺叹息的声音:“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么?唉!……”
我抬起眼,正好看到君浩渺从我身边走过。脸色苍白,那双已现苍老的眼中显出无奈与悲怆之色。栽培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就这么没了,一定很不好受!何况还一次就去了俩!虽然得回了一个大徒弟,但是……唉!这笔帐怎么算啊?!我瞥了一眼垂手默立在侧的厌儿,还有这块不肯接任掌门的顽固石头。唉,这君浩渺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收的徒弟没个让他省心的。
君浩渺推开门看到屋内躺着的那三名徒弟时,好一阵沉默。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驻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素白长衫被渐起的大风吹起,宽大的衣摆在风中抖得零乱。
“你师父不要紧吧?”我偷偷蹭到厌儿身边问。
厌儿上前几步,掀起衣摆跪在地上:“师父,此事皆因弟子行动鲁莽失了分寸,请师父责罚!切莫过度伤心再损病体!”
君浩渺病了?难怪刚才见他脸上有几分灰白,原本只以为是伤心过度,看来还有病因这一条。不知是什么病,脸色苍白成那样,估计不是小病了。
君浩渺摆摆手,道:“你且起来。此事是他二人咎由自取。天意难违,与旁人无关。你只与几位师兄弟将他三人好生安排了,也算是同门一场。”
厌儿颔首领命,起身想扶君浩渺回大堂休息,但君浩渺不愿离去,厌儿只好扶君浩渺在外屋坐着,出去找师兄弟帮忙。走前还传话君浩渺找我。
我满心疑惑,不知他想做什么。虽然他病了,要取我小命可是容易的,厌儿又不在,谁来保我?不过君浩渺平日为人倒也不像两面三刀心口不一的人,我是因为太心虚才会这么胡思乱想!
这么想着,我安心了不少。慢悠悠踱到君浩渺面前,一边回想着他们的礼节一边行了个不知正确与否的礼。他还了礼,请我一旁坐下。想起上回见面,我不禁哀叹这回无人为我倒茶。这么一连串变故下来,我还真有些口渴了。
一边心思胡乱飘着,听到君浩渺带着病中三分虚弱的声音轻道:“玖辰很想回去啊。”
一听这话,我顿时心花怒放!君浩渺这么说是想帮我么?我立刻点头,两眼放光地盯住君浩渺的嘴巴,想从这里挖到我想听的话。
“你的命盘不属于这里,迟早总是要回去的。”君浩渺悠悠地叹着气,看起来十分无奈的样子。
我皱眉。我在这里还是回去现代,都应该与他没有关系吧?他那么惋惜是为什么?
见我沉默,他又道:“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原非老夫应当插手之事。只是,不想浪费了厌儿这棵好苗子。”
我大悟,原来他是在惋惜厌儿。
“过些年,他自然会忘了。”
君浩渺点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好主意!老夫可以安心传位于他了!”
我默然。感情对于我而言,永远只是一时激情而已,能拥有固然好,如若不能,如现在这般,我必然是舍他而回父母身边!想要我为了他抛弃父母,我做不到!
“您也说了,我不属于这里,迟早都要回去。”
“命中注定他是你的变数。老夫并非迫你决断,只是助你认清现实而已。老夫也曾想将他留下,但这孩子执念太深。唉,所谓天意不可违,你二人既命运相关,凡事也不可勉强。”
好狗血!想到当初厌儿拜入行天门下,我就被迫在这山上待了这五年,真有点想骂人!什么狗血的命运相关!真当我们双子星连体婴啊!
不过该问的还是问清楚的好。我整整衣襟,收拾起不屑的心情,露出恭敬的表情,用十二分恳切的语气道:“不知掌门人何时可为我再施回天之术,让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君浩渺看着我沉吟半晌。
这时候,厌儿找了两名师兄弟与几位小侍童进来将陌云商与江明果的尸体搬去安葬,以及送舒慕回厢房休息。君浩渺看着被搬出去的两名徒弟的尸体,眼中透出哀恸之色。我也不好打搅,只能默坐着等侯。
过了半刻钟,君浩渺才回过神来答道:“回天之术极少施展,十年也不过一次而已。欲再施术,尚需再等五年。”
“五年?”再五年,我都能在这里结婚生子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往西去,九华山上有位赭衣叟或能助你。”
“这人是……?”
“行天弃徒。不过此人品性不坏,你勿需介怀。”
我点头谢过。人家的家务事,我不好多问。反正还要帮厌儿寻他亲生父母,如果不顺利,拖至五年外,可借回天之术回去。如果顺利在五年内找到,再去找那赭衣叟不迟。
这么一想,心里放松了不少。那边君浩渺处理完了我,又把厌儿招了过来。
厌儿不等他师父说话,先行了礼禀道:“师父,徒儿无意掌门之位。且如今大师兄已无大碍,只需调养几天便可为师父分忧。”说到这里,厌儿又一掀衣摆跪倒在地,“恳请师父准许徒儿离开!”
我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急性子了?
“老夫早知你心不在此,也无意留你。”君浩渺说着,将厌儿招到身侧,“老夫待你素来如同亲孙,对你寄予厚重。你也总算不负众望,勤勉好学不骄不躁,为人处事也是进退有度,只可惜……唉!你今离去,日后便不再是我行天门弟子。行走江湖,诸事都要小心谨慎……”
君浩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那情景宛若爷孙。也许就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做爷爷的不舍又无奈,细细地嘱咐孙子注意这个当心那个,只想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尽了!往日里他是仙气飘渺高高在上的掌门人,但在这时候,他只是一位老人,一位舍不得孙儿离开的老人。君浩渺对厌儿,毕竟是真心拿他当亲孙一般对待的。
我歪过头偷眼看厌儿,见他也是眼眶红红,想来心里也是万般不舍的。唉,何必呢!我固然不能在行天门久留,他也不必非跟着我不可。否则君浩渺也不必将他逐出师门以堵天下攸攸众口。
想来想去只剩君浩渺说的那四个字:执念太深。
唉!
第十九章 前往九华山
实际上离开行天门是在五天之后了。
当初因为陌云商说舒慕知道厌儿的身世,我才答应救舒慕。现在当然要等舒慕告诉我们厌儿的身世我们才可以离开行天门。
舒慕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长年来处于“尸体”状态,所以四肢都有些僵硬就是了。不过因为后五年有我提供灵力护持,所以肌肉萎缩的情况不严重。又是练武之人本来体格就好,休息了几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不过对于突然消失的那十数年光阴感觉非常迷茫。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死了十八年,所以现在还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唉,谁让人家死的时候才刚满十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舒慕,根、本、不、知、道有关厌儿的身世!想来舒慕死的时候厌儿还没出生呢,他能知道些什么!他连君仪然早已死了都不知道!也根本就不知道有珞明书这么个人!
唉!结果又被陌云商给骗了!我有点郁闷了!这都被他骗了几回了?他难道是我克星不成?
厌儿看我这么郁闷居然还笑得一脸开心状!我更郁闷!
“喂,好歹也是在问你的身世,你积极点行不行啊?”我怎么有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啊,我不要当太监啊!
“有你在,我已满足,无需他人。”
“这哪是他人!这是你亲爹亲妈唉!”我无力地躺倒在雕漆红木椅上,想着有空要给厌儿好好补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做亲情!
“其实,小师弟所言不差。”舒慕靠在床上出声劝我。
这几日,我没事就往舒慕房里跑,不死心地想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虽然线索没找着,倒是和舒慕慢慢熟识起来。他现在的身子还无法长时间下床,所以就会像这样子和我们一起聊天,顺便也想想有什么遗漏的有用线索。这位倒确是个真心想帮忙的好人,可惜就像上文所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帮忙呢?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偶尔劝劝我,或者劝劝厌儿了。唉,好无力啊!
陌云商倒是死了一了百了,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我却不知下一步要怎么走了。要怎么帮厌儿查找身世?还是不管他先去九华山寻找回去的方法?可是如果我这样回去了,厌儿身边没个人岂不是很可怜?他为了我被逐出师门,我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他呢?唉,好痛苦啊!
舒慕见我不吭声以为我真动气了,轻笑一声说道:“有些事还是莫强求的好。能与知己长伴已属不易,何必节外生枝?”
知己?我歪过头冲厌儿斜睨了一眼。他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嘴角一勾,笑得好不开心!我撇撇嘴,这臭小子才不是我什么知己,顶多知道我肚子里有几根肠子,哪当得起“知己”二字!
舒慕倒是无处我们两个暗潮涌动,叹了一声顾自说道:“以前,小仪也是不知满足……”
我听他提过曾和君仪然是情侣,在他没死之前。想起君浩渺曾说君仪然不能生育,便道:“你是指君仪然不能生育一事么?”
舒慕点点头,道:“我虽多次表明不介意此事,但小仪一直耿耿于怀,更因此不愿嫁于我为妻,怕误我一生。其实,能娶她为妻,夫复何求?如今却落得阴阳两隔!”
古时候女人能不能生子是件大事情吧?就算是在现代,不能生育的女人仍有可能会被抛弃,何况是古时?七出之中不是就有“不孕无子”这一条么?君仪然因此不愿嫁给舒慕,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我还是有些疑惑。君仪然既然怕误了舒慕,又怎么会嫁给珞明书?原本还以为她是因为舒慕之死打击太大,现在想想又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能治么?”问这种女孩家的问题,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君仪然有此病既已多年,能治早就治了。但也只有假设后来治好了,又遇到珞明书,此时舒慕既死,君仪然于是嫁给珞明书,这样才能说得通啊。
“小仪这病好似天生如此,多方诊治无效。即使是师叔也无良方医治。”
“师叔?”
舒慕点头,道:“他是师父最小的师弟。精通术法,于医术上也颇有心得。小仪曾让师叔诊治,据说有些眉目。后来师叔因研习旁门左道被逐出师门,至此也没个结果。因为本来希望不大,我也没多留意。只是此后,小仪身子越来越差,早知如此,我原该阻止的!唉!”
后来舒慕又絮叨了一些悔不当初的话,我也没太留意。只一门心思想着舒慕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叔,很有可能就是君浩渺说起过的那个九华山的赭衣叟了。既然都与他有关,看来九华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于是,我和厌儿出发去往九华山。
虽然君浩渺曾说过“往西去,九华山上有位赭衣叟或能助你。”这种话,但我只在意“西边范围这么大,哪里才是九华山”,而根本没注意到君浩渺只说“往西去”,却压根没说过“九华山在西边”这种话!
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九华山根本就不在西边,带着厌儿一路向西,直到到了路的尽头被一路山贼拦了也没打听到九华山在哪里。而且,根本就没人知道有九华山这么一座山!
我哀叹:我们不会是被君浩渺骗了吧?可想想他又不似那种人!唉!
我在这边摇头晃脑袋,那边的山贼已经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这类打劫常用口号背完了,见我们没个手抖脚抖或者直接头晕眼花吐白沫的正常反应,那个领头的耐不住了,“呸”了一声道:“两个龟孙子还不快给爷爷们把钱财通通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