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发喜帖给你的。」芳惠说著气话,她的脸颊鼓鼓的,让我想起我当初跟她交往的理由。
就像个苹果一样,让人想要咬一口……是的、但咬下去之後才发现,苹果的保存期限是这麽地短暂,短得让人再也想不起当初那鲜嫩多汁的模样了。
她现在也美好得让人倾慕,但懂得欣赏她的人,已经不再是我了。
「你的未婚夫没有陪你来吗?」
突然想起曾经求她一起来光华买东西,她却告诉我她宁可在家看做菜节目,我想,她现在的未婚夫,一定比我还好上好几倍吧。
芳惠像被戳到痛处一样,本就很粉嫩得双颊现在更是染上一抹豔红:「那你呢?找不到人陪就找了个男人?」
我苦笑地探头找著势利眼的身影,他站得远远的,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不行吗?」我又再次望向芳惠:「你说过对吧,那个男人他一直都喜欢著我。」
「真不敢相信,所以你接受了?」
「是呀!」我用力点下脑袋:「至少他『一直』都这麽喜欢我。」
没听出我的讽刺,芳惠倒是先露出了操心的倦容:「林勤,是我对不起你,趁现在还有机会,你可以早点……」
「我不会跟他分手的。」我打断她的话。
「我未婚夫家里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可以……」
「我说了我不会跟他分手的。」我压低声音,大概是没看过我这麽认真,芳惠也吓得噤了声。
「……是我主动的。」我揉了揉太阳穴,再知道芳惠还是很关心我後,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忍不住想告诉她,我现在过得也很好。虽然彻底地远离了她所期待的方向,但是:「我现在不想离开他。」
芳惠又深呼了一口气,才找回她的声音:「你不觉得……这样很怪!都是我不好,当初就应该要警告你的……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明明告诉过他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人了。」我叹了口气:「你已经要结婚了,你一直都很照顾我,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很……谢谢你。」
就像回到了第一次牵起她的手、第一次吻她的那个时候。
她一直都很漂亮,略微张大的眼睛映照的世界是如此黑白分明。
「谢谢你。」我早该这麽对她说的,是她的陪伴与叮咛,我才能走过了那段年少轻狂。
「林勤……算了。」她蹬著鞋跟,扭过头,僵硬的肩膀让人找不出她一丝柔和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她为了掩藏她的慌乱,但是没关系,这样的她也很可爱。
我退到势利眼身边,然後垫起脚尖靠在他的耳边说:「走吧。」
不管再怎麽说,我和芳惠,是真正的到此为止了吧?
势利眼还是连气都不吭,安静得像个僵尸般跟在我身後。
走没多远後我抬头看了眼被高架桥遮敝的天空,灰蒙蒙得,让我差点忘记它真正的颜色。
「你知道吗,我都已经跟你在一起了,不管是你的老同学还是我的前任情人还是卖红茶的辣妹或是我店里的同事,你根本不必这麽在意。」
我把我的世界都给了那个连假日都西装笔挺的男人,但我却一直以为我还把他关在门外:「小说里不是常写吗,我身体都被你这样那样了,也没办法去找别人了。但我没有要你负责唷,你说过的吧……说你不想要勉强我。」
嗯,我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你可以再勉强我一点没关系。」
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的再一次拥抱,我咽下口水,等著他的手环住我的腰,然後等著跟他说:「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的,好不好。」
说你觉得我很好 18
【说你觉得我很好】
「要怎麽相信?」
「蛤!」他居然这麽问我。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事。」
「你也是呀!」我不太高兴,推开他,又想起芳惠意味深长的表情:「喂,你当初是怎麽……呃、喜欢上我的?」
「你想知道?」
「当然想呀。」我还真怕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误会。
「你先说吧。」他压住眉心,用五十岁老头才会有的动作揉捏著。
我老是搞不懂他为什麽看起来这麽累,就像背负了五百万的债务一样,成天都愁云惨雾的。
「要我说什麽?」我扯了扯刚刚跟芳惠吵架时弄乱的上衣,望著刚刚芳惠所待的方向:「要从自我介绍开始吗?」
「随便你。」
芳惠已经离开了,连替她送行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想这样也好,盯著已经了无人烟的空地,心里著实松了一口气。
「我呀……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告诉势利眼我那还算豪华的身世,其实也没什麽好隐瞒的:「其实也没有什麽,我是私生子,我妈妈是靠当情妇过活的,不过酒喝多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去逝了。然後我的老爸、天知道他是不是我真正的老爸,就背著他的正牌老婆偷偷出钱让我读书,但也只供到我毕业为止。现在的家是卖了老妈的房子後买来的,虽然很破烂,好歹也还过得去。不过芳惠她呀就很不能接受我这种……算了不提她了,换说你的事吧。」
势利眼沉默地听完我一点都不悲惨的过去後,只用了那个死人态度简单说了一句:「我现家人出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这样?」
「嗯。」
势利眼的爸妈也真死心眼,不过就是个GAY嘛,居然把这麽好的儿子往外送。
「那後来呢?你是怎麽对我一见锺情的呀?」
「……去买电脑吧。」
那家伙……重要的事嘴巴倒是闭得很紧。
他不理会我,用他自己的步伐一下就走得大老远。我小跑步才追上他,拉住他的袖口:「别想转移话题!」
「没有。」
「明明就有!」
哇啊──我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见他说:「过去怎样有差吗?」
听不出他的意思。
如果不能够坦白的话,到底要怎麽相爱?我歪著脖子,台湾冬天的风很冰很湿,却怎麽也比不上滴在心口上的眼泪冷冽。
我不知道要怎麽得到他的温暖,我会的只有贴上我的身体,急切的献上自己的吻。
结果电脑也没买到,他就被我吻得差点没把我一拳揍飞到快速道上给车流撞死。
我被推到地上,也懒得生气,抬著脸就问他:「回家吧。」
「回去干麽?」
「做爱呀。」
我知道他会答应我。
到目前为止,我知道我还有那个价值。
不知道哪个两性大师有说过,男人对吃到嘴里的东西都没什麽兴趣。过世的老妈也常跟我说,比起家里的黄脸婆,男人还是比较爱玩外头带不回家的小姐们。
虽然我已经不是黄花大姑娘了,但比较交往前後的态度,也要开始考虑势利眼是不是已经对自己生腻了?
腻了也无所谓,只要不给他机会甩掉我就行了。
我缠上他打算扶起我的手,在一起回到属於他的家後,马上又把自己的重量全挂在他身上。
才刚走进客厅我就熟练地拉掉他难搞的衬衫,一路挣扎到进了卧房我终於得以舔著他光滑的胸膛,他身上有股男人才会有的味道,顺著腰部线调往下华,解开他的腰带,可以触碰到男人引以为傲的热度。
感受著他的分身在我的手里慢慢变大,身体里的寒意也一点一点地减少。
每次都要靠这招来压下不安,我拉下他的裤子,蹲低想要含住他的分身,势利眼却扯住我的头发硬是抬高我的脸:「林勤,你这麽喜欢做这种事吗?」
「啊?呃……」
「你不喜欢吧。」
「干、干麽呀,你不想跟我做就说呀!」
他皱了皱眉,缺俯身咬住我的唇代替回答。
真搞不懂他──我闭上眼,很自动地搂住他的颈子。
下次装出害羞一点的样子好了。
等他终於吻过瘾了,我自己挤出润滑液涂满他那直挺挺的分身上。
原来太常做爱也不好,这样他很快就会对我的身体生厌。
我换个新的姿势,趴在床沿上撑开自己的屁股,扭头等待他的顶入。
他没有多给我喘息的空间,一个使劲就进入我的身体,扶著我的腰前後来回摆盪著。
屈辱厌烦跟刺激等等复杂的快感充次了我的五感四肢,高潮比以往都迅速地透过前列线的磨擦而达到顶峰。
「呼……」一等势利眼发出满足的叹息拔出他的男性象徵,我就抛下了一句我去洗澡连忙钻进浴室里。
如瀑布般的热水浇在我的头上,水蒸气包围了四周的一切,我开始也有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的措败感。
好不容易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後,我拣起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要走了?」势力眼趴在床上问我,声音还闷在枕头里。
「嗯。」
「等我一下,我送你。」
顺手将浴巾丢到洗衣篮里後,我朝势利眼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
他看起来很累,是我强迫他太多,他已经累得连抬抬眼皮的精力都没有了,却仍勉强自己露出微笑:「我送你,天冷。」
他的笑容柔柔软软的,我却怀念起第一次从这个家清醒时,他那张活向我欠了他五百万的脸。
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个俚语。所以我决定顺从势利眼的好意,我拉下外套拉鍊,穿回势利眼替我买的睡衣又钻进暖呼呼的棉被里:「那我不回家了。」
「……真是。」势利眼叨念了两句就沉沉睡去了。现在不过十一点多,称不上多晚,但对一个隔天早上八点要起来的上班族而言,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我趁他开始打呼後,偷偷地拿了棉花棒插进鼻孔里,因呼吸困难的他皱起了眉,衬著微弱的夜灯,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发臭的咸菜乾。
「噗嗤。」我的浏海掉到他的鼻头上,发痒的却是我,捏了捏他的脸颊後,正好看见床头的闹钟显示再十八分钟午夜。
我离开有他体温的被窝,套上只留住深夜寒气的外套,趁现在还有捷运的时候回家吧,或是到哪个二十四小时的店里发呆到天亮都可以。
捷运要是能开到早上六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坐在第一次遇见势利眼的位置上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又坐到起点站再坐到终点站,然後等到天亮的时候向第一个踏入车箱里的人道早安。
但事实结果是势利眼在我终於把他家复杂的多层锁打开後出现,从身後伸手抱住了我。
「我不是说我载你回去吗?」他不知道什麽时候醒了,还有浓浓的起床气,扣在我腰上的手劲也特别大力。
「你怎麽会……刚刚店里打电话来找我去代班。」我紧盯著门把,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声听起来不这麽激烈。
「我没听到。」
「呃、就刚刚,你睡死了当然没听到。」
势利眼的指头似乎抽搐了两下:「林勤,你如果要离开,就告诉我!」
「我没有!我只是去──」我是要走,但我没有要离开他,我知道他说的离开跟我说的离开是两回事。
我不想跟他吵架。不、交往後我们从没吵过架,我转过身面向他,他的脸色死白僵硬,搞不清楚是在生气还是在忧虑。
「对不起啦。」我冲著他甜甜地笑了笑,再把带著笑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每一次芳惠闹脾气的时候,我只要这麽逗逗她,她就能够忘记过去那些不美好。
我以为势利眼也会记起我们方才的美好而放弃继续加深彼此的磨擦,但他却突然推开了我,将我连门一起推到玄关外的走廊上。
「痛……」
「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别这样!」居高临下的责备灌入我的脑门。
「什麽?」
「……不必勉强自己配合。」
「勉强自己配合的明明就不是我!」
势利眼根本不肯看我,他抱著双臂,视线一直定在鞋柜上,只有胸口像吸尘器般起伏著。
──蛇以为自己吞了象後就可以变得跟象一样雄壮,但蛇到最後还是一条蛇,在象的眼里,终究只是即将噎死的冷血动物。
我咽下口水,想著噎死自己也好,势利眼就自己主动伸手拯救溺在地板上的我。
「走吧。」
「走?」
势利眼的头发乱遭遭的、掐在我掌心里的指尖则寒冷得像是根冰棒。
「我去开车。」
「你明天还要上班耶!」
「你现在就要上班。」
他知道我在欺骗他,但他的质疑却仅此而已。
结果到头来,我在他心中,也不过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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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日更了!(←不知道在得意什麽)
说你觉得我很好 19
【说你觉得我很好】
将我送到店门口後,我低头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就赶他回家。
他只交待了句他明天会来接我,却没有回应我的吻。
做大夜班的是新进来的员工,我跟他不熟,所以也没进去打招呼,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掏出手机来回地翻转著。
我想打给过去那些酒肉朋友,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又翻到头,却连一个按键都压不下去。
自从跟势利眼混在一起後我已经好久没有跟其他人联络了,他们会怎麽说我?说我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这样的我跟电视上演的那种嫁了人後就失去自己社交圈的黄脸婆有什麽不同?
若是被他们发现我现在跟一个男人厮混……我会被贴上标签吧?也许他们还会在第二日急忙跑去验自己有没有得到爱滋之类的,然後迅速把我的手机号码列为黑名单。
明知道会得到怎麽样的对待,为什麽我还要和男人在一起呢?
盯著脚底下像墨汁一样的柏油路,远处一阵没一阵的车灯给了它一瞬间的光彩,又黯淡。
乍明、乍暗、乍明、又乍暗。
我开始觉得视线变得模糊,胃里头翻滚著沮丧,其实『恋爱』一点都没有比想像中美好,但那却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
指尖唯一攀附的,是被势利眼所爱的这件事,要是连『被爱』都只是个幌子,我会不会沉到比脚底下的柏油更深沉更漆黑的地方?
我觉得好害怕,我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腿埋在两腿之间。冬夜里的寒意侵蚀我的皮肤,但从骨髓散发出来的冰冷,却冻结了我的时间。
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当初我为了势利眼舍弃的一切,不就全成了笑话?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恶意地提醒我电量已用尽的事实,像在宣告我与这个世界的连系即将终止。
我厌烦地想掏出手机。「是你?」头顶上却传来陌生的搭话。
「嗯?」
我仰起头,不知何时我的面前多了一双鞋子,鞋子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男孩,而我竟认识那名男孩。
「你在这里做什麽?」
「小……风?」我叫了男孩的名字,他微笑地朝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