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欢————饮千流

作者:饮千流  录入:03-08

  八王爷轻轻一笑,晦涩地盯了尚可品一眼,正色道:“有事奏事,没事的可以回去了。”
  尚可品第一个开溜。接着陆陆续续走了一半。
  陈满和几位老臣无事孜煎,七嘴八舌倒了一上午粪,无非是对朝廷的制度不满,再把每个大臣的毛病数落一遍。八王爷自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三、不作孤鸳生

  尚可品没事儿翻了翻皇历,吓了一跳,差点忘了昶乐公主大婚的事,又一查,请柬是三天前来的,吉日就是明天。
  尚可品近来痔疮犯得厉害,还好最难受的时候熬过去了,遂赶紧叫人准备一份厚礼,第二日携礼去赴喜宴。
  新娘子的确称得上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娇。新郎官则更令一些人艳羡不已。
  尚可品开始用酒盅喝,到后来换成了壶,最后抱着酒坛子不撒手。昶乐公主嫁出去了,他比谁都高兴。八王爷却只轻描淡写地饮了几杯,之后便不知去向。
  喝了整整一天,天黑时宾客纷纷退了席,驱车的驱车,坐轿的坐轿,或是找家临近的客栈投了店。
  尚可品只道是杨逊会拖他回去,没想到杨逊还在吃那日八王爷的飞醋,压根儿没来喝喜酒。
  尚可品红着眼儿找杨大人,结果挨桌找了一圈儿,又多喝了两斤,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赵祺川跟主事人争取了一辆车,一回身,却不见了尚可品。
  尚可品独自走在街上,秋风一刮,冻得牙槽骨响,这时酒劲儿过了些,痔疮因纵酒又发起来,一路趔趔跙跙。
  尚可品心里清楚,倘若一不小心绊倒便再无力气爬起来,夜间气温很低,非冻死在街上不可,但腿脚不中用,睁眼就让一块儿石头绊了个跟头,摔出鼻血,用手一抹,满脸都是血。
  这时,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了。
  尚可品心里一笑,看来不该自己做冻死鬼。
  马车里走下一个人,身后拖着长长的黑影。
  尚可品没抬头,只看见一双好看的脚。
  那人伸出一只手,尚可品顺着手臂望去,来人竟是八王爷。
  尚可品微笑,抓紧他的手,想一纵身站起来,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
  “我扶你,别动。”八王爷微微弯下尊贵的腰,架着胳肢窝把他架起来,直接揽入怀中。
  尚可品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身体却动弹不得。
  八王爷一撩他的小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尚可品尴尬地咽了口唾沫:“王,王爷?”
  一双炽热的凤目注视着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抱着他一块儿上了马车。
  被人这么个姿势抱着,自打记事以来还是头一回。
  尚可品直当是在做噩梦,时不时掐一下胳膊,想赶快把自己掐醒。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八王爷抱着尚可品走进王府深处,几经周折,进入一扇门,房中有一个宽大的红木床,床上的卧具应有尽有,幔帐繁复缭乱、若隐若现。
  尚可品被平放在床上,猛地弹坐起来,惶惑地问:“王爷找微臣何事?”
  八王爷侧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脸,用极柔软的语气道:“没事,闭上眼睛。”
  尚可品连忙用力眨了眨眼。
  八王爷假愠道:“闭眼。”
  尚可品提心吊胆地眯起眼,看见八王爷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然后将身子压了上来。
  八王爷臂力极大,控着他犹如抓着一只鸡雏。尚可品醉得骨头都软了,反抗一阵子,发现无力回天,干脆放弃。
  一轮轮剧痛袭来,尚可品在血泪模糊中隐约听见那个人急促的喘息声,之后便完全失去意识。
  次日清晨,尚可品在宿醉和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趴在污渍斑斑的床上,沾满酒味的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
  没有看见八王爷。
  尚可品觉得背上仿佛压个磨盘,稍稍抬抬屁股,像有千斤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这是个很深的内宅,应该是仆人禁足的地方,可庭院侧面却有一个可以直接出府的便门。
  尚可品灰不溜丢地离开了王府。
  此后接连数日,尚可品夜夜被噩梦惊醒,一闭眼就会看见八王爷的身子。
  朝中大臣听说尚大人那晚撞了鬼,轮番来看他,均被拒之门外。
  不久便传来大理寺卿杨逊因作风不正被贬杭州的消息。
  听说杨逊走得匆忙,连到学士府辞别的机会都没有。尚可品不怪他,只记在八王爷身上。
  次日,尚可品起了个大早,打扮得干净利落,坐着马车来到缤花府邸,在门前遇见李锡宰。
  李锡宰下马,尚可品下车。
  二人互相打量一番之后,李锡宰笑嘻嘻道:“尚大人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今儿气色怎么出奇的好?”
  尚可品甩开墨扇,把脸一遮,闷闷地迈进王府。
  到了议事厅,赵祺川拦住他,又问了一遍:“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王爷天天都点你名。”
  尚可品摆摆手,道:“不提也罢。”
  赵祺川道:“杨逊犯事了,临走前让我给你这个。”说着偷偷塞到他手心里一个纸团。
  尚可品回头看看,到角落里拆开纸条,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尚可品握着纸条来到赵祺川身后,一拍他的肩膀。
  赵祺川被他吓得一激灵,低头问:“到底是什么事?”
  尚可品看看他:“你真没看?”
  赵祺川摇摇头。尚可品见他那副忠厚老实相,就知道他肯定没看过,于是把纸条塞嘴里吃了,吃完故意趴在他耳边悄声道:“这件事别和任何人说。”
  赵祺川严肃地点头:“嗯,嗯。”
  上面侍臣朝这边喊:“不许交头接耳!”
  尚可品略略抬眼,正好碰上八王爷的目光,立刻乌龟一样缩了回来。
  八王爷晦涩地盯了他一眼,浑厚的声音响起:“尚大人的身体可养好了?”
  尚可品一愣,脖子发烧,一时语塞。
  赵祺川扯了扯他的衣角:“王爷跟你说话呢。”
  尚可品还是一句话不说。
  陈满出班道:“尚可品,你哑巴了?王爷在问你话。”
  尚可品低着头支吾道:“给,给王爷一问,就好了……”
  接着,有的人禀事,有的人走了。尚可品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
  赵祺川禀完事,回头一看尚可品还愣在那儿,背牌坊似的将他背出了王府。
  小桃源。
  京城最大最繁华的青楼,达官显贵堆金买笑的地方。
  到此处纵情酒色,凡是乔装改扮、隐姓埋名者,必定身份特殊,不宜多问。
  老鸨子引着几个容妆精致的姑娘和相公走入翠华阁。
  阁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尚可品,另一个料峭风流,香衣雪扇,自称姓段。
  尚可品在那些人身上快速瞄了几眼,对段公子说:“可有您称意的?”
  段公子慢慢抬眉,轻轻扫了一眼,跟尚可品说:“都不好。”
  尚可品掸掸手把他们都撵出去,对段公子道:“青楼,京城里数这家最大,刚才那几个已是头等的了。”
  段公子道:“我说我闷得慌,你就带我到这里,莫非你无事就逛这种地方?”
  尚可品笑道:“我的国舅爷……小臣挣那点子俸禄敢来这儿么?”
  段公子只是看着他微笑,用手在他脸上一捏:“玉儿,你怎么又瘦了?”
  尚可品立刻躬身下拜:“多谢国舅爷关心。”
  段公子把他按在座位上:“别这样,我又不吃你。”
  尚可品屁股底下账钉子,不自然地笑笑,转了转眼珠道:“国舅爷不觉得杨大人贬得很冤么?”
  段公子脉脉含情地看着他,不经意地问:“哪个杨大人?”
  “大理寺卿杨逊。”
  段公子道:“玉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尚可品凑近一些,道:“杨逊是张太师提拔的,年纪轻轻干得不错,八王爷怎么能随便说个由头就把他贬了?再说他哪里作风不正了?要按这么说,八王爷早该贬到乡下去了。”
  段公子道:“八王爷说一不二,太后又病重,我总不能为这点子事到坤宁宫去。”
  尚可品扁扁嘴,坐回原位,没精打采地摇着扇子。
  段公子看着他,宠溺地一笑:“就你爱顶着浪头上,现在是八王爷的天下。”
  尚可品不理他,一味拉着脸吃东西。
  段公子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道:“只要太后活着,八王爷有哭的时候。放心,我记着他的事就是了。”
  尚可品起身深深一拜,微笑道:“怪小臣目光短浅,请国舅爷恕罪。”
  段公子意兴未艾地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又收了回去。

  四、流尽相思水

  尚可品送去段国舅,一路满怀安慰地回到家。
  家丁飞奔而来,说八王爷濯纨已在学士府等候多时。
  尚可品大惊,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表情较先前镇定了许多,叫来家丁问王爷来多久了?还有没有别人?家丁说来了一个时辰了,没别人,就八王爷自个儿,随从也只带了两个。
  家丁回话时,尚可品已看见了那两名随从,站在中间的那个人,身姿挺健,穿戴富丽,侧着身,背着手,腰镶猫眼儿,袖滚金边儿,长发如缎。
  尚可品走过去,曲身下拜,颤声道:“八,八王爷……”
  八王爷指了指园中一株桂花树,道:“你这桂花养得不错,明儿移到我家一株。”
  尚可品咽咽口水,声音微颤:“悉听尊便。”
  八王爷转脸看了看他,笑道:“怎么?不叫我进去?”
  尚可品才发现八王爷站着等了一个时辰,遂连忙喝斥家丁照顾不周。
  八王爷道:“不关他的事,是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四处转转,没想到会这么简陋,啧啧。”
  八王爷说着便兀自走进卧房,尚可品在后面灰溜溜地跟着,颤声道:“千岁此来有何要事?不如去前堂坐着说。”
  八王爷坐在床上,向他招招手:“过来。”
  尚可品犹豫了半晌,举步维艰地走过去。
  八王爷拍拍大腿,看了看他:“坐上来。”
  尚可品正色道:“恕难从命。微臣十年一第,并不是卖身给朝廷。”
  八王爷盯着他,冷冷一笑:“哼~不卖身?你有的,别人也有,你没有的,别人还有。所谓的清泾浊渭你能分辨出来么?你若真把握住这个尺寸,既然不卖,就从始至终都不卖,一旦卖了,就再也由不得你!”
  尚可品突然脚下一滑,两腿失重,倒着被八王爷扛起来扔在床上。
  尚可品诈了尸一样卯起来,立刻又被按倒。
  八王爷虎狼般撕开他的衣服长驱直入,在上面愤愤地说:“那个人是谁!”
  尚可品一头雾水,两眼发昏,体内热浪滔天,血流喷溅,丝毫没有快感可言,只有一阵阵的痛楚和屈辱。
  八王爷逞兴一度,倒在尚可品背上送走余兴之后,躬着身子用柔柔的语调问:“我前面那个人是谁?是段箫云么?”
  尚可品趴在床上,始终沉默着。
  八王爷抚摸他的脸,低头吻了吻,嘴里暗暗嘀咕:“不论是谁,我一定杀了他。”
  八王爷穿戴整齐,走出卧房,两个随从掺扶着走出学士府。
  傍晚,八王爷派人送来几大箱补品,全装在檀木镶金的大方盒里,每样一盒。
  尚可品对着成山的补品连连叹气。
  这时,礼部尚书肖烬来了,见了这些东西颇为惊奇地问:“尚大人这是要回老家探亲?”
  尚可品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肖烬随手拿起一个檀香盒,打开,里面躺着三株活灵活现的白参,艳羡得不禁咂舌:“啧啧,真名贵,就是在贡品里也少见,尚大人从哪弄的?”
  尚可品支吾半天。
  肖烬暧昧地一笑,朝他摆摆手:“说不出来路,一定是皇上赏的……”
  尚可品郁闷地扁扁嘴。
  第二天,尚可品到王爷府真递上一份回家探亲的折子。
  八王爷淡淡地瞟他一眼,在上面批了两个字,然后压在案底。大臣们继续奏事。
  尚可品在外面走来走去,等最后一个奏事的出来,立刻进去翻案底,正翻到自己那一折,八王爷从侧面的小门进来了。
  尚可品拆开折子一看,上面写着:不准。
  八王爷看着他,邪邪地一笑:“男儿志在千里,尚大人这么快就想家了?”
  尚可品清清嗓子,道:“微臣自及第以来,未在父母身边尽过一天孝,父母年事已高,倘现在不回去,恐怕日后难见两全。”
  八王爷点点头:“你非要回去,我陪你一起去。”
  尚可品快速眨眨眼,连忙道:“千岁还有朝事需要料理,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京城?”
  八王爷走过来,伸手摸摸他的脸,微笑道:“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每天见你一面。你以为我真对朝事感兴趣么?”
  尚可品瞠目结舌,四肢僵住。
  八王爷一手揽着他肩膀,一手托起他的脸,脉脉地看了看,柔声道:“到时候,我一定把咱们的事儿在令尊令慈面前解释清楚。”
  尚可品脑袋里嗡的一声,竭力使自己镇定,镇定。
  八王爷用手指戳戳他的唇瓣,微笑地问:“要么,今天留下吧?”
  尚可品浑身战栗着挣脱出来,抓着朝服跪在地上道:“微臣还有事……微臣告退……”说完叽里咕噜地跑了。
  八王爷看着他的背影,神态悠闲。
  尚可品回到家,学士府门口停着一架四轮马车,车上满载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干人等正往府里扛。
  尚可品匆匆走进去,看见段国舅站在院子中央,盯着地上的土坑看。
  尚可品走过去:“国舅爷,您怎么来了?这些箱子里装的什么?”
  段箫云回过头,道:“你来,我正要问你,这里的桂树哪儿去了?”
  尚可品看了看坑边的新土,迟疑了一下,道:“死了,挖了,扔了,怎么了?”
  段箫云斜着眼瞅了瞅他:“真的么?那边那棵和它一起种的,怎么长得那么壮?”
  尚可品装作不经意道:“也许这边的风水不好。您还没回答小臣的问题呢,哪些箱子是干什么的?”
  段箫云道:“是一些补品,你这身子骨早该好好补补了。”说着用手一掐他的肩膀,手葛得生疼,赶紧甩了甩。
  尚可品一听,急道:“这补品无论如何都得拿回去。”
  段箫云道:“我又不是贿赂你,你干嘛怕成这样?”
  尚可品对家丁道:“全都搬回车上!”
  段箫云不悦道:“尚大人,你想和本尊断绝来往么?”
  尚可品欠身:“绝无此意。只是这些补品小臣消受不起,请国舅爷收回。”

推书 20234-03-09 :直到能传达到你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