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小小艾

"什么？"程佳遥装糊涂。
"他们又吵架了。真是的，两大老爷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有劲没劲啊。"
原来他不知道。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孟柯有时候真是笨的可以。
"他们很要好吗？"
"哦......不知道。他们倒是总在一块儿，不过总吵架的人能有多好？"
"笨！不够好怎么吵得起来？"
孟柯还是不明白："可是我们就不吵架！"
"我懒的跟你说。"
再看那两个人，又象是已经好了。杨洋趴在罗军肩头，低声说着什么，嘴边似有若无的一丝笑。看到程佳遥往这边看，杨洋突然眯着眼笑起来，优雅的向他举杯致意。

程佳遥也点头致意，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被看出了点什么似的。身边的孟柯在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杨洋笑的像只狐狸？"
一直玩到很晚，都喝了一点酒，也少了很多顾忌，杨洋媚态毕露，整个人软在罗军怀里，喝的发烫的脸贴着罗军蹭来蹭去。罗军也有些情动，渐渐的双臂越收越紧，终于忍不住低头在他雪白的颈上轻吻一下。

有人开始起哄，一声尖利的呼哨，众人都笑起来。
孟柯醉醺醺的跟着闹："哇塞，性骚扰啊~~~！"
杨洋媚眼如丝，斜瞟一眼孟柯，"眼馋了你明说嘛，你手边不是有现成的，谁也没拦着你呀。"
"说的也是！"孟柯醒悟过来，怪笑着拉过旁边正抿着酒出神的程佳遥，作势要亲，程佳遥吃一惊，乱挥着手挡他："孟柯，你可不能饥不择食！"
罗兵笑的直打嗝："咦，不是酒后乱性吗？"
因为玩的太晚，大家最后跑去罗军和杨洋合租的小窝。
房间很小，一群人只好在客厅里打地铺。孟柯喝多了，搂着程佳遥絮絮叨叨的说起他跟罗家兄弟的渊源，又说起以前和罗兵一起调皮捣蛋的糗事，两个人怎么携手作战，攻无不克，罗兵也在一边乐呵呵的听着，有时候还和孟柯讨论一下细节，说的不亦乐乎。

程佳遥头昏的厉害，眼前的事物都在摇晃，只好靠着孟柯稳住自己，其实孟柯的话也没听进多少，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笑，不能不笑似的。后来还是睡着了，梦里有两个上天入地，人神共愤的小男孩。

半夜起来，程佳遥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的人去上厕所。
隐隐有奇怪的响动传过来，凝神细听，床铺的摇动声中夹杂着急促压抑的轻喘，渐渐清晰，"啊......嗯......"
程佳遥突然明白过来，登时面红耳赤，急急奔回自己的位置。
脚下被孟柯绊了一下，孟柯惊醒，刚好来得及接住跌下来的程佳遥。
孟柯被他撞的一阵胸闷，惊叫也被程佳遥堵在嘴里，半天才缓过劲来，正要开口，程佳遥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没事，你睡吧。"
孟柯还要说话，程佳遥已经从他身上翻下来，转身背对着他，半天都没动一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还是不动，独自纳闷一阵，歪头又睡了。
窗外一轮满月，温柔的照着客厅里睡的横七竖八的几个人。
程佳遥已经了无睡意。
原来也可以那么光明正大的去爱，原来有回应的爱情可以那么甜蜜，就算是旁边的人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幸福。
突然想起，他走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满满的月，那个时候，还以为幸福触手可及。
你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啊。
你好吗。
我想你，很想很想。
你会不会想我呢......
第二天程佳遥是被孟柯起床的声音吵醒的。
"有水没有？"程佳遥闭着眼问。
"你等等......"孟柯答应着走了，一会儿弄了杯水给他："起来喝。"
"哎哟......痛，我的头......"程佳遥捧着头直喊。
孟柯叹着气过来扶他："该！喝酒的时候怎么不喊啊！"
程佳遥装没听见，一口气把水喝完，杯子还给他："我饿死了，一会儿吃饭去。"
"我也饿了。"孟柯接过来，起身，"那我跟我哥说一声去。"
程佳遥重新闭上眼躺下，听着孟柯过去敲罗军的门："哥，你们起来没？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不了，你们自己去吧。"
"那我们一会儿就直接回学校了。对了，你上次的那张游戏盘借我。"
"好，你等着。哎，你......"
"有什么关系......哇！"
程佳遥赶快坐起来，刚好看到孟柯从罗军的房间里逃出来，满脸通红。
罗兵终于被吵醒，莫名其妙的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程佳遥很想笑，孟柯的那张脸实在太好笑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暴笑出来。
孟柯还维持着刚才的表情，仿佛被丢到岸上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来。
罗军为难的坐在那儿，考虑着该怎样对他们解释。
杨洋施施然的出来了，溜一眼屋里的几个人，嗤笑了一声，直接冲罗军走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中坐上罗军的大腿，不等罗军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在他嘴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对众人："怎么样？还用我说什么吗？"

程佳遥终于笑了出来。
 

第十四章
罗兵惊恐的跳了起来："哥！你们开玩笑的吧！"
罗军无奈的搂住杨洋的腰，让他坐稳："不，小洋不是开玩笑。我们俩......在谈恋爱。"
罗兵张大了嘴巴，仿佛另一条岸上的鱼，愣半晌，才想起去看孟柯的反应。
孟柯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了，眼神却是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军已打定主意说出一切，也不再解释，静静的坐在那里。杨洋舒服的靠在罗军怀里，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四个人两两相对，很有些对峙的味道。只有程佳遥，还坐在地上乱成一团的被褥里，无声的笑着。
看始终无人发言，程佳遥只好举手提问："我说，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你还有心思吃饭，真是猪。"自然只有孟柯陪他出来。
"有本事你别吃。多大点事，至于吗！"
"程佳遥，你早看出来了吧？"
程佳遥笑而不语。
"哼，我说呢，你对他们那么感兴趣！"孟柯气哼哼的，"也不提醒我一下，真不够哥们！"
"是你自己笨。"
"现在想想，他们也真没怎么瞒人，可我怎么想得到！太震撼了，太震撼了！"孟柯一步三叹。
"哎，你刚才看见什么了？"程佳遥憋着笑问他。
孟柯脸红了："管着吗？你笑什么？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色呀？"
"你有脸说我，我可没大清早的闯人家卧室！"
"喂！那能怪我吗？！"孟柯的脸都快熟透了。
"哎，你说我哥怎么会喜欢杨洋那样的，嘴巴又坏，脾气又大。"
"谁知道。"
"我看杨洋就是一副花心相，我哥那么老实的人，肯定受他欺负！"
"人家自己愿意你管的着吗。"
"不知道罗兵怎么想，他不会回家告状吧？我看他吓得不轻。"
"你还不是一样。我说你瞎操个什么心啊？"程佳遥被他东一句西一句的闹的不耐烦，"哎，你难道不觉得，哦，两个男人......很奇怪？"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孟柯叹气，怕程佳遥不高兴，又补充："谈恋爱这种事，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听说一个人会爱上谁，都是命中注定的。这叫做天意难违。"

命中注定？程佳遥触动了自己的心事，笑容淡了下来。他们的相识，似乎也算是命中注定，只是不知道，那结局是否也是安排好的呢？
后来程佳遥听孟柯提起，不知道杨洋用了什么手段，罗兵居然被他们摆平了，甚至能帮着在父母面前作些掩护，只是曾经叹着气对孟柯抱怨："咱哥的眼光真是有问题啊，怎么给找一个这样的嫂子？"

那年的冬天，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罗军杨洋的小屋度过的。
杨洋爱干净，小小的屋子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然而有孟柯和罗兵在，没几分钟就会变猪窝，恨的杨洋直咬牙。所以尽管有罗军护着，杨洋还是常常会想法子捉弄孟柯和罗兵，几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那时候罗军和杨洋都是刚刚上班，薪水交了房租就没剩下多少了，为了省钱一直都是买东西回来自己做饭。几个大男孩会做什么呢，最容易的就是煮一个火锅，几个人围着淅沥哗啦一顿拚抢，又好吃又实惠，渐渐成为大家的最爱。

程佳遥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跟人有说有笑的抢一块羊肉，烟雾缭绕中的几张笑脸，模糊而亲切。对他来说，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一种实实在在的家的味道。

夏天快来的时候，郁知非回来了，带着他的未婚妻。
程宇的第一个反应是："知非，你抽什么疯？"不是不知道老友的率性，可是他怎么看也不象是会再结婚的人，"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胡说。"郁知非瞪他，"没有祝福？你这算是一个朋友的态度吗？"
"我当然祝福你......如果有用的话。"程宇直言，"你的第一次婚姻就是冲动的产物，希望这次有进步。"
郁知非被他说的面色尴尬，无言以对。
"婚姻意味着稳定与责任，你是真的想好了？如果真的想好怎么又玩订婚这一套？"程宇句句说在他痛处，"知非，婚姻是因为你想与那个人共度余生，任何别的理由都不成立，如果你对那个人一见钟情，请你再看她一眼，然后再作决定。"

程宇说话一向注意分寸，很少这么激烈的反对什么事，不愧是多年朋友，郁知非想，程宇的直觉准的可怕。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郁知非假装不耐烦，"我这不还没结嘛，你又没爱上我，管我跟谁结婚呢。"
"他妈的！"程宇笑骂，"爱上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对了，你要介绍我们认识，不如也叫上遥遥，你上次走没跟他说一声，我看他怪难受的。你那心上人有多大？遥遥该叫她阿姨还是姐姐？......"

程佳遥来之前并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却在进门的第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虽然比程佳遥大一些，比起郁知非还是年轻很多。漂亮，大方，能干，是那种让男人带出去时会觉得有面子，又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哄的类型。

程佳遥还想了一下，这样的女人是一棵树，大概是不会小鸟依人的，他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他有些恍惚，眼前的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心情愉快，然而这一切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
郁知非这样介绍："这是我老友程宇，这是他儿子，程佳遥。"
程佳遥听了想笑，抬眼看他时，郁知非的视线已经转到别处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笑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也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郁知非是个老派的人，对女士出了名的体贴温柔，更何况是自己的未婚妻。然而程佳遥在一边冷眼看去，周到还是周到的，然而那种刻意做出来的礼貌周到，说不出的虚伪做作。

又想起在哪里听到的那个词："男女通吃"，想来就是这个意思了，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就看到郁知非皱眉瞪着自己。
这次轮到程佳遥转开视线。
大概是有什么让他看不惯了，那又怎么样，你算是我什么人呢。
突然就觉得厌倦， "爸，我明天有课，先回去了。"
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也走了很久，程佳遥有点糊涂，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走，又要走到哪里去。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平坦的一条路，就突然的摔倒了，重重的狼狈的摔在地上，胳膊大概是擦伤了，有些痛。
坐在地上愣半晌，慢慢发现痛的原来是心脏，剧烈的凶狠的抽搐，程佳遥笑起来。原来你还在这里啊，原来你还在跳动，还可以让我这么疼，还好还好。
爬起来继续走。
一边走一边笑，这次应该可以算是失恋了吧。
好像也没什么，这么伤心，也没见自己吐口血，还不是照样活着，笑着。
以后大概不会那么容易见到郁知非了吧，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小孩......他那么喜欢孩子，这下可以如愿以偿了。
还以为他是爱着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错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说过，没有永远的爱。
那么，我也会不爱他的吧，在将来的某一天。
总会活到那一天的吧。
路边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程佳遥机械的迈着步子，觉得好累。宿舍就在不远处，现在它是自己唯一可以避风的地方。
楼梯拐弯的时候对面有个人快步过来，要闪躲已是不及，程佳遥晃一下，还是直直的撞进那人怀里。
"对不起......"两人同时出声。
"程佳遥！"
"......孟柯。"程佳遥闭上眼，任自己沉进那个强壮的怀里。

第十五章
孟柯发现怀里的人在簌簌的发抖，赶忙扶住他，手摸上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你怎么了？"
程佳遥疲倦的摇头，不想说话。
"累啊？我送你回宿舍？"
程佳遥又摇头："不想回去。"
"想去哪儿？我陪你。"孟柯很干脆。
操场上很安静。熄灯的时间到了，远处宿舍楼的灯火同时熄灭，变成一个个模糊的黑影。
程佳遥呆呆的坐在草地上，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孟柯在一边偷偷的打量他，天黑又看不清，终于忍不住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程佳遥垂着头，"没干什么。散步来着。"
"一晚上都在散步？"
"嗯。"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程佳遥茫然的看他一眼，摇摇头，"没听见。"
"唉，你怎么这样啊，"孟柯拿他没辙，"我在你宿舍等了一晚上......怎么了？"
程佳遥仿佛脱力一般歪在他肩上，身子有些颤抖："孟柯，我很难受......很难受......"声音已经哽咽了。
孟柯犹豫一下，搂住他："你想哭......就哭吧。"
"我哭不出来......"
孟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对程佳遥来说，他似乎永远是一个局外人，永远只能在一边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即使他永远在他身边。
孟柯的体温让程佳遥渐渐的停止了发抖。他紧紧的抓住孟柯，仿佛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
两个人无言的相拥着。
郁知非也是一夜无眠。
脑海里反复出现程佳遥的脸，欢欣雀跃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眼中飞扬的神采也同时不见，空白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悲伤，只是冷冷的空白着......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已经要站起来追过去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追上了，说什么呢。
与桑妮的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也认识多年了，一直知道她有亲密的女友，感情稳定。直到最近，桑妮闲聊时说起来自家中父母的压力，郁知非听了心中一动，试探的提出建议，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筹划起订婚的事。

然而这一切，是决不能让程佳遥知道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让程佳遥死心，不过，这至少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