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小小艾

"唔......没事，就问问你，身体怎么样？"
"很好啊。"
"那就好。嗯......你今天回来吗？"
"不一定。干嘛？"
"没事......"
程佳遥不耐烦了："没事你打什么电话？转圈也不专心点！"
"啊？"孟柯一愣，立刻抬头，程佳遥笑着在阳台上挥了挥手，"靠！"孟柯挂掉电话，乐呵呵的跑上来。
程佳遥歪头看孟柯跑近，笑一下，又转头继续看风景。
"看什么呢？"孟柯搭住程佳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过来，简直像一座山。
"边儿去，沉死了！"程佳遥挣扎一下，推不动，孟柯还变本加厉的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腰。
"让我靠会儿。"孟柯声音沉沉的，下巴顺势搁在程佳遥肩上。
"怎么了？"
"没事。......饿了。"
"饿了不知道吃饭？你整天都忙什么呢？"
"刚才去了我哥家......"
"啊？他们有这么穷了？饭都不管一顿。"
"那倒不是......请我也吃不下，简直是视觉污染！"
程佳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呵呵的笑起来。
孟柯没笑，发一会儿呆才闷闷的开口："看你心情不错嘛。"
程佳遥立刻板起脸："不可以啊？"嘴角依然翘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程佳遥已经好久没有象这样和孟柯一起居高临下的看风景了。
上高中的时候他常常在课间休息和孟柯躲到教学楼的楼顶，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们，听孟柯天南海北的胡侃，心情好的时候就答两句，有时候只是听着也会觉得放松了许多。

身边有个人陪着，知道那个人欣赏你，关心你，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今天的孟柯，出奇的安静。
程佳遥隐约觉得他有心事，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好耐心的等着。孟柯短短的头发搔在脸上，痒痒的，程佳遥也忍住了没去挠。
天渐渐有些黑了，孟柯却象是睡着了，搭在肩上的脑袋一动不动。身边陆续有运动过回来的学生，程佳遥听到有人跟孟柯打招呼："老孟，今天怎么没去打球？"

孟柯动了一下："懒得动。"
"啧啧，小两口感情不错嘛。"又有人经过。
"靠，你嫉妒啊？"孟柯笑骂回去，终于抬起头。
奇怪，程佳遥想，怎么我的同学，倒都跟他熟的不得了？
程佳遥估计了一下时间，问孟柯："要不要我陪你吃饭去？不过要抓紧时间，我晚上还有事。"
"你那么忙，算了。"孟柯赌气。
"你说的啊，那我不管你了。"
"饿死算了！"孟柯恶狠狠的，"反正也没人管我的死活！"
"你神经啊，跟怨妇似的。"程佳遥奇怪的捅他一下，"你今天怎么了，婆婆妈妈的，到底有什么事？又失恋了？"
"哼，今天我心情不好，不准你出去玩！"
"我哪是玩啊，我真的有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今晚要去找他，"程佳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笑意漾了出来，"那女人已经走了。一个人走的！"
"哦......"
"我找他好几天了，总也见不着，今天找不到我就不回来了！"
孟柯叹口气，蔫蔫的放开程佳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骂他："重色轻友！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程佳遥在后面跟进来："你真无聊。我看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孟柯一头扑到程佳遥床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用你闲操心。......我今天不回去了，睡你的床。"
"随便你。"程佳遥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别把口水流到我枕头上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孟柯翻身踹他："滚吧你！"
程佳遥闪身一躲，摆摆手往外走："我那有方便面，你自己找，好像还没过期。走了啊。"
门轻快的关上了，留下一室的寂静。
 
第十八章
桑妮走之前，见到了郁知非的大哥。
像桑妮这样的知识女性，如果想讨好谁是很容易的，尤其她刚好是郁知非大哥欣赏的那一类型。果然，三人的见面轻松愉快，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俨然已经把桑妮看作自家人。

看着谈笑风生的大哥和桑妮，郁知非只觉得疲倦，一种从心底泛上来的疲倦。
其实大哥虽然不算开通，对自己的性向倒也并不是特别反感，生活工作严谨传统的他，一直反对的是自己轻浮叛逆的人生态度，而对自己刻骨痛恨的父亲已经去世，那么自己这么热切的将桑妮引入自己的家族，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答案一直在那里，只是他不愿去想而已。
卧室里有人。
郁知非先是有些警惕，看到被子里露出的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失笑：遥遥一直有这间公寓的钥匙，除了他还有谁呢？
程佳遥哼哼唧唧的从被子里探出头："你怎么这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你睡你的，管我干什么。"郁知非拍拍他，"你病刚好，空调别开这么低。"
"你陪我睡就不冷啦。"程佳遥撒娇。
"你多大了，羞不羞啊？"郁知非捏捏他的小脸。
程佳遥若无其事的笑着。郁知非有些奇怪，但也不愿多想，看到程佳遥干净灿烂的笑，他只觉得脑袋里有些迷糊。
"别闹了，小心走了困。我去客房。"
"不！"程佳遥叫，跳起来扑进郁知非怀里。
郁知非一呆。
程佳遥居然只穿了一条小小的内裤，年轻纤细的身体紧紧的贴住他，触手是少年特有的滑腻肌肤，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嗨，嗨，干什么呢？"
程佳遥趁他犹豫，连腿都缠了上去，"不准走！"
"遥遥......"郁知非嗓子发干。
"有什么关系嘛，"程佳遥笑笑的，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的啊。"
"胡闹！"郁知非沉下脸。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色厉内荏，心脏咚咚的跳动着，也许连程佳遥都听到了。
"郁知非，"程佳遥不怕他，人更贴的紧了，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求他，"你别走......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
郁知非脸涨的通红，大力推开程佳遥，迅速的后退几步，仿佛程佳遥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遥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什么逃？"程佳遥镇定的坐在床上，看着他。
"一定要这样吗，遥遥？"郁知非觉得好累，有些悲哀的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你想要的我不能给，真的不能。"
程佳遥倔强的睁着眼，不让眼里的那层泪落下来。
"真的不能......"郁知非喃喃的说，又退后两步，打开门，走了。
郁知非不知道这是他今晚的第几杯酒了。他还想喝，不是为了喝醉，而是想拖延一下回家的时间，他很怕打开门，再看到一个半裸的程佳遥。他可以拒绝他一次，两次，可是凭他的自制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拒绝几次。

他开始痛恨程佳遥的执著。对这样一个不能打不能骂的宝贝，除了四处躲避，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者他应该提前结束这次的假期。
"知非。"有人叫他。
郁知非抬头看一眼，又伏下去。
"怎么一个人，你的未婚妻呢？"莫阳笑吟吟的。
"......"
"听说你好事将近，怎么还一个人喝闷酒？"
"首先，我不是喝闷酒，其次，这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郁知非冷冷的，又灌一口酒。
莫阳一愣："真的心情不好？"还不是一般的糟糕，郁知非不是那种会迁怒于人的人。
郁知非没出声，有些后悔。人到中年还这么喜怒形于色，自己真是白活这么多年。
"能跟我说说吗？"
"不。"许是酒精的作用，郁知非答的干脆。
"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你想错了。"郁知非不耐烦的，"你若真的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打扰我。"
莫阳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低叹一声坐到一边。
结账的时候郁知非开始左右摇晃，头也昏沉沉的，好像真的喝多了。
莫阳赶过来扶住他，还没等他开口先声明："我只送你到家。别逞强了，你这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郁知非正想拒绝，脚下一绊，还真的往莫阳身上撞过去了。
郁知非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总之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看到了房门口一脸震惊的程佳遥，而他自己，还衣衫零乱的挂在莫阳身上......
程佳遥的眼神中，有被背叛的伤痛，更糟糕的是，郁知非自己也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郁知非勉强冲他笑了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程佳遥摔门走了。
郁知非叹息一声，颓然坐下。
莫阳冷眼旁观许久，此刻也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你动心了。"
郁知非一震。
"我早知会如此。许多年前我就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你自己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眼里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
"闭嘴！"
莫阳一顿，继续说："大概很难不动心吧，他那么年轻，那么帅气，又那么迷恋你......可他是程宇的儿子，你不会忘记了吧？"莫阳悠悠的轻叹，"知非，知非，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错的？"

"我若知道，当初就不会跟你在一起。"
"呵呵，知非，你是个聪明的傻子。"
郁知非不耐烦的，"莫阳，我真是不明白，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什么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来纠缠我？"
莫阳苦笑，"你说我在纠缠你？我现在相信我在你心目中已没有位置。对不相干的人，你总能毫不留情。"
"抱歉。"郁知非赶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么晚了，让我借宿一晚行吗？"
见郁知非犹豫，莫阳接着说："我总不至于非礼你。"
"你请便吧。"郁知非无奈。
你永远斗不过莫阳，程宇说。后半句话是，莫阳太聪明，太自私，谁跟他在一起谁倒霉。
郁知非很快睡着了，丢下那个他甚至不认他是朋友的莫阳，呆呆坐在一边，看着他。
恍惚记得有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候还年轻，爱他爱的不行，每时每刻都想守着他，似乎心都可以掏出来给他，夜里睡不着，傻傻的看他的睡脸也觉得快乐，满心里只想着怎么好好爱他......

最后也还是分开了。
后来青云直上，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可是他总忘不了那段在一起的日子。
他一直自认是个聪明人，扪心自问，如果时间重来，莫阳不见得会有别的选择，然而此刻，在这安静的夜里，倾听着郁知非轻浅的呼吸，他却真真切切的，后悔当初的放弃。

第十九章
"那么......再见。"莫阳的声音里有不舍。天已经亮了，他没有借口继续留下来。
郁知非没有出声。
他正忙着痛骂自己，昨天真的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糊涂的让莫阳留在自己家里过夜，让人知道了说都说不清。
莫阳苦笑一下，打开房门，"咦？知非......你来一下。"
郁知非只想早点打发他走，立刻过去看是怎么回事，"遥遥！"
程佳遥坐在门口的角落里，身上沾满了灰尘。似乎是一夜没睡，精神萎靡，眼睛血红血红的，眼神却有些呆滞，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两个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扶着墙慢慢的起身，踉跄一下，又很快站稳。

"你没回去？有事吗？"郁知非声音冷淡。
程佳遥低着头，慢慢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还你......钥匙。"
手里的钥匙递过去，等了一下，郁知非才伸手接住。
程佳遥看住郁知非的眼睛，笑一下，"没事了。我怕，你要用。再见。"
郁知非静静看他离去，表情复杂。程佳遥的背影，单薄，脆弱。
"不跟他解释吗？"莫阳问。
郁知非看他一眼，退回屋里。
"你是为他，他未必领情。"莫阳斜倚在门口，勉强掩饰着语气里的嫉恨。他已经陷的这么深了么，居然肯做这么多。
"我不要他领情。"我只希望他过的好。
他也不过是希望他过的好。
孟柯这几天都睡在程佳遥宿舍。他和程佳遥的几个室友关系都不错，每天一起说说笑笑的聊到凌晨，即使想见的人不在，也不觉得寂寞。
这天也聊到很晚，睡的正香呢就感觉到有人在推他，他醒不过来，只好闭着眼往床里躲，感觉到那人在他身边重重的倒下。勉强睁眼看，是程佳遥。"奇怪"，孟柯想，只来得及伸手过去搂住他，就又失去了意识。

后来孟柯就被热醒了。
六月的天气，小小的单人床上挤两个大男生，不热才怪。
再看程佳遥，头抵着他的肩膀，也是一脸的汗，依然睡得沉沉的。
看他好像很累的样子，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这个念头让孟柯有些不舒服，甩甩头丢到一边。
一定是做了不好的梦吧，孟柯想，他的眉头怎么皱的那么紧？
床上很挤，孟柯又怕惊动程佳遥，只能一直维持著一个姿势，其实是不太舒服的，可是他还是那样看著他，忘了起床。
程佳遥终于也热醒了，看他一眼又闭上，拿脚踢他："离我远点，热死了。"
孟柯都快贴到墙上了，就为了给他腾地儿，被他踢的很委屈："还不够你睡啊，我干脆滚地上算了。"
程佳遥不满的哼一声，又踢了两下，孟柯终于嘟嘟囔囔的爬了起来。
等程佳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孟柯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风扇给他在边上吹着，自己像模像样的在那看书呢。
刚动一下孟柯就发现了，乐呵呵的凑过来，脸上的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耀眼，"醒啦？睡够了没？快起来，该吃饭了。"
程佳遥不应，呆呆的看着他。
这么说，昨天的事，都是真的啊......
孟柯还兴致勃勃的，"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为什么孟柯总是这样开心的，而他就做不到。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像孟柯这样笑了。
"发什么呆啊，快点快点。"孟柯说着动手来拉他。
程佳遥一点一点的露出笑容。
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孟柯记得很清楚，就是从程佳遥早晨带着一身土回宿舍的那天开始，他恢复了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规律生活，并且绝口不提郁知非，孟柯试探了几次，都被程佳遥木著脸顶了回去。

不说孟柯也能猜出个大概。
程佳遥这次，是真的失恋了。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然而看著始终一脸平静的程佳遥，孟柯越来越担忧。
一定是很痛吧，痛的没有任何办法，痛的心脏都麻痹了，才会有那样平静的表情吧，孟柯想。
这么想着，孟柯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痛起来。真是见了鬼了。
没多久他们就开始为期末考煎熬了。
孟柯和程佳遥都是爱逃课的人，平时拉下的饥荒太多，这时候难免又是一顿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