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灭————摇摇晃晃

在能控制自己之前，梓明已一把抓住阿孝肩头，将他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让他上了？！有没有……有没有？！”

阿孝没有回答，呆呆的僵在那里，水滴滑过他呆滞而迷惘的深黑色眼睛。梓明喘着粗气，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不顾他的反抗，狠狠的扯开那双细腿——

他看见了，看见了——被侵犯的痕迹！

“你！你！！不要脸，不要脸！贱货，男妓！！”

梓明没命的猛掴阿孝的脸颊，连自己的双手都抽打的生疼。看着血丝再次从那薄唇中溢出，梓明不由咬紧自己的下唇，竟也咬出生生的血来！阿孝一如既往的不还手，甚至不用手护住头部，就那样生生的被他拳打脚踢。深黑色的瞳孔里浮现绝望的微光，半晌，那血染的双唇才微微吐出：“我不去，你打我……我去了，你还打我……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大颗的泪珠从阿孝的眼角滑落，与血水混在一起，一滴滴溅落地面。他把头深深埋进双手，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我是弱智，白痴，没人要的笨蛋！我知道……我根本就不该出生，只会让人讨厌，嫌弃……可是……我也是人啊……那种事……我不想……是你……是你要我那样……我只是想帮你，为你做点事……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看着悲痛欲绝的阿孝，梓明一句话也说不出，失神的跌坐在水里，半晌，终于咬牙切齿的迸出：“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滚——滚！马上！”

７．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正午时分，几个闷雷之后，立刻大雨滂沱，泥泞四溅。

阿孝把推车打到路边，买盒饭的人立刻纷涌过来。不到二十分钟，本来堆得满满的盒饭已所剩无几。

“你盒饭做的真不错，价格又便宜！”一个大妈笑眯眯的要了六份，叹气说，“结果我们家那几个都不要吃我做的，非要我出来买你的盒饭，哎！”

阿孝看着大妈布满皱纹的脸，关切的问：“阿姨，这么大的雨，你买这么多怎么好拿？你等一下，我给你送过去！”

阿孝小心翼翼打好包，随着大妈一起送过去，到了楼下，阿孝从车里拿出一锅汤来，真诚的说：“你家人多，这锅冬瓜排骨汤不知够不够，您明天把锅给我就成了。”

大妈连声感谢的上了楼，阿孝披好雨衣，平静的往回走。大雨肆虐，鞋子里进了水，浑身衣裤都已湿透，眼睛也几乎睁不开。迷朦中他看见路边有个乞讨的孩子正蜷缩的坐在屋檐下，心里最敏感的那一处立刻被触动。他拿出剩下的盒饭，脱下雨衣披在那孩子身上，临走还塞给他十块钱。孩子像见了菩萨似的，一个劲儿的磕头道谢，他却不忍看下去，低着头推车便走。

熟悉的场景，那孩子的脸，十一年前的自己，幻如一体！

他经过家里的楼下，忍不住向上看去——窗帘关着，这个时间，他不可能在。昨天张大爷告诉他，梓明的名字上了报纸，说是飞石公司今年在内地立捧的新人，现在单曲已经上市，反响非常好，专辑也将在盛夏推出。

听见的那一刻，他不知心里是激动还是感动，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要梓明能成功，在不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守着他，便足够了。

毫无知觉的，阿孝停了下来，好想上去，好想回去！被赶出来只不过两个月而已，为什么好像过了两年一样！

他立在那里，说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从眼角缓缓滑落。一瞬间，汽车鸣笛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恍然回头，那辆熟悉的华车，还有，从车里出来的熟悉的高大身躯，正撑着伞快步向他走进。他本能的想逃跑，那人却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管浑身的湿漉肮脏紧紧的抱在怀里。

“阿孝！你怎么能这样？我找了你两个月了！”那人单手狠狠的扣住他，喘息着说，“我最近一有空就来这儿等，只是想看看你……”

熟悉的触感，压迫感，紧逼感，让阿孝不寒而栗，他颤抖的想起两个月前的那次，他主动去他家里的那一次。

“求求你！只要能帮到梓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一刻，陈霆菌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打量着他，继而放肆的隔着衣服抚摸起他的身体，所有的部位，眼神迷乱，喘息渐重。仿佛突然点破了某种共知的禁忌，仿佛突然得到期待已久的默许，他一把横抱起阿孝，放在卧室的床上。阿孝闭着眼，感觉衣服一件件脱净，灼热的目光射上来，炽热的嘴唇覆上来，温柔的大手抚上来，沉重的躯体压上来……

阿孝强迫拉回思绪，推开陈霆菌，低声说：“陈先生，谢谢你帮了梓明……可是，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

“你只是在帮你弟弟！”陈霆菌一把扔掉手中的伞，双手紧扣阿孝脸侧，“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他的目的达成了，却把你赶出家门，这算什么？你就这么任人宰割，甘当鱼肉？”陈霆菌俯首更贴近阿孝脸颊，略显激动的低喃：“你不是那种人，我也知道！可是我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出于那种目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同伴，寻找值得我珍视的人，而且找到了，上瘾了，再也舍不得放开了，怎么办？！”

阿孝还没有回过神来，双唇已被陈霆菌狠狠堵住，压在路边的围墙上狂吻起来。窒息难耐又尴尬难堪，却丝毫动弹不得，只得任屈辱的泪水再次顺眼角滑下。

张大爷听见门外响声，知道是阿孝回来了，却见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阿孝？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快去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着凉了！”张大爷满心不忍，关切的说，“吃住又不花什么钱，我退休工资足够养活咱爷俩了，何必还这么辛苦……”

阿孝却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拿出一盒药，笑着说：“您别担心我了，我年轻，怎么折腾都没事……这是我刚买的药，给您治风湿的，试试看吧。”

见阿孝走进浴室，张大爷拿着药，不由摇头叹气起来。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梓明要这样欺负他？小时候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梓明粘他粘得不得了，怎么现在……

阿孝呆呆的站在浴室里，没有冲洗，只呆呆的想着陈霆菌最后说的几句话——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照顾你……答应我，好吗？

既然是我给他这个机会，也可以随时收回……一切取决于你！

我只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

阿孝轻轻打开挂壁的储藏柜，取出一副已略染灰尘的画框。轻轻撩开覆盖的报纸，里面浮现出一张人物的素描。虽然画风生涩，却笔触细腻，逼真如实。

阿孝的手指轻轻抚摸画面，涣散的黑色眼瞳苍茫而迷惘。

画中的人是一名年轻男孩，浓眉大眼，傲鼻阔额，手中抱了一把吉他，正英姿飒爽的微笑着。

８．

“唔唔……嗯嗯……”

昏暗的房间里传来男女喘息的声音，片刻之后却突然灯光大开，呻吟声也随之而断。

“阿明？怎么了？”半裸的Lina不解的坐起来，看着男子精壮的背脊，“才刚进入状况嘛……”

“没兴致了！”梓明冷冷的说着，点燃一只烟，靠在窗框上抽了起来。Lina不依不挠，扭着细腰贴到他身上，娇嗔道：“怎么？刚有点名气就对我没兴趣了……不过我还真有点危机感，瞧你宣传照上性感的露胸pose，肯定有好多小女生被你迷死了……哪天一不小心，你还真要被别人抢走了呢！”

梓明面无表情，只不耐烦的说：“说什么呢！我李梓明从来也没属于过任何人，别说是你！”

“哼！好气氛都被你破坏了！你这怪脾气，我看也只有你那个老实巴交的哥能受得了！”Lina不高兴了，愤愤道，“算了，不做就不做，出去吃饭总行吧？”

哥字一出，梓明莫名的浑身一颤，烟头也几乎拿不稳，不想让自己失态，只好嘟哝道：“吃饭，吃饭！这两个月天天在外面吃，你不腻我也烦了！”

“你情绪不对，我还是走好了！”Lina更生气了，穿好衣服，拿起手提包便走，出门前赌气说了一句，“外面的吃腻了是吧？有本事就别把你家任劳任怨的保姆赶走啊？马后炮！”

大门咣当一声摔上，梓明独自一人，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迷惘。

进飞石两个月了，上下都十分关照，一流的录音室，一流的工作人员，首张单曲一个星期就搞定推出，现在正紧锣密鼓的筹备首张个人专辑。原来的地下摇滚圈迅速知道了他签约的消息，都给他很多鼓励；公司近期会让他搬去一个二百平的豪华装修房，费用全包；走在外面，也开始会被人认出来，索要签名……

初尝成名的感觉真好！可是，好像缺了什么……是什么……

梓明郁郁的下楼，准备出去随便转转，跨出单元的一霎那，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什么。

“我来看看你，顺便……做了点夜宵……”伴着熟悉的温柔声音，那个纤瘦的身影从墙角慢慢站起走到他面前，缓缓抬起眼睛，满是关切的看着他。

梓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阿孝，幽幽的夜色竟让他觉得有点恍惚，他伸出手去，情不自禁的想碰触他的脸。可就在触到肩头的那一刹那，借着幽暗的路灯，他还是清楚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印记，让他一瞬间暴走狂怒的印记！

难道他真的跟他在一起？他让他……

“滚！”愤怒的吼叫再次从喉咙里爆发，让梓明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逆反别扭的情绪却并未停止，他一把推开呆立不解的阿孝，“谁要你来看我？谁稀罕你的东西？滚！！这个家没你的份了，你跟我再没任何关系！！你去找那个搞你的人吧，让他像对女人一样疼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再这么像个婊子一样看着我……我就抠掉你的眼睛！！”

梓明一把抓起阿孝手中的食带，远远的丢掉。他回过头来，看见泪水再次从阿孝的眼里滑出，一滴滴晶莹的下落。阿孝紧紧咬着嘴唇，不住的颤抖着。

“我只是想……看看你……我怕你累了，饿了……很多年……都成习惯了……哈哈……我真傻……我本来就是傻子……哈哈……对吧……”阿孝突然哭着笑起来，“我就是傻子……别人告诉过我的事……怎么都听不明白……太蠢了……”

阿孝的眼泪让梓明感到可怕的动摇，他几乎就要走上前去，擦掉他的泪，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可是暴虐的思绪再次覆盖了一切，他咬着嘴唇狠狠挤出恶毒的话语：“明白了就快滚！被男人玩的贱货！”

阿孝的心如刀割一般，不住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牙齿更将嘴唇咬出血来，面对着转身离去的梓明，他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吼起来：

“我是贱，让男人玩！！如果……如果三年前的那一次我不拒绝……你不是也要那样玩我吗？是不是？！！”

血液瞬间凝结，梓明僵在那里，再也挪不动半步。

９．

血液瞬间凝结，梓明僵在那里，再也挪不动半步。
思绪瞬间回溯，三年前，同样的夏夜。

他第一次作为主唱参加乐团的公开演出，台下的尖叫、喝彩、欢呼，让他忘乎所以。狂欢到凌晨时分，他无比兴奋的回到家里，妈和阿孝早已睡了。

他不知想做什么，只感到一股股本能的冲动。

他推开阿孝的房间。

阿孝睡着了，自然的斜躺着，两手放在脸侧。一呼一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淡红的薄唇微开微阖。借着屋外射入的幽幽余光，柔美的面部，清晰的脸廓，裸露出的优美四肢，历历入目……撩人心魄！

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像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哥——皮肤好白，体毛很少，脸——真漂亮！

在他还没来得及有第二反应之前，手已抚了上去，情不自禁的，从脖子到小腿细细的抚弄着！

“哥……你真漂亮！你怎么这么漂亮！”他喘着粗气压到了他的身上，开始吻他的脸侧，锁骨，裸露出的每一寸皮肤！

阿孝被沉重的压赘感和迷朦的低语声惊醒，发现弟弟正压在上面，仿佛走火入魔搬低喃着：“你真漂亮……哥……哥！你太漂亮了……”

那时的梓明已经长得比阿孝强壮许多，压住哥哥的抵抗完全不成问题，他更加放肆起来，喘着粗气，边亲吻边急急拉下阿孝的短裤，胡乱的揉捏起来。裤子涨得难受，他知道，自己的那个东西也起来了！

敏感部位被梓明捏得生疼，阿孝又怕又急，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你干什么？！妈还在睡，你要干什么？！”

梓明恍然意识到这一点，晚了。卧室的灯突然打开，妈妈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外。惊愕的，惊愕的看着两个孩子半裸着缠在一起……

梓明羞愤的冲出门外，打车到舞厅找了Lina。

那一夜明明是他的第一次，他却干得冲动无比，让比他大四岁的Lina都吃不消的大喊求饶。当他最后射出来的一霎那，他意识到了什么，终于……

“我知道你是从那之后开始讨厌我的……”让他浑身战栗的回忆倏然停止，身后响起阿孝苦苦压抑却仍带哭腔的声音，“梓明，我只要你一句话！是不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把我当成家人……从头到尾，你都只是想……在我身上发泄而已？”

梓明咬咬牙，铁着脸转过身来给了阿孝最痛苦的答案：

“说的没错！看来你一点也不傻嘛，我就是想欺负你这种弱智，骂你，揍你，看你哭，叫，被我打得屁滚尿流……找不到女人的时候还可以上你……不过我可没强迫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呆在我家的，是你要像个奴隶一样伺候我的，把你扫地出门，也是你主动跑来哭闹的……我再申明一遍，你和我，和姓李的家再没任何关系，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

指甲深深嵌入拳头里，牙齿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阿孝感到脑部炸裂般疼痛，天旋地转，地转天旋……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猛抽起自己的脸颊来，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的，重重的，纤瘦的脸立刻肿胀变形……他疯了一般狠命的抽打着，没有注意到梓明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后来是怎样挪动脚步，滴血的离去……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偏远的公路桥上，俯首下望，江水浑浊，波涛随风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