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之男————悠雨

19

「我说过，你很吸引男人对吧？」叶真把卓新的手压到头顶，望著他因吃惊而惊恐的眼睛说，「而我，也说过我喜欢男人，还记得吧？」B92E3孤:)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卓新呆呆地望著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别用这种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盯著我，」叶真叹了声气，用略带严肃的口吻说，「小心我真的会变身成狼哦。」
「……」然而卓新还是呆呆地望著他，眼睛眨巴了两下，轻轻把头撇开了。
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挣扎，就连刚才眼神中那一点点惊吓，都消失无踪。似乎无论事情会发展成怎样，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算了，好好睡吧。」反倒是叶真觉得自己很无聊，从他身上爬起来，揉了下头说，「今天累了吧？」
卓新坐起来，望著叶真，摇了摇头。
「你很怕我吗？」叶真突然凑过去问。
卓新摇头。
「那为什麽不说话？」叶真又问。
卓新低头。
「放心吧，我是不会随便袭击你的。」
等了三秒，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叶真终於放弃等待，叹了声气，自己整理床铺去了。
房间虽然小，但却摆了两张单人床，软蓬蓬的被褥和枕头，看上去暖和极了。再加上房间的色调偏金色，有很多向日葵的装饰，所以即使在冬日，也感到非常温暖。
等叶真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卓新已经躺在床上了。面前墙壁，只留给叶真一个後脑勺。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脚，用被子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姿势和动作，似乎都显示出他不太愿意和其他人说话交流。
「晚安。」叶真低声说了一句，熄灭灯火，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但不知怎麽回事，就是睡不著。叶真本来是面朝窗户，背朝卓新，但不知不觉间就改变姿势，成了背向窗户，面朝卓新。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卓新小小的後脑勺，似乎总觉得他身边有一层透明的墙壁，隔离了外面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能打开心房就好了。
叶真不禁这样想。
突然看到卓新的身体动了动，随即便听到一声轻轻的：「一定要去巴黎吗？」
没想到卓新会突然说话，叶真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以後，就立刻回答说：「你自己的意思呢？……其实我不想勉强你……」
「今天的车祸不是意外。」卓新小声说。
这句话听似简单，但却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才终於出口。
「我知道。」叶真平静地回答。
「车祸是那个人发出的警告，警告任何人都不要接近我，不然就会受到生命危险。」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叶真不由笑了一下，安慰说：「不用担心，那个人也对我说了，只要你不再出现在卓文靖面前，就没有任何人会受到威胁。」
「不，她恨我，她不会这麽轻易饶过我。」卓新的声音带著一丝哭腔，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肩膀抖了抖，「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危险……我不知道怎麽办，不知道能做什麽，也不知道能去哪里……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焦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从来不知道被人憎恨是这样可怕，特别是被一个任何方面都强过他数倍的女人。
他想过离开卓文靖，但却不知道离开後能去哪里。
当他知道叶真愿意带他去巴黎後，虽然心中有过一丝温暖和甜蜜，但随即那股暖意就被寒流冲走。他无法摆脱何茜带给他的恐怖阴影。
「既然什麽都不知道的话，就暂时听我安排吧。」不知不觉中，叶真已经来到卓新身後，从後面抱住了他，隔著被子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明知故问，「很冷吗？你的身体抖得厉害呢。」
「不，我只是害怕……」卓新的喉咙哽动一下。
「是害怕失去保护吗？」叶真一边说，一边把卓新抱得更紧，下巴磕在他的头顶，「即使离开卓文靖，但还有我，我会代替他保护你。」
「可我只会拖累你……」痛苦的声音。
「没有关系，反正是我心甘情愿的。」叶真一笑置之。
「为什麽？」卓新越来越不懂叶真。
为什麽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甘心卷入危险和麻烦。
「因为……」叶真微微拉长声音，嘴角上扬出一个美美的笑容，凑近卓新耳边，低声说，「因为我喜欢你，对你有企图，明白了吧？」
「咦？」卓新不禁抖了一下。
叶真继续在他耳边吹气说：「大概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吧？所以，留在我身边好吗？让我有资格保护你。我保证，会做得比卓文靖更好。」

20

那天晚上，卓新是被叶真抱著睡著的。
本以为会做噩梦梦到何茜，但是没有。他睡得意外的沈，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窗外是和以前一样晴朗的天空，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处境，就无心欣赏。
简单吃过早餐，稀里糊涂就跟著叶真上了火车，去巴黎。
呆呆望著窗外飞速後退的景物，还有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座位上，和叶真的泰然自若相反，卓新显得坐立难安，大部分时间都望著窗外，有时候会回头偷偷看叶真一眼。那眼神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实际出口的却一句话也没有。
脑中难以平复，一件一件事，一个一个人，接连不断地跳出来，扰乱他。
他想起了卓文靖，想起了何茜，想起了杰拉德和安莉，想起威胁和车祸，以及叶真在广场角落找到他，替他带上围巾时那还带著体温的暖意。
但不知为何，还是忘不掉卓文靖曾经对他许下的诺言：
『等你长大以後，我会带你去吹地中海风，看漫山遍野紫色的薰衣草。』
卓文靖当初的那句话，第一次让卓新对未来感到期盼。
然而他没有想到，当这天即将来临的时候，当他已经站在法国的土地上，来到普罗旺斯的时候，他却被逼离开。不……也许，是他自己选择了离开……
因为他看到了另一个可以期盼的未来。
这个未来，是由另一个男人带给他的。
虽然和叶真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不知为何，在他身边总会觉得开心和幸福。对方简单的言行之间，总会让自己感到被温暖包围，被关心和爱护著。就算在被何茜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他最後找到了他，救了他，带他走，离开卓文靖这个精致华丽的牢笼。
也许，自己早就在等待这样一个人出现吧？
也许，自己早就在等待一个人带自己离开吧？
在心中这样默默告诉自己同时，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衣袋中的手机。那只存有一个号码的手机，是现在他和卓文靖之间惟一的联系。如果连这条线也断了，他就真的可以算是和过去完全划清界限，可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脑中还有阿尔勒街边店铺的那只薰衣草瓶在闪动，那个他很想买来送给卓文靖的东西。
脑中还有卓文靖的脸、身体、气息和声音……甚至体温，这些残留不去的记忆，都是深渊和黑洞，让他无法给他和卓文靖之间的关系下个定义。他只想把他当父亲，但是……却无法抹灭两人之间存在的恋人关系，以及做过的一切。
就这样离开，逃避，遗忘……然後重新开始？……
『单纯的想』要比『实际的做』容易太多。心中还有很多事情搁著、放不下。
「你还是不要联系卓文靖比较好，特别是最近几天。」
耳边突然传来叶真轻缓的声音，卓新怔了一下，回头发现叶真正望著自己。
叶真低声提醒说：「也许我们现在正被监视著。」
卓新低下了头。没错，也许现在何茜的眼线正在某个角落注视著他们。
然而就在这时，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被卓新捏在手心的电话传来剧烈震动。
心跳骤然加快，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也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这电话百分之百是卓文靖打来的！
也许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不在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和何茜大吵起来了，也许他现在正在到处找自己、到处打听自己的消息，也许他现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但是……
卓新选择了切断电源。
只是一念之间做出的决定，当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铃声已经结束，他的麽指还按在开关上。按得那样用力，指节都『咯咯』作响。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只有心跳的声音持续不断。
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好像快从心口跳出。
「没关系吧？」叶真望著卓新僵白的脸色。
「嗯，没……关系……」卓新紧张地摇著头。
这下……就算真正和卓文靖了断了吧？
这样……就可以安心去巴黎，安心和过去作别，安心盼望新的未来、新的生活，以及新的……恋人。这麽想著，未来好像突然变得清晰，就像列车下的车轨一样，正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行进。

＠＠＠＠＠
有没有想我呀？奸笑～
试考完了一身轻松
不过最近几天为了一些杂务在奔波
更新可能还是不及以前，但尽量每天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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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不知不觉间，卓新和叶真回到巴黎已经半个月。
他们住在离叶真学校两百公尺左右的一间私人房，带卫生间和阳台，交通也很方便。在房租高於外省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巴黎，能享受这样的住宿条件，不禁令卓新对叶真刮目相看。
──他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
很多次，卓新都想这样问，但都忍住了。
生活渐渐安定下来，叶真身边的朋友也慢慢习惯卓新的存在，就连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娘看到卓新光顾都会主动打折。因为身边说话的人多了起来，卓新越来越感到法语的重要，有时候一个人在家无聊了，就跟著电视学几句。
就在二月初的一天，叶真突然告诉卓新一个消息，他们学校开设了法语短期培训班，问卓新有没有兴趣参加。虽然心里很想，但卓新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本就对自己在叶真这里白吃白喝万分愧疚，如果还要对方支付自己的培训费用，实在说不过去，於是摇头拒绝了。
「明天我去找份工作吧……」卓新低头这样小声说。
来到巴黎半个月，他平均每三天都会这样说一次，但每次都被叶真岔开话题。
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但谁知叶真却轻松地回答说：「好呀，正好楼下小超市在招募临时工。老板娘也让我问你有没有打算去帮忙？」
「真的吗？」卓新吃惊地抬起头，望著叶真。
「嗯。」叶真点点头，把一张招募宣传单递给卓新说，「去试试吧。距离近，而且工资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因为，老板娘是个好人。把你交给她照顾，我也放心。」
「真的可以吗？」卓新把宣传单扫了几眼後紧紧捏在手心，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仅为自己终於摆脱米虫生活而高兴，也为可以存钱进语言培训班而高兴。
「不过有一个要求。」叶真坏笑一下，把卓新拉进怀里抱起来，故意凑到耳边小声说，「不许上夜班。」
「嗯？」卓新愣了一下。
他们已经同居半个月，把恋人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所以这种亲昵的接触并不奇怪。
「你的夜晚专属於我。」
叶真半认真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让卓新的脸『唰』一下全部红透。
「怎麽不说话了？」叶真偏头笑眯眯地把卓新抱得更紧。
「我……我……我……」憋了半天，终於憋出一句，「我一定会拼命工作，努力把房租、水电费都还给你的！」
说完还推开叶真，干劲十足地捏紧了拳头。
刚才那种粉红色的气氛全都消散，叶真的笑脸渐渐淡了下去，低声说：「其实……」
「怎麽了？」卓新紧张地问。
叶真沈默了一会儿，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信封沈甸甸的，和桌面接触时发出『啪』的一声。
卓新心口向外一跳，盯著那个信封，担心地问：「是什麽？」
「你自己看吧。」叶真支了支下巴，面无表情。
卓新心中莫名恐惧起来，双眉蹙紧，犹豫了好久，终於鼓起勇气拿起信封，拆开，只见一叠数目不小的现钞露了出来。
「这是什麽？」卓新拿著那笔钱问叶真。
叶真吸了口气，平静地答道：「是何茜给你的。」
「她给我的？」不敢置信。
「算是你的生活费。」叶真低声说。
「我不要！」卓新把钱扔回桌上，语气不可抑制地愤怒。
「退不回去了，因为她来无影去无踪，我根本联系不到她，但她却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把我们捏在手心。」
听似平静的一句话，其实隐藏了很多情绪，有气愤也有恐惧。卓新这才发现自己的愚蠢，愚蠢到以为来了巴黎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
其实过去的一切，都如同牢网一般紧紧缠绕住他──他挣脱不出。

22

不同於阿尔勒的宁静，巴黎要热闹很多。
即使只是一个靠近郊区的小超市，每天都忙忙碌碌。卓新在这里打工，和以前闲在家里时不同，现在每天都很充实。往往刚歇下脚，下班的时间就到了。不过，除了工资，回家时往往还能收到几份没有卖完的熟食当宵夜。
突然一天，卓新发现超市里新进了一批模具，而且多是『心』形的。
「这是什麽呀？」卓新好奇地拿起一个。
老板娘一边把模具摆上货架，一边笑容甜美地说：「是做巧克力的模具呀。」
「巧克力？」卓新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老板娘放下手中的工作，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盯著卓新，「还有三天就是情人节了，不好好准备可不行。到时候，这个货架要全部摆上巧克力，那里摆美酒，那里摆各种首饰……还有，这里放上玫瑰花……那里也要贴出海报……」
老板娘一边兴致勃勃地规划，一边站在原地指来指去。但谁料转头一看，才发现卓新正望著巧克力发呆，根本没听她讲话。
「哦哦哦。」带著一串奸笑，老板娘走过来攀住了卓新的肩膀，诱惑道，「如果你想买巧克力送人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很高的折扣哟。」
「嗯？啊……不，没有。」卓新急忙把视线从巧克力上移开。
但老板娘却不放过他，继续追问。卓新解释不清，干脆直接装听不懂，这才总算逃过一劫。可那天下班的时候，老板娘却交给卓新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而且一脸怪笑。
望著手中那只小盒子，不用多问，卓新猜里面装的一定是块心形巧克力。
看来老板娘已经认定他有爱人了。
既然如此，再拒绝的话，老板娘一定会不高兴。卓新只好收下了这件有些意外的礼物，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
情人节和巧克力，对他来说都非常遥远。
但是就在刚才，看到那满架的巧克力时，他却突然想到了卓文靖。
卓文靖是个绝对不买巧克力的男人，因为他所在的地方总是开著高温的空调，巧克力很容易融化。
算起来，自己离开普罗旺斯也已经半个月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究竟怎样？何茜应该回国了吧？那麽卓文靖呢？大概也回国了吧？……自己会慢慢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回家後，卓新把巧克力交给叶真，说是老板娘送的。把叶真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板娘暗恋自己。结果在卓新的解释之下才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