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斜肩巧笑,同样的如柳扶风。但是后台的人们却都捏著一把汗。一个个
的堵著出场口扒著头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能出错啊!这可是电视直播。
台下的角落里,张潇静静的看著,舞台上的严锐巧笑嫣然,根本不像方才清冷羞涩的模样。那只是演员的本分,舞台上只有舞蹈只有角色,没有自己。所以还是喜欢青鸟,那是他的本色,是他最本质最空灵的一面,也最动人。
「君如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依相偎常相守,莫做昙花一现。」歌声悠扬的唱响。
「你跳绿腰了?你真的跳了?啊啊啊啊!」严锐把电话离开耳朵半尺远,揉揉被震得很疼的耳朵。肖磊还在火车上,已经有人当新闻一样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等电话里的肖磊喊够了,懒懒的回了一句:「干嘛?」
电话里传来肖磊惊愕的声音,罗罗嗦嗦的一大堆无非就是干嘛要去跳那个,难道现场真的找不到别人了吗?回去以後一定找那群丫头算帐,说不定她们是故意的!
严锐不说话,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难得的星期天可以休息,回家去好好的休整一下,顺便让老妈做点可口的东西吃。
「你要回家了?小心点别睡著了又坐过站!等我回去给你电话!」严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嘴角在微微的上翘。被人罗嗦著怎么还会觉得很开心呢?真是莫名其妙!或许只是窗外的阳光很好,心情才这么好的。严锐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公车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停靠了几次,听见售票员高声的吆喝:「到站的赶紧下车了!睡觉的醒醒!」
猛然间严锐惊醒过来:「啊,我下车!」慌乱的跳下车,严锐迷迷糊糊得看看四周,这是哪啊?
「啊!我不是在这下车的,等等我啊!」
茫然的看著开走了的公车,严锐揉揉头发,没办法,再坐回去好了。看看四周陌生的景色,估计已经离自己的那一站很远了。严锐沮丧的过了马路,站在回程的公车的站牌底下。百无聊赖的靠在栏杆上,严锐从背包里拉出耳机戴在耳朵上。
蔡琴的歌温厚悠扬,不过这个喧嚣的路边好像更适合同样喧嚣的周杰伦。下午的太阳照在身上,直接引起睡眠的渴望。严锐半眯著眼睛,努力维持著清醒,等会不要上错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还是没有来。白花花的阳光下面路面都有些起伏不平了。
「严锐!」一声呼唤传来,严锐从迷糊中猛地醒过来,迅速的站稳了身子。面前是熟悉的身影,张潇带著他惯有的微笑站在面前。
尴尬的点点头:「你好。」
张潇笑了:「我从这里经过,刚好看见你在等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你。」严锐抓住背包的带子,几乎是本能的谢绝。
张潇笑笑:「别这么客气,我的车就在那里,来吧!」
车子驶上了大马路,张潇一边握著方向盘一边回头看他:「看见一个身影很熟,多看了一眼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会在这里坐车?」
严锐不太好意思的支吾著:「没什么,我去一个朋友家,现在想回家去。」
张潇看看他,轻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团里在排练,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
听到排练,严锐饶富兴趣地扬起眉毛,迅速的兴奋起来。他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可看的东西,而且他所在的团体是一流的舞蹈团,机会难得!
「你们有新节目吗?太好了,我很想去看看。」
张潇笑了笑,这可能是他说得最多字的一句话了。清朗的声音像山间清晨的泉水,透彻而清冷。「是有一些新的节目,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车子一直开进了舞蹈团的大院里,严锐跟著张潇走进了排练厅。
排练厅像一个小剧场,宽大的舞台上演员们正认真的排练。张潇拉著严锐在前排坐下来。都是舞蹈业内的人,彼此就是没有见过也了解一些,严锐的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个从十二岁就崭露头角的男孩,还没有正式毕业就已经成为跻身—流舞者了。大师这个称号,也只是在等待他成年而已。
一流的舞蹈团体,创作和演出都是非常强的。台上的排练犹如一场高水准的演出,既有经典也有新作,严锐兴奋的专注著台上的排练,张潇不时地小声解释几句。
由於过於专注,严锐并没发现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当看到舞台上的张潇时,张潇已经神情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赤裸著上身,一条雪白的纱质水裤,赤裸的脚如同趟著云烟。没有高难的技巧,没有炫耀的姿态,只有一种沉郁的厚重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
《秋天》从容淡定的音乐叙述著无法释怀的忧伤,张潇的舞透出的是一种人生的苍凉契阔。眼神里的情绪不是用表演两个字可以概括的,隐约的牵动了心中的某些情愫,严锐的心扭结起来,悲伤在心底蔓延。一些从没有看清过的东西在慢慢浮现,若即若离。它—直在那里,沉重得无法忽视无法忘记。但是每当想要抓住好好的看清楚,却散了,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张潇回到身边坐下,严锐还没有《秋天》的沉郁里走出来,略带感慨地说:「真是好作品,你的编导真厉害!」
「《秋天》是我自己的作品。」严锐惊讶的看著他,心里很有一点钦慕。张潇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著严锐:「《秋天》是我心里的那一点郁累,沉积了很久,我一直不能很透彻的看清它。现在,我可以了。本来今天并没有想用它,但是你在,我想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它好,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的心。」
手指点在心窝上,张潇的目光让严锐迅速的低下头。其实只是一番关於创作的感想而已,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困窘不自在,真是疯了!
严锐谢绝了张潇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还是自己一个人轻松些。张潇并不坚持,微笑着伸出手告别。严锐握住那双修长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很窝心。
「路上小心。」严锐点点头,挥挥手转身朝外走。背后始终都有一双眼睛在目送,严锐不敢回头。
第五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备好晚饭等了他半天了。
见到儿子进来,漂亮的妈妈略带责怪的迎上来,接过了他的背包。严锐洗了手换了衣服,坐在餐桌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饭,低声说:「半路上遇到张潇了,他请我看他们团的排练。就没回家。」
「张潇是很有实力的舞蹈家,他身上有很各值得你学习的地方!他的修养很深,厚积而薄发,自然是人师之道。以后你真该和他多接触。「身为歌舞团团长的爸爸语重心长,儿子的发展是最重要的。
严锐点点头,爸爸说的道理都明白,只是今天的心情很乱,并没有虚怀若谷的愉快。
「下午你同学来过,等你半天。你多吃点!」妈妈说着话给儿子碗里加菜添汤。儿子难得回家一次,训练又苦,身子瘦得让人心疼。不加营养怎么行?
严锐一愣,爸爸和缓的说「肖磊在这等了你半天,我还和他聊了一会。他说你中午就坐车回来了,去哪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
心里蓦的升起一股暖意,严锐抿着嘴角没有说什么。多年以来的伙伴,登堂入室的都成了习惯也就没什么客气不客气地。不过,他等得一定很心急。活该,谁让他不跟我说!
「肖磊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啊!我看他是成大器的材料。现在已经很不得了,小锐,你要加油啊!虽然说无友不如己者,但是绝不等于居于人下。」爸爸的话在心里重重的点了一点,严锐收敛了眉尖。
草草的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严锐躺在床上,该给那个家伙打个电话,他刚回来不好好的休息跑到我家来~~严锐抿抿嘴唇,听说肖磊在这里等了一下午,着实的有点难受。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
拿出电话,才看见上面的未接来电。啊,这是什么时候的?竟然没听到!拨通了电话,没等等待音响起,肖磊的大嗓门就冲了出来。
「你跑到哪去了?害我等你半天!打你电话又不接,你在玩什么?」
像是给和风抚弄了一下心,顿时愉悦舒畅起来了。严锐躺在床上,让自己躺得舒服点,嘴角微微翘起来,慢慢的开口「怎么啦?谁让你等我的?」
「你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坐过站了?没遇上什么事吧?担心死你了,又不敢乱说话怕你爸妈多心。等不及了我就出来顺着你坐车的路线找,我还真傻得够呛呢!」声音小了点,柔了点。带着些埋怨和撒娇。一声一字灌进耳朵里,流进心里,化作丝丝的甜。
「要你管~~」严锐闭上眼睛,浓浓的鼻音飘了出来,殿锐忽然意识到什么,耳朵热起来了。他威胁过,再用鼻子说话就咬耳朵了。
可是那边的肖磊似乎没意识到,半天没有说话。
「锐,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吞吞吐吐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火辣,听着电话那边细微的呼吸声,他在做什么?想要说什么?严锐屏住了呼吸。心怦怦的跳,不要说!不要总是说些让我想多的话,好好地说再见就好。
细小的呼吸声伴着电流微弱的响声,很久,严锐的手臂开始僵直发酸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语「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又睡着了,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几天没见,想你了,臭小子,知道吗?」
话筒传来轻轻的挂机声,严锐的手就僵在耳边,许久没有动。
排练厅里,严锐和肖磊还在练。马上就要演出了,他们的双人舞也已经臻于完美,在做最后的排练。已经不知道跳第几次了,音乐已经熟悉到身体可以自动感应。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肖磊吐了口气松了身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严锐笑。「别说你这个最后造型还挺酷的,两条腿盘的都赶上蛇尾巴了。」
严锐手里的道具剑刷的一下横在他脖子上,冷飕飕的眼神「大胆狂徒口出妄言,看剑!」
肖磊也立刻刀客上身,反手一个鹤立鸡群的亮相:「某恭候多时!来来来,你我大战一百合!」
《弈》冷峻的音乐再次响起,丝竹之中透着隐隐肃杀,两人即兴起舞,各执刀剑。彷佛高山竹林,剑客相逢。迎风起舞,身影飘飞。肖磊凌空大跳如凭虚御风,严锐倒踢金冠似羽化登仙。音乐嘎然而止,严锐缓缓收剑,唇角带笑「好剑!」
肖磊一个夸张的动作还刀入鞘仰头做作大笑:「哈哈哈…」
这几声逗得严锐放声大笑。
忽然窗外传来啵啵的敲击声,一个女孩在外面朝肖磊急切的招手。严锐看见那是班上的同学小乔,和肖磊跣双人舞的漂亮女孩。女孩并不姓乔,小乔是她的外号。因为她的娇小和漂亮,也因为那个双人舞,同学们戏谑的给了这个雅号。
肖磊一见眉开跟笑,几步就蹿了出去。拉着女孩闪进一边的花丛里,看不见了。
严锐收了脸上的笑容,把手里的道具剑细心的收好。有点孤单的冷,其实一直都期待他能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哪怕仅仅只是等待着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他可能忘记了,也可能根本就不曾记得过。
关上了屋里的灯。月光如水一般的倾泻进来,巨大的镜子里找出一个孤单的身影。默默的站了一会儿,严锐闭上眼睛,伸展开手臂,独自起舞。
锁上排练厅的门,严锐默默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繁盛的花丛斑驳的影子落在路面上,严锐百无聊赖地跺着空出来的月光,一步一步的跳着走.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面扑上来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他,就在严锐一声惊呼没有出口的时候,听见了肩膀上传来的吃吃笑声。通红着脸,严锐僵硬的站着不说话。
有点生气,除了被吓了一跳以外,还因为他的嘴唇和自己的脖子一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觉到那股温热引起的强烈反应!可是身上挂着的那个家伙还在不知趣的笑。
「吓着了吧?是不是以为有人要劫色啊?」坏坏的挑衅。
严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谁像你一样无聊?你的把戏是不是能添点新的,每次都这样!」
肖磊不服气的撇撇嘴,「切,你没害怕?心怎么跳这么快啊?」一只手肆无忌惮的从领口伸下去,结结实实的摸在胸膛上。
一口气憋在心里,心脏给活生生的暂停了。严锐张着嘴保持着惊叫的姿势,却没有出声。太突然了,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动作。一切都静止了,严锐惊恐的抱着肩膀,肖磊从背后抱着他,手还在暖暖的胸膛上。
慢慢地抽出手来,肖磊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可以蒸馒头了。奇怪这动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怎么忽然觉得就心惊肉跳了呢,而且似乎…好像…大概…他也不好意思了。
抓抓头发,肖磊尴尬的站着。严锐努力的平稳呼吸,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秋虫很应景的叫了几声,不远处的宿舍楼里有不甘寂寞的男生在吼着一首不成雕的情歌。
「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手被不由分说地拉住,严锐看着他:「这么晚了,去哪啊?」
肖磊神秘的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保你高兴!」
严锐冷笑一下,他所谓的好地方一定是那些闹哄哄的场所,也许已经约了人,缺个陪伴吧,一丝苦涩弥漫上来,严锐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淡地说:「我是好孩子,遵守规矩。九点以后不外出。」
「我是坏小子,遇上我该你倒霉!」低低的戏谑在耳边轻吐,温热的气息烫得严锐一阵心神恍惚。到底还是被拉着跑了。
学校围墙边的小角门上已经添上了一把新锁。肖磊顿足捶胸.「怎么搞的?平时那把锁不是一直坏着的嘛!」
忽然灵光一闪,肖磊纵身跃起攀上了墙头,严锐看着他紧张地说。「喂!被发现就糟了!」
肖磊不说话,一使劲翻了出去。扒在墙头上冲着目瞪口呆的严锐招手「快,上来!」
严锐没办法,只好也翻身上了墙。两个人身长腿长,身手矫健。一点也不费事的破坏了校规。
看来好孩子就是不能遇上坏小子,眼看着就爬墙了。
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练歌房灯光迷离,严锐被拉着直接跑进了KTV包厢。还没有熟悉黑暗环境的严锐愣在那里,周围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不少人,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明白过来,蜡烛的光点点亮起,一个巨大的蛋糕出现在黑暗里,烛光中是同学们灿烂的笑脸。
肖磊捧着蛋糕,轻轻的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围响起快活的合唱,祝你生日快乐。
严锐慢慢地捣住嘴,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散发出来。这是预谋!这是早就预谋好的,肖磊,我记着你!
许愿吹蜡烛,脸红红的严锐笑容带着些许惊喜和羞涩,看得围着他的男孩女孩们更加兴奋,严锐在笑,感觉竟像是花在开。
哄笑声中严锐接过了长长的刀把,肖磊站在他身后,一只手伸过去帮忙。严锐的手有点不稳,切出来的蛋糕比例严重失调。大家哄抢着,一个大蛋糕瞬间就没了。严锐只剩下手指尖上的一点奶油。
肖磊手疾眼快的抢了两块,嘻嘻笑着递给他一块,严锐趁他不注意把指尖上的奶油摸在他脸上。咬着自己指尖上的余味,很甜呢!
难得出来疯一疯,麦克风都抢不过了,歌一个接一个的唱,抢不到的就即兴发挥伴舞。歌唱得挺业余,舞可是绝对专业。玩着玩着就想出了新鲜花样,一定要寿星重现绿腰。几个坏小子起劲的描述当时盛况,看过的没看过的都玩命起闹,严锐红着脸被紧紧拉着,跑都没处跑,肖磊死拽着他帮他推挡着给他解围。
「君若湖水,侬似水仙花,相依相偎常相守……」有人唱起了《缘腰》,女孩们已经翩翩起舞。脑子里钻出严锐绿衣长裙的模样,肖磊的心跳就猛烈加剧,当时如果自己在场,会不会当场喷血啊?
玩够了才想起来,该回学校了。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来到小门边,才发现根本就打不开。肖磊赶紧给大家鞠躬「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们了,锁已经换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也锁了。」沮丧的人们只好翻墙了。
肖磊为了弥补,一个一个的帮忙往上托。女生们被托举着上了墙,一个个咬着牙闭着眼跳下去。男生们自己往墙上爬,只顾嘻嘻哈哈的你打我逗,谁也没发现前面的女生们已经规规矩矩的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