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生烟 上——年小初

带头的女孩子急忙挥手否认：“嗨！你们是不一样的嘛，像季晚潇这样的极品我们又不可能遇得到，每次就只能在电视

或者网页上瞄几眼，还总带着墨镜，回答问题永远都是那么几句话，冷得不行……哎，他那种人啊，远观一下就可以啦

。呵呵，其实日常生活中也有很多美人啊，要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嘛。”

楚回挑挑眉，扬了扬手中的书，将季晚潇那张帅到令人狂喷鼻血的脸在她们面前晃了晃，笑意浅浅：“的确，美人。”

封面上的季晚潇，穿着的是来年的春季新装。和他以前的风格不一样，这一次他穿着的白色衬衣扣了个严严实实，甚至

直抵喉结，近乎禁欲一般。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敞开式大衣。他带着一顶黑色礼帽，单手覆在上面，轻扬下颚，眼神微

眯。

无论怎样看，季晚潇都有一种模糊性别，惊心动魄的美丽。

楚回打开书，随便翻了几页，漫不经心地问：“是在那边那个书报亭买的？”

几个女生听见楚回这么一问，都显得很讶异，不禁纷纷问道：“诶？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那个地方还很隐蔽的啊！”

楚回笑笑：“当然要隐蔽了，不然被学校里的训导主任发现可就糟了，不是吗。”

“哇！”听着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而上前来搭讪的那个女孩子反应的尤其快，直接问道，“你以前也是我

们学校的吗？”

楚回微微点头。他偏过脑袋朝右边瞥了一眼──曾经的母校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大门扩宽了一些。不过这也很正常，

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向来都是豪门贵族，官代巨贾，随便哪一家砸点钱，就算是重修一座学校，也都是绰绰有余的。

那几个女孩子一看到楚回点头，都兴奋得不行，几个胆大的甚至已经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喊他学长了。

楚回听着这个称呼，竟忽觉时空逆转。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这是多少年来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八卦大概是女生的天性吧，她们都扑闪着大眼睛，兴致勃勃地问楚回是哪一届的，那一届出了什么名人之类的问题──

对于他们学校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楚回眯起眼想了想，然后笑了笑：“呵呵，是个大人物哦。”

“嗯嗯嗯！你说啊。”对于她们来说，也许比起这个还不知道的大人物，更让她们欢喜的，是楚回那副似笑非笑迷死人

的表情吧。

楚回低头玩了玩脚下的雪，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萧岚。”

于是又爆发出一声更大的惊呼。楚回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呢。

其中一个女生尖叫着说：‘哇！原来你和他是一届的啊！我们全都崇拜死他了！喂，你和他熟吗？他有没有什么料子是

可以给我说说的啊？

楚回轻拍着手中的书，说：“当年我和他可是一个班的，还一起上过竞赛呢，你们觉得呢？”

于是所有的人都差不多疯了，跳着叫着尖叫着，硬是拽着楚回要他抖出几段八卦秘史。

楚回摊着书，看向右边的校门。他眼神恍惚，一边回忆，一边近乎喃喃自语：“他啊……是高一下学期才来我们班上的

转学生，当时引起的轰动是挺大的吧，呵呵。”想到那时的场景，楚回忍不住莞尔一笑，“嗯……他不太爱说话，每一

次说话都只有那么几个字，而且，他总能让别人猜不透他在说什么。他人也很聪明，第一次上英语课，就给我们的英语

老师来了一个下马威，而且，还做得不声不响不知不觉。”

不知是哪一个女生咬着牙激动不已地说了两个字：“真是一个绝世腹黑啊……好萌！”

“他体育也很好，篮球打的特别棒，把当时篮球部的人都震惊了。”

又一声惊呼。

“呵呵，他还会做饭，厨艺比那边那家美味轩做得好吃多了。”

女生们已经一边跺脚一边哀嚎：“天啊！我要死了！这让女人可怎么活啊！”

“啊对了，当时我们一起演过话剧，他演戏也演得很好。”楚回停了停，又叹息着轻笑一声，“对，他演戏演的很好，

演得最好。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生们早已经受不了了。其中一个抚着胸口大叫：“天啊！为什么我不早生几年啊！这简直是神，简

直是神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被萌死了啊！！！”事实证明，女生发起花痴来，也着实很疯狂的。

晴了一段时间的天空不知何时起竟又开始飘雪。楚回微微仰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落，轻轻笑了：“对啊，

我也要死了。”

他的声音里，竟隐隐藏着一丝解脱。

那些女生还不满足，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嘻嘻，那个……他在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过什么情史啊？呃，

交往过什么人吗？”

那些女生本来不指望楚回会说的，所以，当她们听到楚回毫不犹豫地说出“有啊”的时候，都无一例外地震惊了，不过

，却又立刻被楚回的下一句话给惊悚了。

“但是那个人后来犯罪了，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我想，他以后会死吧。”

面前的人都顿时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久才有一个女生哆哆嗦嗦地问：“是……什么罪啊。”

楚回朝他们绽开一抹笑颜，淡淡道：“杀人。”

她们集体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的男人，好像突然变了。最开始见到的，那抹温柔的的笑意，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此时此刻，虽然他仍旧笑着，但这笑容却和落在身上的雪一般，冷得让人打颤。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楚回才打破沉默：“呵呵，吓着你们了吗？”他们当然是连连摆手。

不过，讨论是免不了的。

“哇……太恐怖了吧，怎么会是这样啊。”

“对啊……喂，你说那女的是不是嫉妒心太重啊，你想，萧岚这样的人在当时肯定是很受欢迎的吧，所以就算有了女朋

友，也一定有其它人表示爱慕的，所以……那个女生看得受不了了，然后就……”

“哇！你别说了！好变态啊！”其中一个女生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叫了一声。

楚回只是微笑听着，并没有去纠正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个男的，而且，还就是正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恐怖的，变

态的，杀人犯。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了很久，楚回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这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会让他做梦般地以为，这其实，只是别

人的一段故事，与他无关。

这是一种寻求短暂遗忘的，最无痛的方法。

那群女生讨论了半天最后问了句：“那个，你知道什么内幕吗？那个女的为什么要杀人啊？杀了谁啊？”

楚回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被骗了吧。”

一群女生又炸锅似地讨论起来，但听来听去，总之，都是在维护萧岚。这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楚回并不介意。她

们都是局外人，都还只是一群未经世事，心智颇为单纯的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楚回真心希望，她们永远都不要受到伤

害。

她们恨自己晚生了几年，楚回却倒是羡慕她们得紧。如果可以，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不愿意再遇见萧岚，有所纠缠。

“嗯……好吧，就算萧岚是真的骗人了，可是，他真的太完美了，这样的人，就算骗骗人，也无所谓的吧……嘻嘻。”

其中一个女生做了个总结发言。

在这个外貌至上，金钱最高，权势第一的年代，她的话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全票支持。当然，那其实只是因为，同样的事

情，并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所以，她们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表示赞同──其实无可厚非。人都是有点贱的，如若没有

受过深重的伤害，都是不知道痛的。

“对啊对啊，而且完美得简直不是凡人，真是神啊！嗯……其它方面的话，其实黎唯哲都跟他有的一拼，不过，在厨艺

方面……天啊，黎唯哲八辈子也比不上吧。”

听到黎唯哲这个名字，楚回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把景玉害的进监狱的罪魁祸首。

他本想开口问问，不过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其实也没什么可问，没什么可说的。这所学校的确是年年届届都

有超级牛人出现，可是说来说去，也就只是那几点罢了。有钱有势是基础，相貌气质是资本，高等智商是条件，至于性

格，只要有了前面几条，无论你是冷冰冰的贵公子型，还是温柔俊美的王子型，还是阳光热血的邻家大男孩儿型，还是

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型，亦或是，像萧岚黎唯哲这样的，喜欢骗人喜欢整人，把其它人都当成自己的玩物，毫不在意的

大恶魔型──这些，都已经是无所谓的东西了。

光环若是顶的太多，别人就很难发现真正的你。

雪越下越大，时间也不早了。

楚回将书还给那女生，朝她们挥挥手：“照相就算了吧，反正有这样真正的美人看呢。天气也不好，你们快回去吧。”

说完，他就又将手揣回兜里，低着头慢慢往回走了。

其实照相什么的，几个女孩子也不是真打算能做成的──都只是小女生的玩心罢了。趁着风华正茂，年轻气盛，这样的

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几个女孩子在他身后笑开，带头的那个女生朝楚回的背影远远喊了一声：“喂！其实你也是美人啦！”然后，又是一阵

银铃般的笑声在身后荡开──并没有恶意。

楚回低着头，踏着碎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听见身后那群女生的笑声，他的嘴角也慢慢绽开一抹笑容，仿佛久违的开心

。

第二十二章

虽然今夜就是除夕，可是仍旧有很多好学的好孩子没有回家，而是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上自习。甚至，有些从外地来的

学生，因为嫌回家太麻烦，整个寒假就干脆直接留宿在学校了。

将近中午，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学校里出来，准备吃午饭。有两个男生经过楚回身边，楚回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正在讨论

关于求极限的问题，还争得挺带劲儿。

那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争，隔了好远，楚回都还能听见他们争论的内容和愈来愈提高的嗓音。楚回听着，忍不住笑。这样

单纯为了高考而努力的学生时代，对于他来说，已经一去不复返。

说不上怀念，但还是有些伤感。

楚回一直盯着脚下的路慢慢地走，直到遇上红灯才停下来。他抬起头朝对面晃了一眼，本来只是想看看剩余时间，不料

却一不小心瞄到了他。

萧岚撑着伞，站在楚回的正对面，表情模糊。他们中间隔着一条二十多米宽的马路，楚回眯起眼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

辨认出来。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连带起的飞扬的雪粒，让彼此更加看不清。于是楚回开始思

考一个很深邃──至少是他自己认为很深邃──的问题。

他想起高一下学期，萧岚刚转到他们班上自我介绍时的场景。那时他站在讲台，而自己坐在最后一排，中间隔着的距离

虽然没有现在这么远，但也算不得近了。至少，那个距离是不足以看清对方表情的。可是那个时候，他究竟是着了什么

魔呢。他竟然自我催眠地以为，他能看清那个人颤动的睫毛。

时隔多年，楚回站在母校的校门外，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队，以及间或能看见的，那个表情模

糊的萧岚，深深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尽管他已经做好准备──这个问题，或许他永远都无法解答。

是当时一瞬间的眼神恍惚吗，还是当时一瞬间的鬼迷心窍吗。总之，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为当初的轻信付出了代价。

楚回没有再试图去辨别在这个距离下的萧岚，究竟会带着怎样一副表情。反正，那些奔流而过的车辆已经将他的脸肢解

得支离破碎了。趁着一辆大公交车驶过去，楚回最后看了对面的萧岚一眼──动作如一，完美得如同神话里的雕塑一般

。

然后他低下头，开始玩脚下的雪。

过了一会儿，楚回感觉到雪似乎已经停了，便抬起头一看──头顶，是一片黑色的晴天。

他愣了愣，像个小孩子一般，困惑地眨了眨眼。

萧岚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将他肩背处的雪一粒一粒抖掉，轻轻说：“想什么呢，竟然能想得这么入神？”

楚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淡淡的：“放心，反正不会是想你。”

萧岚松开手，却把伞往楚回那边倾斜了一点：“连马路都忘记过了？”

楚回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是啊。主要是一想到对面站着你，所以就忽然不想过了。”

萧岚上前一步，笑意更盛：“啊……那你岂不是就是在想我？”

楚回被哽了一下，没说话。

萧岚给楚回理了理头发，轻笑着：“刚才和那群小女生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楚回听见萧岚这么一问，禁不住冷笑：“萧岚，你怎么这么八婆呢？非要什么都知道吗？”

萧岚却没恼：“那也只是因为和你有关。”

楚回冷眼瞧了他一会儿：“……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他顿了顿，“其实我们也没谈什么，就是谈了谈你罢了。

”

就是楚回这么说，萧岚看起来也丝毫不意外，只是淡淡一句：“哦？谈我什么了？”

楚回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学生，声音幽幽：“也没什么，就是把你的优点列举了几条，应付下一群小女生发花痴罢了。

”

萧岚看起来是不追根到底不罢休了：“我倒是很想听你说说我的优点。”

楚回的眉眼顿时极尽夸张地拧起，他转过头朝萧岚笑得颇为挑衅：“萧岚，你还真是不要脸啊。我都说了，只是应付下

一群小女生的花痴罢了，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优点吗？”

楚回低头搓搓手，声音压低了一些：“就算有，那也只是我当年眼花，看错了。”

或许在世人眼中，现在的萧岚的确处处都是闪光点，只是，在楚回看来，那都是假的，当不得真。若是一不小心当真了

，那，后果自负。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绿灯又再次变成了红灯。楚回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忽然发现有很多人都正朝着他们看。有偷偷

摸摸打量的，也有饶有兴趣注视的。他研究了一下那些围观党的目光方向，然后了然地看着萧岚。

“啊，对哦。我差点忽视了你的魅力呢。”楚回打趣道。他上下扫视了萧岚一眼，笑，“你今天是来扮酷的吗？大过年

的，怎么全身黑啊。黑伞，黑衣，黑靴子……哇，你还真是……”

你还真是，完美得像从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呢。

这句夸奖的话，楚回将它吞进了肚子里。他看着萧岚已经落满白雪的右肩，顿了顿，然后别过脸，将伞往他那边一推。

“给你自己遮着点吧，不然的话，估计这周围的人连杀我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