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Jason推人的时候他都把要求说清楚了,这算怎么回事。
Jason附耳到张导边上,说预备的还带了两个,先让这孩子试一下。张导有点恍然。
事实证明秋晨岭毫无表演天分。那小麦色肌肤的美女拼命带他活泼,他却无论如何也活泼不能,不会欢畅地笑。
秋晨岭也很无辜,他不是故意拿捏姿态,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达成欢畅地笑还必须表现自然。他觉得欢畅地笑不难,就是
张大嘴从胸腔里哈哈哈几声,但如此想象下来的效果实在让他觉得很吓人。所以他万分为难地配合美女,而美女被导演叉
了几条不成功的,心情开始不爽朗了,她觉得秋晨岭假死了作死了端死了,显得她像个丢人现眼的村妇。
如此合作显然不会愉快。
第十六章
导演他们又到一边修正情节设计去了,秋晨岭往岸边走过来,走到陆凯身边。看着小麦美女昂首阔步扬长而去的背影——
当然只是扬长几十米而已,绝不会甩手走人。
一个品牌女助理走过来,给了秋晨岭一支牙膏:“先练习一下笑容吧。”然后又走了。
陆凯穿着沙滩裤,比一个旅游者更加旅游者。他接过牙膏在手心里敲了敲,逗秋晨岭:“来笑一个。”
秋晨岭配合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陆凯煞有介事地评论:“丑死了。”
秋晨岭听到这个新奇的评语并不为所动,而是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压力太大了。
于是他临阵退缩缩头乌龟一样地对陆凯耳语:“你帮我去和Jason说,我不拍了好不好?”
陆凯对他的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你怎么这点种都没有?”
秋晨岭很为难地说:“刚来的时候不是签了个协议嘛……”
按道理既然你协议都签过了那自然就是不能退缩的,不过陆凯向来是站在秋晨岭这边的,所以也没有义正言辞地把他挡回
去,而是和他蹲在一起,悉悉索索地继续小声聊天。
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那边又喊人了。秋晨岭要过去的时候向陆凯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然后陆凯就慷慨救人了。他觉得自
己好像就是溺爱小孩的父母,只要小孩开心,把他惯烂了也在所不惜。
结果只能换人。没想到Jason带来的两个备胎完全不入客户法眼,那位女客户代表坚持还可以再让秋晨岭试一试。
这时陆凯毛遂自荐了,他向来很看好自己的牙齿。虽然牙膏广告实在是太低端太富有生活气息了,但今天广告拍成这样秋
晨岭绝对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他非常自以为是的觉得,秋晨岭的责任么也就是他的责任了。
陆凯因此得到了1万块钱。本来是只有八千的,因为拍得特别好,所以又特别奖励了两千。而且由于他和广告公司没有半
点关系,是纯路人的构成,因此广告公司没有来分他半杯羹。他是没什么感觉,但是秋晨岭回来的一路上不停地说:“这
么多呀。”“这么多。”
陆凯简直想揉搓他一顿。这种见钱眼开的德性到底是什么养成的?肯定还是那个银行!
后来Jason就把秋晨岭转手了,划到了一个女经纪人的手下。那女经纪人手下有七八个小艺人。秋晨岭其实还是编外人员
,Jason不是很看好他,他也不是很看好自己,所以都没有签约的决心。但是双方又同时都不想放手。
就这么碌碌无为了过完了秋天和小半个冬天,期间秋晨岭参与了几个MV的拍摄——作为群众演员。其中绝大多数泯然于路
人,另一次镜头给得有些明显,结果还出了问题。
第十七章
事情是这样的,人家歌手有一个场景是要一身朋克风闪亮地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操场的栏杆上吹风唱歌,然后破操场上有
一群灰头土脸的青年在踢球。打酱油的秋晨岭就是其中之一。
可怜秋晨岭除了耐力不错长跑还行外,其他的运动一律不擅长,这辈子正正经经上过一次球场还是个守门的——更惨的是
,那次他被迎面飞来的足球砸断了两颗门牙——现在他的一对门牙是烤瓷的。磨牙抽牙神经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疼得抽过去
直接觐见马克思。
就这么和踢球结仇的秋晨岭在光秃秃的草地上跑着,其余的群众演员们也都很敬业,大家都穿着破布一样各种颜色的汗衫
,满身尘土,汗流满面。这时球往秋晨岭那儿过去并直接越过他出界了——当然那光地上也没有线。秋晨岭就跑过去捡球
,刚把球捡起来却正面撞上一个伸过来的摄像机。秋晨岭意外之下,极为不专业地镜头笑了一下。这是他不经大脑CPU处
理过的直接反应。
结果这个镜头的效果竟然美好异常,神使鬼差地通过了后期的神剪进入了MV。就是这个镜头出现了喧宾夺主的效果,单曲
还没出,唱片公司内部已经到处在打听秋晨岭的名字了。这使那名歌手非常地不愉快,而因为这人本身是个很有名的歌手
,他的意见很重要,所以这事儿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秋晨岭的镜头最后还是被剪掉了。但是不妨碍他已经成为一个关注点。不知道是谁把那个歌手单曲里被神秘裁掉的MV镜头
传到了粉丝网上,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在那些截图里,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男孩捧着球对着镜头违规傻笑,在柔光处理
过的暖色调画面里美成了一个小小神话,就像一个脏兮兮的平民天使。
后来集团里年末办了内部的犒劳宴会,秋晨岭这地位就和实习生差不了多少,也被厚道地列进了出席名单。他没想到认识
他的人还挺多,不停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倒是一直在四周到处看来看去,找自己认识的各类大小明星。
就在他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的时候,有人越过众多的人看到了他。他不幸地又一次被男人看中了。
对陆凯能造成威胁的竞争对手出现了。
事情起初还比较简单。
就是公司里一个董事长助理来找秋晨岭的女经纪人,用了比较约定俗成的说法暗示了老总看上了秋晨岭的情况。结果那女
经纪人一脸愕然地说,这个有问题啊,小秋家里很有钱的,人家过来是玩票的,这怎么办?
那个董事长助理就悻悻地回去了。结果被这么复命的董事长听了却笑了笑,说好的,没问题。迷茫的助理不知道到底是哪
里没问题了。
第十八章
董事长其人是S娱乐集团空手套白狼起家的创始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叔。不过作为时尚圈的老男人,保养是很好的,看上
去也是挺年轻的,所以自我感觉向来是很不错的。
他眼光极为毒辣,一眼就看穿秋晨岭极度缺乏社会经验和人生历练,因此如果作为小猎物来猎一下,估计难度不大。毕竟
是想要进娱乐圈的小孩,很好骗的。
他没有想到,他的小猎物秋晨岭对娱乐圈的确不执着,但是为人却一派天然浪漫;更为绝妙的是,他对于同龄人的示爱通
常表现木然,却偏偏容易对年长男性产生好感。
这使他不用以一个集团老板的身份来利诱什么,而有机会成为一个成熟的完美情人。
陆凯的危机终于来了。
秋晨岭似乎貌似好像仿佛是谈起了恋爱。
董事长大叔其实也没干什么。他只是安排了一些适合秋晨岭的工作——比如平面模特——然后在秋晨岭工作的时候时常过
来看他,亲切交谈。
秋晨岭作为一个天生丽质的青年,却从没有为这身华丽皮囊所累过,因而无法免俗地也是外貌协会成员一名。他觉得董事
长大叔成熟清隽,味道很不错。
后来董事长大叔请他一起吃饭,再后来是两个人吃饭,再后来是去看京剧,再后来董事长大叔就在夜晚散步的时候牵起了
秋晨岭的手。
秋晨岭觉得很幸福。
他皮下脂肪少,容易害冷,大叔也不见多少肉,但是手很暖,而且比自己的宽大。走在大叔边上被人家握着手,他觉得自
己突然就柔弱不少,很想撒撒娇。
陆凯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一圈钢牙咬穿,恨铁不成钢到了极限。这秋晨岭怎么就不知道自重两个字怎么写呢!
或许是因为秋晨岭不会有欠不起人情的后顾之忧,因此他可以很爽朗地接受董事长大叔的好意,并迅速发展出一种极度暧
昧的关系。
董事长大叔也变性了。他原本潜规则各类新人不要太频繁,但现在居然也面带微笑玩起了罗曼蒂克。当然他原先也罗曼蒂
克,但是没有这么罗曼蒂克,简直到了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境界。
有相熟的人对此调侃大叔,大叔保持神秘微笑道:“这个不一样,这个是极品。”
不知道自己成了极品猎物的秋晨岭此时一只手被董事长大叔拽在手心里——哦,董事长大叔名叫文斯洛——听上去像被阿
尔卑斯山边上的某小国给冠名了似的——他的一只手被文斯洛拽在手心里,另一只往风衣的深口袋里使劲掏震个不停的手
机。
好不容易掏出来了,抬头望了文斯洛一眼,对方笑了笑,并不过来关心他手机上的内容。秋晨岭单手翻开了手机上盖放到
耳边:“陆凯。”
第十九章
陆凯不小的声音直接穿透了手机,在比较安静的晚间街道里简直像被按了免提。
“你和老头在一起啊?”
秋晨岭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亡羊补牢地伸手盖住了手机,眼神无奈地看向文斯洛。文斯洛露出一个很温柔包容的微笑,
然后走到一边去抽烟了。
“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有礼貌一点,人家没有得罪你!”秋晨岭将手拢在嘴边,很难得地用了一种比较快的语速。
“你在哪里啊?”礼貌个魂!陆凯宛如泡在一个酸气冲天的大醋缸里,还他妈的礼貌。
“牡丹路。”秋晨岭慢吞吞的说,眼睛向下看着水门汀的路面:“你不要过来。陆凯,你不要妨碍我啊。”
“妨碍你的头,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找老男人当对象?你说他能当你爹吧?多少岁了,五十好几了吧?啊?”
“你不要乱说,我和他只是好朋友。”秋晨岭自以为是地表示。“而且他没到五十呢。”
陆凯知道秋晨岭的思维一贯有点问题,他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好朋友”定义,于是瓮声瓮气道:“他是好朋友,那我是
什么啊?”
秋晨岭被他问得一愣:“这你也要比吗?你们不一样。”
“那你说我是什么呀?”陆凯执着上了。
秋晨岭被他问得没办法,想了想才说:“你是比好朋友更好的朋友。你别计较了,你们真的不一样,没法比。”
“他吻过你吗?”陆凯冷不丁地说。
“你乱说什么呀!”秋晨岭急了:“我不和你说了,我挂了。”在他按挂断键前,陆凯逮着机会说了最后一句:“别让他
亲你啊!”秋晨岭气急败坏地按掉了电话。
从根本上说,秋晨岭是个心理发育没发好的人,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人,甚至连一个成年女性的生理觉悟他也比不上。他
的一切爱情都混杂了恋父般的情结,情人对他来说更像是英俊可靠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父亲——而且因为陌生不够熟悉
而带有一些异样的刺激感——但也仅此而已了。秋晨岭对于别人对自己可能存有欲望的事实是从内而外的没有想过,或者
说逃避思考。
因此当不久后在一个黄昏寂静的海岸,文斯洛真的被陆凯说中,从驾驶座上探头过来吻他的时候,他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
。他不知所措地被文斯洛吻了十来分钟——翻来覆去地被唆咬双唇、舔舐口腔、挤压舌头和吸食津液——这时他对文斯洛
正处于一种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热衷里,因此并没有做出责怪或拒绝。
事后秋晨岭有点长时间窒息的症状,但他只是非常克制地延长深化了呼吸,一边用手背擦了擦微微红肿起来的嘴唇。
看起来是全然不喜欢这次接触。
他若有所思地从车前方望出去,一直望到天际那条被金霞染过色的海平线。其实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文斯洛对这个古怪的小情人没辙地微笑着,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了,但他的小情人仍然是一百二十分的没有准备。
秋晨岭赖在他哥哥的房间里,秋笑风在刷网页。
秋笑风瞥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弟弟,后者正盘腿坐在他的大床上,拿着一盒CD反复观摩。
“四哥……”秋晨岭手脚并用地朝秋笑风爬过去:“帮我放一下。”
秋笑风随手把盘塞进电脑光驱:“这是什么?”
“钢琴曲。”
“文斯洛给你的?”
秋晨岭呆滞地啊了一声,然后原地坐了回去。
秋笑风笑了一声,然后说:“别人家养女孩子要担心吃亏,我家养男孩子也要担心。”
秋晨岭又像小狗一样爬过去,趴在电脑桌子上,眼睛里像有小月亮:“你担心我吗?担心我什么呀?”
秋笑风移动着鼠标,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担心你被人骗感情啊。”
秋晨岭偏过脑袋:“不会的,我又不痴。”
秋笑风瞥了他一眼,心里说小傻子,我担心你被人骗身体。他倒不知道,秋晨岭自己也在担心这个。
兄弟两个心不灵犀地相对无语,秋笑风继续无聊的刷着网页,秋晨岭趴在他边上唉声叹气。他不晓得怎么拒绝文斯洛的动
手动脚。
自己明明是喜欢老文的,也想和他在一起的,哎……
陆凯讽刺他这个叫好了伤疤忘了疼。秋晨岭猥琐地想,其实也不是很疼呢,起码醉了就没什么感觉了。要不下次文斯洛再
跟他提要求的时候他喝点酒?醉了就不知道了嘛……
秋笑风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这么危险的事,所以也就无法进行思想干预。
第二十章
老文在回归谦谦君子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带秋笑风去内蒙古玩了一次。这次没玩到底,就把两人的关系玩完了。
其实还是陆凯不好。
首先是秋晨岭的家人不同意。秋家的小孩们都是充分享有恋爱自由的,但秋晨岭要跟一个居心叵测的老男人单独去那么远
的地方,那就是痴心妄想。万一被人拐走了呢?卖了呢?谋杀了呢?S集团老总?对不起,秋老爸对不务正业的娱乐圈完
全没兴趣,不行就是不行。
秋晨岭在他大姐骂他贱骨头的唾沫里持久地沉默着。他觉得他家里的人和他像是两个次元的生物。他们怎么就不信任自己
的眼光呢?
老文也不像是干杀人越货勾当的人嘛。不知道他老爸是什么眼神。
虽然秋晨岭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但绝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安分的人。通常安静的人都不会怎么安分。
他用了一个很随便的借口,以空着两只手的境界直接跟文斯洛去了内蒙古。在到达内蒙古的当天晚上,他就在宾馆大堂里
看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正在气势汹汹翻阅一分报纸的精神青年。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又微微弯了一下唇角。既觉得很烦恼,又觉得很有趣,还有一米米的愧疚感。
哦,陆凯。你可是够讨厌的。
陆凯越过报纸望着秋晨岭和文斯洛上楼的背影,暗自磨了磨牙:小样儿的这辈子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上心了。
文斯洛这个老狐狸在秋晨岭和陆凯的眉来眼去中丝毫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