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着场中情势,柳英伶使得一套好拳法,年纪虽轻但力大无穷,就算是三、四个人一起上都拿他没有办法,但对方人
实在太多而且都是好手,看来是有备而来,全部一袭黑色劲装手持利剑,就算是柳英伶也应付的有些吃力。
而蓝洛平原本功夫就不是那么好,被一个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
上官皱起眉,看来情势不太好,而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受了伤,右脚有些不良于行,三个人护在他身前也挡得有些吃力。
上官把目光转回蓝洛平身上,正好见他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吃上一剑,幸好他轻功了得,一个闪身还是硬从对方剑下滑开来
。
上官想蓝洛平撑不了多久,而柳英伶顾不了他,没思考太久就冲了下去。
上官用的兵器很特殊,那是一只短棍,看起来像只笛子,但其实只是只铁棍。
他硬是横到蓝洛平面前挡下一剑的时候,敲击出响亮轻脆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蓝洛平一怔,还来不及做反应,上官已经朝他一笑,声量不大不小的开口。「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我们家老大派我带
了两队人马,随后就到。」
上官转向那些黑衣人笑着,手上的短棍耍在手间看起来不像来退敌,倒像是来玩的。「我可等你们出来很久了,你们以为
藏在后头小爷我就看不见吗?」
几个黑衣人目光扫向看来是带头的其中一个,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了起来,没有人动,只是警戒着。
上官只是一笑,不待其他人反应,只身一人就先冲了上去,「在我兄弟们来前先陪我玩玩吧。」
「退!」
黑衣人只和上官对上三、四招,十多个人随即一齐退开去,离开的速度比来时不知快多少,整齐而迅速。
上官追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探头望了几下,回头朝仍然有些警戒的蓝洛平说,「还不快跑。」
「什么?」蓝洛平一头雾水的望着他。
「你还真以为我有带两队人呀,快跑呀。」上官苦笑着,拉着蓝洛平就跑。
蓝洛平随即意会过来,侧头望着柳英伶,「柳大哥!撤。」
柳英伶皱着眉和另一个人扶着行动不便的目标一起迅速离开。
直到他们到了看得见城门的地方,才稍缓下脚步。
上官喘了口气,在路边坐了下来,几个人都是一脸疲色,他这时才有空仔细看着那个目标。
看来四十来岁,应该不到五十,剃光了头看来像个和尚,他也的确穿着一身修行人的服饰,看来是用来掩饰的,刚刚以为
他受了伤,现下看来是旧伤,不只是右脚,看来连右手也不太方便,一脸疲倦加上惊魂未定的模样,应该是躲藏了好一段
时间。
那人看来还十分惊慌,似乎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来帮他的,注意到上官在看他,半晌才开了口,「你们……到底是谁派来
的?」
蓝洛平犹豫了会儿,上官笑得自若地开口,「我们是青天监派来的,不是你连络我们的吗?」
蓝洛平望了上官一眼,不确定他要不要开口反驳,但那人显然听到青天监似乎稍为放松了下来,只是仍然一脸警戒地望着
上官。「我怎么知道你真是青天监的人。」
上官笑了笑居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青天监的腰牌,「这可假不了吧?」
蓝洛平皱起眉却没有开口,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完全放松了下来。
「是吗……太好了,我终于安全了吗……」他低着头像是在喃喃自语。
蓝洛平思考了半晌,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没事了,你安全了,我们带你进京会保护你的。」
一旁安静坐着的柳英伶突然开口唤了蓝洛平。「洛平。」
「是?」蓝洛平回头去,见柳英伶示意,朝他走去,两个人走到远些的地方交头接耳着谈话。
上官也不在意,又在地上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那个人。「老伯,你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那人似乎有些讶异上官会先问他这个问题,迟疑了会儿才开口。「我叫江勇。」
「勇伯,别再担心了,等进了京就安全了。」上官笑着拍拍江勇的肩。
也许是被上官开朗的笑容给安慰,江勇勉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根陈旧的烟杆,拿着打火石的手虽然还有些颤抖,但还是
啪擦二下就打出了火。
吸着烟草似乎让他觉得好过一点,但是持着烟杆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照着命令下药让他们昏迷而已,杀了苗家全家的不是我……苗家兄弟逃走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
上官怔了怔地望向江勇,也许是想起往事,他的神情有些恍忽。
「我们一路追到边关人就没了踪影,遇到边关巡队只好撤退,后来趁夜追到业州已经找不到人了……」江勇一个转身突然
伸手用力抓住上官的手臂,「我是受人指使的,我一个苗家人也没有杀!」
「别说了!」蓝洛平发觉江勇似乎在跟上官说些什么,赶忙冲了回来制止江勇。「回京再说吧,在外面太危险了。」
江勇茫然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上官看着蓝洛平警戒的眼神苦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灰尘。「那就快些进城吧。」
蓝洛平拉着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孩子过来,轻声开口,「他刚刚说了什么?」
那个孩子照实说了,蓝洛平侧头想了下,真正重要的似乎都没说,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蓝洛平不敢放松,一路跟在江勇身边,望着走在前方的上官,想着他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等下该怎么甩掉他。
等到他们一行人终于进了城,蓝洛平正在想该怎么带着人溜走,上官却回头朝他一笑,「那就此告别吧,进了城应该没事
了。」
蓝洛平怔了怔地望着他,「……嗯。」
上官挥挥手没说什么就走了,蓝洛平犹豫了会儿才追上几步,「等一下。」
「嗯?」上官回头望着他。
「…唔……谢谢。」蓝洛平想至少该道个谢,上官笑了起来,看来还挺开心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朝他又挥挥手地走开
了去。
蓝洛平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搞不懂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单纯来帮我们吗?……不会吧……
蓝洛平又回头拉过那个年轻的孩子,「你再说一次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那孩子又照实说了一次,想了想又开了口,「真的就这样,上官只问了名字,其他事都是那人先跟上官开口的。」
……是我太小心眼了吗……
蓝洛平侧头想了半晌,最后决定先不理会这件事,回头对其他人开口,「先回去吧,六爷应该很快回来了。」
蓝洛平带着江勇和其他人一起走进繁杂巷弄里,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里。
而上官只是闪进了巷子里,确认蓝洛平从哪里消失之后,迅速转身离去,没有停留地一路冲回了丞相府。
直到冲进书房,见到席沉玉才微喘了口气,开始报告一切状况。
席沉玉越听越是眉头深锁,「业州?」
「嗯,他说在边关失去踪影,之后趁夜追到业州已经找不到人了。」上官缓着气仔细说明。
「业州……」席沉玉皱起眉神情严肃,在厅里绕了几圈都没停下来,上官有些担心地望着席沉玉。
「老大?」
「这下……更麻烦了。」席沉玉坐了下来,闭着眼伸手揉着额边。
他知道人不可能在业州,如果真在业州早就被找出来了。
席沉玉想着,苗亦方那年才十二岁,带着重伤的大哥连路也不认得,在危急的时候显然是选了正常人不会走的大雪山。
过了雪山就是沧州,温六也曾经带着中毒的他越过那座山到边关,才寻求到赫连的帮忙。
当时没有人想得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办法带着一个重伤的大人越过雪山,反而意外的让他们活了下来。
如果人在沧州的话……
席沉玉伸捏了捏人中,觉得疲累至极。
对温六来说沧州值得他挂念的只有一样,就是凤鸣楼。
他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他在沧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上凤鸣楼看看?
如果他当时去了,也许现在事情会完全不一样。
席沉玉深吸了口气,现在想这些都毫无意义,他睁开眼睛侧头望向上官,「上官。」
「是。」上官看着席沉玉的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
「沧州城的老街上有座凤鸣楼,找人查一下那座楼里有多少人,有什么身家背景,绝对要小心,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查凤
鸣楼,速度要快,知道吗?」席沉玉紧拧着眉认真地叮咛上官。
「知道了,我绝对会小心。」上官用力点点头。
「去吧。」席沉玉点点头,上官一向是很让他放心的。
看着上官离去,席沉玉不禁长叹了口气,想着等温六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跟他谈一谈。
09.
温六常常想着慕容云飞告诫他的话。
所以此时他突然想起了小俞和阿川的脸,那么鲜明的模样,好像人就在他眼前。
小俞说话有些结巴,所以他不爱说话,因为不想被人笑。
阿川是独子,跟小俞住在同一个大杂院里,因为小俞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所以把阿川当成第四个弟弟来看,两个人感情
就像亲兄弟一样好。
阿川死时才十二岁,小俞十六岁。
那年他老大废了右手,相爷死了独生女儿,他眼睁睁地看着侯爷带着颜磊和慕容云飞像去送死一样的进了宫,而他被留在
府里,等着他们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那次慕容云飞告诉他,往后有任何决定,再怎么急再怎么困难也要思考周全,再怎么慌乱都要先想着小俞跟阿川的脸,这
样就不会再做出错的决定了
所以他只要觉得烦躁,觉得事情棘手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小俞和阿川的脸。
他不知道他这次的决定有没有错,他只想保住苗家兄弟的生活。
虽然他不觉得他这个决定是错的,但也许……他该更谨慎一点的。
温六微叹了口气,抬头望去城门已在不远处。
望见城门的同时他愣了会儿,不远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也许是他一路都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等他注意到那个人是谁
的时候,那人已经笑着朝他走近。
「才一阵子不见,就不认得我了?还是……你还在生我的气?」
温六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摇摇头,他还在想席沉玉不知道会不会气他把上官送到青天监去。
席沉玉只笑了笑,转身走进旁边的杏花林里,温六犹豫了会儿,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雪才刚融,现下正是绿叶尽落,连枝头花苞都没有的时候。
席沉玉走了好一阵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温六,语气温和,「还在气我让上官抓了蓝洛平?」
温六摇摇头,低声开口,「我也把上官送到青天监去了……」
席沉玉笑了笑,「那算打平?」
温六低着头,半晌才点点头算是答应。
席沉玉望着他许久,朝他走近了几步,直至他身前才轻声开口,「燕家兄弟过得好吗?」
温六眉头一皱瞬间警戒起来,抬头望着席沉玉的神情,想起慕容云飞信里的内容,心又软了下来,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回应
,他不想去警戒身前这个人。
温六在心里挣扎了会儿,才抬头望着他,「你用什么身份问我?你要跟我谈公事?还是私事?」
席沉玉想起自己也曾经这么问过雷子云,只叹了口气,「玉衡,这真的重要吗?」
其实温六一问出口,看着席沉玉的神情就后悔了,只低下头觉得懊恼,考虑了许久才认真的凝望着他,「他们过得很好,
很平静,这十年是他们过得最平稳快乐的日子,我希望他们还能这样过下去。」
席沉玉只能苦笑,「他们过得好,那被留下来的人怎么办?他们没想过吗?」
温六怔了怔才意会过来他指的也许是燕长青,但他只能老实回答,「他已经记不起任何事了,他只有这十年的记忆。不管
被留下来的是谁,他都不会认得了。」
席沉玉只挑起眉,似乎是懂了他的意思,只语气温和的继续说下去,「那你就更该送他们回京,京里多的是名医,就算医
不好他,他也能拥有一份为人尊重的好工作,你堂妹也可以过上好日子。」
温六只能苦笑着摇头,「我想过,但这不是他们要的。」
「又不是孩子了,怎么只考虑要什么样的生活,皇上为了他失踪一案记挂了多少年,若他能回来也能了了皇上一椿心事。
」席沉玉嘲讽似的笑了笑。
「你明知道这跟皇上无关。」温六有时候就气他不想讲实话的时候,就会搬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你何不说你都能放
下回边关生活的梦想留在京里了,他们为什么不能?」
席沉玉看起来很平静,连皱一下眉都没有,只是语气平和的回答,「玉衡,我留在京里是为了你。」
温六停顿了会儿,想要回答却又没有开口,他知道席沉玉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如果没有遇上他的话,席沉玉可能会留在
京里一阵子,然后找机会辞官回到边关,他真想的话多的是方法。
「当然我放不下我们家丞相也是一点。」席沉玉叹了口气,望着温六的神情极度温柔。「玉衡,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着想
,但是为他们好的方法不只顺着他们而已。」
温六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要是看着他的神情绝对会心软。
「我知道你们对燕长青的印象不是那么好,但是只要你肯花点时间了解他的事,你一定……」
「够了,我不想听。」温六抬起头来,神情坚决,他知道燕长青的事,他同情他,但他不想听席沉玉来说,不想听一个和
燕长青熟识的人说,他知道他一旦听了就会顺着席沉玉的方法去做,而这是最糟的一个方法。
席沉玉凝着眉似乎在思考他该怎么说,温六知道他考虑的是燕长青,正如同自己考虑的是他们兄弟一样,他深吸了口气,
坚决地望着他,「你想办这个案子也无妨,就当他们死了吧,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他们的生活。」
席沉玉抬头起来望着他,很平静的回问,「就算我挡在你面前也一样?」
温六咬着牙,神情坚决的用力点点头。
席沉玉却是笑了起来,语气听起来轻松,但说出来的话却沉重无比,「真希望我有你那种勇气。」
温六只觉得心里一紧,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席沉玉只是望着他,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想要的就是这样而已吗?当他们死了,不要让人打扰他们?」
温六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却只是点头。
席沉玉沉默了会儿才点点头,「这我倒可以做到。」
说完转身迳自离去,温六想开口唤他,却出不了声,想追上他又不敢,他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离
去。
他知道自己可以追上去问他,他希望自己怎么做,但他知道席沉玉会怎么说,他会要自己说出燕家兄弟在哪里,他会亲自
去带他们回来,他保证他不会伤害他们,但事实上,要他们举家离开沧州就是一种伤害了。
更尤其如果皇上知道了他的武状元还活着的话,一旦圣旨一下……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六爷?」
身后传来了略带犹豫的叫唤,温六知道是蓝洛平,他刚到自己就知道了,他只是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回身去望着他,「事
情办得怎么样了?」
「嗯……人已经到手了。」蓝洛平回答,停顿了会又忍不住开口,「您……跟席先生没事吧?」
「就叫你不用担心这种事了。」温六板着脸骂他,「人呢?」
蓝洛平缩了缩肩,有些委屈地回答,「在七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