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菜和马将军(将军,饶命!)——廿四桥

作者:廿四桥  录入:11-19

和关叔一直忙忙碌碌收拾的样子,心里更加苦涩。原来很多事,单单就只有自己难受,别人,都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

—这个别人里,也包括将军。

走了七年的门槛如今看着叫人心酸,门里站着的是小菜,是被将军宠着捧着也欺骗着的小菜,门外的人……是陆藁,那个

曾经以身代父,如今要返回故里的孝子陆藁。这一步迈出去了,从此便恩断义绝了。

小菜一脚跨过门槛,思绪万千。回头看的时候,只剩下关叔、尹伯和两位厨子,跟欢送列队似的跟他挥手道别着。身边是

一直摸着肩膀上包袱的耽平。

没有人稀罕你是小菜——小菜苦笑了一声,几步走了出来,跨上马走了。七年了,他能带走的,就只有这匹马了。

廿六.

“小菜,咱们都走了一天了,你怎么还拉着一张脸?等你回了家,见面可就不容易了。”耽平打马追赶前面疾驰的小菜,

由于逆着风向,一路都是吼着说话的。他的马不如小菜的,又驮着银两,走了大半日,已经累得够呛了。耽平怕它吃不消

,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喝——碗——茶,歇——歇?”

前面疯跑的红马终于停了下来,晃着尾巴等主人的指示,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耽平的马就有点狼狈了,耽平翻身下来,

摸了摸它的头,又对着小菜扯扯脖子:“小菜——就在这,你往回——再走——几步!”

“唉!”耽平清了清喉咙,感慨万分,他从不知道小菜可以这么难伺候的。小时候就算有点小争执,两人也是一会就握手

言欢了,即便是先前自己闹别扭的时候,小菜还是挺服他的嘛。眼下,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无端端的,小菜就摆这么个

冷脸给他——可想而知将军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这下子,耽平彻底替他叫屈了。

耽平系了马,跟茶水铺的老板要了些水和粮草喂马。谁知小菜的马过来的时候,耽平的马竟自动自觉地退到一旁,把水粮

让给它了。

耽平不觉大笑,说:“这家伙总是怕你家红马,跑的时候跟在后头,连吃饭都让着,稀奇了。”

小菜没接口,抚着红马光鲜的被毛说:“小骅,别抢。”红马十分有灵性,果然把头傲然扭到一旁,等待耽平的马。

耽平讪讪地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又没开罪你。”

小菜干巴巴地说:“没什么。你要是闷就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走。”

耽平拿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吐吐闷气说:“你们爷俩太能折腾人了,我认栽了,小菜……”

小菜脸色一变,截断他的话说:“叫我陆藁。”

耽平再次崩溃,猛地把碗大的拳头往胸口上一捶说:“你要是对我不满,这,这,尽管打,打到你消气,做哥的绝无二话

。可你要是总玩阴的,那咱就走完这段路,从此各不相干,当我罗耽平瞎了狗眼,看错人了!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原来都是说着玩儿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还是小菜教他说的,耽平觉得好用,每回大家一起玩蹴鞠什么的,耽平总拉着小菜这个拖后腿

的,嘴里头就念叨着这。言犹在耳,而离别在即,小菜心里更加酸楚。他并不是针对耽平,只是心里头憋得慌,又无处发

泄,才这样一声不吭的。

耽平看他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地,疑心他要掉眼泪,忙拍他的肩膀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痛快的,来一坛酒下

去,啥愁都忘了。”

说完耽平就后悔了,果然小菜抬头说:“走。”

耽平记得将军的交代,怕阿莫看到了回去说,便有些犯难。怎知小菜已解了马叫他:“耽平哥,走吧。”

耽平被他这句“耽平哥”喊得热泪盈眶,他这回脑袋倒挺灵光的,扯住他说:“我想起一个去处。咱们去客栈里喝,喝完

了倒头就睡,那烦心事啊,忘得更快。”

小菜倒没有异议,耽平如释重负,也解了马说:“咱们已经到天津卫的地界了。这儿的高粱酒名头响得很,一会在酒肆里

买一坛。”

耽平年少时常来天津卫玩,对这一带还挺熟的,两人进了城,他就轻车熟路地往客栈奔,一路上指指点点给小菜介绍着。

小菜就问:“酒肆呢?”

耽平一手牵了马,一手攥紧包袱,带着小菜在热闹的集市里穿行,一边说:“穿过这片有个酒肆叫‘渔家’,以前我表舅

……”耽平忽然打住,眼神黯然了几分。

小菜知道他的心结,反拍他的肩膀说:“今晚一醉方休。”

那“渔家”跟耽平两年前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酒也还是醇香的酒,可店面扩张了,客人多了起来,楼上楼下都有听小曲

的雅座。

小菜和耽平站门口的时候,有个抱了胡琴的小姑娘匆匆忙忙从他们身边挤过去了。耽平有几分惊讶,待要说什么,忽的肩

膀痛了一下,忙急急回头去看,整条街人来人往的,也看不出什么,耽平仔细想了一下袭击他的方位,朝街角看去,果然

,一辆马车停在那,赶车的马夫戴着破斗笠,正在嚼枣子,似乎感觉到耽平在看他,他的肩膀动了动,有点像在笑。

“你东张西望的干嘛呢?”小菜推了耽平一下。

耽平已经猜到几分了,他忙把视线收回来,“我觉得这片好像大变样了,这酒铺咋整成这样了,要不,我们换个地儿?”

“我们又不在这喝。”小菜无所谓地说。

“对啊!”耽平把声调抬高了好几分,大声地说,“我们就是买一小坛高粱酒,带去客栈,今晚尝尝鲜!不在这喝!——

小菜,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才怎么了?喊这么大声,多稀奇似的,整条街都在看你。”小菜瞪了他一眼。

耽平抬头看看,发现好几个阁楼里开了窗,探出些漂亮的脑袋,笑嘻嘻看他。正上头有个半老徐娘还用口型问他:“哪家

客栈?”耽平有些发窘,心里头把阿莫问候了好几遍。

两人买了酒出来,那马车已不知道拐到哪躲起来了。耽平不敢再引小菜看街景了,耷拉着脑袋直往客栈方向走。

小菜倒是认真地看了看周围,有几分稀奇地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耽平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是几个做皮肉生意的,便略舒了口气,就又嚷嚷起来:“小菜,我都说了不要买这么好的酒

,你看看,一会住店都不够银子了,要不,把你的马卖了?”

小菜心领神会,顺着他的话头说:“我的马是借人家的怎么卖,倒是你挖的山药,沉甸甸背了一路了,也不知道摆个摊卖

掉。”

耽平哑然失笑,暗暗对小菜竖了个大拇指。

客栈的名字倒也直白,就叫“朋来客栈”。小菜站在门口,眯着眼仔细研究那匾额的书法,看得入港时扭头刚想说什么,

才醒悟到身边的人是耽平,忽然就没了兴致。

耽平倒没注意,一进门就自来熟地跟掌柜的说吉祥话:“掌柜的,生意真兴隆!”

两人寒暄了几句,耽平才说:“给我们哥俩找间上好的客房。”

小菜忙上前说:“不,要两间吧。我……不习惯。”

耽平愣了愣,低声劝他:“我们住一块,能有个照应。”

“不。”小菜答的很坚决。

掌柜的解围说:“这位小哥,我们的上房很大的,你们二位住,绰绰有余。”

“小点的房也没关系。给我单独一间吧。”

耽平很犹豫,他职责是保护小菜的,两人分开住,万一夜里头来个偷鸡摸狗的可怎么好?两人僵持的时候,后头来了好些

住店的人,见他们争执这,都奇怪地瞧着他们。有两个不要命的还小声地说:“长得真好看。也难怪了……”

耽平十分尴尬,只好说:“那就两间吧。”

朋来客栈的上房当真很大。小菜把衣物放好,就坐在八仙桌旁发呆。当日去天水的情形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真是百感交

集。

耽平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过来敲小菜的门,让他过去喝酒。

小菜这才过去了,关了门问他:“怎么不在我那屋喝?”

“要看着银子。你老子……哦不,马将军他给我塞的这堆,真够让人提心吊胆的。”

小菜一路看他宝贝那包袱的样子,便猜到他带了不少银两,他心里头早有些纳闷,此刻便问:“他为何要给你银两?”

耽平献宝似的把包袱捧过来,一层层剥开说:“这个,不单是给咱的盘缠,也是给你日后用的。”

小菜用茶杯倒了酒,默默地喝着。

耽平把解开的包袱往他面前推了推说:“你看看,啧啧,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这么多银子!”

小菜把溢出来的酸痛连着酒灌了回去,故作平静地说:“你带回给他吧。我用不上。”

耽平脸色都变了,“祖宗,你少折腾我了!我要不是欠了他一条命,我至于吗,跟押镖似的。”

小菜早想问他了,就挑眉说:“怎么回事?”

耽平当下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说完又说:“话说回来,他这人其实也蛮够意思的。”

小菜转着手里头的酒杯子,缓缓地说:“我虽然不全认识你那些狐朋狗友,可想着也没人这么胆大包天吧。刚才,我倒想

起一个人。耽平哥,你还记得那天在画舫上,有个长得黑黑胖胖的人么?”

“阿大?”

“也许是吧。那天他走的时候,眼神挺毒的。”

耽平一拍大腿,“没错,应该是他。”他转而又说,“小菜,我一向没认错兄弟。你这脑瓜子,可比哥哥好使多了。你要

是不回家,咱们联手,你当军师,我当前锋,马将军可不得乐死?”

小菜古古怪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倒是看错你了。原来你还是一棵墙头草。先前往死里踩,这下又往天上捧。孔明七擒

七纵,也才让孟获心服口服。他救了你一命,倒把你的心也收了?我陆藁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对他真心实意,要是恨起来

,便从此万劫不复。”他说到这,满心悲愤,把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

耽平也还是个毛头孩子,根本没想到小菜说的是气话,他已看出小菜跟将军闹了矛盾,想到将军素日里对小菜的种种,便

觉得看不过眼了,耽平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然而他向来拌嘴是说不过小菜的,又怕真闹翻了不欢而散,就压着心里头的不

爽快猛喝了几杯。

小菜这一拳又空荡荡打到了棉花堆里,没个发泄的地方,他重又拿了个茶杯倒酒喝。两人这么不声不响的喝闷酒,竟然也

瓜分了一坛子酒。

最后都搞不清东南西北了,耽平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把小菜扶到床上去,挨着他躺下了。

第二天起来,小菜却不见了踪影。

耽平大骇,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到隔壁敲门。小菜开了门,按着太阳穴问他:“昨晚喝多了,是你抱我过来的?”

耽平摇头:“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我是把你放在我身旁的。你后来自己过来的吧?”

“不会吧?记不得了。”小菜也不再多想,他不常喝酒,头还在疼着。

耽平看了眼小菜房里头开着的窗,忽然醒悟过来,心里头暗想,阿莫管得也太宽了吧?这又有他什么事?

他还在想的时候,小菜已歪在床上打上瞌睡了。耽平忙摇他:“小菜别睡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小菜嘟哝着说:“不急吧。我头疼。”

耽平看看外头说:“出门太晚就得多滞留一天,回去迟了,马将军还以为我带你去玩了。”

小菜抓起被子盖住头,眼泪早流了下来。

耽平推了推他没动静,只好说:“那你就瞌睡一小会,我先去把东西收一下。就一会啊。”

耽平回房收好东西,再过来时,小菜已把门闩上了,他在外头干着急,一点都猜不到,小菜此时正把头埋在被子里,无声

地大哭着。

廿七.

昨晚上的梦境太过真实了,小菜现在都不愿醒来。他梦到将军就在身旁,搂着他,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梦里头,将军还

说舍不得放开他——若他当真这么说,他便……留下来。可他为什么不说!

耽平在外头叫了一阵子门,正欲发飙,昨天两位评头论足质疑耽平动机的刚好就路过了,见了耽平,又是一阵子交头接耳

,耽平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场骂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两人都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壮实点的当即往地上吐了唾沫说:“呸,缠着人家男娃娃,不要脸。”

“狗娘养的说什么呢?”耽平上前就揪住他的衣襟。

三人当场动手,众人纷纷跑出来看。那两位不是耽平的对手,就大喊着:“报官了!杀人了!”

“哥!快松开。”小菜从里头跑出来,拦腰抱住耽平,对两个多管闲事的说,“我哥哥恼我,迁怒了二位,十分对不住。

那两位面面相觑,都有些自讨没趣,也不再理论了,趁机下楼走了。

耽平气愤地说:“小菜你太不像话了,我们这是赶路,又不是出来郊游。你还跟我耍赖。”

小菜低着头说:“你就这么赶着送我走?”

耽平愣了愣,俯身去看他,发现他眼眶都红了,登时就慌了神,忙解释说:“我当然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我们出门在外,

如今这世道又乱,万一路上遇到点麻烦怎么办?还不如我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以后再常去看你。”

小菜默然无语,由着他取了包袱,拉着下了楼结账。

出门晚了,耽平就有些着急,想着赶在日落之前进城,小菜今天却格外拖拉,时不时摸摸红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耽平急了,“小菜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

“我困得很,头也疼,眼皮张不开。”小菜慢腾腾地说。

耽平忙伸手去摸他的头,倒也不觉得烫,但精神不好却像真的。耽平想了想说:“那我们还是得赶紧进城,这一带没什么

人烟,要是病倒就麻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大夫。”

小菜抚着马头说:“以前杏春堂的周大夫挺好的,他每次开的药都不苦。”

耽平愕然:“那是在京城啊,总不可能赶回去吧?没事儿,你身子骨一向也不弱,一会我们看到茶水铺,就停下来多喝几

壶水。没准就来精神了。”

小菜微微“嗯”了一声,回头看了几眼说,“这道上怎么这么冷清,都没什么人在路上?”

耽平也不知道阿莫潜在哪条道上跟着,就随口说:“没人就好,遇到匪类可有的受的。”说话的时候,耽平的心思却转到

阿莫身上去了,他晓得阿莫是会功夫的,两人有时打打闹闹也点到即止地切磋过,可如今怎么觉得他忽然就有些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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