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菜和马将军(将军,饶命!)——廿四桥

作者:廿四桥  录入:11-19

阿莫跟着推断说:“如果对方不想让人发现的话……”,可他又觉得不对劲,转而说,“若少爷是被掳的,他会想办法呼

救的吧?七爷也会看出端倪来。可七爷完全没发现少爷,可见他们走得十分隐蔽。”

耽平摇头说:“小菜从没吃过苦头,看那架势,恐怕已经吓坏了,怎么还会有法子呼救?”

将军忽然开口说:“你不了解小菜。他虽然武功平平,却也算得上胆识过人。当年平湖屠城,尸横遍野,若是普通的孩童

,怕已经吓坏了。小菜当年只有九岁,为父求情,言之凿凿,毫无惧色。当时我便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我现在怕的正是这

个,怕他太过镇定,反而叫人疑心。”

三人边走边说,前面大道通往南山寺,而路旁有些高高低低的小丘,离他们较近的地方是一大片树林,似乎还是个墓堆。

将军皱眉看了一会,说:“过去那边看看。”

待走近了一些,走在最前的阿莫忽然喊道:“不好,有毒烟!”

三人忙闭气,各自撕了身上的衣物包住大半个脸,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阿莫率先跳进去探了一探,跑出来说:“似乎

已经快散尽了。估计烧了有一阵子。我们等风吹一会再进去。”

将军没理会,自顾自跑了过去,大声唤道:“小菜!小菜!我在这,你出来。”

耽平和阿莫也不管了,都扯了喉咙不住地唤小菜的名字。叫了半日毫无动静,三人分开,在一个个墓碑后面仔细查看。这

墓堆葬的是当年抗击清兵的义士,是当地百姓不忍他们暴尸荒野,代为收埋的,有些根本没有名讳。走在当中,人的心情

也格外沉重。然而将军此刻只记挂着小菜,根本不作他想。

那墓堆错乱无序,有些是挨成一片,有几个却远远堆成一堆,有些还藏在树底下,仔细找起来倒也费劲。饶是三人奔得飞

快,也花了不少工夫。最终也没找着,将军心里头不知是喜是悲,猛听阿莫大叫了一声,他和耽平忙奔过去看。

阿莫说:“没想到这林子后面竟是个这么陡的悬崖……”他忽然不敢说下去了。

将军看了一眼,就把佩剑塞给阿莫,纵身往下跳。

耽平惊呆了,阿莫却忍住没有叫出声来,他想跟着下去,可又怕有什么变故,没人在上头接应,一只手把剑几乎捏出血来

耽平心神不定,但他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阿莫的痛苦。从来将军府的人都是散漫且目中无人的,没想到原来心里头对将军

有这么深的感情。

那悬崖果然深不见底,将军借着斜壁上的石头和树木往下跳,直到不能再往下了,才翻身上来。阿莫和耽平双双呼出一口

气来,但耽平的脸马上又冻住了,因为他见将军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那正是小菜买的笑脸面具。

将军深深看了一眼耽平,马上读懂了他的表情,他没说话,三人一时间好像跌入了冰窟窿里。

耽平腿一软,跪倒下来,把剑递给将军说:“你杀了我吧。”

将军背转过身子,看着悬崖说:“我不信他会轻生。”

阿莫结结巴巴地说:“四处都是毒烟,反正都是一……”

将军摇头,说:“要是这样,他就更该留个记号,叫我们知道。可他为何非要戴着面具去跳崖?”

“若是被人推下去的?”阿莫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将军再度摇头,“不可能,小菜这么弱的武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把耽平扯起来说,“眼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耽平抬头看着他,将军面上的沉重并不亚于他们,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个刚毅的汉子!不到最后一刻,他

绝不会放弃,也绝不会先倒下。他明明是最需要安慰的,却反过来坚定了他们俩的信念——这些,给了耽平极大的冲击,

在耽平渐渐崭露头角的后面几年里,每思及此,都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

三十.

小菜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像一张纸,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抱着他的蒙面人一言不发地驾着马,然而他身上若有若无散发出来

的檀木香气,已让小菜的心神稍微镇定一些了。

今夜发生的事太过复杂,小菜有些理不清头绪……

就在耽平走后没多久,小菜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那声音不大,却透着惊惶,小菜打开门缝,见到了一张惊魂未定的脸

“你……?”小菜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出于直觉,身体一让,那人便进来了。

“救命。”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往柜子后面躲。

小菜惊讶了一会,伸头往外看,却见店主人匆匆忙忙从楼道上跑了上来,显然是在找人。然而见到小菜时,他只是问:“

公子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我听到有人在跑,看看有什么事。”小菜并不觉得店主是坏人,然而刚刚进来的人看似纯良,未免有什么误会

,他还是撒了谎。

店主不疑有他,只是说:“哦,没事儿。今晚人多。”

小菜对他笑了笑便把门掩上了。

小菜走近木柜,警惕地离那人几步之遥站定,问他:“你是何人?”

“我是从京城来参禅的,今夜不知为何,出了寺庙便一路遭人追杀,我的随仆可能就在楼下,等外头没动静了,我便下去

寻他们。刚才实在多亏你了。”

小菜仔细看他,见他眉宇间有说不出的祥和,一只手上还套着串佛珠,应是向佛之人。又问:“追杀你的都是什么人?你

为何到这来?”

“我昨天就住在这客栈里,刚才甩了那群恶人,无路可去,想来这等我那几个随从,怎知道,那店家一见着我就出手拿我

,亏得底下乱,我趁机逃了上来,见你房里头亮着光……”

小菜听他说话越来越不连贯,似乎撑着在说话,就打断他问:“你受伤了?”

“我吃了他一掌,胸口闷得慌。”他蹲坐在地上,压抑着不敢咳出声来,终于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咳了一咳。

小菜低头,见那人袖子上都是血,知他伤得极重,心里不觉暗自惊奇,没想到店家竟然是出手这么狠的人。他有心相助,

可耽平没回来,自己武功平平,只怕力不从心。

他等了一阵子也不见耽平回来,到窗口一看,见人群中有两人焦急地四处张望,便唤那受伤的人过来说:“那两个可就是

你的随从?”

那人捂着胸口过来看了一眼便喜不自禁,连连说:“就是他们!”他伸了手臂朝底下挥,可惜那两个随从看的却不是这边

。他看了看门外没动静,便想喊他们。

小菜忙拦住说:“别喊别喊,他们定然赶不上店家快,即便听到了跑上来,恐怕我们已遭毒手了。”

两人再看了一会,见楼下两名随从越走越远了,都有些着急。那人便对小菜说:“我还是下去吧。这个镇上高手四伏,错

过了他们,我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小菜扯住他说:“你现在受了伤,气息不定,很容易被抓住。”

那人摇摇头,捂着胸口艰难地说:“生死由命。今夜多谢了,日后有缘相见,再报救命之恩。”

小菜不忍见死不救,鼓了勇气说:“我有法子,我们可以试试。”

那人身量和耽平差不多高,套上那件钟馗袍子再戴上面具,乍一看并瞧不出区别来。小菜自己也戴了面具,便挽了他的胳

膊,大大方方地往外走。

店主就在楼下,看样子是找不到人,在门口守株待兔。小菜见到他,心里隐隐有些紧张,身边的人应该是更紧张,好在戴

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

店主就问:“公子们也去看焰火?”

小菜笑着说:“是啊,顺道去四处逛逛。”

店主忽然走近,小菜的手都凉了,却听他说:“外头乱,千万要小心。”

小菜心中有些异样,不明白他为何会关心自己,但他还是不改初衷,两人竟然就这样子,安然无恙地出了客栈。

谁知出去以后,那两名随从已没了踪影。两人都有些无措,小菜就说:“我兄长就在马厩,我们去找他,他或许能送你一

程。”

两人到了马厩,耽平自然是不在那的。正心灰意冷间,小菜身边的人就欣喜地叫了一声:“童楼?”

马厩旁边有个人就吃惊地看了过来,不确定地问:“主子?”

那人忙揭开面具,说:“是……”话还没说完,墙头就冲下来好几个戴面具的人,冲着他们直杀了过来。

小菜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那人护在后头了,那人手心冰冷,紧张地说:“你找机会快跑。”

那个叫童楼的随从武功已经极高了,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挡在主子前面没一会,肩膀上已经吃了一剑了。然而他一心护

主,只存了拖延的念头,根本没想过能活着离开。

小菜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见身边的人不住捂着胸口,知道他吃不消,便把心一横,拉起他的手说:“快走。”

往外跑就是闹市了,小菜以为那些人不敢在明里行凶,谁知,他完全想错了。在明处的只有他们,行凶的人却都在暗处。

街市上竟然更是危机四伏。那些踩高跷的、舞狮的,随时能近身伤人,饶是小菜机灵,两人也躲得十分狼狈。潜伏在暗处

的人有些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把他们二人困在人堆中乱窜,就是找不到一条生路。

那人显然已经跑不动了,他挣开小菜的手说:“你快走。别理我。”

“主子!”隔着人堆有人喊了一声,两人都振奋起来,不多时,果然有三人奔了过来,将他二人护在中央。

其中一人猛地出手,截住一枚飞镖说:“主子,这里太危险了。我去拉马过来,我们往官道走,过了西桥就有驻军。童楼

呢?”

“他可能已然……”

众人静默了一下,为首的人就说,“那我去找马。”另一人忙说:“不可,敌众我寡,我们还是在一处的好。”

小菜看他们都不似等闲之辈,就说:“那我回客栈了,你们多保重。”

“等等,你已然成了众矢之的,这样贸然回去太危险了。”

随从附和说:“公子别急,待我们到了驻军衙门,再送公子回来。”

小菜一想也是,其实他想走开,有一层原因是不想拖累他们。大概他身边的人也看出这层了,拉住他说:“有缘相识,有

难同当吧。”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潜伏者的能力了,若说刚才只是在逗他们玩儿,如今便是动真格的了。

从街市到官道,短短的一条路,不知潜了多少高手。五人一到胡同口,几乎是立即被冲散了,那三名随从被团团围在胡同

里,根本回不到小菜他们身边。小菜几乎绝望了,猛听得一阵马嘶声,竟然是浑身伤痕的童楼,骑着马奔了过来,他跳下

马往小菜他们身边的几个面具人冲去,大喊道:“主子,上马!”

小菜把一直在身边不住喘息的人推上去,翻身坐在他后面,就往前冲。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爆发力,就这样直直驾

着马在刀光剑影中穿过,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

终于冲上大道了,然而马却吃了飞镖,扬蹄长鸣,把两人狠狠摔了下来。“走。”小菜几乎是拖着他,一路窜进了墓堆里

那墓堆高高低低错落无序,倒是藏身的好地方。后面追来的人摸了一阵子,居然也没找着。

小菜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猛然发现前头就是悬崖,忙停住步子,大气都不敢出。听几个人议论着:“他们一定躲在这,

索性放把火烧个干净。”

“万万不可。这里葬的可都是反清的义士,放火烧坟是大不敬。”

“他娘的狗皇帝,竟然躲到这来,你臊不臊?”

小菜闻言,猛地一惊,瞪大眼看着身边的人,心中翻江倒海——他,竟然是皇上?

外头有个人说:“我有法子。我们且退远一些。”

那些人果然一阵窸窸窣窣,似乎退远了。小菜正纳闷,就听“砰”地一声,似乎有几个蜡丸子在坟墓堆里炸开了,接着便

是一阵呛人的浓烟。那味道钻到鼻子里叫人难过得想流泪。

“有毒。”

小菜听他微弱地说了一句。他心中百感交集,开口问:“你真的是大清的皇上?”

那人点了点头说:“是,对不住,连累你了。”

小菜转过头去,默然无语。尽管将军曾跟他说过,满人之中也有好人,汉人之中也有恶人,然而,当年血洗平湖的情形历

历在目,皇上,说白了就是个沾满血腥的刽子手。他竟然为了一个刽子手赔上性命?

可是,从方才的种种来看,这人,却当真不像坏人。

“没想到会葬身在此,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我刚才没工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曾经叫陆藁,后来清兵屠城,我改叫小菜了。”小菜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毒气进了五脏六腑,全身已经脱力了,可他

在他心中,儿时埋下的恨意又翻了上来。

“我叫福临。我是当今皇上,可很多时候,我掌握不了生杀大权。如今,连我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连累了你。小菜,

你后悔了?”

小菜再度回头,看着福临,福临的眼神叫他心软,他忽然觉得,若是为了这么一个人,也许将军的决定是对的。

卅一.

皇上看不清面具后小菜的表情,可小菜的沉默叫他十分难过。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忽然觉得十分遗憾,他何尝不想治好

这天下,何尝不想推行仁政,可朝廷里主战势力太强,他每迈一步都有许多眼睛盯着——他其实,比普通百姓窝囊得多。

外头等了一会不见他们跑出来,就说:“原来是只缩头乌龟,所幸多炸几颗毒丸子,直接熏死了事。”

另一人便说:“狗皇帝你要是自个爬出来受死,还能留个全尸。否则等我们毒死了你,非大卸八块不可!”

墓碑后躲着的两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

“皇上,你还能动吗?”小菜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

“跑是跑不动了,挪几步还成。你想跳崖?”

“我想……”小菜摸索着动了动,忽然不想浪费力气说话了,他把地上的树枝和茅草艰难地扒拉了过来,又指了指那件钟

馗袍子。

皇上一时了悟,便把袍子脱下来,罩在他扎出来的人形上,系好衣带,他脸上原来那个面具早丢了,小菜便把自己脸上那

张取下来,绑了上去。

浓烟中,那假人一动一动地,倒真像是他自己站了起来。外头果然兴奋地大喊:“看,那狗皇帝要出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小菜点了点头,他们便合力把假人投到悬崖下去了,紧接着又推了块大石下去。

“跳崖了!他们竟然跳崖了!”外头的声音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毒丸是不扔了,可他们也不愿这样草率地走开。

似乎是商量了一阵子,人还在远处站着,大概是想等这阵烟散了。

推书 20234-11-19 :贺夫人 第二卷 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