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骗他,说他娘已经死了?对他好,真的只是为了血兰吗?不给他把毒完全解掉,也是这个原因吗?
“后天焦家祭祖,堡主不能守着你娘。你娘不会武功,只有一个武功低微的老仆看着。祭祖过程要一个多时辰。你自己看
着办吧!”封周逸说完甩甩袖子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堡主已练成神功,无人能敌,错过这个机会,就要等明年了
。”
小连一个人坐在树下。虽然被层层树叶挡着,地上并无积雪,但冻土又硬又冷,坐了一会儿又化出水来。等青峪找来,他
已经冻得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小连!小连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青峪把他横抱起来,快步向焦家堡跑去。
青峪的胸膛很温暖,手臂很有力,小连真希望眼睛一闭永远躺在他怀里,不要醒来。
23.逃1
连皓醒来后闭着眼睛躺了很久。他觉得很倦怠,懒懒的不想动。小连的身世,书上有记载,但他看书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感
触。为什么小连在梦里亲历一遍后,会让人那么难受呢?是因为知道真相后小连会难以面对青峪?还是因为青峪的隐瞒和
欺骗伤了他的心?青峪啊青峪,你到底把小连当什么?他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
旁边焦誉也长吁一口气。“你总算醒了!”
“我早就醒了。”连皓偏过头看他。
“醒了也不说!害我动都不敢动!”焦誉责怪他。
“为什么不敢动?”
“怕吵到你!”
“你很想动吗?”
“差点忘了!”焦誉一掀被子,弓身冲出帐篷,“憋很久了!”
噗——连皓笑出声来,醒来时阴郁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他看向焦誉可能站着的方向,无声地说:焦誉,没有你我该怎么
办!
雨还在下。吃了几个酸李子,他们决定动手搭雨棚。连皓拿出他的弹性锯条,穿上湿漉漉的外衣,套上半干的运动鞋和焦
誉一起到树林里锯木头。他的脚已经没有大碍,走起来稍微有点酸痛而已。
他们锯了五根三指粗的小树枝,打算四根拿来当柱子,一根拿来当武器。还折了些细树枝,拔了些长得很壮的蕨,然后把
这些东西拖回营地。
焦誉把小树枝上的细枝条修理干净,插在炉子四周。连皓自告奋勇来编雨棚的顶,他说在书上看过,很简单。他用结实柔
韧的草茎把四根细树枝扎成一个方框,对角用稍长的树枝固定,再并排绑上一些树枝当骨架。焦誉在一旁帮忙。扎完框架
,往框架上编进长长的细软枝条和蕨。顶棚做好后,固定在四根柱子上,雨棚就完工了。
焦誉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些干草、干树枝,把炉子点上。又在雨棚下面插了几根矮的细树枝,把衣服撑在上面用炉火的热量
把它们烤干。
虽然这个小小的雨棚除了高度和棚顶面积,其他各方面都比不上农村人家的鸡窝,但扎扎实实耗费了两个壮劳力大半天时
间。他们真心希望能多用上几天。
焦誉又要出去觅食,连皓搬了块石头坐在雨棚里煮水烘衣服,身边放着一根树枝。
“我就在附近。”焦誉说,“有野人来就叫,我会马上赶回来的。如果他们袭击你,用树枝打他们。千万不要一个人去追
,他们有可能想诱捕你!”
“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是个男人,成年男人!”他故意伸手摸摸胡子。不过没摸到。这些天他都用焦誉的剃须刀刮了
,因为有一次饼干屑掉在胡渣上被焦誉笑。
搜集了一些植物回来,焦誉又用饭盒在池塘边水草里捞了几下,居然捉到几只小虾,小到连皓可以不用剥壳直接嚼一嚼咽
下去。他狠狠地表扬了焦誉一通,让他明天再接再厉。
野人一天没有出现。
晚上,他们穿着烘干的衣服躺在帐篷里猜测野人为什么不来。焦誉说他们围观完了没兴趣了。连皓说他们可能正在制订捕
捉计划。
焦誉想了想,把那根当武器的树枝拿进帐篷,放在身边。他让连皓先睡,说今天换他值夜,反正明天除了找吃的也没什么
事情做,可以补觉。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焦誉侧着身看连皓。他很年轻,很好看,性格活泼开朗,待人坦诚,充满活力……除了爱做怪梦,兼
有时有幻觉,及可能会乱联想之外,一切都很美好。其实很多人都会做怪梦,只是别人不说;有幻觉也不稀奇,很多物质
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至于乱联想么,只是可能而已,更大的可能是:他说的是真的。好吧,他什么都很好,不管别人怎么
看,对焦誉而言,他就是美好的典范。
虽然天很黑,压根看不清,但焦誉依然看得入迷。他沉睡的样子那么诱人,真想把他抱在怀里细细抚摸。焦誉当然不敢,
他只是装作掖被子趁势把他圈在怀里。仅仅圈了五秒钟,在他骂自己龌龊之前及时收回了手。
夜很长,看久了难免出问题。来回扫过他朦胧的唇几遍之后,焦誉心跳不规则起来。他赶快移开眼睛,可没一会儿,又瞟
了过去。瞟了几次,他象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向连皓靠近。就一下,轻轻地,碰一下,他对自己说。
越来越近……呜——
焦誉一回头,心跳骤然加快!黑暗中一个毛茸茸的头正伸在帐篷里低声呜咽。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树枝,朝那头挥了挥。那
脑袋往后一缩,缩到帐篷外。焦誉拿着手电,慢慢爬到帐篷门帘边,拉开一条缝往外望——什么都没看到。他打开手电,
朝四周照了照,没发现什么东西。
焦誉在门帘边坐了很久,期间打开手电朝外面照了好几次,什么活物都没看到,估计那只偷窥的野人已经回去睡觉。他又
仔仔细细把外面照了一次,才重新躺下,但欣赏美色的兴致已经被吓没了。
连皓的呼吸很平稳,焦誉笑笑,开始捏自己的手指关节。一个一个地捏,一遍一遍地捏。他不能睡着,因为他要守护这甜
美的呼吸声。
***
焦家堡大门外的场地上摆起了祭坛——一块方方正正的纯白色石头,五尺高,三尺见方,平整光滑,但并不亮,也没什么
精美雕饰,相当简洁朴素。祭坛朝上一面刻着个环形凹槽,大小与一枚男戒相仿。祭坛上放着一个浅黄色石质香炉,里面
装了一半米。香炉两侧是两个青铜烛台,已经点上白烛。阳光照耀,白雪映辉,照得这个祭坛格外亮,显得很神圣。
小连心里烦闷,在前院走来走去,不停地往外张望。
“小连,跟哥哥到外面站着吧?”青峪走过来说。
小连摇摇头,走到一边角落里,不愿跟他说话。青峪抿抿嘴无奈地走开,这两天小连心事重重,老躲着他。他打算等送走
了族人好好跟他谈谈。但现在,得先到外面招呼族人,等候祭祖开始。
几位代表氏族本家的叔伯前辈陆续从屋里出来,站在祭坛前。小连的脚步越踱越快。终于,焦峋出来了!
只见他对几位族人抱抱拳,寒暄几句,就从吴刚手里接过香在烛火上点燃,朝祭坛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然后,郑重其
事地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石戒,恭恭敬敬放在祭坛上的环形凹槽里。
祭祖开始了。一开始就不能停下,所有参与祭祖的人,包括焦峋、青峪、焦休离、氏族代表们和守护的家丁在一个时辰之
内都不会离开这里。
小连悄悄地往里退。穿过前厅、回廊、房间、里院,来到一个小门前。他没有片刻犹豫,提气一跳,跳进内院。院里有一
间大房,一间小房,一间茅厕。他慢慢向大房靠近。天太冷,窗户关着。他用口水把糊窗户的纸弄破,偷偷往里看:一位
美丽的妇人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腿上放着一个铜手炉。一位老仆坐在她面前竹凳上往手炉里放黄豆。煨熟的黄豆飘出带点
焦味儿的独特味道,很香,很能诱人口水。
小连移到门口,门掩着,并未上锁。他推门进去,趁老仆还没发出惊叫之前一掌劈在她脖子后。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美丽的妇人掩嘴轻呼一声,跳起来向后躲闪。但当她看清来人的容貌时,却定在地上不动了。
“孩子……是你吗?”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小连小的时候,焦峋经常会让人抱来给她看。后来长大了,就只能等他从内院
旁边经过时通过门边的小窗远远看一眼。虽看得不太真切,但自己的孩子,她能认得出来!
“娘——”小连在她面前跪下,“娘……您受苦了!”
“孩子!”兰约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孩子,让娘好好看看……”她捧起他的脸,贪婪地一遍一遍看,用拇指一遍一遍抚
摸。这是她的孩子!她终于能把他抱在怀里!“孩子,起来,地上冷。”她拉着小连坐在软榻上。
“娘,你过得好吗?”小连问。
“孩子……娘天天想你……再让娘看看……”她帮他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手在他脸颊轻轻抚过。“他们叫你小连?”
“是的,娘。”
兰约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说:“你爹和我当初还说,要是生男孩,就叫萧庭轩,要是生女孩就叫兰若,给兰家留下
血脉……你可喜欢庭轩这个名字?”
“娘……我……都叫了十三年,我习惯了。”虽然他不喜欢被人当作可怜虫,但这个名字是青峪哥哥取的。他舍不得换掉
。
“噢……”兰约没太在意,她说:“名字无所谓,但你要记得你姓萧,是房陵萧家的人。”
“孩儿谨记。”小连要站起来给娘亲行礼,被兰约拉住。
“连儿,你还要记得,焦峋、焦休离害死你爹,逼我们母子不得团聚,害你十三年没有母亲疼爱,焦家和你我不共戴天!
他日若有机会,你一定要报杀父之仇!”她似是燃起了复仇的希望,两眼神采奕奕,可随即黯淡下来,“焦峋已练成神功
,天下无人能敌,你我均被囚于此……看来是无望奢求报仇……连儿,你要小心,他们心肠狠毒,可不要被他们害了!”
“娘!我来,就是来救你出去的!”小连站起身,拉着兰约的手说:“娘,他们在祭祖,我们趁现在离开,无人会追!”
兰约的眼睛又放出光彩。“我们这就走!”她说。
小连拿起一件毛披肩给她披上,看看地上老仆,不知该怎么处置。
“别伤她,她待我甚好。”兰约让小连把她抱到软榻上躺着,给她盖了件外衣。
“她醒来叫嚷怎么办?”小连不放心。
“祭祖之时,无人敢叫嚷。”
小连在门口看了看,附近没人。他们蹑手蹑脚从焦家堡侧门溜了出去。出了焦家堡,兰约心情舒畅,跟着小连一路快跑,
来到一条小溪旁。
“顺着这条溪往上,翻过四个山头,有一个小村庄,我们可以到那里歇息一晚,明天再下山到镇里去。”小连计划好了逃
亡路线。虽然他最远只到过那小村庄,并不认得去镇里的路。
兰约纤细柔弱,走不多时就体力不支。小连拉着她往上爬。
“娘,你是不是……焦家的二夫人?”小连突然想到,随口一问。反正不管是不是,都要救她走。他不能让自己的娘一辈
子被囚禁在那个小院里。
“焦峋娶我,并非真心!他觊觎兰家血兰,骗我嫁给他。当时你爹和我已决定将血兰赠与他,换我自由身。但他豺狼之心
,竟然狠心杀害你爹,将我囚在焦家堡,不让我们母子相聚!”
小连本就对那个冷着脸的焦峋没什么好感,现在加上父仇母恨,不由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娘,这个仇,我会报的!”
“连儿好好活着娘就开心了,报仇之事……”兰约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一声尖历的女声清晰传来——二夫人逃
跑了!
24.逃2
小连赶紧拉着兰约偏离逃跑路线,向一处山沟跑去。山沟多沟渠石块,较易躲藏。
“他们要祭祖结束后才会来追,我们先往前走一段再找地方躲藏!”兰约说,“中断祭祖会触犯先祖神灵,给焦家招来无
妄之灾。”
“还有半个时辰。”小连说,“我们至少可以翻过一个山头。”
他们继续往上。走了不到一柱香时间,突然感到头顶风起,抬头一看,一个藏青色人影从上空掠过,稳稳站在他们面前。
随后有人陆续落在他们周围,封周逸最后,站在青峪身旁。
“夫人要到哪里去?”焦峋语气温婉,不象在质问离家出走的妻子,倒象是恩爱夫妻间一句关切的询问。
“焦峋,我不想住在焦家堡!”兰约瞥了他一眼,看向别处。
“夫人想住哪里?峋如有能力,一定满足夫人要求。”声音依然温和。
“你不用假惺惺地装好人!今天我们就是要离开那个囚牢!”兰约攥紧小连的手。小连偷偷看了青峪一眼,青峪的眼神让
他心里慌张,象一个背叛的情人被当场抓住。
“夫人,你要去哪里,峋都会陪着。至于他,”焦峋看小连一眼,“想去哪都行,我不管,焦家也不会强留。”
“不能放他走!”一位族人站前一步说话,“他们打断祭祖,触犯神灵,会给焦家招来无妄之灾!我们必须拿他祭神!”
兰约是堡主夫人,当然不能拿她祭神。
族人纷纷点头附和。
“诸位叔伯前辈,”青峪扫视一圈在场各位,说:“天下没有父母会真的仇视自己的孩子,也没有祖先会真心诅咒自己的
子孙,触犯先祖神灵招祸之说,恐是因为后人尊敬祖先,为约束自己行为而编造的。”
“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对,万一是真的,遭灾的是我们!”
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焦家历代向善,不可妄害无辜。如为祭祖一事害人性命,祖先定不得安眠。还望各位前辈三思。”
族人开始交头接耳。
“如祖先定要怪罪,峪在此乞求先祖将灾难降于吾一身!”青峪的话让在场的族人安静下来,他们看看青峪,又相互看看
,然后又开始交头接耳。
焦峋不理睬他们,径自走向兰约。“夫人,请随我回去吧!”他伸出手,欲拉兰约。
“焦峋,你囚我十三年,还不够吗?我兰家与你有仇吗?你要如此待我!你要血兰,拿去就是,我不要了!我只想和连儿
自由自在度过下半生!”兰约愤然,焦峋尴尬地缩回手。
“夫人,我要什么,你最清楚。”他看着兰约,温言软语。小连看着他,竟然有一瞬心痛。那眼神说不清是什么,看了让
人心里隐隐地悲哀起来。
“你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兰约看着温柔婉约,但一对着焦峋就全不知柔情为何物。
“夫人,这样的日子不好吗?我待你不好吗?”除了青峪,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看他,疑惑这个沉默冷峻的人怎么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