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们说的极是,我苏童不过平王府捡来的一个奴仆,何来的胆大包天敢攀上将军?可既然你曾许了我承诺,就不该另结新
欢。
从始龇之龄到如今,我伴在你身边已有十余载。你既无法再单喜我一人,我索性全抛了,成全你二人便是。你又何苦死不
松手?
这万般纠葛嚼之苦涩,弃之难舍,到头来不过得来一句:“孽缘!”
主角:苏童,百里怀杨,安知秋
其它:别扭受,温柔攻,隐忍受
01.苏无
我搁下手中的毛笔,把账本放到一旁抬起头来。面前站了个侠客打扮的人,留着络腮胡,肩上挂了个包袱,右手还提着把
剑。
“这位客官要住几天?”
“就一晚,要偏一点儿的房。”
我点点头,拿起旁边的小本翻了翻:“天字八号房,定金一百文。”
一锭碎银扔在柜台上,骨碌碌滚到了一边。
在我低头找零的当口,他闲得无聊,便找我搭话:“我说小哥,看你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掌柜,不错啊。”
“蒙客官抬举了,小的就是混口饭吃,胸无大志。还是您们在江湖里的人自在逍遥。这是找零,您收好。”我找齐了零,
转过头喊了堂里的小二带他到天字八号房,又继续招呼其他人。
夕阳懒懒地挂在山头,要落不落的。残存的阳光从客栈门口斜照进来,映得整个前堂都是带了暖意的橘黄色。
现在这个点离用晚饭还有些许时间,前堂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坐着吃酒闲聊。我再次看了看店外的天色,把手肘撑在柜台
上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算盘。
一个人匆匆走进了店里。
“抱歉抱歉,今日家中出了点事,来晚了。小哥快走吧,耽误你了。”
我捏了捏脖子,开始收拾东西:“无妨,走过去也用不了多久的。这是今天的账目,另外,天字一号的客官交代了,待会
到饭点了就让小二把饭菜给送房里去。……大致上就这些,剩下的就烦劳李叔了。”
“哎,好好好。你快回去吧。”
李叔擦了擦手,接过账本开始核对。原本黑白交杂的头发被夕阳映得金黄,倒是显得年轻了些许。
我拍了拍衣袖,转身穿过前厅,走向后面的厨房。
此刻离饭点又近了些许,陆陆续续有人坐下点菜,厨房也开始忙了起来。一掀开门帘,就看见几个厨子忙得满头大汗的,
我也不打扰他们,径直走向灶台,拉起蹲在前面的小家伙走向一边的小桌。
刚坐下拿起碗筷,小家伙哧溜一下跑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小半碗牛肉。
我一看,笑了:“刚刚客人吃剩下的?”
他点点头,鼻子还骄傲地挺了挺。
我摸摸他的头,端起碗,扒拉了大半到他碗里:“嗯,不错,小福很厉害。来,快些吃吧。”
“哟,瞧瞧小福这偏心的小白眼狼。刚刚吃酒的客官吃剩下好多,小福都留着给苏无,我们连碰都不能碰呢。”刘二婶停
下拣菜的手,故意瞪圆了眼睛说。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着嚷嚷:“就是就是,这小家伙都不关心我们几个,整天有好处净记得留给你,白疼了。”
“我看哪,要是小福会说话,肯定整天张口闭口的‘苏无苏无’……”
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厨房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锅里的菜发出的哧哧声。我皱了眉,转过头看小福,幸好他听不到,还
在看着我。见我看他,歪了歪头。
生得这么白净清秀的孩子,偏偏天生是个哑的,该说老天是公平还是不公呢?哑了又如何,难道就不能干活了么?哪个孩
子不是父母自己生的,就这么把他弃了,那对狠心的父母良心何安?
我叹口气,拉过小福的手,替他抹干净。这才把碗筷递给他:“吃吧,吃完好回去,今天有些晚了。……小福心地善良,
当然记得大伙对他的好。他对谁不是乖乖巧巧的任凭差遣?哪里就成了偏心我了?”
后面几句是说给那几个人听的。还有一些话我没有说出来,怕伤了和气:当初他在客栈外面给冻得全身僵硬的时候,你们
有谁出去把他拉进来了吗?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们尚且如此,如今要他感的什么恩戴的哪门子德?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拉起小福走出了客栈。日渐西斜,暖意也渐渐消散,偶尔有阵风刮过,吹起阵阵冷意。
就快到冬至了,此地虽属南方,气候也比较温润,但三九天的时候也不是好熬的。我转过头看看小福,思索着等这个月月
钱领了就该去给他置办点厚的衣服了。
离家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小福挣开我的手,跑了。等我回到家,进了房间的时候,地上已经放了盆热水,小福手里拿了条
毛巾,笑着看我。
我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又跑回来。说了让我来烧热水,就不听。烫到了怎么办?”
接过毛巾,替他洗了脸跟手脚,赶他上床。又替自己洗漱一番,端了水出去。
夕阳已经快看不见了,只剩一丝光线还在苟延残喘着。我眼前开始模糊,赶忙把水倒掉,把东西放好,匆匆扶着墙往回走
。
行至房门外,眼前终于完全陷入黑暗了。我苦笑一声,摸索着走了进去。
进了房便闻到一阵灯油的味道,想来小福已点起了灯。我小心地一步步向前,再有三步便能摸到桌子了。
一双手伸过来,带着我绕过桌子直接走到床边。
我慢慢坐下,让他替我除去鞋子跟外衣,再躺下。听到吹灯的声音,感觉到他爬上床,钻进被窝,乖巧地钻进我怀里。
我搂着他,蹭了蹭他的发丝,闻着他身上安心的味道,微微叹了口气。
记得刚捡到小福的时候他还没客栈的柜台高,如今已经十岁了,我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有三年多了。每天早上去客栈接替李
叔,到得申时再让他替回我。虽说月钱不多,好在图个清闲,我也不多求什么,能养得活我跟小福二人就行。
再者……
按着我现在的落魄样子,只怕这样的日子才是适合我的。不再去想那么多,不再追求什么抱怨什么,就这么窝在这南方小
城里,也好。
小福,我的小福。该是我庆幸捡到了你,还是该你庆幸被我捡到?相依为命说的是不是我俩?
一双手盖上我的眼睛。
我会心一笑:“好,咱们睡觉。”
***
炉里的火烧得旺,木柴被火舔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我揭开锅盖,把汤圆倒进沸水里。
天上下着雪,很小,小福却很开心,穿着刚给他买的新棉袄在小院里跟隔壁张寡妇的儿子玩得不亦乐乎。
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早,赶在冬至就下了,倒是挺应景的。今天过节,客栈里也没什么生意,老板索性关了店门,给每人发
了过节钱,放一天假。
锅里的汤圆浮了起来,我舀了点汤尝过味道,便把锅端开,放上另一口锅烧热水。刚巧张寡妇来寻了她儿子回去,唠叨了
一会家常才走。
我回头盛了两碗汤圆放在一边,走到院子里,把小福拉了回来。他在玩雪球,双手已经冻得通红,脸上却笑得无比开心,
眨巴着眼睛冲我不停比划。
我取了点热水替他洗了手:“先吃汤圆,吃完了再去玩。聪子他娘亲给的可不多,我刚刚尝了口,可好吃了。你要是不吃
,我可就全吃了。”
他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不等我擦干净手就捧起一碗汤圆吃起来,烫得直吐舌头。
“呆子,吃慢点,我不跟你抢。”
吃过汤圆,一起洗过热水澡便赶小福上了床。
外面天色虽然阴阴的,但时辰尚早,他自是不太乐意。但我不愿他在雪里玩太久,浑身湿湿的,要是吹了风染了风寒就不
好了。
他嘟着嘴钻进被窝里,赌气背对我躺下了。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去劝他,只贴着他躺下。许是刚刚玩累了,没过多
久,旁边传来规律平缓的呼吸声,竟然就睡着了。
我摸了摸他的发丝,正打算闭眼,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起身披上棉衣,替他掖好被子,匆匆出去应门。看着敲门的架势,莫不是谁家出了什么急事?
我一开门,一个人影就扑上来扯住我的胳膊:“苏小哥,救命啊!”
我一看,是张寡妇,赶紧把她稳住了:“张大姐你先别慌,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张寡妇头发有些凌乱,一张脸哭得都是眼泪鼻涕的好不狼狈:“刚刚聪儿回家没多久就说累,连汤圆也没吃几口就睡觉了
。等他姐姐爬上床的时候才发现他全身烫得吓人。我、我早该发觉的,在雪地里玩了那么久,也没给他洗过热水澡……我
,他说累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苏小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我回身关上门,匆匆跟着张寡妇进了她家。
张寡妇的丈夫死得早,只留给她一儿一女跟两间屋子。我跟小福现在住的屋子就是在她们租的。那屋有三间房,我跟小福
住不了那么多,就只租了其中两间。她们娘仨靠着点租金,再加上每月卖点刺绣倒也凑合。虽然住在隔壁,但孤男寡女的
,怕人说闲话,我也极少进她家。
聪儿躺在床上,身上裹了几条棉被,脸上泛着极不自然的红,人已经有些迷糊了。他姐姐敏儿站在床前默默落泪,见我进
来了,嘤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苏哥哥,我弟弟他……”
我走上前摸了摸聪儿的额头,确实很烫手。
“这可就麻烦了,估计是染了风寒……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请郎中。”想了想,又对敏儿道:“你能不能过去跟小福做个
伴?他听不到敲门声,待会若是醒来看我不见了,我怕他瞎找。”
大概因着今日过节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我裹紧了棉衣,低头往桥东的医馆赶。雪似乎变大了点,天色也变暗了些许,
只盼那老郎中不要关了门回去过节了才好。
万幸,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医馆正要关门,郎中还没回去。我赶紧让他背了药箱跟着往回赶。
天色愈来愈暗,走不出一条街,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走在我前面的大夫手里提的灯笼那一点亮光。
我想着以前刚来的时候去过那医馆好几次,他也认识我,便索性停下来让他先走,免得耽误了救人。
他急着号诊,也没停留,提着灯笼就走了。只一会功夫,四周便陷入一片黑暗。
我脚上缓缓挪动着,配合着伸出的双手慢慢往一边移。刚刚出来得急,忘了带根杖子,现在只能摸着墙回去了。
挪了半天,还没摸到墙,我心里越发着急。发起狠来索性一脚往旁边大跨一步,却是踩到了台阶上,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
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摸一摸,头上磕出来个包。摸了摸身后的台阶,向上还有好几级,看来是个大户人家,难怪刚刚摸半
天摸不到墙呢。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是了,这是刘知府家的宅子。晚上极少出来,眼前一黑就慌了,倒是没想起来这里有座大宅子,不然
也不会摔得如此狼狈了。
这会儿……应该没人吧?要是给当成心怀不轨的人抓进去,那可就冤枉了。
我摸着台阶站了起来,却猛然觉得右脚一阵疼,身子不由得一歪,向前扑去。惊慌失措中双手胡乱地虚空抓着,竟然抓到
一片布料,跟着人也倒进某个怀抱中。
“公子小心!”
“少爷!”
一高一低两个声音传来,倒是吓了我一跳。怎么刚刚就没听见有脚步声?难道我想东西想得太入神了?
我换了左脚站着,推开了面前的人。鼻尖隐隐还有股淡淡的药草清香环绕。
“公子还好吧?”
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如同刚刚手里抓到的上好布料般舒服。
02.徐公子
“今晚有劳徐公子了,苏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登门谢过。让小福送送几位吧。”
我半躺在床上,拉着小福,朝他比了个手势,让他送客出门。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苏公子好生歇着,徐某告辞。”
脚步声远去,隐约还能听到那徐公子的下人的抱怨声:“小的就说不要出门吧,又是雪又是风的,少爷偏要来个夜游徐州
城。看吧,平白捡个麻烦事……”
我撇了撇嘴,又不是我死缠着你家少爷,是你家少爷硬要送我回来的。以为我稀罕哪?
今晚在刘知府门前摔倒崴了脚,却遇上这好心的徐公子,坚持送我回来。
若在平时,我也不敢麻烦别人,奈何当时崴了脚,又是看不见东西的晚上,离家还有两条街,如何走得回去?也只能恬着
脸麻烦他了。
只是,听着口音,那徐公子不像本地人。他也道他刚来徐州不到几天,不认识路,今晚是一时兴起才打着灯笼出来走动走
动的。幸好他扶着我走不出多久就碰上了出来寻我的小福跟敏儿,不然按着这走法,还真得走到天亮了。
我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尽量不动到包扎着的右脚。那徐公子听着声音挺年轻,竟是个郎中,这脚也由他帮着包起来的。
今晚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既然知道他暂住在逢源客栈,改天当真要上门去好好道谢才是。
细细的脚步声传进耳里,然后是关门声。感觉到他脱了鞋,从我身上翻过去,钻进被窝里,抓过我的手狠狠咬住。
我也不挣扎,任着他咬,另一只手搂过他在怀里蹭着他的脸:“抱歉,今晚让你担心了。”也不管他其实听不到。
第二天我仗着脚伤没去客栈,只让小福替我去告个假。
想到李叔跳脚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活儿一年做到头也没几天休息,难得崴了脚,索性就多歇一天吧。
谁知平时早起惯了的,在床上躺了会儿,丝毫没有睡意。看着外面渐渐光亮了,便摸索着起身开了门。
雪大概昨天夜里就停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天也放晴了,太阳一晒,有些已经化成了水。我略微梳洗了一番,拿过木
杖当拐杖出门买菜。
手里提了一尾鲫鱼一把青菜,我正打算给小福买个泥人,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
“苏小哥!哎,这不是苏小哥吗?”
我转过身来,看到提着篮子的张寡妇跟住对门的李大娘。
“张姐,李大娘,这么巧。聪儿好些了吗?”
“哎哎哎,好多了,多亏了你啊小哥。”
李大娘朝我点了点头:“苏小哥今儿个怎么没去客栈?……你这脚怎么了?”
我正要答话,张寡妇却拍了手叫唤起来:“都怪我啊。昨天聪儿突然发了病,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去找谁来帮忙,就叫
了小哥去帮我叫郎中。我这人一着急就糊涂了,都忘了夜里小哥是看不见东西的。后来郎中过来了,一忙,也忘了想怎么
没看见小哥回来。等到敏儿回来了才告诉我,你摔着了脚。都怪我啊,我这糊涂的性子……”
李大娘拉住了她的袖子:“行了行了,小哥又没说什么,你这一通唠唠叨叨下来,人家倒不好意思了。若真觉着过意不去
,买条猪骨什么的给小哥补补就行了。”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小哥,你在客栈见的人比较多,人来人往的,得空帮我多
留意留意,看有没有人要买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