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的话,想必就不会那麽难过了吧。
某次见面之後,杭文勤就出了国。
这样简单的离开。
杭文勤就像天空里掠过的一只飞鸟,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徐左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简单。杭文勤离开,他的生活轨迹照常运作。
但是……
“啊……疼…”
但是……
“杭……”
但是……为什麽会那麽痛呢?
“杭…文勤……”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愿意开口说出这几个字。
杭文勤看着身下的人,眼神有些迷惑,这样的迷惑让徐左没有来的开心。
那转瞬即逝地开心让徐左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就是这种笑。”
杭文勤一边动作,一边道,“那时候,你就露出了这样的笑。那一天,你没有推开我。而是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
於是这其实是他的错?
所有的开始只因为他的不拒绝?
既然已经纠缠不清了,又何苦去抵抗。
放任身体的感觉,被蹂躏,被践踏,被一次次的剥夺。
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被侵犯的感觉,只是这样的体温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呢?
杭文勤……杭文勤…徐左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个闹剧一般的婚礼之间,有这样一段不堪的画面。
在追逐苏云的过程中,徐左一个劲地往前奔跑,身後的杭文勤却一把抓住了他。那些宾客在远处看着热闹。
徐左转头,恶狠狠看着身後的男人。
杭文勤定定看着徐左,这个表情冷漠的男人,竟然会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恨着自己。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愤怒异常。
竟然有人能够取代并且超越他的位置,当他了解到这点之後,那原本只有些许的愤怒越烧越烈。
所以下一秒,杭文勤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恶劣的笑,“徐左,你别无选择,你软弱无能,你一无所有,一点点的玻璃渣子都能把你折腾的遍体鳞伤,你觉得这样的你,还能做些什麽?”
这时天空下起了一阵小雨,徐左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对方尤其可笑,又没有来地觉得释然,释然过後,徐左仰起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突然露出一个极其奇特的笑容,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让人看着有些害怕,“至少,我能拒绝你。”徐左说了这几个字,然後转身,离开,大步流星,一阵潇洒。
身後的人突然抓狂,大喊道,“你有病!”
徐左转身,冷笑,“彼此彼此。”
徐左在疼痛中醒来。
醒来时杭文勤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左面无表情瞥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子,并没有多做什麽反映。
起身,因疼痛微微皱起了眉,敲门声突然响起。
徐左刚走到浴室门口,转头望着破旧的大门,敲门声响个没完。
“徐左!”
门外有人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徐左不想理会,那人却仍旧不住的叫。
“徐左!我有急事,你开一下门。”
徐左觉得奇怪,然而对方这样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
徐左走到门前,刚打开门,还没解开门链,那边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过来。徐左还没来得及反映,对方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左连忙把门关上,原本就很糟糕的心情越发郁闷。
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到底是为了什麽。
可想而知刚才他开门那一刻的那可笑的模样,是多有娱乐效果。
徐左的脑子似乎变得不太灵活。
洗完澡,裹着浴巾又回到床边,打开电脑游览网页。没有目的,没有任何针对性的四处乱看。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徐左下意识地敲出了“杭文勤”几个字。
按下ENTER键,页面上布满了诸如“抢婚”“禁忌”等不太友善的字眼。
大大小小地网站充斥着杭文勤抢婚事件的帖子。那些急着或多或少讽刺隐喻的笔触,让原本就犹如闹剧一般的事件越发可笑。
杭文勤这算是完了麽?还是借此又炒作了一把?
徐左懒得去想,往床上仰面一倒。空气里咸湿的味道让人窒息,阴冷扑面而来。
徐左睁着双眼,直愣愣望着惨白的天花板,人也有这样的时候,脑子里空空如也,徒留一肚子的绝望。
徐左抬起手,那不堪入目的字眼在他脑子里徘徊不去。
——杭文勤,但是这又是谁的错呢?
徐左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却终究没能掉下泪来。
这个的疲惫和痛苦,又是为了什麽呢?
26
26.
早上7点,徐左套上一件运动服,带上一顶休闲帽就匆匆出了门。这几个礼拜他都是深居简出,靠积蓄度日。这难得的采购生活用品的早上,徐左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遭的环境,低着头小步快走。
快要不适应这样的阳光了。
徐左抬起头,太阳穴微微刺痛了起来,眼睛也无法睁开。
徐左徒步走到了家附近的大超市,迅速闪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以比一般人快上好几倍的速度推着车快速地拿着货架上的东西。这样简简单单的半个多小时,徐左就完成了购物。大包小包的拎着朝回家的路上走,小区的街心花园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徐左低着头,尽量避过身边的人,专心致志地走着路。
“!”得一声,徐左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徐左一边低声道歉,一边匆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几秒之後,双手突然被死死抓住。
徐左觉得有点冷,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徐左猛地抬头,杭文勤的脸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同於以往的招摇,此时此刻的杭文勤和他一样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带着帽子,半长的头发遮挡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样看上去,两个人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整齐划一。
杭文勤突然笑道:“好巧啊。”
徐左一张脸惨白,立即站起身,拎着手里的购物袋朝着反方向开始奔跑。
这样奋力奔跑。
杭文勤看着徐左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原本略带笑意的脸渐渐暗了下来。把徐左买的东西一捡一扔,立即上车,踩上油门就走。
任凭徐左怎样的跑,还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追了上来。
徐左慌慌张张地躲开下车朝他走来的男人,杭文勤却步步紧逼。
这样美好的清晨,空气里细微的寒气直渗透徐左的身体。
杭文勤的手紧紧拽着他的手臂。
徐左微微皱起了眉,杭文勤靠近他耳边,说话间那嘴唇的温度似乎要袭上的他的耳朵一般,刺痒而难受。
“别反抗我徐左,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又是这句话。
徐左原本就没有反抗。
这些天的徐左有些迟钝,脑子里仅有的一些细胞好像随着这样的清晨一下子死亡一般。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拖进了车里。
其实徐左原本有反抗的权利和力气,但是在看到杭文勤的一瞬间,那些东西都毁於一旦。
这一份疲倦突然袭来,让原本有机会反抗的徐左失去了唯一一次机会。
徐左坐在後座上,杭文勤开得极快,徐左一开始就没坐稳,现在更是颠簸得浑身难受。
杭文勤从後视镜里看着徐左那张苍白的脸,表情冷淡。
这样短暂的沈默之後,杭文勤突然开口,“徐左,和我私奔吧。”
徐左默不作声,一如既往的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徐左想杭文勤大概是疯了吧。所以过了一会儿,徐左冷不丁来了一句:“疯子。”
杭文勤轻声笑了起来,没搭话。
这一路漫长而苦闷。
徐左穿着薄薄地外套,虽然车子里不算冷,但是因为外面飘起了细细的小雨,让徐左不禁蜷起了身子,他像是个被绑架的人质一样躺着蜷缩在车子地後座上,默默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哦……是了
竟然是宁静。
就算事已至此,这无数个烦躁的夜晚,只要杭文勤在身边,就会有神奇的安宁到来。
从清晨开到了中午。
徐左看了看方向盘上杭文勤的手,那双修长的手死死捏着方向盘,用了那麽大的力气。过了一会儿,徐左起身趴在杭文勤的座位上,盯着他手腕看了一会儿道,“已经三个小时了。”
杭文勤默不作声。
徐左见他没有回答,又继续卷缩在角落。
两个人就这样不断开着走着,在前行的道路上一直持续着。
高速公路旁的大片绿色田地延绵,徐左起身呆呆望着那片水稻,片刻的失神。
然後徐左困了。
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的呆滞之後,徐左慢慢睡了过去。
“哦,所以就是你无法忘记不是麽?”
“忘记什麽?”
杭文勤的笑容太过刺眼了,让人有些目眩。
他在徐左面前晃来晃去,然後一屁股坐在徐左前边的桌子上,“你无法忘记自己的懦弱,也无法忘记自己犯过的错。”
徐左淡淡道,“你好烦。”
杭文勤依旧笑着,伸手撩起徐左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我就喜欢看你这样。”
徐左仰着脸,“怎样?”
“软弱。”
徐左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有病。”
杭文勤笑着答应,“承蒙夸奖。”
所以杭文勤喜欢看人软弱。
这点徐左在很多年前就明白。
这一觉睡得不沈,中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徐左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他并不孱弱,杭文勤却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抱起,实在是有点诡异。
然後徐左睁开眼,一动不动看着抱着他的男人。
杭文勤一下子见到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着实被吓了一跳,“麻烦你醒之前打个招呼,别搞的那麽吓人好不好?”
徐左不说话。但是徐左知道他的沈默是正常,而杭文勤的喋喋不休实属反常。
装作什麽都没发生,就这样肆无忌惮抱着自己,凝视着自己,并且不断地说着。
“怎麽了徐左?”
徐左看着杭文勤,没有来地释然,然後没有来的可怕。
杭文勤又说,“你饿了麽?我看你刚才买了很多泡面。”
徐左仍旧凝视着对方。
杭文勤笑道,“那好吧,我给你去烧点水喝,饿了再泡泡面。”
杭文勤把徐左放在沙发上,然後径直朝着开放式厨房走去。这样一步一步,在森冷的房子里室内鞋的声音尤其的响。
徐左看着杭文勤忙里忙外,慢吞吞站了起来。
杭文勤正专注地看着正在天然气灶台上煮着的水壶。
徐左站在杭文勤身後,“你要做什麽?”
杭文勤被吓了一跳,一瞬间脸色惨白,然後那惨白没有维持几秒,他便匆匆转过身,看着身後面无表情的徐左。
“徐左,你吓了我一跳。”
徐左仍旧不说话。
杭文勤突然抱住他,“徐左,你大概是全天下心最狠的男人了吧。”
徐左还是不说话。
杭文勤又说,“徐左,我没骗你,我为你放弃了一切。”
徐左闻到杭文勤身上淡淡的烟味,那种被时间冲刷过後的的味道叫人晕眩。
“然後呢?”徐左撇过头,淡淡问。
杭文勤抱紧了徐左,“你能不能和我重新开始?”那语气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这样微妙的一句话之後,又接了一句,“徐左,你爱我麽?”
“爱”这个字从杭文勤嘴里说出来,总有那麽几分不真实的味道,所以徐左沈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缺爱。”
杭文勤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怎麽变得这麽残忍。”
徐左想说,反正一开始残忍的人不是我徐左,可是也仅只想想而已,终究是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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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那天晚上,杭文勤一如以往地把他压在了床上。
偌大的房间里,地暖还没来得及发挥效用,寒冷的气息袭击着徐左身上的每根神经。
徐左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因为体内寒气积攒太多冷死的。
各路神仙会站在这栋别墅四周,指指点点,你看,那个人是在被男人搞的时候冷死的,多可笑。
这麽想着想着,徐左竟然露出了一个笑来。那笑容僵硬而诡异,但是杭文勤知道那的确是在笑。
“你笑什麽?”
徐左翻了翻眼皮,嘴角那一丝冷笑还未散去,倒有几分魔魅的味道。
可是等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没开口。
杭文勤看着徐左,凝视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突然俯下身,贴着他的身体,努力抱紧他,抱得那麽紧,以至於徐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强奸或是和奸,都已经毫无意义。
所以当杭文勤欺身过来的时候,徐左并没有抵抗。
有点分度日如年的感觉。
在这样放弃抵抗了的下午,杭文勤抱着徐左,一遍又一遍地问徐左为什麽不爱他。
徐左有时候会回答,有时候则沈默以对。
直到傍晚。傍晚的时候,窗外突然飘进了几滴小雨。
杭文勤看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和阴沈的天空,“真应景。”
徐左打了个哈欠,觉得累,又打了个哆嗦,身上裹着床单,脑袋昏昏沈沈。
“当时我也是脑子一热才会出去的。没想过一离开就是七年。”说这句话时,杭文勤明显感受到了怀里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山间别墅里,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徐左和杭文勤,伴随着这阴雨绵绵的天气,恍如隔世。
“时常想起你的样子,一开始我以为是不习惯。出去找了很多人,一次次试,一次次的以为把你忘记了。有一天,当我写完某个无聊的爱情故事之後,突然想你想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於是就回来了……”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随意践踏别人。”
杭文勤看着徐左,眼底弥漫着一些未知的东西,“也许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任意妄为,但是徐左,我想我是真的爱着你。”
徐左冷笑,“你知道自私两个字怎麽写麽?如果你真的那麽惦记着我,就不该七年後才回来,更不应该在看到我一切圆满的时候去破坏。你知不知道你多麽不可原谅。苏云有什麽错,要被你那麽的一己私欲毁了一辈子!”
短小的沈默弥漫开,杭文勤面无表情的望着徐左,“是吗?那个苏云真的那麽叫你牵挂?”
徐左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曾经是我妻子。”
杭文勤仰头看着逆光而立的徐左,“但是你并不爱她,甚至,你们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说好听点是互相作伴,难听点就是互相利用。徐左,你们真的有爱情麽?”
徐左觉得心里的那一团怒火被点燃,杭文勤的一字一句都狠狠戳着他的痛处。
等回过神来,已经一拳打了过去,“人渣!”
杭文勤一手接触徐左的拳头,凝视着眼前的人,“徐左,现在你们还能互相同情互相扶持对方,等哪天她突然好了,克服了心里的那道坎,要你履行做丈夫做丈夫的义务,你觉得你可以麽?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和她结婚,昭告天下,你自己本身难道就没有点自私的想法在里面麽?倘若她想要个孩子要个未来,你能全部给她麽?如果你不能给她,岂不是害了她?”
徐左气急,捏紧了拳头吗,“你!”
杭文勤起身,松开捏住徐左的手,“你和我又有什麽区别呢,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而至於你口中的妻子,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你几年来辛辛苦苦存下的所有积蓄都被他们家拿走,工作也丢了,若她真的真心待你,为什麽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就认定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呢?我当时既没证据也没得到你的回应,是真是假都有待定夺,她会这样就相信就伤心就离开,难道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很丢脸麽?徐左,我固然有错,这点我必须承认,但是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该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