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 上——西苑

“公……公子……”

西苑给他扶起小板凳，自己也弄了一张过来坐，问

“小镜在看书？”

小镜看看他，也坐下来，点点头。

“见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字不认得？”

“嗯嗯嗯。”小镜猛点头。

“来，我给你看看。”

西苑给念那些他不会读的字，还教他写字，其中青洛有来过说不必麻烦西苑的，西苑却摆摆手说，他是个大闲人，反正他也认得几个字，不如教教小镜。

青洛见西苑当真是认认真真在教小镜写字，而小镜眼睛发着亮光看着他，他也忙，平日都是让他自己看，然后有什么不懂等他闲了再教他的，于是就退下，让西苑在那里坐了将近一个上午。

而小镜就更喜欢这位随主人回来的公子了，虽然才是第二天看见他，但他就觉得这位公子是好人，他吃过很多苦，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他虽小，却也懂得谁对他真好还是假好，这公子也才认识他第二天，一点客人的架子都没有。自然是喜欢和他亲近的。

而青洛端来一壶热茶，告诉西苑，苏皓月这会差不多回来的了，西苑点点头，心里居然微微期待他能快点回到。

西苑让小镜先练着写他教的几个字，自己却在一旁发呆……翻着刚刚小镜翻过的那本书，也没在看，就是翻着，明眼人都瞧出来他在无聊着呢。

突然冰冷的手指碰到脸庞，西苑抬起头，微微弯着嘴角，看着那人

“你回来了。”

苏皓月被这一句“你回来了”烘得心里一暖，一旁的小镜一见是苏皓月，站起来战战兢兢地问候

“主……主人。”

苏皓月没多大反应，就摆摆手对他说

“好好写字。”

而后问西苑

“坐在这里不冷么？”

西苑摇摇头，他站起来。让小镜再写一会就吃饭去。便随苏皓月慢慢走着。苏皓月今天穿着一身官服，气宇昂扬，这锦绸华服，竟让他穿出几分美来，西苑也见过穿着官服的官员，他现在觉得不是这衣服衬了苏皓月，而是只有苏皓月才能穿得这样好看，“美人”一词也不只是只能用在女子身上。苏皓月走在前面也没回头，问西苑

“今天唐萦那家伙没来找你？”

“嗯。”

苏皓月没回应，西苑答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什么唐萦不来了。苏皓月停下来，西苑随他脚步一顿，抬起头来问他

“怎么了？”

苏皓月转过身来，抬手摸摸他的头。

“今早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苏皓月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此刻他问得温柔，言语充满着关心，西苑本来不大爱别人这样当他是小孩子看，但是这时心里却感到非常柔软和温暖，因为苏皓月一直挂念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于是他乖乖地答道

“有。”

苏皓月看着透露着点点依赖的眼睛，和白皙俊秀的脸庞。一阵心动，心动先行动，嘴唇轻轻覆上他光洁的额头。温温的，一如他的人一样。

西苑呆了一会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先一顿，再脸红。竟忘了推开苏皓月，苏皓月看他这样可爱，对他这反映还甚是满意，若是他能回应自己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苏皓月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急。

苏皓月印着额头一会就离开了，抓起西苑的手继续走在这偌大的苏府长长的走廊，苏皓月希望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西苑还沉浸在刚刚的一吻当中，他的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那里留着的是那人微凉的嘴唇的感觉，但他又觉得热热的，觉得自己真是自相矛盾了。怎么又凉又热呢。

被他抓着的手，被他手掌包着的手，好像有什么从他身上传过来一样，让他半个身子的感觉都集中在那两只手当中。

而今天一天都不见唐萦来找他，他也不想出门，却也不觉得无聊了。不知道是否因为苏皓月从朝里回来后一直留在苏府里陪着他的关系，没错，是一直陪着他。吃过饭后，让绿悠和虹梨在一旁煮茶，他俩下了一个下午的棋。其实自己棋艺不怎样，苏皓月棋艺高群，也不让着他，只是兜兜转转，都似乎在引导着他走哪里更好。等一盘棋下完，苏皓月会指点他一两下。西苑很是认真地听着。

等他下棋下得累了，苏皓月和他坐在那里，跟他说，他这里的书不比在矢汴少，要看的话唤青洛给他拿来就好了。西苑想，看是要看的，不过他要自己拿。继而又问

“皓月兄，我看着你这府里的花也不少，让我也帮忙打理一下吧。”

苏皓月看着他，笑笑，也就答应了。然后道

“西苑。”

“嗯？”

苏皓月心里鄙夷自己，怎么就觉得这眼前的人连“嗯”一声也特别可爱，他说

“你我认识两年有余了吧。”

“嗯嗯。”再“嗯”的话忍不住想吻他了，嘴唇……

“对啊。”……

“你也该改口唤我皓月了，皓月兄这称谓这么生疏。”

西苑张张嘴巴，想想也是，苏皓月一直唤他西苑，于是他大方道

“嗯，皓月。”

苏皓月在一旁摩挲着杯沿，心里想着是不是早就该跟他提起一下了？

有苏皓月陪着他的一天，西苑觉得比昨天晚饭和今早早饭的时间还要过得快。是夜，西苑披着棉袍，刚刚把他那一头柔软又乌黑的发丝放下，曾帮过他洗头的绿悠和虹梨，都一直赞他的发丝太柔软了，比她们的还有好。摸起来又顺手，西苑那时可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自己也觉得还好他这头发不容易打结，不然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的他就要烦上怎么打理头发这问题了。

等他准备熄灯上床的时候，却想起敲门的声音，一打开，正是就在隔壁的苏皓月。苏皓月见他棉袍子下面只是穿着单衣，皱皱眉头问

“怎么穿这么少？”

“这准备休息了么……”西苑答道，就这样站在门口说话。

苏皓月道

“那也要等在床上了再把衣服脱掉，这样很容易着凉。”

“嗯，知道了。”

“昨天夜里睡得好么？”

“嗯，就是觉得有点太静了。”西苑耸耸肩。其实在之前也是他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他总知道苏皓月还在他隔壁，他就不会觉得太过于安静，而昨夜里头，真是一个人也没有，他就那么一个人的静静地躺在床上，那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的闻人府里头，那里虽有人，但和没人也差不多了。

苏皓月低头看着他

“是么。”

“还好，床榻很舒服。”西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寂寞似的，觉得自己又矫情了。

谁知道苏皓月突然打横抱起他，他惊呼了一声

“干……干干干什么，皓皓月……”

苏皓月相当满意他对他的称呼，抱起他，一边走，一边说

“睡觉。”

方向却不是属于他的床榻，而是苏皓月房里。西苑不知道为何苏皓月突然这样，只是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我回我房里睡好了。”

苏皓月叹口气说

“其实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睡太冷了。”

西苑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皓月，真诚地看着他，仿佛他没有在说谎那样，但是嘴里的话语教西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自己都睡了二十几年了，这会说嫌冷？西苑不相信，但也挣脱不过苏皓月。苏皓月进到屋里，关好门，抱着西苑弯着腰吹熄蜡烛，再把他放在床上，西苑一自由就立马想下床回自己房里去，苏皓月却在他面前脱起衣服来，西苑这下惊呆了……苏皓月这是要干嘛？？？

苏皓月解开衣服的速度，让西苑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他何时把衣服全脱了只剩下里衣的，他一把取下盘头发的簪子。便覆了下来。西苑心里惊慌极了，岂料……

苏皓月只是抱着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两个人。一直抱着西苑不肯松手，西苑道

“皓月……我……”

“我困了，睡觉。两个人睡暖和很多呢。”

平日被窝里冰凉，躺上床总要过一大阵子才暖和过来，今个儿西苑真个人都被揉在苏皓月的怀里，有了别人的体温，这被窝很快就温暖了，西苑一直睁着眼睛，却又不敢吵醒苏皓月，等窗外月挂高空。阵阵倦意袭来，西苑终是带着浓浓睡意在苏皓月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苏皓月的嘴角在黑暗里微微扬起，谁也看不见……

27、花月纪事

西苑揉着眼睛醒来，闻着屋内淡淡的檀香，突然想起，昨晚……

这里好像不是他的卧室，他想或许这个时候苏皓月都已经上朝去了，在他感到身后那人的呼吸前，他是那样想的。

明显感到他身后有呼吸的起伏，西苑身子一僵，偷偷地转过头想看看那人醒了没，看他还闭着眼睛，西苑松了一口气，正想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搭在他腰上的手一紧，整个人被翻转过来，面对面对着旁边的人。

西苑感到自己的脸都快贴上他的了，他睁开细长深沉睿智的漂亮眼睛，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两人的嘴唇都快摩擦到了，西苑心里一直都有个声音告诉他快点推开他。但是手上除了一直挡在胸前，就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了。苏皓月带着笑意的问候

“你醒了。”

一张口，西苑感到自己快亲上他的嘴巴了，赶紧撇过头，答道

“是……是啊，该起来了。”

苏皓月就着他撇过去的头，亲了一下侧脸。说

“还早。”

“你……你不是要上早朝的么？”

“昨天上过了。”

“嗯？”

“所以今天就不用了。”

什么？哪有这么嚣张的官员啊，就算他管再大也要准时上早朝的吧。而且这苏皓月不知为何突然对他开始亲昵了起来，让他觉得心里毛毛的，但是他搂着自己却又觉得温暖，苏皓月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蛋说

“你就别管了。”

这……这语气是……多么暧昧！西苑耳根子都红透了。

“想不明白我为何这样对你吗？”

西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倒是觉得他把他给看了进去，末了，点点头。

苏皓月轻笑，摸摸他的头说

“明明有时候挺敏感的，怎么不该呆的时候又呆了。”

“你说……说谁呆！”西苑有点窘迫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等你想明白。”苏皓月道，再补一句

“反正这样你也不拒绝我。”

西苑一听到这句话就赶紧把他推开，无奈武功高强的苏皓月当然比对武功一窍不通的西苑的手劲要大力得多，苏皓月不肯松手他也挣脱不开，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苏皓月又搂又抱又亲的，居然一点都没有气恼，大概是被唐萦玩弄得多了？

苏皓月也不提醒他，当他的手在腰上慢慢下移的时候，西苑蓦地停下了挣动。苏皓月也不再吓唬他了，只是问

“想起来了？”

西苑红着脸点点头。苏皓月道

“可我不想。”

那……那你放开我啊。西苑在心里默默道。只因苏皓月完全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醒来之后就这么一直被苏皓月抱在怀里，虽然西苑不想承认，但这样子睡觉真的很舒服，很温暖，害他才醒，又有了睡意了。

苏皓月见他的眼睛闭了又闭，便轻轻抚摸他的背脊，让有了睡意的西苑不再别扭地闭上眼睛。苏皓月再一次温柔地亲亲他的额头。青洛都交待过下人，苏皓月总会自己先起来再唤下人来为他更衣，所以他没唤下人代表他还不想起来，这个时候不要去吵他。

唐萦今个儿倒是来得早，在客厅坐着，青洛却告诉他西苑还不曾起来？又赖床？唐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问青洛可能不会告诉他……这样的话。小镜捧着书匆匆跑过，唐萦叫住他

“诶，小镜你过来。”

小镜抱着书跑过去，小心翼翼弯腰着问

“唐公子有什么吩咐么？”

唐萦敲着他脑袋说

“什么唐公子，叫萦少爷，才多久不见就这么生疏了。”

“两年了！”小镜叫道

“嗯？”唐萦憋了他一眼。小镜噤声。

“你这抱着书是去哪呢？”

“我本来想找那个西苑公子的，可洛总管说他还没醒，叫我不要去吵他。”

唐萦听到重点了，便趁热打铁地问道

“西苑公子这会还没起床呢，我正想找他呢，他睡哪个房间。”

小镜的脑子比较单纯，他知道唐萦不是别人，是主人的好朋友，也是公子的好朋友，也没想太多，就说

“就在主人隔壁呢。”

唐萦让他乖乖写字去，等他走远了，唐萦边走向苏皓月的房间，便自言自语道

“死苏皓月，肯定在吃小苑豆腐。”

于是陪着西苑躺在一旁的苏皓月听到隔壁传来特别大声的叫喊

“小苑儿~~~~小苑儿~~~你不在房间去哪儿了~~~”

苏皓月赶紧用手捂住西苑的耳朵。等外面的那人不再喊叫的时候他穿衣起床，推开房门就看见唐萦倚在门边。苏皓月皱着眉头看他，唐萦问

“小苑呢？”

苏皓月沉声道

“还在睡。”

“什么？还在睡？”

“刚刚醒了一会，又哄他睡着了。”

唐萦本来想站直的身体又歪了……

“……苏皓月，你还敢说你对他不像对待儿子那样？”

苏皓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而正当苏皓月坐在书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唐萦在说着话的时候，苏皓月突然站起来，唐萦问

“你去哪儿？”

“他醒了。”

唐萦长大嘴巴，跟着他后面问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他唤我了。”

唐萦无语，你什么时候听到的啊，这书房离他房间也不近啊，他自诩他的耳力还是不错的，他都没听到，这苏皓月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可唐萦跟着苏皓月来到房间停在门口的时候，还真看见小苑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了，唐萦心里咋舌，这太诡异了吧。

其实西苑还真的叫了一声苏皓月，他就是刚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的旁边是冷的，苏皓月说过不上朝的，那他起来了，便唤了一声

“皓月？”

这苏皓月也不知道是千里耳还是什么，居然还真的听到了？？

那边苏皓月柔情开了，拿起刚刚出去前备好的衣服给他一件一件地套上。西苑渐渐清醒了，边躲着，边说

“我自己穿就好了。”

苏皓月也把他抓着前襟的手放下，给他一件一件地系好带子，还给他弄好头发，门口的唐萦看不下去了

“苏皓月你太恶心了吧。”

西苑在一旁也正窘迫着，看见唐萦来了，便像看见救星那样，叫道

“萦……”

唐萦被他这一声叫得可高兴了，回一句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