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戏之戏语新醅(穿越)+番外——徽恩

作者:徽恩  录入:11-04

我反问:“原来真有其人?”

残疏不情不愿,忿忿然道:“苏和你什么意思?你……你何苦再来问我?那个人是我师父,我不能不尊;他又是天朝的王

上,我不能犯上。可是他总有一天会害死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白痴!笨蛋!”

我声音尚弱,不能与残疏对着叫嚷,只能等他发泄一通之后缓缓道:“残疏,你说得我都明白。但是你可知道凡人都爱仰

望星宿,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变成星宿。因为高高在上固然艳羡,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忍受与此相伴的孤独、清冷、甚至无

可预知的恐慌?”

因为对于人来说,活着最深的痛苦便是无人理解。

这种不理解或许是不被理解,或许是怕被理解。

之于云馨,我觉得两者皆有。

只是在这个久远的年代,尚无人关注于此。

所以残疏的愤怒就很好解释,他骂道:“苏和,你这只自以为是的蠢猪!你以为你做出一副宽容理解的样子,别人就会对

你手下留情吗?你以为他会感激涕零:呜……这里没人理解我,只有你是我的知己?!别开玩笑了!”

我不解:“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残疏继续讽刺:“行了,别TM惺惺作态。苏和,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是先太子的转世。哈,难道你以为就凭这点儿就能说

明你是幽太子吗?”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然不是。”

人贵有自知之明,好在我有许多。

如果像我这样的能做太子,那岂不是要“满城尽是太上皇”?

所以,我仅仅是抱着求证的态度:“残疏,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我不是幽太子,可是为什么会有他的记忆?如果只是看

戏倒罢了,可是从头至尾我几乎经历了他的一生。他的快乐、悲伤、不被理解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残疏愣了愣,然后背过身去,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继续道:“开始的时候很模糊,慢慢持续到我有些分辨不清哪些是我的感觉,哪些是他的。直至现在,我可以确信他已

经影响到我。譬如,我想念一个人,可是见到了又有一种抵触的敌对的情绪,想反抗想逃脱。一旦离开,却又会止不住地

思念。如果在从前,我会很鄙视这种不干不脆,患得患失的人。可是现在……所以,我很鄙视现在的自己。”

残疏依旧骂骂咧咧的,只是明显与之前恶狠狠的怒意不同。

在一系列的“笨蛋白痴”之后,只听他声音渐低,意味渐苦:“其实自始至终我都在怀疑,可是又不想去确信。早在两年

前就有谣传说幽太子魂魄未散,能死而复生。那些个道士整日装神弄鬼,我从不相信。但是……直到我在南涧见到你……

“其实苏和……”残疏靠过来吻了吻我的额角,面色有些窘:“那天在南涧的第一次碰面,并非巧遇。当时羽音楼有消息

称,寻幽有一男宠酷似先太子,我不信,非要亲眼见见才甘心。所以,那天……那天我……”

“那天你是故意找茬整我。”我见残疏一幅做错事小学生的模样,好笑地拍了拍他覆在我身上的手:“小爷我大人大量,

早就看穿你那点儿小阴谋,只是不和你计较罢了。”

“去你的大人大量,我宁可你计较,宁可你记我一辈子!”残疏涨红了脸:“苏和,对我来说,你就是你。即使现在先太

子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在意。你说的对,如果忘记曾经的感情,只能是移情别恋。苏和,我爱你。”

我眨了眨眼,轻声说:“谢谢。”

残疏发窘却不明说,他反反复复站起坐下,最后在屋里转了几圈又返回床前道:“你别太得意,我只是从不避讳自己的真

心,并不说明你小子真有什么好。”

我拍拍他表示理解。

他不看我,眼睛盯着齐刷刷的银针继续道:“我从不希望你是先太子,不管是复生还是转世。如果你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

有,那你就可以是我的,完完全全只是我的。”

我牵了牵嘴角,表示苦笑。

“如果……那么……”这个句式不得不说是最让人心酸的。

残疏撩了下我额角紧贴的几缕发丝,意味深长道:“苏和,既然这样我也不劝你离开。只是你一定要记住,他……你知道

我说的是谁。他当年能踏过你的尸体登上摄政王的位子,今天就能再踏过你的尸体登上皇位。”

我沉默。

稍稍挪了挪身子侧向窗口,窗外白雪纷飞,从稍开的缝隙中细细粒粒地飘散进来。

残疏叹了口气:“你们真是注定的冤孽。我不要你现在明白,这两天先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星宿究竟在做

些什么,你就会懂了。”

边说边开始重新摆弄银针,我睡意渐浓。

偷眼看了看那忙碌的孩子,终支持不住,闭上眼睛。

残疏,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拥有幽的记忆。

我看到他的记忆中有蝉鸣凌乱的夏日,有清碧参差的秋水;有一地一地细碎纷乱的树影,这应该是属于春天;还有孤鸟破

于长空的悠鸣,带着如冬令时节一般的寒意。

如此这般一个又一个的,回环往复的四季。

可是残疏,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并非完整的年岁,而是一个个独立分散的片断,有太多不明所以的空白。

比如我并不知道云馨何时出宫,为何出宫,不知道他如何害死了圣武帝,不知道幽如何逝世,不知道在那个动荡的岁月中

,幽是如何变得心如死灰,直至抑郁而终。

而且我不确定这种记忆的缺失是因为什么?刻意的回避抑或是其他。

只是这种缺失使得我没有如幽一般深沉的爱恨,没有对这个王朝兴亡感怀于心的自觉,没有对所谓杀父之仇的代入感。

但是我赌你发现了什么,作为一个曾经的爱慕者,我笃定你会相信我是幽的事实。

残疏,对不起。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一点,因为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同你离开。

有的时候我会想,也许“璧落”就是幽,他没有死,躲藏在醉欢楼。

也有可能,“璧落”是幽的复生,他有着自己前世的诸般记忆。

可是不管怎样,现在都这样不巧地遗留在我这个闯入者的脑袋里。

这种念头宛若夏末的浮云,凄凉的,在心头一阵起伏。

我有种偷窃的罪恶感,越是想和先太子撇清关系,就越是有更多的记忆如水一般轻柔婉转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我记起的不再是简单的一个人,一件事。

更多的是他人的眼神,姿态,还有心里涌动的感觉。

这就如同生命中的时时刻刻,更多更久远的细节会在黎明前的梦里静静浮现。

比如现在。

我感觉残疏在我身边坐下来,牵起我床边的手,握紧。

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那么专注,专注到我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我知道曾经也有个人喜欢在我睡着后坐于床边,很简单的十指相扣,就这样简单的牵着。

他也许会捧一本史书或者随意翻本剑谱,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习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我的手背。

只是这个人……

唯恐有一天,某些关于他的极其重要又极其残酷的事实都会一一的浮上来,将我之前所有的推论和认知打得七零八落。

散乱如同夏末明灭的萤火,

狼狈如同泥泞里碾尽的黄花……

第九章:暗渡陈仓(上)

天朝人重过年,入了这腊月门儿,无论贫富,家家开始忙年。

贴灶王神像、做年糕炸豆腐、熬羊肉、扫房子,发面蒸馒头,挂冬青柏枝,等等等等。

若在以往,这暗宫也合该热闹起来。

摆香烛立佛像,各种贡品礼单都会陆陆续续地送到。

只可惜,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比较重大的事情:

其一、埘江水坝破土动工,此工程颇为庞大。预计水坝建成后高约六丈,长七百四十丈,皆用坚石包面高叠,巍然耸立犹

如坚城。此水坝是摄政王特别下令特旨特办的,有河道衙门称,此坝一成,百年洪水不足为虑。临江百姓感激涕零,特于

江边为摄政王建造了一座生祠,日日供奉。

天朝多水患,而埘江就是这灾情的根源。几百年来,为这洪涝灾害赔进去的不仅是银子、精力,更是千千万万临江的生灵

。摄政王此举可谓治本之策,除此,也算捞足了爱民的名声。

略略掐指一算,圣武帝逝世也逾八年。

百姓对先帝的思故之心渐渐被摄政王的恩德笼络了去。

而他换小皇帝如同更衣,此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狼子野心也被深仁厚德、聪颖有为表象所掩盖。

总而言之,做人做到这份儿上,天朝已无人能望其项背。

其二、武林盟再次围攻暗宫。

……

时下业已入冬。

我轻轻地合抱下眼前的这棵大树,还记得夏天时那一簇簇软软的叶子,绿得逼人。

在月光下,晶莹得几乎发亮。

可到了这隆冬季节,满树的叶子落了,只余下那些鸟的窝巢横在枝桠之间。

很醒目,亦很突兀。

这几天来,身体在调理下稍稍好转,残疏坚持每日出门散步,美其名曰……

“《琅经》曰:‘散步者,逍遥也。’缓步徐行可舒筋骨、平血气,对醒脑养神等皆有益处。”残疏背着手,轻点着玉箫

,摇头晃脑地显摆他肚子里的丁点儿墨水道:“当然,苏小落你是理解不来的,只要跟着本座便是。”

我,咬牙切齿。

散步而已,谁理解不来?

我抬手想撕扯他的脸,擎了半天又无力的垂下。

不是不想报复,只是当发现那孩子已经比我高大壮实许多的现实后,这报复本身就是一种反报复。

唉……

残疏发觉我未跟上,回身审视。“嘿嘿”奸笑两声,拖拉着我继续向前。

边走边抑制不住自得:“苏小落,就知道你不服气。可这医药渊源不是几句话能讲完全的,如果你想学可以拜我为师,我

很有师德,不会嫌弃你笨……”

此时有一人急匆匆跑来禀报,打断道:“残堂主,……武林盟已攻破外城四处。属下实地查看,城门城墙完好,布置好的

暗器皆被避过。这等怪事属下未曾遇到,请堂主示下。”

残疏特不爽又特拽地横了那人一眼,摇了摇手中的玉箫,撵他下去。

外城已破四处……我皱了皱眉,未多言语。

回转心思继续听残疏念叨养生之道。

那黑衣人虽不情愿,倒也不敢打断第二次,灰溜溜地一晃,闪身走人。

待残疏长篇大论到“散步也有利弊两面,并非任何病情都适合”时,那黑衣人又绕了回来。

这次他步伐倒是稳了,只是黑色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灰白白的印子。

他禀告道:“残堂主,被攻破之外城已达七处,数个陷阱皆未触发,敌方伤亡不足十人。属下以为驻守外城的四位门主虽

竭尽全力,但依然难以欺掩其平日治下不力之罪。”

残疏没好气的哼哼两声,临了也算给面子地回了句:“本座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站在旁边感觉眼皮一跳,这么快就七处了……

残疏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捉住他的手:“会攻进来吗?”

残疏撇嘴:“很难说。”

我震惊:“暗宫还真是外强中干,围攻两轮就趴下了?!”

残疏听后竟然一点也不生气,态度那叫一个温和。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可怜的小落猪,又开始发烧说胡话。”

我问:“云馨知道吗?”

残疏道:“自然。”

我奇怪:“他回来了?”

残疏道:“嗯。”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还没等着拷问,先前那黑衣哥们儿又转回来了。

他一来即叩首,背挺得极直,语气却颓败得很。

他说:“堂主,外城十室九空,已破……请您示下。”

残疏不耐烦地吼道:“够了,够了。烦死了!等都死了再来我这里嚷嚷!”

闻言,那人的背僵了僵,僵硬在原地犹豫了会儿,又重新地朝残疏扣了扣头,郑重地叩首。

随后依旧利落的站起,闪身消失。

我闭了闭眼睛,有点儿涩涩的疼。

这人……大概回不来了。

待那人离开,残疏回过身来依旧对着我嘻笑。只是不管摆出何种表情,都显得分外做作。

我拍拍他的后背,没有言语。

他低了低头,嘴唇微微的颤抖:“他比我大两岁,跟了我五年。”

世间没有持久不变的事物,因为时光总在逐分逐秒地流失。

这些我都能理解,可为何曾经的安稳平和也会随之流失,只留下残酷的现实?

如同眼前的大树,仅余枯黄的枝杈,因承受不住积雪。

扑扑簌簌地落下来,一地星星点点的斑白。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恢复如常。

也许小小年纪就已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就明白了凡事写在脸上不若藏在心里。

只是,藏得越深伤得越深。

残疏道:“我知道你想见师父,可是苏小落,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你心中的星宿正在做什么吗?”

***

我知道我不该点头,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毫无意外,我看到了残疏更加做作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带我离开。

彤云霾烟。

暗宫内外城间隔的城墙由东向西延伸,天空阴沉黑暗,有些破损的墙体亦然,苍白的积雪掩盖着其下断墙颓垣的事实。门

前的座座石狮隐于积雪与黑黑白白的荒草交错之中,偶尔看到露于其外的脸。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遮盖着,像长着癞痢头

的猛兽,尤其阴森。

残疏携我越上有些破损的城墙,我揽着墙边那棵老树站稳。

面对突然映入眼帘的景象,他黯然,我愕然。

真是空前惨烈的激斗,到处都是刀丛剑林。

不管暗宫的宫众如何招式纷繁,和尚们只瞅准破绽,看准了就是拼死一招,两败俱伤。

平白让和尚身后的小人们得了势,耍了风头。

唯一不同的是受伤的和尚能活,受伤的暗宫之人却无人相救。

长剑短刀,一劈一刺。

被逼在这狭小的范围中,即使人人杀得血流被面,却抵死再不肯后退半步。

鲜血溅到高大灰暗的城墙上,留下一片一片斑驳黯红的痕迹。

不远处,云馨正立在内城和外城之间,峥嵘、琉璃、娉婷和阑珊分散于四角。

风起,似是四朵黑色漩涡中一零星的留白。

若不是如今这般情景,我定要赞叹其颇有威仪。

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

这才是真正的“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

语有章。”

也许这就叫所谓的君临天下。

推书 20234-12-30 :清宫明月(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