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鬼 下——蝶影

他得试着努力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们爵爷不就是希望自己这样吗。

「那是……」

只要说了，他们爵爷一定会把书册还给自己，他们爵爷只是想引诱自己说出这些话而已，一定是的！

「那是……」

如果他连讨回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勇气也没有，他真的还能同他们爵爷走下去，共度馀生吗？

「那是魍魉仅存和爵爷你过去的回忆，对我来说，很珍贵的……」魍魉最后听到自己以细如蚊呐的声音打破沉默的空气。

闻言，慕容聿先是深深地看了魍魉一眼，眸色流转着意味深长，接着他尾调微高道：「仅存？你当本爵爷死了吗？还是想

说我们没有未来了？」

「呃……魍魉没有那个意思……」魍魉只能讪讪地瞧着他们爵爷解释道，但心里却为他们爵爷话里提到的「我们」及「未

来」感到有些莫名的悸动。

瞧着如此的魍魉，慕容聿又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慵懒道：「书册我是不打算还你了，不过本爵爷也不是

这么霸道的人，我用这个跟你换这本书册。」慕容聿从衣袖里拿出一颗原本应该被他捏碎的莹绿珠子。

魍魉原本在听到他们爵爷不打算将书册还给自己而目光渐渐变黯时，却又在看到他们爵爷手中的那颗莹绿珠子黑眸倏地发

亮了起来。

爵爷肯将珠子还给自己了吗？！

瞧见魍魉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慕容聿眼神却深沉了下来，唇角原本噙着的微笑也变得冷硬。

「你宁愿要这颗烂珠子也不要回这书册？」

发觉他们爵爷语气有些冷淡的魍魉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迟疑道：「如果只能择其一的话，有比没有好。」

「有比没有好？」闻言因而眯起眼眸的慕容聿，语调虽更加轻柔，却令人感到胆战心惊。

慕容聿这样的反应不禁让魍魉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但想来想去魍魉还是想不出来自己的话有哪里错了……

没那个耐性再陪魍魉打哑谜的慕容聿微眯眼眸道：「本爵爷给你的书册竟比不上你那颗烂珠子？」

「咦？」听他们爵爷左一句烂珠子右一句烂珠子，而且还把他给自己的东西分了优劣，魍魉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眉

头不禁稍稍蹙起。

「魍魉你真的很不识相，连讨好人都不会。」慕谷聿冷笑道。

「可是－」还是觉得很奇怪的魍魉不由自主地想解释，但慕容聿却哼哼地打断他的话道：「本爵爷还打算如果你舍弃珠子

选择了书册，但本爵爷就将书册还给你，没想到你竟然要那颗珠子－」

然后魍魉就看到他们爵爷将珠子高高举起，那一瞬间，魍魉觉得他的心脏彷佛要停止似地。

「爵爷不要－」魍魉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偏偏他这举动更加惹恼他们爵爷，只见慕容聿眉一挑，握着珠子的手收紧了些，然后扬唇冷笑着：「你真的重视别人给

你的东西甚于本爵爷给你的？」

直到听到这句话，魍魉才发觉误会真的大了。

「不是。」魍魉先是连忙否认，然后又赶紧道：「那颗珠子是爵爷你送给我的，爵爷你忘了吗？」

闻言，慕容聿难得露出了错愕神情。

「你说……这珠子是本爵爷给你的？」慢慢将举高的手缩回来，慕容聿表情可谓千变万化。

「是呀……」不然他们爵爷以为他干嘛这么珍惜那颗珠子？

「本爵爷怎么不记得给了你这颗珠子？」慕容聿神情还是有些不相信。

魍魉不禁感到哭笑不得，难怪他们爵爷一副不喜欢自己重视这颗珠子的态度，原来他们爵爷真的忘了当初他随手将珠子送

给他的事了。

「或许是小事，所以爵爷你没有放在心上吧。」魍魉实事求是道。虽然他话中并没带其它意思，也没有显现出任何哀怨委

屈神情，可看在他们爵爷眼底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但慕容聿却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误会了魍魉的尴尬。

「所以你那时才会这么想拿回这珠子？」他指的是放火烧屋那次。

「嗯。」

「难怪上次你还为了这颗珠子竟然和我动手，就是因为这是本爵爷给你的东西？」

「……嗯。」

慕容聿若有所思地瞧着魍魉好一会儿，虽然还是没忆起他何时给了魍魉这玩意儿，但眼神却已经表达了他很满意得到的是

这个答案。

「怎么不早说？」害他为了颗珠子白白恼了好一阵子。

「魍魉没想到爵爷你会有所误会。」

哪壶不提提哪壶。

「你这是在怪本爵爷了？」慕容聿挑眉道。

「不是。」魍魉赶紧澄清。

然后就见他们爵爷抿着唇露出甜腻笑容道：「不过算是让你赚到了，见到本爵爷为你吃醋的一面。」

吃醋……？

魍魉先是一愣，然后脸颊倏地红了起来。这次他第一次从他们爵爷口中听到吃醋两个字。

「既然如此－」慕容聿瞧了珠子一眼后，毫不犹豫地将珠子收回衣袖内：「你现在已经和本爵爷在一起了，不必再靠本爵

爷给你的东西怀念过去。」

见魍魉眸里闪过一丝惋惜，慕容聿眼神深邃地看着魍魉道：「过去只是个回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结果变成如此的确让魍魉有些愕然，但魍魉还是被他们爵爷所说的话给打动了，现在和未来吗……

然后慕容聿下一刻又恢复以往的慵懒。

「还是你觉得本爵爷给你的东西比本爵爷还重要？」

明明不能拿来比较的东西却被他们爵爷质询得如此理所当然，魍魉着实有被为难的感觉，但他依旧乖乖地摇摇头，免得接

下来又是没完没了的逼供。

「那不就好了。」慕容聿眯眼软声笑道，一副达成共识的模样。

虽然还是为自己无法拿回珠子或书册而感到失望，但魍魉识相地任由他们爵爷做了结论，只是伸手搔了搔头，想他们爵爷

所谓的「不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有自己的主见」，到底是以什么来做为标准？

***

自从那天家里来了客人，一切似乎都不对劲了。

先是他们爵爷让他暂时搬到他房里住。原因未明。

然后他们爵爷半胁迫半哄诱地要自己这段日子别出房门一步。原因未明。

难得见到他们爵爷如此提防戒备的态度，魍魉不禁好奇，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别问这么多，总之你就给本爵爷在房里待着，直到家里没客人为止。」他们爵爷一副意兴阑珊地睨着自己道。

实际上他根本没出过声，连开口的打算都不曾有过。可他晓得此刻他们爵爷不会想听自己的辩驳。

就这样大门不迈出一步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魍魉很听话地乖乖待在他们爵爷房里，看着他们爵爷出房门，等着他们爵爷

回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不想惹麻烦上身，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给本爵爷放出风声，说他在我们这里。」

浅眠中的魍魉依稀听到他们爵爷嗓音低沉地跟人说着话。

然后就听到一声闷笑，有个嘎哑声音道：「就算爵爷你不放出消息，凭那人的本事也能找到这儿来吧。」

「这本爵爷当然晓得。」

魍魉可以想像得到他们爵爷用什么样的表情在说这句话。

「可他一天不走就是一个威胁。」他们爵爷慵懒说道。

躺在床上睁开眼眸，魍魉想他们爵爷口中的「他」究竟是指谁。

「魍魉可能想不到他那副模样也会有人－」

因为已经没了睡意，加上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对话中，魍魉翻个身坐了起来，正仔细聆听时，却只听到－

「别说了。」他们爵爷忽然开口阻止那人继续说下去。

知道他们爵爷可能是听到自己这边发出的动静才会让那人闭嘴，魍魉有些后悔自己的心急。不过他后悔的不是听不到接下

来的话，而是担心等会儿他们爵爷质问自己偷听他们的对话……

「快去吧。」他们爵爷嗓音懒懒地又响起。

然后魍魉就听到那人移动的细微脚步声和门被关上的声音，接着，一片宁静。

魍魉晓得这不会是好事，他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再躺回床上装睡就太刻意了，魍魉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当机立断地下了床想要先自首，可没想到一开门，他们爵爷就站

在寝室门外，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胸瞧着自己。

垩鬼-29

魍魉原本想自首的话在看到他们爵爷那一刹那全卡住了，只能张着嘴，一脸尴尬地望着他们爵爷。

「不是有话想对本爵爷说吗？」慕容聿唇角微扬地软呢道。

「……」魍魉阖上嘴，总结性地乖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你听到什么了吗？」慕容聿轻笑地越过魍魉身旁进了寝室。

发现他们爵爷似乎并没打算质问自己，魍魉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跟在他们爵爷身后回到寝室内。可他们爵爷却忽然停下脚

步转身看着自己，喊了声魍魉，眸里有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魍魉正欲开口询问什么事时，他们爵爷嗓音低沉道：「为什么你不问那人是谁？」

「爵爷是指方才与你说话的那人？」魍魉想这应该没什么好问的吧，虽然那人的声音他没听过，不过想必是他们爵爷手下

之一。

只见慕容聿唇角弧度更弯，伸手去捏魍魉的脸颊软呢道：「本爵爷是指让你避开的那人。」

「爵爷想让魍魉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魍魉知道。」魍魉没想太多地摇摇头。

「所以你不想知道？」

魍魉迟疑了会儿：「也无所谓想不想，只是没到非要晓得的必要。」

慕容聿若有深意地瞅着魍魉，然后轻轻拍了拍魍魉脸颊低柔道：「好魍魉……」

「那人，很让爵爷烦心吗？」通常都是他们爵爷让人家头痛，魍魉倒是挺少看到有谁可以惹得他们爵爷心烦。

慕容聿唇角漾起了抹美丽笑容软呢道：「你关心本爵爷？」

魍魉目光无杂质地看着他们爵爷点了点头。

只见慕容聿笑得更加柔情蜜意地软声道：「魍魉你真乖。」然后他将魍魉拉向自己，凑上前去亲了亲魍魉的唇。

没想到他们爵爷会忽然亲自己的魍魉，轰地整个脸都涨红了，但心里头却觉得暖暖地。

「那人呐……」

听到他们爵爷主动开口说有关那人的事，魍魉安静地站在他们爵爷面前等着他们爵爷继续说下去。但他们爵爷说了三个字

后就没再出声，久到魍魉以为他们爵爷不打算说了时，他们爵爷又缓缓开了口。

「那人和本爵爷也算是青梅竹马。」

呃？魍魉以为他们爵爷的青梅竹马只有白桦一人。

「阿桦和我认识还没有我和那人久呢。」慕容聿轻易地看出魍魉脸上的讶异。

「不过爵爷和白桦的感情却特别好。」

「青梅竹马也是要看缘份的。」慕容聿笑道：「我和他太像，只能狼狈为奸，阿桦却是只要不超过他可以容忍的范围，他

都会让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陪着我一起胡闹。」

见魍魉眼神疑惑，慕容聿眯眼笑道：「本爵爷这就是在提醒你，本爵爷是怎么样的个性那人就是怎样的个性，他闯下的祸

绝对不比本爵爷少，性子有多恶劣你看本爵爷就可晓得，尤其那人是有仇必报而且手段残忍，所以本爵爷才会让你避开他

。」

听他们爵爷这么一说，魍魉更加混沌了，这跟自己有何关系？难道那人还会无缘无故伤害自己？

「本爵爷先前和那人有些恩怨，纵然我们交情不错，但只要让那人逮到机会，他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爵爷的意思是，那人会伤害你？」魍魉声音变的严肃。

「傻魍魉－」慕容聿笑得甜腻地用指头敲了魍魉的头一下：「你认为有人伤得了你们爵爷我吗？」

说得也是，就连自己也敌不过他们爵爷，何况他人！魍魉神情这才没这么绷紧。

「先不说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他伤得了我他也不会这么做，否则凭他一身使毒的好本领，本爵爷再怎么小心防他也不

可能完全没中过招，我们都太清楚怎样才可以对彼此造成最大伤害，首当其冲就是朝对方身边人下手。」慕容聿若有深意

地看着魍魉道。

「爵爷是指……我？」魍魉有些惊讶道。

「如果让他知道你目前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加上你的模样－」慕容聿眸色变深：「那可有得闹了。」

亲口听到自己是他们爵爷身边最重要的人时，魍魉差点说不出话来，努力咽下有些感动的嗓音，魍魉低声道：「可白桦呢

－」

「阿桦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慕容聿扯起唇道。

「呃？」伤害人还要挑自己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人的眼光很独特－」慕容聿忽然摸上魍魉凹凹凸凸的右颊，目光温柔，然后他对上魍魉的视线，轻轻一笑：「不

然他就不会这么怨我了。」

知道魍魉不会懂得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慕容聿只是缩回手慵懒笑道：「总之那人麻烦得很，这阵子你忍耐些，等本爵爷把

那人打发了你就可以回房了。」

抿紧嘴唇不吭声，魍魉在听到他们爵爷最后那句话时，心中忽然涌上满满的失落感。他们爵爷没有想过就这么一直下去吗

？这些日子每天都从他们爵爷身边醒来已让魍魉越来越眷恋和他们爵爷的独处。

「你不想回房？」慕容聿眼波流转地瞧着魍魉。

「我－」眼神复杂地瞅了他们爵爷一眼，魍魉不自禁地将唇抿得更紧，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不说话代表承认还否认？」慕容聿心情忽然极好地逗着魍魉道。

「能回房当然很好－」见他们爵爷眸里浮上了莫测高深，魍魉音量极小道：「可每天能看到爵爷让我觉得很安心……」他

还是对自己和他们爵爷能进展到这一步感到很没现实感。

因为在意而会不安、会恐惧，害怕哪一天这一切会像场梦一样，醒来，就没了。那种忐忑微妙的心情一直纠结着魍魉。

愈幸福，愈不想失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回房了就不会每天来找本爵爷了？」慕容聿唇角微扬。

「可以吗？」魍魉彷佛得到多大的施舍，瞧着他们爵爷的黑眸倏地亮了起来。

「本爵爷有说过不准你来找我了吗？」

魍魉快速地摇摇头。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慕容聿抿起了抹微弯弧度。

魍魉低着头有些艰难道：「已经……习惯了……」断断续续，「爵爷你唤我……我才来……」

魍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在慕容聿心上，只见慕容聿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最后只是轻声道：「这习惯真不好，戒

了它吧。」

慕容聿难得如此哑口无言，其实他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去，但偏偏他心里却很清楚让魍魉养成这习惯的是以往偏执的自

己。

「爵爷……」魍魉头微低地开口道：「从前的……不好的……可以忘了吗？」

魍魉在寻求解脱，过去甜蜜的、痛苦的、亲腻的、苦涩的，如今都不一样了，既然回不到从前，那他和他们爵爷是否可以

－

「你厌恶我们的过去了，不想要那些回忆了？」慕容聿眸色快速窜过一抹不可捉摸，低沉道。见魍魉急速地摇摇头，慕容

聿唇角又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重新开始吗？」

倏地抬头看向他们爵爷，魍魉眸里有些不可置信和薄弱的惊喜。

「你真做好心理准备了？」

魍魉先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直视他们爵爷：「我很害怕。」一句话道尽他心中对未来的无限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