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鬼 下——蝶影

「对你下药的人是水灵儿？！」白桦惊呼道。夜迷那时跟他坦承一切时并没提到这件事。

「女子的心思有多慎密。第一次我发现酒有问题时并没有想到水灵儿可能就是下药之人，那次她似乎还是故意让我发现酒

有问题，然后她接近我，让人换了我的酒，虽然戒心未减，可因为没发现到什么异状，却没想到后来的酒也有问题－」

「等等，事情太复杂了！」白桦脑子一片混沌地摇着头，出声阻止夜迷继续说下去。

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白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夜迷道：「总之就是你以为你利用了水灵儿，没想到实际上水灵儿才是设

计你的人，你的目的是孩子，水灵儿的目的也是孩子，水灵儿知道你会回去带走闵儿，所以她打算先带闵儿离开你，没想

到你也正好要回去带走闵儿，所以你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是在互相利用互相设计，结果还以为对方是受害者？」

如果是这样，因为两人而痛苦了许久的自己，到底成了什么？

「那时我只是怀疑，后来水灵儿很干脆地跟我坦承了一切，我也将所有事实告诉她，然后我们达成协议，虽然她同意我将

闵儿交给李炎，可前提是她要跟着闵儿进宫，她不想闵儿没了爹之后也没了娘。」

「原因有这么简单？」白桦嗤鼻道。如果水灵儿真是个心机如此深沉之女子，恐怕她进宫的原因别有目的。

「我不管她想要得到什么，总之这是她的选择，我只想要达到我的目的。」夜迷淡道。

「那你现在达到了，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白桦无表情道。

夜迷默不吭声地看着白桦好一会儿后，神情淡漠地道：「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然后他开始移动脚步，越过白桦身旁，

迳自往前走着。

默默走在夜迷后头，随着一件件丑陋的事揭发，真相渐渐大明，白桦已经不太晓得他该怎么反应了，接下来若再有什么事

发生他想他也不会太惊讶。

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复杂！

白桦现在只想赶紧回到他们爵爷身旁，远离那些爱恨情仇。

***

「我还以为他对你真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呢，没想到你倒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叶允风大喇喇地坐在慕容府大厅内的宽

椅上轻松笑道。

优雅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慕容聿嗓音低柔道：「你今天不亲自动手了？」

「哈哈，难得和你一聚，我想多花些时间和你相处嘛，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了我那些手下好好侍候你的人，只要别弄

死他，随他们想怎么玩都行。」语调一转：「不过你的人可调教得真好，这么多天来他连哼一声也没有，害我真想活活剥

开他的皮，看看他是否真的不痛不痒！」叶允风眯起眼眸笑道。

慕容聿在叶允风面前一向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此刻他并没被叶允风残忍的话语激怒，只是语调很轻道：「小风，我还真

希望你一刀杀死魍魉。」

叶允风的手段他很清楚，他下手一向不知轻重也不会留情，何况自己曾大大得罪过他，现在让他逮到这个机会报复自己，

魍魉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或许死会对魍魉是更早的解脱。

可他也晓得叶允风不会这么轻易弄死魍魉，因为他想自己痛苦，弄死魍魉只会让自己愤怒，那就达不到他报仇的目的了。

终究来讲，叶允风也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

「会心疼着急就好，这样吧，不如我剁下他一只手臂，送给你解解相思愁如何？」叶允风露出有些兴奋表情道。

「小风，别这样，你真想现在就惹恼我。」慕容聿口气轻柔道。

叶允风倒也识相地闭嘴，否则真刺激到自家青梅竹马，不顾他的小情人的安危对付自己，那自己就真的要倒大楣了，他可

不想将原本是用在魍魉身上的酷刑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

「小风－」见叶允风不再拿话故意气自己，慕容聿语调也放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魍魉还我，我想他了。」

叶允风藏人的本领实在太高，连一丁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常常让他派去的人跟踪到一半就跟丢了，甚至是被叶允风带着

东南西北四处跑时，最后却在叶允风哪儿也没去，又回到慕容府时才发现又被耍了！

慕容聿不是没想过亲自出马，可情况已经够坏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惹得叶允风不悦，然后又将气出在魍魉身上，

得不偿失的反而是自己。

只见叶允风侧头想了一下，然后笑嘻嘻道：「什么时候吗？这我倒没想过，或许等到他愿意开口求饶，我觉得没意思了，

就会把他还给你了。」

「小风，你似乎更偏激了。」

「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害我栽在那人身上－」叶允风目光倏地闪过一抹阴沉，然后他随即又恢复笑容道：「哎，不跟你

闲聊了，我想去找你的小情人玩一玩了。」

从椅子上一蹦而下，叶允风正要迈开脚步走人时，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慕容聿：「别再让你那些废物跟着我呀

，我已经厌倦耍着他们了，再让我发现，我真带着你小情人身上的东西回来送你了。」

笑咪咪地威胁完后，叶允风潇洒地走出大厅，留下一脸猜不出在想什么的慕容爵爷，唇角勾着令人捉摸不着的弯度。

垩鬼-32

不想再在路途中耽搁太久的白桦连夜赶路回江南，夜迷也没反对地跟着赶路，最后总算将还有一天的路程缩短为半天，他

们在清晨踏进了江南。

清晨的江南飘荡着一股悠闲味道，白桦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连心情也变轻松了，他嗓音轻快地对着身旁夜迷道：「聿

若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回来肯定又是一番折腾，不知他和魍魉现在进展得如何，希望魍魉还没被他搞疯才好。」

没得到回应的白桦不禁看向夜迷，注意到夜迷神情忽然严肃，白桦随即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吗？」

「我感觉到魍魉的气息，很薄弱的气息。」夜迷缓慢地观望四处低沉道。白桦视线也跟着移动，可除了一些清早出来准备

的小贩，什么都没看见。

「会不会是错觉？」事实上白桦并没怀疑夜迷，夜迷向来比他敏锐得多，所以他的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

「在那里。」夜迷眼眸最后定在远处一城楼的外围上，因为天色尚灰暗加上位置隐蔽，若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有个人影悬

挂在那里。

视线随之飘移，白桦也看到了那熟悉身影，除此之外，楼城下有个他更熟识的人影带着一群手下似观赏地抬头望着被悬挂

之人，评头论足，不时迸出令人厌恶的笑声。

「糟了！魍魉有危险。」白桦忽然低喊一声，眼神暗沉下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筋急速运转，白桦朝身旁人丢了句「抓住那人，小心他会使毒。」后，快速移动脚步往城楼方向靠近，夜迷虽不明究底

，但随之跟了上去。

「呵，就给慕容家爵爷一个惊喜，我也算好心了，只剥光他的外衣，该遮掩的地方还是有遮掩住，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就

算是给慕容家爵爷一个面子吧－」

正当叶允风得意地抬头与手下们欣赏自己的杰作时，只听身边手下忽然喊了句「少爷小心」，一股猛然杀气倏地从后头铺

天盖地而来。

叶允风根本还没来得及理清发生什么事时，身边手下已被瞬间摆平，而他则是连出手使出看家本领的机会都没有，也被人

点了穴倒在地上，只能瞪大眼眸惊讶地看着一人身形如燕地跃上城楼，割断绳索将被悬挂之人抱了下来，另一人则站立在

自己面前，面无表情。

待看清楚抱着被自己折磨到不成人形的魍魉之人是谁时，叶允风全身无法动弹地惊喊出声：「白桦！？」他怎么会忽然出

现在这里？叶允风顿时只有完了这念头，没想到他终究逃不过慕容聿的爪牙。

「该死的！」只听白桦低咒了声，力道万分轻柔地将手上之人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

夜迷走到白桦身旁，看着几近体无完肤陷入昏迷的魍魉，全身满是血迹伤痕，新旧掺杂，令人述目心惊，夜迷伸手欲碰魍

魉时，耳边传来白桦喝然阻止声：「别碰他，他全身骨头都碎了。」

全身骨头碎了？闻言的夜迷也不禁皱起了眉，外伤加上内伤，谁下的毒手？！

「是你对魍魉下手的？」白桦走到被点了穴的叶允风面前神色阴沉道。

「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从阿聿身边掳走他。」叶允风故作轻松回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阿聿让我替他教训这人我才会动手啊，你也知道我和阿聿的交情，替他做这点小事是不足挂齿的。」叶允风想耸

耸肩表示自己的大方却忽然想起自己动不了，然后他又道：「就不知阿聿和这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

点了我的穴又伤了我的人，该不该呐……」

事实上叶允风的心里非常紧张，深怕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早知道他将魍魉挂上城楼时就该马上离开江南，就为了欣赏自

己的杰作而多逗留了一会儿，结果却惹来大祸！

「哼，你了解你的青梅竹马有我了解我家爵爷深吗？就算魍魉再千该万死也轮不到你动手，我家爵爷一向不准别人动他的

人，这你会不知道？」白桦居高临下地瞥着叶允风，语气嘲讽冷漠。

无可反驳的叶允风见自己的诡计被人识破了，只好怏怏地闭上嘴，知道现在自己就算说再多对方都不会相信他，何况对方

本来就从没相信过他的人格。

「夜迷，带他去那里，我不想他现在扰了聿的心绪，等聿治好魍魉后再看聿要怎么处置他。」白桦压低声音道，谁料叶允

风却忽然嗤了声：「治好？」

「你最好别再开口。」白桦眸色深沉地瞪着叶允风警告道。

可叶允风一向不吃软也不吃硬，挑眉道：「凭阿聿有那个本事？那我不就白白刑求魍魉了，你以为我会这么好心吗？」

白桦握紧双拳对着夜迷低吼道：「马上带他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宰了他。」难得情绪失控的他显得十分浮

躁。

见状，夜迷来到白桦身旁，不发一语地按按他的肩膀，然后抬起叶允风卧到肩上，转眼间已不见人影。

因夜迷无声的安抚而逐渐心平气和下来的白桦，先是闭起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时模样，然后他开始寻

找可以尽量不移动魍魉破碎身躯的运送方法，现在的魍魉连让人碰他一根指头都不忍。

最后白桦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的一辆平板推车－

***

慕容家爵爷难得有心神不宁的现象。

懒洋洋地看着手中那时他硬从魍魉手中没收的书册，慕容聿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思绪却全然不在书册中扭曲优美交杂的

黑体文字上。

叶允风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慕容聿感觉得到他那个青梅竹马背着他在计划什么阴谋，而且一定和魍魉有关。

距离叶允风捉走魍魉已经近半个月，魍魉正受着什么酷刑折磨慕容聿可以想像得到，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叶允风

比耐性，等待叶允风愿意主动将魍魉还给自己。

慕容聿可以察觉自己的耐性正一点一点殆失，他只希望叶允风会念在他们交情上别做得太过份，否则下次展开报复的人就

换成自己了，到那时－

「什么事？」有些心烦意乱的慕容聿啪地阖起手上书册，单手支着下颚懒洋洋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道。

「禀告爵爷，白桦回来了。」不知从哪儿迸出的平板声响回荡在屋内，但却不见人影。

眉一挑，慕容聿懒懒地勾起唇角道：「终于舍得回来了吗。」可眸里闪烁着的喜悦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只有他一人？

」

「不只他－」

小夜果然逮到阿桦了？

「还有魍魉。」平板声音依旧没任何情绪。

「这小夜也真没用，都快一个月了才带回－」话乍然消逝，慕容聿原先慵懒的语气突然一转：「你说谁？！」

可没等对方有所回应，慕容聿已从房内倏地消失不见人影。

***

才踏进大厅一步，慕容聿随即感受到一股凝重气氛交杂着窸窣声，然后是一群平常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手下正背对着他围在

大厅门槛前的情景落入他的眼眸。

如果是平时，慕容聿准会好好调侃这群人一番，可此刻一想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是谁，慕容聿脸色只见深沉，没一点表

情。

同时间，有人注意到慕容爵爷的到来，赶紧对其他人使了使眼色后一群人随即无声无息地成鸟兽散去，而原本被围在里头

的人则露了出来。

慕容聿可清楚看到白桦背对着他，半蹲跪在一辆推车旁，而躺在推车上动也不动，只着一件轻薄衬衣，裸露之处皆血肉模

糊的人则是－

「聿－」抬头就见到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慕容聿，白桦原先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些，但下一刻他就听到慕容聿声音

冰冷道：「叶允风，我要杀了他。」

看着慕容聿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温度，白桦再望向全身布满血迹伤痕累累的魍魉，不懂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

「聿，别碰他。」及时握住慕容聿手腕，白桦语重心长轻声道：「他全身骨头都碎了。」

闻言，慕容聿眼神倏地暗沉下来，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白桦握着他手腕的手语气冷淡道：「既然都碎了，不差再碎一

点。」

然后他俯下身子抱起魍魉，感觉到魍魉就像被支解的布偶一般，全身软绵绵地在他手里弯成极为不自然的姿势。

「聿－」

「在哪里发现魍魉的？」慕容聿依旧无表情。

一脸忧心的白桦轻叹了口气道：「我们看到他时，他正被人吊在城楼的外围上。」

「我们？小夜跟你一起回来？人呢？」

「嗯……我让他先将叶允风抓到那里去，免得影响你的－」

「你们逮到了小风？」慕容聿倏地打断白桦的话，眸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着的奇异神色。

知道他们爵爷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白桦只能点点头道：「那时他和他的人正在城楼下，我们感觉到情况不对就先抓住了

他。」

唇角扬起一抹诡异弧度，慕容聿随即恢复平淡表情道：「阿桦，让人好好守着那里，我要亲自处置叶允风，还有，这段期

间别让人来打扰我。」说完后慕容聿迳自往里头走去，留下一脸十分担心的白桦想－

他们爵爷真气疯了！

***

动作轻柔地将魍魉放在冰床上，感觉到手上有黏腻液体，慕容聿举手一看，只见一片腥红，不仅手掌心，就连手臂甚至是

胸前衣服也沾满魍魉身上的血迹。

表情淡漠地将手上黏腻液体往身上抹去，瞧着眼前那张几乎让他认不出的脸庞，慕容聿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下手。许久后

他才移步走到房外，让人捧来一盆水和布巾后又回到平常除了他之外禁止其他人进入的小房。

将布巾沾湿水拧乾，慕容聿轻轻擦拭着魍魉沾满血迹的脸庞，每擦一下他的神情就更冷凝一分。拭去血迹的脸庞令人惨不

忍睹，原本完好的左颊像是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割划，被划破的皮一块块翻了起来，因为结痂而略显暗褐色的的刀痕显得

十分可怖，还未结痂的伤口则依旧流着血。

将手中布巾丢入水盆里，慕容聿走到柜子里拿出一绿色瓷瓶然后又走回来，他打开瓷瓶，将里头的粉末洒在魍魉尚在流血

的伤口上，只见血滴沾到粉末时渐渐凝聚，成血块后覆盖在伤口反而成为一层保护膜，伤口渐渐停止渗血。

缓缓移动脚步往下循视，看着魍魉脖子上有条清晰可见的青紫勒痕，慕容聿张开手轻轻围住魍魉脖子，想像得到该多大的

力道才能制造出这道勒痕。

放开手延着魍魉的脖子往下移动，从胸口移到腹部，从手臂到大腿、膝盖、脚踝，慕容聿的手每到一处就轻轻按压，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