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鬼 下——蝶影

聿的目光慢慢变得深沉。

「我连他的内伤都治不好了，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慕容聿嗓音依然软呢，可脸上却毫无笑意，而是带着令人捉摸不着的

神色。

「那你就更需要靠我来治好他的内伤，至少先留住半条命嘛。」藏不住话的叶允风又开始口无遮拦，可一说完他其实就知

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只不过他也是有恃无恐，就是抓准自己若有个万一魍魉也没得救，所以谅慕容聿也不敢真对他动手。威胁恐吓谁不会，他

叶允风可不是被吓大的！

可叶允风却忘了一件事，慕容家爵爷也不是被吓唬大的！

「阿桦，让人去搬几块大石绑在他脚上，愈大愈重愈好，等他手被扯断了后我们再来商讨下一步要怎么做。」慕容聿语调

轻柔道。

白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即低声跟一旁的手下吩咐几声。

原本叶允风还以为慕容聿和白桦只是想吓吓他，等到那几个人果真搬来几块巨石和几条绳索时，叶允风都看呆了！

他没想到自家青梅竹马真毫不留情，总算开始感到害怕，连忙出声道：「你真不顾魍魉的安危了？」

「如果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那就不救了，省得我看了心烦，不过这笔帐我还是得替魍魉讨回来。」慕容聿先是眸中精光

一闪，然后神情淡漠道。

叶允风真是没料到慕容聿会这么冷血无情。

魍魉死是他家的事，他可不想跟着陪葬！

「阿聿你别骗我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若舍得你那宝贝死掉，你也不会来质问我对他做了什么了，让人将我杀了或折磨

我至死不是比较符合你的做事风格？」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想救魍魉，他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中，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人了！」慕容聿很爽快地承认叶允

风的猜测，可语气是带着责怪与抱怨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你还让人在我脚上绑石子，你……你不怕我不告诉你怎么解魍魉身上的毒－」随着巨石被绑上了绳索，绳索另一端则

系了个圈，似是要用来套住他的脚踝，叶允风脸色更显苍白，连尾音都在发抖。

一向只有他整别人的份，如今换自己面临到这残酷的折磨，他心中着实充满了恐惧。

「你不想说就别说，反正魍魉最坏的情况也就这样，我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你的生命，就像你说的，我要慢慢凌虐你，如

同你当初凌虐魍魉一样。」慕容聿脸上虽笑着语调却阴森森地。

「等你手掌被扯断后，我会让人拿锯子，一节一节地锯断你的脚踝小腿膝盖大腿，然后再让人剁了你的命根子烤了让你吞

下去，然后拿铁片烧热烙印在你脸上，然后再拿匕首一刀一刀划破你的胸膛和肚子，掏出你的肠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

弄死你的，毕竟我们交情这么深，我也于心不忍。」阴森语气倏然消逝，慕容聿笑得很甜，嗓音低低柔柔地十分悦耳，却

把叶允风吓得浑身颤抖、魂魄尽失。

虽然叶允风很不想屈服慕容聿的淫威，可慕容聿方才那番话的确吓坏了他！

结果他才稍微迟疑了下，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忽然用力往下一沉，然后从他嘴中迸出了撕心裂腑的凄厉叫声！

「聿－」见叶允风两眼一翻再次痛晕过去，白桦脸上显得有些担心。

原以为他们爵爷会等到叶允风交出解药后才会让人行动，没想到他们爵爷竟然出其不意地忽然让人甩出绳索套住叶允风的

脚踝！

「放心吧，小风是典型敬酒不吃要罚酒的受虐狂，不先给他点苦头他是不会怕的。」慕容聿唇角弯起了弧度，心里则是在

想那块石子似乎不够重。

「饿了，先陪我去吃东西吧。」没让白桦有多担忧的机会，慕容聿伸手勾住白桦的胳膊低柔软声道。

抛下如死鱼般被悬挂在半空中晕死过去的叶允风。

垩鬼-35

被他们爵爷拖到一酒楼上后，看着他家爵爷动作优雅悠哉地吃着糕点，白桦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盘子里的丸子道：

「爵爷你很有把握叶允风会交出解药来？」

「没有。」慕容聿倒是很干脆地耸耸肩。

手上筷子倏地停了下，「我可以解读成这是因为爵爷你已经想到其他方法救魍魉了吗？」

「也没有。」慕容聿还是回答地很爽快。

「聿！」白桦有些无奈地叫了声，平时他会很有兴致陪着他们爵爷打哑谜，可此刻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我很了解小风的个性，他让我这样对待一定不会乖乖交出解药，可毒既然是他下的会解的也只有他一人。」慕容聿拿起

茶杯浅啜了一口，依然气定神闲。

白桦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不正是他所担心的？

明明知道此刻能解魍魉身上毒的人只有叶允风那混蛋，他家爵爷还冲动到没先索取到解药就先整昏了人家，这不就明摆着

要对方记恨在心？

「爵爷－」白桦又改了口，可慕容聿只是懒洋洋地挥挥手道：「不说了，别坏了我的胃口。」

闻言，白桦沉默下来，没再追问却也不再吭一声。

「生气了？」

「爵爷不是让我别说了。」白桦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出去一趟就学会和本爵爷赌气了是吧？」慕容聿尾调微扬。

白桦抬起头看着他们爵爷，微笑：「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爵爷你真难侍候。」

「本爵爷难侍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慕容聿笑得毫不在乎。

「我吃饱了，爵爷你慢用吧。」白桦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去哪儿？」眼明手快地攥住白桦胳臂，慕容聿先是瞧了眼白桦几乎未动的饭碗，然后看向白桦。

「回去，不然待在这儿做什么，瞧爵爷你和叶允风叙旧吗？」白桦不亢不卑笑道。

手上稍微使了点力，迫使白桦跌坐在自己腿上，慕容聿眉微挑地睨着白桦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也要跟本爵爷作对？」

懒得和他们爵爷多做辩解的白桦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他们爵爷双手紧锢着，最后只能放弃。

「爵爷，我累了，既然不晓得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那我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一听就知道白桦还在赌气，慕容聿只是低柔缓声道：「总之本爵爷自有办法逼小风将解药吐出来，你无需担这个心。」

明明方才他们爵爷才说没把握要叶允风交出来解药，此刻又说有法子了，白桦虽满心无奈却也早已习惯他家爵爷的反反覆

覆，转了语气道：「聿，我是担心你啊。」

对上他们爵爷视线，白桦双手捧着他们爵爷脸颊轻轻柔柔道：「你在乎魍魉不是吗？可我看得出你气坏了，如果因为一时

冲动而毁了魍魉的生机，魍魉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白桦一番话说得真情挚切，说得慕容聿安静了下来。

「小风那么对魍魉我恨不得杀了他－」

一片沉寂中，慕容聿的嗓音缓缓响起。

「只是让他受点皮肉之苦算是便宜他了，他那个性软硬不吃，就算我那时饶过他他也不会轻易交出解药，只怕更会得寸进

尺，不给他下点马威他怎么会知痛，不痛过又怎么会惧怕？」

慕容聿面色平静一字一语道。

难得瞧他家爵爷展露如此神情的白桦也不禁怔了，自然地放开了捧着他们爵爷脸颊的手。然后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他们爵爷

软滑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爵爷低柔好听的嗓音：「傻瓜，本爵爷说的是小风呢，你怎么哭了？」

白桦没有发现自己望着他们爵爷的双眸泛满了水气。

「爵爷我难过。」白桦哑了嗓音道。

他也搞不清楚难过究竟是为了他们爵爷难得显露的情感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为了身受重伤的魍魉，还是为了伤害自己

最深的夜迷……

可慕容聿却低柔道：「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包含了多少理解与怜惜。

「爵爷，我是不是真被你惯坏了？」

「你本来就是本爵爷的天之骄子。」

慕容聿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话又是让白桦怔了许久后才低声道：「如果我爱的人一直是爵爷你，该有多好……」

慕容聿先是扬起唇，然后道：「你现在才发现吗？」语气依然自负，表情却温柔极了。

「聿，对不起，肩膀借我一下。」伸手搂住他们爵爷的颈子，白桦低头将脸埋在他们爵爷的肩膀上，尾音消逝前带着即将

溃堤的脆弱。

就让他再难过一次。

这次过后，他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蛋难过，他就不叫白桦。

***

稳定了情绪后从他们爵爷身上起身，白桦才发现自己和他们爵爷方才的亲密举动引来了酒楼内多少人侧目！

他倒是忘了酒楼内不只他和他们爵爷了。

「爵爷，走吧，他也该醒来了。」将心里的难受稍微释放出来，白桦神情显得放松许多。

「再等等，他行动没那么快。」慕容聿好整以暇地又开始品尝起桌上的精致糕点。

白桦只是疑问地看了慕谷聿一眼，却没再出声追问。他可以肯定他们爵爷口中的「他」不是指叶允风，可会是指谁呢？

「你只要相信本爵爷的本事就好了，小风那点道行终究比不上本爵爷。」慕谷聿笑得既自信又悠哉。

可白桦却觉得他们爵爷内心深处的不安也已经到了紧绷点。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就算拿到解药，解了魍魉身上的毒，不代表

魍魉就可以恢复到以往。

「魍魉的事已经够让本爵爷头疼了，你只要好好顾着自己，别让本爵爷此刻还要替你操心就行了。」舔去指头残留的糕点

碎末，慕容聿嗓音慵懒道。

知道他们爵爷指的是自己和夜迷之间的事，白桦刻意忽略脑中浮起的脸庞。

「阿桦，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轻易说分离，很多事发生了过去了，就无法挽回了。」

低低柔柔的嗓音窜进耳里，白桦想他们爵爷是在说他自己和魍魉，还是在说他和夜迷？

「珍惜真是比失去不易呢……」

「爵爷，别说了，你也坏了我的胃口了。」不想话题再缠绕在这令人头痛的感情话题上，白桦随意塞了颗丸子到嘴里，摆

明一切话题到此为止。

可慕容聿却是看了看外头天色后忽然道：「现在时候倒是差不多了呢。」

「呃？」

「走吧。」

白桦还没摸着头绪就被他们爵爷勾住手臂，挽着往酒楼门口走去。

就在他们身影消逝在门口那一刻，酒楼内迸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

当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落入眼眸里，白桦没想到他会在此刻见到夜迷！地上还散布着十几只麻袋。

「本爵爷叫他来的。」在白桦问出口前慕容聿先解了白桦的疑惑，然后又道：「先进屋吧。」手依然勾着白桦的手臂，夜

迷则从头至尾都没吭声地跟在后头。

其他人原本还等着看夜迷和白桦的好戏，然后在他们爵爷懒懒一瞥下，马上乖乖去扛那些正在蠕动的麻袋。

进屋后，抬头望着被吊在半空中还昏迷着的叶允风，慕容聿软呢笑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比本爵爷还恨小风呢。」他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跟身后的夜迷讲话。

没有忽略叶允风一身湿答答、脚踝还被套着他离去前没有的石块，夜迷面无表情淡道：「那日我只负责将他带至这里。」

言下之意他并没对叶允风动过手。

「难怪，」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慕容聿弯起唇角道：「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事有兴趣了呢。」慕容聿指的自然

是凌虐人这事。

「不过－」慕容聿别有深意地睨着夜迷道：「那时你在场吧，你不也没制止？勉强你也算是个共犯了。」

没理会他们爵爷的欲加之罪，夜迷淡声道：「这不正合爵爷你的心意。」

「你办事本爵爷向来放心呐。」慕容聿眯起眼笑道。说得彷佛夜迷就是指使的那人。

「他醒了。」注意到被吊着的人有逐渐苏醒的迹象，白桦低声对他家还在和夜迷耍嘴皮子的爵爷道。

闻言，慕容聿先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身躯在微微晃动的叶允风，随口扔下了句「去准备吧」之后就见他忽然弯起手指往叶允

风方向一弹，原本绑着叶允风双手及脚踝上系着巨石的绳索应声断裂！

叶允风的身躯就当着众人面前从半空中快速往下坠落。

在一片惊呼声中又见差点跌成肉饼的叶允风被另一条突如其来的绳索圈住了腰，绳索另一头则甩上了屋梁，缠绕了几圈后

固定住，叶允风正往下坠落的身子在绳索的用力拉扯下就这么往上弹去，然后又直直落了下来！

惨烈叫声再次从他口中迸出。

叶允风是在腹部被绳索猛然勒紧的剧痛中恢复意识，内脏被猛烈压挤的不适感让他作呕，虽然清醒了却觉得头昏眼花。

现在是什么情形？

勉强睁开疲惫至极的双眸，落入的又是他家青梅竹马那张笑得甜腻的脸庞时，叶允风有一瞬间真想干脆死了算了！

「阿聿，别再折磨我了，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叶允风气若游丝地示弱道。

「你肯交出解药了？」从头到尾只动了手指和甩了条绳索出去的慕容聿扬起唇角道。可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却迅速流

畅地令人来不及眨眼就完成了。

「你先放了我我就给你。」

「小风，你觉得在这个处境下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慕容聿放缓语调道。

「那如果我交出解药后你不放过我怎么办？」他又不是不了解他家青梅竹马的恶劣个性。

有仇报仇没仇耍人，一向是他们两个的名言。

「哎，本爵爷也没说过你交出解药后我就会饶过你呀。」慕容聿挑眉道。

「慕容聿你－」瞪大双眸，叶允风是又气又拿慕容聿没去子，只能恨得牙痒痒道：「那我干嘛做赔本的交易！！」

「啧啧，小风你这话可错了，从头到尾本爵爷都没在和你做交易，而是不管你肯不肯，都得把解药给本爵爷吐出来。」慕

容聿优雅笑道。

「哼，那你整死我吧，反正我就算死也要拉着魍魉陪葬，等到他身上的毒侵入五脏六腑后我看你拿什么救他。」叶允风冷

冷地睨着慕容聿道。

「这你放心，本爵爷我自然会让你乖乖自动奉上解药。」慕容聿毫不担心道。

「你想得美！」依旧被吊在半空中的叶允风对着慕容聿呸了声。

「小风，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都这么待你了，你还不懂吗？」慕容聿忽然叹息。

望一眼自己脱臼撕裂得可怕且还有一圈绳索陷在血肉里的手腕，又看向紧锢着腰间的绳索，叶允风晓得慕容聿已经避免了

他手废掉的机会。

欺负完人又哄一哄人是他家青梅竹马的一贯招数。

可一想到自己之前遭受到的待遇及背叛，新仇加旧恨－

「你明知那人有病你还把我扔给他！我对你下不了手，拿你的人发泄一下你又这么对我，你让我能怎么想，我能懂吗？」

叶允风又恨又爱地看着慕容聿。

「那你就打算凌虐完我的人后，让我什么也不做，放你离开？」慕容聿语气淡道。

「慕容家爵爷，你并不是什么也没做，你做得还不够多不够狠吗？」叶允风瞧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这样你就觉得多了狠了？我对你做的可不及你对魍魉做的一半。」

「说来说去你就是明着替你的人报仇嘛，那又何必讲这么多－」

「小风－」慕容聿忽然放柔的嗓音盖过了叶允风的恶狠声：「你不该拿魍魉开刀的，你对我下手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慕容聿语气里的怜惜让叶允风有些讶异，可魍魉身上的那些伤痕还记忆犹新，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肯定没那么简单。

「就算不该我也已经做了！人死不能复生，他的骨头断了我也接不回来，你当初造的孽现在报应在他的身上，你根本就不

该让他待在你身边，这样他也不会无故遭受到这场劫难。」叶允风强忍着身上疼痛傲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