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你。妹子你就放心走吧。”
“可是……哥哥……”晴子欲言又止,泪却还不停。
“好了,别哭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如果把妆哭花了,那多不好看。”赤木劝道。其实他何尝舍得这个妹子这么快就
嫁人,可是这一天终究会来,就算是舍不得也要把她送出去。毕竟,她是个女人。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
“赤木小姐,时辰已到,该走了。”宫里派出的一位女官进来通禀。
晴子止住哭声,有侍女上来为她补了妆。然后呈现在家人面前的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这就对了。笑一笑。好了,走吧。”赤木拍拍晴子肩膀,将她交到那位内廷女官的手中。
在几个宫女的引领下,晴子上了大轿。
轿帘放下,只听一声“起轿”,大轿被稳稳当当抬起,而前面的鼓乐立即便喧闹起来。仔细听去,那曲调却是再熟悉不过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花流]惟君心之五十五
“停轿!”听到外边有太监尖利的嗓音在高喊着。
轿帘被掀开,晴子出了大轿,一抬头,只觉半空中的太阳毒得耀眼。
前面就是湘北的宗庙。在叩拜过湘北的列祖列宗之后,晴子将正式成为湘北的皇后,从此便是一国之母。
在内廷女官的搀扶之下迈上高高的汉白玉台阶,在宗庙的大门前,一个高大英武的身影在等着她。
谨守礼仪,不敢正眼看那人一眼。女儿家需要腼腆,不能太过张扬。
跟着那人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他虔诚的声音是那么的宏亮,当中又蕴含着多少深情。或许婚姻真的能改变一切,能让一个
人成熟起来,就像他这样脱胎换骨。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樱木花道告曰:赤木氏幼女晴子自此时起便是我湘北之后,望祖先护之佑之,保我一族枝繁叶
茂,国家强盛安宁,永守此江山社稷,直至千秋万代。”
嫁进皇家的女人从不敢奢望君王真的去爱她。晴子自然也明白,君王的心并不在她身上。但是她所受的教育告诉她,要学
会去包容一切,最要紧的是没有妒嫉之心。其实她根本没有嫉妒。她已经看过樱木与流川相处的情形,那情那景,给她的
只有震撼。现在,只要按照平时所学的,尽心尽力为皇族奉献一切好了。
再次回到轿中,这次的方向应该是皇宫,那个她将要为之奉献一生的地方。
日已中天,正是正午时分。
在眼前高高矗立着的就是金殿吗?那庄严的,象征着一切权力的地方。
“皇后娘娘升座!”
皇后娘娘,从今以后那就是她的称谓了。一切,都好像是梦幻,那样的突然,那样的虚无缥缈。
可是那感觉是真实的,一只大手伸向她,她也握住了那只大手,虽然很粗糙,却很温暖,还感到一些颤抖。是自己在打颤
,因为着即将到来的荣耀;亦或是他,因为着心中那份不可捉摸的感情?不,不可能是他,一定是自己。女儿家还没有经
过如此大的场面,心里一定会紧张。
牵着他的手,由他引领着走上一百零八极的台阶。这时应该把身上的所有荣光都焕发出来,让天下人看看,她是一个多么
美丽的新娘;这个时候应该微笑,让所有人都看到,看到她的仪态万方;这个时候应该直视他的眼睛,深深看进他的眼底
,让他感觉到她身为妻子的似水柔情。
终于敢抬起头来正视他了。他也在笑,不过好像自打很小的时候认识他起,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一直笑着的。他依然在笑,
可是那笑中却有些苦涩,还有些十字路口上的彷徨。
可是他在想什么?她一点也读不出来。只能就这样看着,看着。
跨过金殿的门槛,两旁列队等待着满朝文武。
由他牵着手,踏上那几层玉阶,和他一起坐到那张宽宽大大,坐两个人也不嫌挤的龙座上。只看到所有的人都一起下拜,
口中山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吗?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能活一万岁?那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罢了。传说中的彭祖,他活了八百岁,可那只是传说而已
,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大礼过后,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以及道贺使臣。
前来道贺的使臣坐在席间,口中不停应酬,眼睛却在四处观瞧,以便带回情报,令自家君主知晓。如能从这席间看出什么
蛛丝马迹,今后若要攻打湘北,便可依其弱点入手,一击可破之。
忽有一个宫人来到各国使者的席位,停在海南神宗一郎的面前,道:“神宗一郎大人,彩公主有请。”
神宗一郎起坐离席,跟着那个宫人进了偏殿。
进了偏殿,只见彩公主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臣神宗一郎参见王妃。”
彩子笑道:“神大人不必多礼。我已大归,不再是你海南的王妃,只是湘北的公主。神大人请坐。”
“为臣失言,还望公主恕罪。”神宗一郎再次深施一礼,方才坐下。
“我有话要问你,你必须一一如实讲来。”
“公主请问,为臣不敢有半点欺瞒。”
“你们皇上他现在身体可好?”
“这个……”神的口气有些犹豫。
“我自会保密,不令他人知晓。”
“禀公主,皇上已经病骨支离,想是时日无多了。”
“那你们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总理朝政多时,行事雷厉风行,并无半点差错,可用少年老成四字形容毫不过分。即使皇上现在驾崩,对朝中格
局也并无太大影响。”
“好了,我没有事了。”
“还请公主不要将此事对任何人说起。”
“我在海南之时,神大人便待我极厚,我自不会令大人为难。”
“如此为臣便谢过公主了。为臣告退。”
送走了神宗一郎,彩子心中又翻腾起来。搞不好,不用等很长的时间,又将有狼烟四起,血肉横飞,生灵涂炭,而得意的
只有权势之家。
酒罢筵散,便应是洞房花烛之夜。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在常人便是喜事一件,更何况是帝王之家。
可这时的洞房并不像常人所想的那样风流旖旎,连一丝暖都找不到,有的只是沉闷、窒息,压得人透不过气。
凤冠摘下,珠帘也已揭去。晴子静静坐在婚床之上,等待着,等待着君王能转过头来,哪怕是看她一眼。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两个人细微的呼吸声,还有红烛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暖融融的烛光,现在却为何如此凄
清?
只看着樱木就坐在窗前,愣愣望着窗外朗朗明月,脸上忽惊忽忧,忽喜忽愁,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坐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就在这不动声色之中缓缓流逝,渐渐的,红烛已经烧去了一半。夜
已三更。
终于,晴子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樱木面前,深施一礼,道:“皇上,三更天了。请皇上安歇了吧。”再这样僵持着总
不是办法啊。身为皇后,她有义务提醒皇帝,为国保重身体,也就顾不上新娘子的腼腆。
樱木并没有动,只是收回眼光,直直看着立在面前的晴子,好像要把她看穿,看透,深深看到心里。
突然,樱木站起来了。他真的很高大,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铁塔,一尊威武的战神。他的手缓缓抬起,拂上她的脸庞,
动作却和他的形象极不相符,是那么轻柔。他的手很温暖,能够一直暖到人的心里去。
那只手就在她的面颊上停留了好久,弄得晴子俏生生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可那温暖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冷飕飕的夜风吹
进窗中,拂在脸上显得更冷,就像是当中夹着几粒冰凌打在脸上,打得生疼。
“皇后先睡了吧。朕……还不困。”
晴子站着没动,泪水却已涌了上来:“不知臣妾有何过错,致使皇上对臣妾如此冷淡,连话都不愿对臣妾讲。如果是臣妾
的不是,那臣妾就在此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饶恕。可是,总不能……”
樱木顿时慌了手脚,却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在那里急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晴子小姐……我……我只是……”
“皇上,是皇后,不再是晴子小姐了。”晴子低声更正道,声音里却有着无限的悲哀。
樱木此时更加语无伦次了:“晴子小姐……不,皇后……你听我说,我……我不是不想……我只是……只是……不敢……
”
“臣妾嫁进皇家,从此便是皇上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敢不敢的?”晴子泪流不止,哽咽着道。
“晴子小姐,你听我说。”樱木好不容易稍微理清些思路,镇定心神,道:“我……我并不想冷落你,我真的不想。可是
我现在只要稍一想到你,我就能看见另外一个人……”
“是流川尚书?”晴子也不是笨人,一听之下便猜到了樱木的意思。
“是啊,你怎知道?”樱木愕然。
“我知道,因为……我看到过皇上……跟流川尚书……单独在一起的样子。”晴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微得连她自
己都很难听清楚。
樱木无言,只好举起衣袖,替晴子擦去满面的泪水。
过了许久,晴子止住了哭泣,抬起脸来,看到樱木眼里充满着怜惜。她知足了,她要的不多,只这一点怜惜便已足够。
红颜自古皆薄命,她现在也只有这样来安慰自己了。
“皇上,我想问您件事。”晴子突然问道。
“尽管问吧。”樱木回答。
晴子想了一阵,这才问道:“皇上是不是在做每一件事情时,心里最先想到的就是流川尚书?我是说如果抛开责任不谈,
只凭自己性情,是不是每次都会想起流川尚书来?”
樱木答道:“是。”他不想再伤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的心了,却又不能不据实回答。
晴子又问道:“你是不是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神,就能大概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是不是他只要有事瞒着你,你就会大为
恼火,而你遇到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时,却又捂着死活不告诉他,为的是不想让他担心?”
“是。”樱木回答,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话。
“皇上啊,您其实是在爱着流川尚书啊。”晴子听完樱木的回答,沉默良久,好半天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
“不,没有。这些只是那些无聊家伙的风言风语而已,怎么你也会信?”樱木大声道。他绝不能承认这样的事情。他和流
川之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背人。
“皇上,不是臣妾多嘴,京城之中确有不少风言风语,但却不尽属实。可臣妾是亲眼见过的,皇上和流川尚书一起议政的
时候,就像是一个人一样,真的……真的好让人羡慕……”说着说着,一个控制不住,又落下泪来。
又过了许久,樱木低声说道:“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皇上请说,只要臣妾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那只狐狸……我是说流川枫。”
“臣妾确实喜欢他。试问全京城的王公小姐们,又有哪一个不对他倾心?”
“那你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去想着他吗?”
“我想……不会,也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并不了解他。他大概就是还在闺阁的少女的一个梦幻吧。如果没有梦,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可是梦毕竟
是梦,终究是要醒的。至少……我的梦已经醒了。”
“晴子小姐……”
“现在是皇后。”
“皇后……其实,你在我的心目中,大概就和流川枫在你的心目中的道理是一样的吧。现在,我们的梦,都醒了。”
“梦醒了,就来面对现实的一切吧。”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心从未像今天这样贴近过。
如果不能做为爱人相处,那么就做为朋友吧。至少多一个朋友要比多一个敌人的好。友情也是可以珍藏一辈子的东西。
有些话因为太过在乎对方而不能对爱人讲,对于朋友便没有这种顾虑,可以敞开心扉,将一切心事告诉他。
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在人生中也是相当重要的。
两个人就这样深谈了一夜。红烛尽了,天也亮了。
一大早,樱木必须赶着上早朝。
趁着这个时间,彩子来到樱木的寝宫。她来看看晴子的情况怎么样。
寝宫门口,一个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皇上有旨,现在任何人都不准打搅皇后娘娘睡觉。”
彩子一笑:“放心,我不会打搅皇后娘娘的。我只是进去看看而已。”
“公主请。”那名太监退到了一边。
走进房门,只见晴子正和衣睡在床上,被褥也甚是整齐,几乎没有动过。
彩子皱了皱眉头。不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竟会变成这一种情况。她从旁边取了一条锦被,轻轻盖在晴子身上,准备离开
。
可能是因为动作过大,也许是晴子睡得本来就不深,总之晴子被惊醒了。看到彩子要走,她赶忙喊住:“彩姐姐,先别走
,陪我坐会儿吧。”
彩子回头,看到晴子已经坐起,便又折返回来。
握着晴子的手,彩子随意地问道:“晴妹妹,怎么样,皇上昨天晚上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没有。皇上昨天几乎就没有碰我,哪里谈得上什么欺负?”晴子回答。
“那你们昨夜里干什么了?”彩子奇道。
“我们……聊了一夜。”晴子揉了揉困得发酸的眼睛,轻轻打了个哈欠。
“聊了整整一夜?”彩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确切地说,是坐了半夜,聊了半夜。”
“到底怎么回事?”彩子正色问道。
晴子便将昨夜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对彩子讲了一遍,没有一丝隐瞒。
彩子沉默半晌。晚了,全晚了。依照樱木的性子,如果认准了一件事情的话就不会放手了。现在他既然已经明白过来,那
再要动流川枫就更为不易,除非流川枫自己离开。晴子为了皇家的和睦可以接纳流川,而她为了整个国家的利益就必须让
流川离开,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对了,让他自己离开。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只有这样才不会使湘北背上迫害贤臣的罪名,也不会遭到别国和天下人的耻笑,皇室的清誉也能得到维护。
如今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出了寝宫,彩子依旧去到太后宫中,去陪太后聊天,听着老太太无休止的抱怨,口中不住相劝,心里却在转着如何才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