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神坐定,道:“殿下,为臣此次前往湘北,可以说收获颇丰。”
“那么说来听听。另外,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叫我阿牧好了。一口一个殿下,怪不自在的。”阿牧笑道,将周围宫人尽数
遣退。
阿神朝四周看看,接着道:“湘北经过这一年来的整顿,现在可以说步入了正轨。从典礼的操办上来看,经济实力相当不
弱,国内政局还是稳定的。虽然前些时候因为新政的事闹出一些乱子,但现在看样子问题已经解决。”
“那么,阿神,我现在有一个打算,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愿闻其详。”阿神好奇的看着异常兴奋的牧,不知这位未来的君王有了什么打算。
阿牧拔出身边兵器架上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问道:“如果我说我有去攻打湘北的打算,你会怎么想呢?”
阿神沉默一阵,终于道:“阿牧,如果你真的想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有你这句话垫底,我就放心了。不过你的理由能够说给我听听吗?”
“现在的湘北有两个致命大伤:湘北向来是以武立国,常年征战,壮丁大多被征召入伍,民间多老弱妇孺却少精壮男子。
虽然湘北近年来休生养息,但这种情况三五年内决不会有所变化,此其一也。湘北虽借新政充实了国库,但因这新政引起
的民间积怨却也不少,但是这新政确实给国家带来了好处,执行者调和得当,所以矛盾暂时没有过分激化。可只要战乱一
起,中间执行就难免出错,到时候民怨再起,湘北便处于内外交困之中,此其二也。有此两条作保,湘北可得。”
阿牧听完大笑数声,道:“正合我意!至于时间你看什么时候比较恰当呢?”
阿神站起,向上一躬身:“最好的时间,是殿下即位以后。那时殿下需要以武立威,国内士气高涨,足以和湘北精兵铁骑
周旋。”
“好!”只听“铮”地一声,阿牧将宝剑还鞘,一抖衣衫,大步向外走去。“走吧,阿神。我们到校场去看看,我海南的
军威亦不逊于湘北铁骑!”
[花流]惟君心之五十九
目前这些天,海南宫廷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那位行将就木的老皇帝了。自打他几个月前中风卧床以后,太子牧绅一便
名正言顺的把持了朝廷大权,除了没有黄袍加身,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外,其他的都跟皇帝没什么两样。现在他已经病得连
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他还能和人讲话,我们或许可以问问他对自己有这样一个充满了领袖气质的继承人一事作何想法。至
于他听到以后到底会是高兴还是悲伤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个反应,这已经不在我们能够想象的范围之内。
至少现在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身体不能动了,可头脑还依然清醒。他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可他
的身体已经剥夺了他的发言权。他只能在自己的龙床上,听着太子的势力在一天天壮大,自己的影响力在一天天衰减下来
。或许,他感到自己应该退出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只会成为一个累赘,或者是最方便别人操纵的傀儡。无论从哪一方
面来讲,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这一点,他很清楚,很明白。
于是,在一个宁静的早晨,他悄悄地咽了气,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人间,然后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看着一个个不知
到底是哭是笑是喜是悲的臣子们上演着一出出的荒诞闹剧。
唯一令他稍微感到欣慰的就是他的孩子们还是对他有感情的,那些为他流下的眼泪还没有掺上虚假的水分。这对于他来讲
已经足够了。
作为储君身份带领众皇室成员和文武百官跪在大行皇帝灵前的太子牧绅一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悲喜交加。父亲去世了,他
当然比任何人都伤心,那毕竟是他打小就尊敬仰慕的,一直疼爱着他的父亲,更是一代君王。可事情还不单单是这样,先
皇已经驾崩,他就是当今的皇上,一国的兴衰荣辱,臣民的生杀予夺等等等等一切大权都集于他一身。按理说将登大宝,
他应当高兴才是,因为在不少人眼中看来,权和钱是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东西,他身在皇族,自然不必为钱操心,那么能够
吸引他的也只有权了。但他不会因此而动心,他不是拿到了帝位就轻易满足的人,或许是储君的地位早已经确定,他对于
皇位看得很淡了。他只想作出一番事业,能够让自己名垂青史,他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辈子。如果不能利用手
中的权力有些作为的话,他更情愿这个皇位由别人来坐。
现在牧绅一的心情用“诚惶诚恐”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虽然他掌握大权已经有了一些时日,可那还是父皇在世的时候,
一旦出了问题还有别人帮他顶着,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现在,所有的责任都由他一肩扛起,有问题只
能自己一人兜着,不能推卸在别人身上。纵然他在很早以前就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领袖气质,可在这一种情形下,他也不
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是否已经达到了能够管理一个国家的要求。
礼毕,众官员散去,只有阿神悄悄留了下来。他走到还在先皇灵前发着愣的阿牧面前,双手将所持笏板举到面前,道:“
牧,你现在是皇上了。”然后朝着阿牧深深行了一礼。“吾皇万岁。”
阿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阿神,忽然一字一句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做我所想做的任何事了?”
阿神点点头:“没错。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君王一言既出,天下又有哪一个胆敢不从?”
牧一振身上麻衣,声调却有些黯然:“可是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有一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得成办得到的。”
湘北王大婚半年后,海南王驾崩,太子牧绅一即位。新君即位当日便号令全国,大赦天下,同时大量征召壮丁入伍,大有
欲开疆辟土,武力扩张之意。
消息传出,海南众邻国个个都大为紧张,深恐时局将要对己不利。海南已经是当今最强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如今都大兴兵
戈,这岂不是告诉其他国家它有一统四海的野心?
湘北朝堂上一片死寂。而这原因就是从海南边界上传来的六百里加急战报。
海南已经开始在与湘北接壤的边界处增兵,虽然每一次数目并不大,但积少成多以后兵力便相当可观。这绝对不是普通的
增强防务所需要的兵力。不管怎么看,这一次海南的行动摆明了就是冲着湘北来的,湘北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战报已经给各位看过了。怎样,众卿家有何高见?”樱木自龙座上站起,目光向下凛凛一扫,脸色难看之极。
殿内一班朝臣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一个个倒是说话啊!都哑巴了?别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在那儿杵着!”只听一声巨响,樱木突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脸已涨得通红。
殿上还是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班答话。毕竟这一次事关湘北生死存亡,周边局势又复杂,在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前
,谁也不敢随便开口,恐惹人耻笑。其实原因也不仅仅如此,自从月前流川尚书称病告假在家休养以来,这位皇上的脸色
便时常乌云密布,无人敢去招惹,就连身为樱木总角之交的水户洋平见了也得多加小心。万一有一句话说错,虽然就樱木
性子不致招来杀身大祸,但几句斥责却是难免,而且皇帝脸色也会连着阴沉好几天,让人看了心里就觉得毛骨悚然。
“平常没事的时候一个个都抢着说要这样要那样,现在用得着你们说话的时候就都不吭气了。如果你们都没主意,那就退
朝吧。等你们想出来了再说。”樱木摆摆手,旁边的首领太监识相地喊了一声“退朝”,便来牵樱木的手。樱木瞪了那太
监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不露痕迹的将手背在背后,转过身子,没有走下玉阶,只是面朝着龙椅直直站定。
众臣没有一个人敢在皇帝之前自行离开,只等着皇帝离殿,他们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可是等了半天,樱木还是没有要
走的意思,弄得一帮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都看着水户洋平,现在唯一还能劝得动皇上的人也就是他了。
洋平对着向他投来的一道道求助的目光不由得苦笑起来。即使他是皇帝的至交好友,樱木闹起脾气来他也照样没辙。
首领太监见状,悄悄走下玉阶,对众人轻声道:“陛下想一个人静一静,各位大人就先请回吧。”
众人称谢后一一退出殿门。洋平向殿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看到樱木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立在座前,一动不
动。洋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正要再往外走,却突然被叫住了。“洋平,你留一下。”
“皇上,有事吗?”洋平转回身来,朝玉阶走近几步。
樱木挥手遣退周围宫人,等殿内只剩他与洋平两人,方道:“咱们就在这儿商量一下海南的事情,然后你再到狐狸家去看
看。记住,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臣遵旨。”洋平答道,跟着樱木进了偏殿。
关上门板,确定谈话内容不会让他人听去,密议开始。
“这次海南动作不小,看样子是蓄谋已久了。照现如今的局势来看,如果我们有所行动,向边界增兵,海南定会以此为理
由大举进攻;如果我们不动,海南就会以为我湘北国中无人,照样要发兵来袭。无论我们怎样反应,这一劫也是在所难免
。不管怎么样,皇上,还是暗中早作准备为好。”
“这些我也知道,只是具体操作起来实在是不容易。海南既然已经对我国有所图谋,那探子细作之类是少不了要在这里放
的,这边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那边就会立即知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那怎么可能?所谓‘暗中’,只不过是用来骗自己
玩的罢了。有没有新鲜点的主意?”樱木显然对洋平的话不太满意,一边说话一边大摇其头,在房中走来走去。
“皇上,有道是‘欲速则不达’,这征战一事不可草率处置,须得细细思量,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彩
公主不是曾在海南当过几年王妃吗?她应该对海南的情况很熟悉。皇上不如去找一下公主,也好先知己知彼,再制定对策
也不迟。”
“也行,只是这两天皇姐天天都在坤宁宫陪着晴子,恐怕也没有心情管这些了。晴子这两天身子好像不大舒服,身边总得
有个人陪着才行。我再想想吧,洋平你就先去看狐狸好了,回来把情况告诉我。”
“是。”洋平点头。他最近简直成了那两个人的传声筒,两方还都不准他把真话讲出来,天下这样的传声筒倒是少见了。
洋平心里虽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苦笑照办。
门闩一响,偏殿门板被从里拉开。樱木和洋平走出来,一抬头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大殿里,身材短小精悍,身上穿着朝中官
员服色。
“宫城?你在这里干什么?”洋平惊问道。樱木也是一呆。
“皇上,水户将军。”此人正是兵部侍郎宫城良田。宫城对樱木深施了一礼,说道:“皇上不是说,只要有人想到了对敌
方略就来找皇上禀报吗?为臣已经想到了,所以特来对皇上讲明。”
洋平道:“可是你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可以先考虑一下写份折子明天早朝再奏啊。现在说是不是仓促了些?”
“一点也不仓促。这想法只是一时灵光闪现得来,如果不趁轮廓尚且清晰时说出来,到了明日就不一定能说得出口了。”
“你说吧,朕听着。”樱木看着宫城,用的是审视的眼光。
宫城平了平心绪,道:“海南此次行事显然早有预谋。不管我湘北作何反应,海南早晚一定会出兵大举进攻,要想避战求
和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公开作出迎战准备,在开战之前也对敌国起威慑作用,不令我湘北遭人轻视。陈兵边界
之后,不可轻易出击,只需整日操练,同时派人熟悉周围地理环境,已备不时之需。待到海南耐不住性子出兵进攻之时,
便故意放海南兵力入境,将其引至地势险要之处将其歼灭;亦可声东击西,使其迷失目标,等到敌军人困马乏,然后一击
可破。时日一长,敌军在此占不到便宜,自然士气大衰,若再不退兵,便可为我所乘;若其退兵,我军便可一鼓作气在后
追击,然后见好就收,防其反噬,外辱就此可解。我湘北向来多精兵良将,到时候定能和海南大军周旋到底,不辱使命,
望陛下明察。”
宫城一口气将话说完,只等着樱木表态。一时间周围空气好像都凝结起来,连时间都停顿了,只为等那决定命运的一句话
。
过了许久,樱木这才开口:“把海南大军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宫城,你竟敢把敌军放进国境,实在令朕佩服。不是谁
都有这个胆识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可你是否清楚你这一招是在行险,万一失败,将致国家于何地?其他人又怎会答应?这
些不知你考虑过没有?”
“现在也只有此法可用。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宫城回答,字字铿锵,毫不犹豫。
樱木点点头:“说得好。你先回去,容朕考虑一二。”
“谢皇上。臣告退。”宫城一躬身,随即离开了大殿。
樱木朝大殿前漆得朱红的厚重大门望去,突然问道:“洋平,皇姐回来已经有一年多了吧?”
“是啊,一年多了。”洋平回答。转念之间,他想起了一件事,忙问:“皇上,难道是彩公主和宫城大人的事吗?”
樱木笑道:“还能有其他的吗?皇姐和宫城都等了这么些年,也该苦尽甘来了。上一次皇姐远嫁海南,我没有拦住。这一
回绝对不能耽搁,等这场仗一打完,我立即就给他们两个赐婚。”
“可是皇上,彩公主她自己还没有提这件事,你冒然把它挑出来,这不太好。”
“不用担心。皇姐她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她要是知道了这事,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大大感谢我。我可是个天才,
天底下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这次当一回月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樱木说着便得意起来,好像又找回了一些身为天之骄
子的自信感觉。
“是,皇上圣明。”洋平笑答。他现在的口气里满是善意的嘲笑,可听在樱木耳朵里却不知有多打击人。
“洋平,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我现在可是好不容易这么高兴。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咱们一块儿出去走走。”樱
木虽有抱怨,可一听声音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好的不得了。
“皇上,去哪儿?”洋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说着要自己去流川家里看一趟,现在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当然是跟你去狐狸家了,臣子告病在家,皇帝去看望一下也不行吗?”樱木话音顿了一下,然后语调变得略微低沉:“
这么多天不见了,怪想他的。”
看着樱木兴冲冲的样子,洋平心里却打起了鼓。当初洋平发现流川咯血之时就请来了太医给流川诊病,同时封锁消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