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前传——面影

。”

“查理？听起来很洋气啊……”吴嵘有点惊讶。这名字和他的形象格格不入啊。

查理没有理会，径自问：“你是他亲弟弟么？”

“是，我和他就差一岁。”

“这么说，你今年22？”

“嗯……”

“比我大两岁。”查理拿起桌上那盒卷纸，抽了一截，擦了擦嘴，继续问：“你知道你哥为什么离家出走么？”

这个先发制人的问题让吴嵘心里紧张起来。眼前这个比他还小的男生看起来似乎跟哥哥很熟，但是自己不确定他到底知道

哥哥多少事情。然而他这问题，很像是在试探他，知不知道吴峥是同性恋……可是如果自己估计错误，把哥哥是同性恋的

事暴露出来就糟糕了……不过，如果查理的消息是正确的，哥哥如今已经身在静湖，那么他是同性恋这一事实，查理应该

已经知道了。思前想后，吴嵘一咬牙，道：“你也知道了吧，他……性取向的问题……”

“是。你知道你哥哥离家出走后都做了些什么吗？”查理一脸淡定地问。

吴嵘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紧张地等待着查理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和我是在一个俱乐部里做事时认识的。我们都是卖身给男人的男妓。”查理脸色都不变地说出这番话，玩味地观察起

吴嵘脸上的表情变化。

“什么？！这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对吧！”吴嵘怒吼道。幸好此时不是饭点儿，小餐馆里并没有什么人

。

“不是说我们国家几年前就根除卖淫嫖娼了吗，他怎么可能……”吴嵘激动得双目圆瞪。

“他们说，你就信？”查理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

被他这么一问，吴嵘顿时没了声音。

“我这么问吧：你有多想找到你哥哥？”

“非常想！极想！！”吴嵘马上拍案叫道。

查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那么，为了找到他，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只要能找到他，带他回家，叫我干什么都可以，”吴嵘一脸悲惨地说，“我学都已经退了，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寻

人的……”

“哪怕是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吴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抹了抹眼睛，坚定地点点头。

查理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吴嵘莫名其妙。他笑得很开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才恢复那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你好像恋兄情结挺严重的嘛。我就姑且信你一次。你结帐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哥哥当初就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一年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儿了，不过那里或许有人可以帮你把他找回来。”

“哦？”吴嵘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那个地方在哪里？叫什么？”

“永夜。”

吴嵘激动得立刻跳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真是老天保佑，让他遇上查理，不仅探得拉哥哥的下落，还找到了那个叫“永

夜”的古怪地方。

吴嵘扶着查理，缓慢地走出了面馆。时值初冬，又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的，街上汽车扬起的尾气虽说比起几十年前来清

洁了不少，但是还是能让人察觉到带着些微异味的热量。

“你的腿……是怎么搞的？”吴嵘忍不住问查理。

“到了永夜，我自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你听。”查理平静地回答。

“好……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走？”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二人走到一片荒郊野外。吴嵘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他根据四周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估计，这里应

该属于城乡结合部尚未开发的地区。

查理带他在一片荒草地中穿梭，直至一处下水道前。吴嵘心里顿时纳闷起来——这种野地根本就没人治理，怎么会突然出

现一个下水道呢？不过，下水道的井盖已经锈迹斑驳，感觉不像是新弄的。还没等他开口发问，查理蹲下身子，随手捡了

一块石头，按照某一特定的节奏敲打起那个井盖。

不一会儿，井盖被从下往上推开了。吴嵘好奇地探下身子往里瞅，结果被一杆黑呼呼的东西顶住了额头。

那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他凝神屏气，仔细地看了看——是枪！而且好像还是冲锋枪……

“哇啊啊啊！”吴嵘吓得身子一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小张，别开枪！是我，查理！”查理连忙上前去，把吴嵘挡在身后。

井盖下的那个人这才收起手中的枪，厉声问他：“这小子是谁？你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是吴筝的亲弟弟。”查理连忙解释。

“……我从没听说过那小子有个弟弟。”

“我真是他弟弟！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吴嵘急了，连忙掏出自己的钱包，手忙脚乱地把身份证抽出来。

“你当身份证是户口本啊，白痴！”下面那人怒道。

查理连忙打圆场：“哎，小张，你就相信我，让他进去吧……反正他已经知道这地方是永夜的入口了，难道你想放他回去

跟思纠委报告？”

下面那人这才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全权负责！他就交给你了，你们下来吧。”

查理推了推吴嵘，示意他先下去。吴嵘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往下走，踩到最后几步时差点就踩空摔下去，又被小张骂了几

句“笨蛋”。查理谨慎地关好井盖，也爬下梯子。小张把腿脚不便的查理抱了下来。

吴嵘随即惊讶地发现，这井盖下面是一条狭长的地下通道，脚下的地竟然还是水泥地，两边的土壁上还每隔几米就有一盏

照明灯。

“这里就是永夜了？”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以为永夜是什么？”查理反问他。

“我……我以为它是一个……一个俱乐部一样的地方……”吴嵘摸了摸头。

“哈，我之前跟你说你哥哥在俱乐部里卖春，也难怪你会这么想。我们脚下的地方确实就是永夜，但它只是整个永夜的一

部分。永夜，是一座城市，一座几乎无人知晓的地下城。”

吴嵘一脸茫然。

另两人没理他，只是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吴嵘终于看到了低矮的楼房、街道，还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基本上这是一座城市，可是这座城市上空没有

太阳和月亮，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四小时亮着的电灯。那些小楼的外墙都有鲜艳的颜色，有些低处的墙壁上还有各色涂鸦，

看起来都很华丽。楼门口还有各种招牌，可是那些招牌看起来都很黯淡。远处的楼整栋都没有灯火，只有附近的几栋楼上

有灯光透出。

城市很大，可是很空。街上的人很少。偶尔经过的路人也是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路上也鲜少有车经过。

地上有稀疏的野草。

这里的空气很沉闷，如果深呼吸，还能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

周围一片静寂。偶尔会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沉重的轰鸣般的声音。这声音却让这个地方更像一座死城。

04．

吴嵘被眼前诡异的气氛瘆得全身一凉。

“别杵在马路上，空气不好。我们进屋再说。”查理推了他一下。三人走进一栋四层小楼。进去时，吴嵘注意到，门口有

块没有亮灯的招牌，招牌上的花体字他没来得及看清，好像是“某某俱乐部”的样子。

进去后，吴嵘发现一楼的布置完全是高级酒吧的模样。昏暗的灯光，花纹地毯，高脚凳……那空旷的地方应该就是舞池。

可是就在这里，聚着一群与场景格外不搭的人。一群看上去年龄都不大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数人衣着邋遢，他们面前的

圆桌上摆放的不是酒和小吃，而是各式各样的长短枪械，好像随时做好了出生入死的准备。

吴嵘被这个场面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才想起来，刚才从那个下水道爬下来时自己被吓得不轻，都忘了问小张他们一个很

重要的问题：他们怎么会有枪？在国内，持枪从来都是非法的呀！

“哟，查理！你回来啦！最近上面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发现有。今天我回来主要是想跟你们说，我带来一个人。”查理说完，就把还在发愣的吴嵘拉到大伙面前。

“哎？你……你不是要饭的么？难道说他们都是你的同伙？可是这些——这些枪，怎么看也不像——”吴嵘的大脑被接踵

而来的疑团塞满。

“新人？他什么身份啊，会干什么？可靠不？”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还没等查理作介绍，性急的小张就嚷嚷起来：“查理说，这小子是吴筝他亲弟弟！”

“吴筝他弟弟？”

“那个两年前被许岩君带走的吴筝的弟弟吗？”

查理简单扼要地把今天在地铁站遇到吴嵘的事和他们交待了一遍。

“哎，就算他真是吴筝的弟弟，你也不能随便把外人带到永夜来啊，还是说，你觉得他对我们的事儿有帮助？可是看他这

愣头愣脑的样儿，他能干啥啊？我估计他连枪都拿不动！”有人不屑地说。

“我问了他，他说他无论如何也想把哥哥找回来，不惜任何代价。”查理忙替吴嵘解释。毕竟小筝是他那时候最好的朋友

，他对小筝的弟弟，自然也有一份亲切感。

“……我也希望能把小筝救回来。”查理喃喃地说。

“救回来？这可难说了，先别说我们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你也得先找到静湖在哪儿，找到静湖后，就凭我们这群乌

合之众，能对付得了那一群无差别杀人机器吗！”

“你要对我们有信心啊杨大哥！仗还没开始打呢就先说泄气的话了……”查理不高兴地撅起嘴。

就在众人为这件事争论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一直没有作声的高大男人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枪都被震得弹了起

来。这举动吓了众人一跳，急忙望向他。

那男人不仅高，且身材很壮。在这大冬天里还只穿一件背心，外面套了件破旧皮夹克，还没拉拉链。他的头发像是很长时

间没剪了，已经留过了肩膀，随随便便地扎在脑后；那张脸看在吴嵘眼里，只觉得冷峻得甚至有些狰狞——细长的双眼正

瞪着他，一道疤痕从右眼上方一直划到差不多右耳根处，不论怎么看，都只能用“吓人”来形容。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男人开了口。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却是与容貌不相符的温和。

“……二十二。”

“才比我小一岁啊。”男人自言自语，随后又冲着他问：“查理跟你说了没有，你哥已经被关进静湖了？”

“说了……”吴嵘背后冷汗直冒。

“你知道静湖在哪儿么？”

“不知道……”

“即使你哥已经被关进那个地方了，你还想把他弄出来？”

“是……是的！”吴嵘一想起哥哥那忧郁却温柔的面容，意志愈发地坚定起来。

“把关在静湖里的人弄出来，那可是比劫狱更重的罪，而且，你只有一个人，思纠委身后有全国的兵力，一个不留神你就

可能被他们弄死，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吴嵘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但声音却没有减小：“我没有想过那么多……我只是想把哥哥找回来，这样有错吗！”

那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拔出一把枪，对准了吴嵘的太阳穴，大声喝道：“死，你怕不怕！用你的命去换你哥的

命，你认为值不值！”

吴嵘鼓足勇气，冲他大声说：“死，我当然怕，但是为了找回我哥哥，不管怎样，我都认了！”

男人盯了他一会儿，缓缓把枪收入腰间的匣中，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有这样的志气，我认可你了。但愿你日后不

要后悔。”

“对了，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哥会被关进静湖？只是因为他是同性恋吗？”吴嵘追问道。

“他不是因为同性恋被思纠委抓走的。他是被许岩君带走的。”一旁的查理说。

“许——许岩君？”吴嵘愣了，“他是谁？”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查理解释道，“他是现任思纠委主席的儿子，虽说是太子党，但是他确实有两下子……知道么

，据说静湖的建造方案是他设计的。”

吴嵘大骇：“那他怎么会认识我哥？怎么会把他抓走？！”

查理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起两三年前的事情来。

“我和小筝是在这个俱乐部认识的。呐，别看这儿现在这副模样，几年前这一带都是非常繁华的，你无法想象那种繁华。

与其说是繁华，不如说是糜烂。据说，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地铁线的一部分，但是施工到一半的时候地质局的人说这附近

可能有地下河，在这儿建地铁不安全，政府只好临时把线路改了，这里就荒废了下来。这些年，有了思纠委这个混帐组织

后，国人根本就没有言论自由，而且连同性恋他们也要要干涉。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是人。就有不怕死的人在这

里建了地下城，收留从上面逃下来的思想犯，还有那些同性恋的人。

“我来到这里的契机，跟小筝差不多。我十五岁就来这儿了。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也不爱念书，以前成天都觉得日子太

无聊，憋得难受，后来有个认识的哥哥告诉我有这么个地方的存在，我就跑来了。来之前我以为这地方是个乌托邦，只要

来到这里，人人都是平等的，可以畅所欲言，同性恋什么的也不用被抓去静湖……但是来了后我才发现，这儿是另外一个

地狱。政府其实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的，只是一些高官和要人自己也常来这儿玩男人，他们也不希望这里被取缔。永夜

的头子就和他们打好了关系，双方约定井水不犯河水……

“在永夜，和在上面没什么区别，有钱人、达官贵人就是一切，像我这种没钱没能耐的，要想填饱肚子，只能去偷去抢；

要不然就得出来卖。那个告诉我有这么个地方的哥哥把我介绍到这家俱乐部里做鸭子，我也就来了。当时还小，觉得大家

各取所需，也没什么痛苦的。但是看到那些当官的嘴脸，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在上面口口声声说同性恋是罪、是

传播艾滋病的祸害，结果自己还不是来这里玩男人。后来有人跟我说，永夜一些人要策划一场示威活动，抗议思纠委的暴

行。我当然就答应参加了。

“就在那时小筝来到我们店里。他是一个很沉闷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俩会成为好朋友，大概是因为店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