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沉默了下,语气低沉道,“他受了内伤,心情又不好,心思太重惹得胎息不稳,需要静养,不能移动,故而才在
宫中休养。”
终于说了实话,古玉心里没了负担,樱和却担心不已,见他流露出对子慎的关心,古玉心情大好,子慎这么久的付出
没有白费。
“我要进宫——”沉默了下,樱和突然道,古玉差点跳脚。
“你要进宫?你怎么进?你当宫门是城门啊,说进就进,说出就出。”
“你有办法。”樱和看着古玉,声音笃定。
“你当我是谁?”他还真看得起他。
“帮我想办法……我要见他。”
看樱和执着的样子,古玉叹了口气,“不是不帮你,而是真的很难。再说,子慎之所以瞒你,也是不想你担心,若是
他知道你要进宫看他,他还不立马不顾一切回来才怪。”
以子慎保护樱和的心态,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樱和微露深思,“他什么时候能好?”
“不能确定,这要看他自己了。”古玉的语气并不乐观。
“好好照顾他。”顿了顿,樱和望着古玉,一字一顿道,“帮我转告他:如果他不保护好自己,我就死给他看。”
“啊——”这是什么话?
樱和悠悠一笑,笑容格外灿烂,“如果他一切不以自己为重,就再也别想看见我。”
“你想干什么?”古玉越听越觉得危险。
樱和笑而不答。
·
“他就是这样说的。”
将樱和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躺在床上的子慎,古玉小心的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只古玉,屋子里的巴勒和德隆也齐刷刷的看着半靠在床头的人,只见他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枕在头下,眼帘低垂
,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提心吊胆,也越是好奇。
沉默,沉默……
不知静默了多久,子慎突然道,“我知道了。”
就这样?古玉瞪大了眼,巴勒也不禁错愕,只有德隆面色改变最小,不是他不惊讶,而是已经见识过一次,他比别人
更多了一些心理准备。
或许在心里,他已经承认这世上能够让子慎服软的人只有那么一位。
缓缓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子慎挪了挪身子,平躺下来。
众人无趣,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古玉走在最后面,突然听见子慎叫他,他又走回到床边,“干嘛?”
子慎睁眼看他,“让他等我,不要进宫。”
“哦,我知道了。”
这两人还真把他当成传声筒了。
传声筒就传声筒吧,怎么说他也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心里美滋滋的想,古玉痛快的出了宫,赶去王府,尽职的做起了两人之间的信差。
“他不让我进宫?”听到古玉的传话,樱和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而古玉可被这两人弄
糊涂了。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情景,这样,他岂不是什么也捞不到了?
看了眼古玉,樱和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半开的窗前,轻风撩动两鬓细发,那悠闲的淡静让古玉不禁再次赞叹樱和
的魅力,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欣赏的时候。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谜语啊?”脑子好的人就是麻烦,说话总是说一半,还绕来绕去的,让人听不明白,想不明白,
不过,他绝对不承认是他脑子不好,只怪这两人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太多,太含蓄。
樱和回头看了眼古玉,缓缓道,“他想放弃继承皇位。”
“什么?”这一惊不小,古玉愣了好久才把大张的嘴巴闭上,“他不想继承皇位了?”
樱和点头,顿了顿,道,“他想带我会凉州,回留园。”
“他疯了。”古玉肯定的说,“他怎么这么糊涂,王上怎么可能会答应!”
就算他单纯,也知道耶律鸿基是铁了心要将王位传给子慎,而且也一直在按照帝王的标准来培养他,历练他,虽说这
一切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私底下的运作一直没停过,但凡是王上的亲信都知道:会阴的王,只有子慎一个。
“子慎怎么这么胡来。”古玉慌了,“难道他不知道放弃王位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这二十年来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意味着王上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都作废了;意味着他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吃了。……他就没想过,放弃王位,那之前所
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在古玉的心里,已经认定子慎将是会阴的君主,现在突然听说子慎要放弃,这打击有多大,无法形容,也不能接受。
樱和看着古玉,眼神莫名的转为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子慎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放弃王位,我以为他
只是一时冲动,随口说说,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开始行动了。”
迟钝的看着樱和的嘴巴开开合合,古玉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樱和看着古玉,坚定的说,“所以,我必须要见他,必须阻止他冒险。”
“好,我帮你想办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古玉一口应了下来。
“要帮我那就赶快让我进宫,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好好,我帮你想办法。”古玉在屋子里只转圈圈,边走边嘀咕,“我没办法把你带进宫去,可是……有了,去找耶
律谨。”
“耶律谨?”
“是是是,南院大王带一个人进宫绝对不成问题。”越想越觉得可行,古玉拉着樱和就往外走,“快快快,我这就带
你去找他。”
古玉很着急,子慎不是个老实的病人,可他又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只要一想到他在宫里指不定又做什么傻事,他
的心就不能再平稳待在肚子里。
火急火燎的,古玉拉着樱和一起来到了南院大王府,却得知耶律谨还没从宫里回来。
“该死的,这都下午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们等等——”头上骄阳如火,樱和寻了一处庇荫的地方,拉着古玉走了过去。
古玉哪里能安静的等着,在阴凉里走来走去,樱和靠在墙根下,眼睛追随那不断踱来踱去的身影转了几个来回,终于
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急,可再这样走下去,估计等不到耶律谨,你自个儿先中暑了。”
古玉瞪他,“你不急?”
樱和笑,“你觉得呢?”
古玉只觉那笑容很欠揍,“你一点都不关心他。”
这下,樱和不笑了,意味深长道,“关心不关心,不一定要表现在外面的情绪上。”
古玉听明白了,他将樱和好好打量了一番,“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你哪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在乎子慎。”
“是吗?”樱和也不辩解,只是随意的向巷口看了眼,“也许你没看错吧。”
“你——”
古玉真是被他这种态度气死了,刚要在争辩几句,却听樱和道,“只要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就好了。”
古玉直接哼给他听,“你倒是自信。”
“不,我是相信他。”没料到樱和会来这么一句,古玉刚要开口,巷口的马蹄声,让他分了心。
“来了——”
当耶律谨骑马回来,还没到府门口,就见一人从旁边横冲了过来,他急忙勒住缰绳,定睛一看,认出了横冲直撞的人
。
“古玉,你在这里做什么?”
“谨,我有话跟你说。”古玉说着,樱和从一旁走了出来,耶律谨扫了眼他,眉头微蹙。
“你怎么把他带来我这?”
“哎,说来话长,你快想想办法,把他送进宫去。”
“为什么?”相较于古玉的焦急,谨小心慎重许多,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上前牵马的下人,对两人道,“进去谈
。”
“好吧——”了解谨慎重的个性,若不让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绝不会轻易答应帮忙。
051 番外一
秋风萧瑟,扫落一树枯黄,一人玄衣默立,面向南方,眼神悠远,仿佛要穿过眼前的层层高墙,越过峻岭重山,回归
那个属于他的国度。
好想回到那个景色优美,有山有水,土地肥沃的地方,可惜,烽火过后,那里已经再不是他的天下,他的国家。
失了国家,失了他,已成为阶下囚的人,再也没有留住他的理由。
樱和来到院门口,远远望着院子里榕树下的那道身影,迟迟没有走近,山河变迁,他们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样子,可
是,他依然记得韩城的那一夜,他顶着雪花来找他,在他怀里哭着说要得到这天下,要拥有至高权利。
他说过要帮他,只要他想要的,他都要帮他拿到,可是,他食言了,他助他得了天下,又成了夺走他天下的人。
他背叛了当初的诺言,背叛了当初的约定,背叛了当初的情感。
要如何面对他?
不知为何,秦筱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门口,记忆中的那人就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却再也无言,近在咫尺,却再也无话
。
眼含泪光,故作坚强的秦筱还是那么动人,还是那么容易让人心软,曾经,他最舍不得看到他这副模样,总会忍不住
将他拥进怀里好好呵护,可如今,再也没有拥他入怀的理由。
克制下自己心中的情绪,樱和平声唤了声,“筱——”
一道注视,一声呼唤,彻底击溃了秦筱的心理防线,泪水决堤而出,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我以为你不愿再看见我。”他做了那么多事,伤他那么深,他以为他们不可能再相见,他以为他不会再愿意看见他
。
眼看着秦筱哭成泪人,樱和轻叹了声掏出帕子,缓缓走了过去,“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怎么还是这般爱哭?”
即便知道了他曾命人加害写意,还让人将他绑架,威胁他的生命,可对秦筱,他还是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不管手段如何,秦筱都是因为爱他,而他却不能再回应这份感情,相比之下,他注定是欠了他,又如何还能狠心?
秦筱怔怔的拿着帕子,泪水更多的涌了出来,“你能原谅我吗?”
“我不怪你。”
“真的?”秦筱难掩惊喜,“你肯原谅我?”
樱和点头。对与错,已经分不清,又何谈原谅不原谅。
面对樱和的淡然大度,秦筱更加懊悔,“我好后悔。”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人永远无法改变历史,又何必去后悔。但提到过去,还是忍不住唏嘘,他预见过未来,却没有一种情况会是今天这样
,只能说天意弄人吧。
秦筱看着樱和,泪眼朦胧,“如果我不要争天下,不要当皇帝,我们就不会有分离,你也不会遇见他,不会离开我。
”
樱和不由勾起嘴角,“没有那么多如果,事实是我遇见了子慎。”
想到那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笑容渐渐在樱和脸上消失,反而多了一层莫名的情绪,“其实,我宁愿没有遇见他。”
“上官——”轻轻的一声叹息,如惊雷一样在秦筱心里炸了个大洞。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是不是还能挽回些什么?
樱和注视着激动的秦筱,眼神却没有凝聚的神采,“如果没有遇见我,他就可以毫无顾虑的走预计好的路,不会生出
这么多曲折;如果没有遇见我,他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怀着孩子上战场,差点失血而亡;如果没有遇见我,他就能好好
的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成为会阴最伟大的王。”
听着樱和仿佛呢喃的话语,秦筱渐渐冷静下来,眼神里多了更深的痛楚,也有更多的不甘。
“你在心疼他……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他能做的,我也能。”
秦筱嘶声大吼,樱和渐渐回过神来,望着那不甘的面容,笃定的平声道,“你不能。”
“我……”
望着樱和那确定的不容质疑的面容,秦筱突然变得不确定。
他真的能做到吗?
052 番外二
将秦筱的犹豫看在眼里,樱和突然笑开了眼,“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完全不顾自己的去对待一个人,不计回报,不怕伤
害,固执的像牛一样,坚决的像石头,即使被伤害,也不会抱怨一句,不会埋怨一声。”
樱和明明在对着他笑,秦筱却觉得这笑容碍眼,“我也可以的,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也许吧——”含糊的应着,樱和不想再继续这样的争论,已经没有意义。
“你不信?”
“没有——”
笑容加深,樱和看着秦筱的神情带着些许宠溺,就像大人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
对着樱和的笑脸,秦筱突然道,“再抱我一次可以吗?”
他的声音不大,樱和却听得清楚,不由得愣住,“秦筱——”
这次,他连姓带名一起叫了出来。
“你说原谅我,难道只是随口说说?”秦筱定定的看着樱和,缓缓道,樱和微微蹙眉。
“我不是随口说说,只是……”没必要拥抱吧。
“只是什么?”秦筱似乎执意要得到樱和的回答,“难道你连分别的最后一次拥抱都不想给我吗?你还是怨我的吧。
”
泪水沿着双颊溢出,秦筱哀怨的眼神令樱和一时犹豫,却还是抬起了手,“秦筱,子慎答应我不会为难你,你可以在
这里安心的过后半生。”
靠在樱和肩头,秦筱胡乱的摇头,“没有你,余生只会让我痛不欲生。”
“别这么说,你的人生还很长,你会遇到一个全心对你的人。”
秦筱微仰起头,“你不是也曾全心对我吗?”
“我……”戳到软肋,樱和语塞,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犹豫间,秦筱已经偎进樱和怀里,樱和一震,不及反应,突听身后有响动,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就在转身的一瞬间
,他终于明白了秦筱突然索要拥抱的原因。
子慎双目僵直的看着这边,那漠然的表情令人心惊,那掩饰在漠然下的沉痛更让樱和懊悔,他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
不对秦筱狠一点?
他不够狠,结果却伤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子慎——”
一声呼唤惊醒了怔愣的人。
“子慎,你不要误会。”
樱和急着说,显然子慎并不想听,只见他急速的转身,若不是身体没有恢复,樱和猜他一定会施展轻功在他面前消失
。
“子慎——”三步并作两步,樱和赶到子慎身边,双手将疾行的人抱住,强制他停下来,不管怀里人的挣扎,樱和微
喘着说,“别生气,听我解释,等我解释完,你要杀要剐任由你,但我求你,千万别动气,你身子还未痊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