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吃得闫非梵心情很好,即使对面坐着脸色比狗屎还臭的闫莫也丝毫不影响食欲。
“许安,再给我添碗饭来。”闫大教授端着空碗手一伸,递给许安:“小子,好好表现,学分的事好说。”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小子,只要你把老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以后老子罩着你!
许安有些受宠若惊,小嘴一咧就露出两颗小虎牙来,可爱得不得了。闫莫见状,脸色更臭了。
就连一向龟毛的宋临也没话说了。
熊震东这人声音本来就比常人洪亮,一激动起来更有掀翻房顶的趋势:“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就这么瞎猫碰到死耗子
也能找到这么个宝贝回来。”
一说完,又一个扑棱子打在闫非梵肩膀上: “兄弟,啥时候给我也弄一个宝贝回来呗。”
闫大教授挑了挑眉毛,冷哼:“给你弄?这小子就该我自个儿留着,老子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怎么给你弄?”
熊震东摸了摸鼻子,也罢,不弄就不弄呗,我还不能天天来蹭饭呐。
06.闫先生最近很郁闷。
因为家里刚来的小保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状似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眼神却随着客厅里那个正来回忙碌着的身影来来回回了不下数十遍,一
发现那人的视线有往这边瞟的倾向,又赶忙收回视线,十足十一个做贼心虚的偷窥犯。
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他大少爷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假相,心里却早把那人给骂了个百八十遍。死小子挺硬气的啊,竟
敢一连几天板着张死人脸给老子脸色看。
想了想,又把宋临给从头到尾埋怨了一番,都是那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出来的话比狗屎还臭,害得少爷他
生理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理上却严重失衡。(注:这里的生理是指茶饭无忧,别想歪了哟!)
那人正在给地板上蜡,有些小却浑圆挺翘的小屁股就在闫先生眼前晃了一上午,晃得闫先生满腔的怒火…… 和欲火无
处发泄。
“咳!”闫先生百无聊赖地清了清嗓子,企图引起那人的注意,只可惜人家正积极地同地板斗争着,哪儿来的美国时
间搭理您呐。
臭小子,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闫先生气极,再接再厉:“咳咳——”
许安回过头来皱着细细的眉有些担心地问道:“闫先生,你嗓子不舒服吗?”
“嗯。”很好,终于有反应了,闫先生大点其头,暗暗窃喜。
“那我给你泡杯润喉茶。”说着便咚咚咚地跑到厨房,又端着杯茶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后又趴
回地板上继续打蜡。
闫先生气结。
火大地端起茶几上的茶看都没看便打算往嘴里送,谁知茶太烫还是怎么地,闫先生一个“不注意”——
“哐 ——”地一声脆响,茶杯落地。
“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烫!”借题发挥啊借题发挥。
“不会啊,我特意试过了温度才端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闫先生低吼。
“不……不是。”那人怯懦地缩起了小小的肩膀,低下了头。
闫先生有些不忍,但这并不足以动摇他想要这小子明白谁是主谁是仆的决心。
“哼。”闫先生冷哼: “宋临不待见你是对的,你本来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着,他哪里做错了?”
许安的头垂得低低的,这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我好心好意考虑到你的心情安慰安慰你,你还拿起乔来给我脸色看了?”
“我……我没有啊。”许安抬起头来,一双圆圆的眼睛激动得有些红。自己只不过安安分分地做好分内的事,这也错
了吗?
还是说,因为他是农村来的,就注定要被人用言语、用行动来羞辱?
“没有?”闫先生很心虚,一心虚就忍不住大嗓门:“没有你能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闫先生,我真的没有……”
“你看你看,都让你别叫我闫先生你还敢这么叫,你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
许安沉默,又小小声地嗫嚅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我只是个农村来的小保姆,这样叫的话……真的不太合适。”他刚才不是也说了,自个儿只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你……”闫先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你故意说这话来气我的是不是?”
许安抬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似的:“我没有啊!”
“好,你说你没有,那从这一刻开始不准再叫我闫先生!不然老子炒了你。”
许安很疑惑,为什么他非得要自己叫他的名字。
其实,我们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闫先生此刻是绝对不知道自个儿到底为什么非得为一个称谓这么犟下去的。
要是非得找出那么个理由来的话,闫先生一定会说,我说东就不许有人向西。老子还就不信治不了一个小保姆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有了前车之鉴,许安很小心地、抖着胆子发问。
“说。”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叫你的名字呢?”
“哼。”闫先生不可一世地用鼻孔看人:“我说东就不许有人向西,老子还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小保姆了。”
看吧,看吧。
闫先生美其名曰一壮年二十七、事业有成的上流社会人士,私底下不过是个有些孩子气的大男人。
专制+幼稚,还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
譬如对番茄酱拌饭有着莫名的狂热。
譬如对金钱毫无概念。
又譬如,喜欢看用血浆堆砌起来的B级恐怖片,不仅狂热,还喜欢拉着年仅五岁的儿子一起看。许安无语,忽然想起来
这里之前王伯的话。
“少爷可能有一点……呃……偏执,你尽量顺着他准没苦头吃。”
原来如此,许安恍然大悟,既然这样,再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闫莫。”
闫先生一听,顿时笑得如沐春风,说实话,闫先生幼稚归幼稚,专制归专制,一副皮囊倒是生得让人没得挑剔。
浓眉,大眼,鼻梁又高又挺,还有一张性感的薄唇。看得许安莫名地心跳加速。
“好了,你去忙吧。”闫先生挥了挥手,笑眯眯地坐回沙发上继续“看报纸”,臭脸一扫阴霾,心情大好。
许安心里暗暗称奇,一个人的变脸速度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前一秒还雷鸣电闪,一副山雨欲来的可怕模样,下一刻却
又笑得如三月暖阳般教人看傻了眼。
是不是经过岁月洗礼,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打过滚的人都这样?
不对啊,村口的小三子也出去打了不少年工,要论社会经验也不算少啊,可也没见他有这等能耐呀。
还是说,城里人都这样?
许安很纳闷。
07.你会知道的,一定会。
许安以为自己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样学校和“家”两头跑的生活,自己从来就不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
他向来认为,凡事都必然会经过一段为期不短的“适应期”,谁知不但完全没有出现所谓的“适应期”的问题,貌似
还适应得异常良好。
对于这一点,许安很是讶异。
这一天,才刚下课,许安便急着往回赶,他得抓紧时间上菜场买菜,然后收拾被雇主弄得一团乱的屋子。说实话,许
安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生活无能到那种程度。
只要自己一个没注意,眨眼间他就能给你弄出一连串“意外”出来。这样的生活固然忙到不可开交,可他却觉得前所
未有的充实,虽然雇主难伺候了点。
大一第二学期的课程虽没有上学期那样紧张了,但却绝对算不上轻松,一旦松懈下来就会落后很远。
大一的课程不难,全是些基础的理论知识,多且杂,很磨人耐性。可若没学好这些繁杂的理论又是万万不行的。
许安学的专业是强项物理,这门专业就是个夹在冷门与热门之间的半吊子,说它冷门,每年狂蜂浪蝶似的一波一波往
系里涌的人头怎么说?可要说它热门,它也就是个屁。除非你是研究生或以上学历,否则单就就业前景来说,还真是
挺窝囊的。
许安倒不是指望着能有什么多大作为,他就是想着以后能考个研,然后回到南京找个普通高校做个物理讲师就满足了
。
学物理是兴趣,他还巴不得一辈子能跟它腻在一起不分离。
低头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于是赶紧加快步伐。
“许安。”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许安回头,看见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上个学期同一寝室的骆遥,自己就睡在他的上
铺。
“骆遥?”许安有些讶异他的形容憔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似乎刚才课上也没看见他人。
骆遥其实长得并不特别帅,可因为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身材不仅高大而且结实。再加上组织能力强和豁达的天性,
一笑起来一口白牙就在阳光下闪呀闪的,别提多迷人了,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情书是一封接着一封地来,以前许安他们还会在宿舍里拿他打趣,说是这下娶老婆都不用花钱的,教人家倒贴都愿意
。
他会沉默地盯着自己看上几秒,然后不冷不热地笑一笑就过去了,时间一久,室友们差不多心里都有了数——骆遥他
……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拿他的私生活开玩笑,也就渐渐地不再拿这事开涮。
骆遥笑了笑:“没什么,感冒了而已。”
“哦。”许安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不是只要隔开一段距离后,两个曾经挺熟识甚至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就没话可说了?许安就有这样的感觉,而且,
很强烈。
许安不能说是不合群,前面就说过了,他只是适应能力不太强,往往别人短短一两个星期就能相互熟识并相交,他却
得花上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好不容易花上几个月时间跟寝室里的兄弟刚刚混得熟悉了点,又突然搬离了宿舍,本来就不算特别铁的关系,随着距
离、随着时间的拉长也渐渐淡了下去。
“好久不见了。”骆遥抬起长腿向许安走来。
“是啊。”不知为何,自己居然有些紧张,像是……压迫感之类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许安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
骆遥见状,咧开嘴笑得苦苦的,不再像平日那般灿烂得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怎么?搬离了宿舍就连说话也这么生分了?”骆遥抬起头,一双黝黑的眼瞬也不瞬地直直盯着面前的人瞧。
“当然不是。”许安急忙抬头否认,可却在瞧见他一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后,又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他……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强硬、犀利、咄咄逼人,还有些许安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东西。
总是这样,以前在一个寝室的时候就觉得,有时骆遥看自己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就是会让他打从心里觉得
害怕,宿舍里一群粗神经的大老爷们儿是绝对发现不了的,但身为当事人,许安一直觉得芒刺在背,怎样都不安稳。
所以对于骆遥,自己总是刻意地保持着一段教人不易察觉的距离。
搬离宿舍的同时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个……骆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突然,身子被人猛力一拽,许安抬眼,看见骆遥正拉着自己的胳膊往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拽。许安那瘦得跟弱鸡似的
小身板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拽,跌跌撞撞地被迫跟着走,期间还引起不少人的侧目,以为又是见怪不怪的校园暴力。
“告诉我,为什么要搬出宿舍?”将许安按在围墙上,骆遥的语气倒是出奇得平静:“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许安连忙摇手。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 许安有点心虚:“是跟一个老乡住在一起,我妈说这样互相好照应些。”
“是吗?”骆遥冷哼,摆明了不信。
“是真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这不是。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逮你吗?”
许安下意识的就想摇头,谁知骆遥却突然伸出手制止。
“别急着摇头。”他低头,呼出的气息就这么细细地喷在那圆润的耳廓上,暧昧而危险:“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
,小安。”
“我不知道,不知道!”许安失去控制似的拼命摇头,然后一把推开他,一个大步退得老远,结结巴巴道:“对不起
,我……我必须走了!”
说完便跌跌爬爬地狼狈而逃。
被留在原处的骆遥脸色一片凝重,继而又缓缓笑开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会知道的,一定会。”
08.我喜欢男人,小安,我是同性恋。
许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跑跑停停,再走走,天色早已经变黑,街道两旁的路灯晕染着暖暖的昏黄,路过的风
景从熟悉到陌生。心情已渐渐平静。
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八分。
完了。雇主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做饭呢,他那个人,即使再饿,没人提醒是绝对不会想起来有吃饭这回事的。
这么久不见他人,估计明天就得被炒鱿鱼了吧。
想了想,还是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吧,编个像样的理由应该能蒙混过关。
环顾四周,看到前面有个电话亭,于是万分庆幸地走过去,投了币进去就拨号。
“嘟——嘟——嘟——”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
挂掉电话,又拨了一遍,还是一样。
“难道他不在家?”许安大喜,只要抓紧时间赶回去就好了。可抬头看了看四周,是全然陌生的景色。
兜里装着下午准备买菜的一百块钱,照理说自己其实完全可以拿这钱打个的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浮起这样
的念头,脑海中就会回想起那天宋临看着自己时那鄙夷的眼神,好像在看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一想到这个,心里那一小点刚冒头的不轨想法便清洁溜溜。
接着往前走了走,想着也许能找到公交站牌,就是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还有没有回去的班车了。大概走了十来分钟,许
安看到一块金属牌子上用黑色楷体写着四个大字——东单公园。
门挺小的,看样子应该是公园后门。难怪一路上走过来都没看见什么人,想找人问个路都无从下手。
马路对面有一片绿化带,春天刚至,树梢上绿意微点,还并不葱郁。一颗生得挺壮实的梧桐树下,赫然有两道纠缠在
一起的人影。
“终于见着人了。”许安欣喜,吭哧吭哧地加快步伐就想过去问路。可在距离目标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又硬生生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