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还是不行吗……”
“我原谅你。”
闫莫浑身一震,黯淡下去的眸陡然亮了起来,英俊的脸庞有着形于外的喜悦。
“真的吗?小安,你真的愿意原谅我?”
闫莫算是高兴的,但高兴的同时不禁又有些气闷,钱的力量还真他妈大!世人没有不爱财的,这小子也不是什么非人
类,哪有面对金钱诱惑不为所动的道理。一想到这里,原本喜悦的表情不禁微微有些僵硬。
许安默默地看着男人突然收敛的笑容,带着深深的倦意蹒跚地缩回被子里,不再说话。
闫莫也不在意,捧着空碗就出去了。
“六千?他还真敢说。”
过了好一会儿,从被子里传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冷哼。
-
“小安,尝尝这苹果,刚刚从楼下买来的,很新鲜。”闫莫坐在床边,递过一个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
“……” 许安抬头看了一眼那可笑的苹果,继续低头看书,也不说话,更没伸手去接,态度冷淡得可以。
闫莫微微拧起眉毛,慢慢收回伸出去的手, “卡兹——”一声咬了一大口苹果在嘴里咀嚼。
过了一会儿,又倒了杯水过来:“那不然喝口水吧,医生交代了要多喝水。”递过去的水杯依旧半天没人接过,男人
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好看的脸上有点不耐烦。
静默良久,两人像是故意耗着似的,就是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许安乐得轻松,捧着书啃得异常认真。而某人的脸却
越来越臭,满满都是不耐。
“许安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还从没像这样寸步不离地伺候过谁。”
许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男人不悦地紧抿着唇,扯了扯嘴角,道:“那么,我该感谢你吗?”
闫莫神色一僵,语气顿滞。
许安没再说话,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要道歉我也低声下气地给你道了,要涨工资,我二话不说地也给你涨了,钱都给你放在你房里了,你还想要我怎么
样?”
不以为然地瞄了他一眼,铁了心不理人。
闫莫见状,下颚抽了抽,随即便笑开了。伸出手来一把攫起他的下颚,强势地将他拉至怀中,眯着眼笑道:“你不是
说已经原谅我了吗?现在这样不搭理人又算什么?”
没想到男人会突然靠近,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俊脸,许安的心脏居然慌乱地漏跳了一拍。
尽管休养了快一个星期,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但男人的力道实在太大,许安觉得他要是再用上一分力下颚大概
就会碎了。
这样的强势及粗暴,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一直不愿回想起来的夜,他惊惶地睁大眼,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又要强X我吗?”
闫莫顿时如遭雷击,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被瞬间放光了气般,颓然地弯下背脊。
“我要出去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就站起身来,不敢直视许安的眼,逃也似地离开。
当客厅大门发出被用力关上的重重声响后,许安撩起嘴角,笑了。
14.售票员,我要一张到南京的卧铺车票。
闫莫一出门,许安便蹒跚着从床上爬起来,因为股间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未好全,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扶着墙壁慢慢走
出房门。
来到自己暂住的小房间,刚一进门,一抬眼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沓红票子,许安有点头晕,心脏噗咚噗咚地跳得
飞快,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地走近了一看,还真的是崭新崭新的百元大钞。
自己虽然是南京人,但出生的地方却是在南京最穷的地方XXX,XXX是个区,区下面是镇,然后才是村,而自己家就是
在XXX的某个不算大的小村子里。长这么大以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大叠钱,就连来北京上学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地塞
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学费也不见得有这么多。
他抖着手拿起钱,抹了点口水在手上,一张一张万分慎重地数了起来,来回数了两遍,整整六千!
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拿起电话就拨,等了一会儿——
“喂,妈,是我,小安……”
“……明天我会回家。”
“上课?不……不用上课,我前几天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脊椎有点小伤,就跟学校请假了……不要紧,没什么大
碍,只是走起路来不太利索,反正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也无聊,就想回家看看……”
“……我有钱买车票,上学期有在打工……存了一点钱,嗯,大概明天早上或者中午就能到,我坐晚上的火车回去。
”
“嗯……我知道了,再见……”
许安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收拾起行李。
他要离开这里!
离那个强盗一样的男人远远的,能逃多久不知道,但一定不能让他找到,等过一阵子再回到这里,估计他也不会记得
自己是谁了……甩了甩头,又暗骂自己下流胚,他也算不上是号人物,闫莫凭什么会回头来找他?果然一闲下来就尽
会瞎想。
下午的时候,先到学校递交了请假条,然后又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准备买回南京的火车票。
许安站在售票窗口前皱着一双细细的眉毛犹豫不决,三月里的人流量不大,火车站里的人不多,售票窗口也就开了几
扇,售票员清闲地坐在里面喝茶,对于这个站在窗口前犹豫了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少年显得并不怎么在意。
买硬座的话……除非自己不想要命了,不然怎么地也不能为了图便宜而因小失大。
如果买软座,价格比硬座贵上一百来块钱,虽然尚在自个儿能接受的范围内,但就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说是断然不能
坐太久的,虽然是软座,也比硬座要来得舒适,可天生比常人更怕疼的他自然没办法在这方面屈就,那种撕心裂肺般
的疼他许安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硬座不行,软座也不能买,那么只能选卧铺了……问题来了,卧铺的价格是硬座的两倍不止,自己从小抠门抠到大,
这么大一手笔的钱,一时间要让他昧着良心送出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叮——叮——叮——叮——叮——”火车站的大钟响了五下,许安陡然从犹豫不决中惊醒。
已经五点了,再不走的话等到闫莫回来就走不掉了。
闭上眼,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几张握得皱巴巴的票子——
-
许安悄悄地推开大门,探头进去在屋里来回张望了一圈,没见到闫莫的身影才放心地进门。还好他没回来。
径直地走进房间,提起已经收拾妥当的行李箱就想出门,视线不经意间一瞟,看见床头柜上整整齐齐的一沓钱,脑海
里居然又浮现当初宋临看自己时那不以为然的鄙夷嘴脸,心里有些畏惧。
但转念一想,那个强盗一样强取豪夺的男人既然能够不顾他的意愿强X自己,自己拿他“点”钱也不是说不过去。
再说了,是他亲自承诺一个月六千块的工资,他肯给,自己也不是傻子,不拿白不拿。虽然才在这里做了一个多星期
,还没满一个月……
但他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事自己也都当是被疯狗给咬了一口不愿再回想了。
其实他也并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说上一句“我原谅你”就不介意了,当初会这样说只是为了让闫莫放松警惕然后方
便逃跑的权宜之举,况且自己也是个男人啊!被个同为男性的男人强X了总不能像个姑娘家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吧,再
说了,就算是个姑娘家碰上这种事也不一定敢不顾名声的闹大呢!自己这心里憋着的怨气可不算少。
这么一想,这钱拿得也算是心安理得了。
咬了咬唇,豁出去似的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拿起钱,小心翼翼地打开行李箱,万分慎重地压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着也许该留个条子什么的,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分明就是逃跑,还想要留消息?况且
——
他会在乎吗?
怎么可能!
许安想,闫莫记忆里的他也许就是个被自个儿醉酒强X,然后卷款私逃的老拿自个儿当回事的乡下小子。
自嘲地笑了笑,将大门钥匙留在鞋柜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许安坐的是晚上八点的火车,预计第二天早晨五点一刻的样子到达南京,躺在一颠一晃、不算拥挤的火车上,脑海里
纷纷乱乱地想了很多。
想着半年多没回去,家里变成什么样了。
想着该怎么才能不在家里露出马脚。
想着回去也许该给家里老老小小带点礼物什么的。
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15.不是自己的钱啊,花起来还真是心虚。
清晨五点半,从北京到南京西站的火车缓缓停靠,从车上三三两两地走下零星的几道身影。
现在的天色还有些暗,许安想着这时候走的话,自己身上揣了这么多钱,这个时段的公交车还很少,况且自己家住在
XXX郊区,途中得转好几趟车,怎么看都觉得不安全。
这么一想,索性就在候车大厅里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得到南京市区里给家人买些什么回去。
到了清晨,天色亮得也快,心里想的事情多了,时间也就过得快了。许安觉得似乎也没等多久,天际东边的云层里就
隐隐泛起耀眼的金光,世界一下子就亮堂了。
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七点十八分。许安站起身,拖着行李箱离开火车站。
听小三子说南京最繁华的地方就属新街口了,号称中华第一商圈,在那里想买什么买不到!
想买什么买不到?就是说想买什么都行?
许安心里一动,拖着笨重的大箱行李就在火车站外找公交站牌。火车站这段路的交通实在拥挤,又碰上正在修路,无
论是机动车还是非机动车通通都挤在了一条不算宽敞的小路上,一路上塞车塞得严重。
按理说南京西站离新街口也就不到十站路的距离,可碰上上班高峰期,偏偏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
一下车许安就懵了,这里确实繁华得很,高楼林立,马路宽敞,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繁华好几倍,比起北京来也差不了
多远。但却处处散发着一股子让人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早上八点十分,沿路的商店和商场根本就还没开始正式营业。
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实在饿得慌,在马路边的流动摊贩那里买了一个煎饼,就这么坐在中央
商场门前的台阶上啃了起来。
许安是个十九岁的壮年小伙,吃东西自然不能像女人一样细嚼慢咽,再加上饿得狠了,三两口就把煎饼给啃干净了。
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塑料袋瞧了好半晌,心说这东西就这么点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呐能卖到两块五?真不如村口许
强他妈做的葱油饼来得划算,又大又厚一块饼,吃一块就够管两顿饱,才卖一块二!
又看了看表,八点四十,还有快半个小时各家商店才开始营业。
许安坐在台阶上,无聊地打量着从身边走过的行人。
他们西装革履、套装窄裙,行色匆匆,过于严肃的脸面无表情、一片麻木。
偶尔会有同自己交流上的视线,也只不过是冷冷地睥睨,夹带着浓浓的轻蔑,就像宋临看着自己时的那种轻蔑,然后
头昂得更高、背脊挺得更直,脸上不再是一片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许安低头瞧了瞧,款式老旧的夹克式外套,洗得泛着病恹恹的惨白的牛仔裤,还有一双穿了整整两年的球鞋,确实是
寒掺得很。
也难怪,能在中华第一商圈上班的无非都是精英,必然是生活优渥,能力超凡,就像闫莫那样的社会精英。
哪里会像自己一样寒酸得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
许安探头看了看路边各商店的店门已经大敞,心想应该差不多到营业的时间了吧。
身后的中央商场装潢得异常豪华,大白天的也亮着一盏盏漂亮的艺术灯,即使是没来过南京市区的许安也明白,那里
不是自个儿能进去的地方。
拉起脚边的行李箱就往马路对面的小店跑。
许安停在一家卖银饰的精品店前,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走了进去。
柜台里放着明码标价的银饰,在灯光的装饰下,差点刺痛了眼。
许安巨细靡遗地打量着,店员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板着一张调色盘一样的脸孔,凉凉地坐在柜
台里修指甲,约莫是看他穿着土气,都没拿正眼瞧过自己。
他看中了一条项链和一对耳环,链子是很简单的款式,就是一根纯银的链子上缀着颗泛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许安看了
看价签,一百九十八。
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行李箱,还好,尚在接受范围内。
耳环则是最古老的款,只是两个简单的圈圈,价格比项链要便宜一点。记得以前看书上说银子既可以祛风湿又能辟邪
。
奶奶的风湿病都犯了十来年了,带上耳环不知道有没有用。
后来许安每每回想起店员小姐当时那错愕的表情就忍不住发笑,当自己掏出钱对着她说:“小姐,帮我把这两样包起
来”时,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别提多精彩了。
说实话,许安也想过偷偷地只买点东西给爸妈和奶奶,其他人就算了,自己家里人口众多,要真一个一个挨着送,还
不得心虚死他!虽然身上揣着六千块钱,但终归不是正正当当赚回来的,许安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虚。
当时会爽快地掏钱买项链耳环,不否认多半是意气用事,头脑一发热就买了,等到事后又觉得欠妥当。毕竟不是自己
挣来的钱,怎么用都不踏实。
可倒过来再想想,奶奶因为孙儿的心意自然是会戴上耳环,而妈妈从来就是个好面子的主儿,这项链一到手估计全村
人都知道村口倒数第三家的老许家的小儿子许安给他妈买了条项链了。
他们一大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全村都知道了,还打算瞒自家人?
于是,又在烟酒商店买了三条香烟,准备给大哥、姐夫和爸爸。
然后,经过女装店的时候,看中了两件好看的旗袍,大嫂是个虚荣的人,铁定会喜欢。二姐又处处跟大嫂对着干,没
买一样的不得把自个儿给怨死!因为是星期一,又是开张生意,许安觉得这衣服没买亏。
顺手在超市带上一个绒毛娃娃和变形金刚,是给两个侄儿侄女的。
一路上下来,加上车票钱,零零总总的花了也差不多有一千块了。
许安的心砰砰地跳,就连抱着玩具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是自己的钱啊,花起来还真是心虚,觉得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党!
16.妈,咱家盖房子的钱哪儿来的?
路上转了两趟车,等到真正坐上回家的班车都是下午一点钟的事了,上午因为不小心花了太多“心虚钱”,许安没舍
得在外面吃中饭,想着回家得让妈妈给自己下碗鸡蛋面,半年多没吃了,都快把他给想死了。
老旧的公交车一摇一晃地驶过乡间坑坑洼洼的小路,哐当哐当地上下颠簸着,许安坐在公交车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