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成不舍的放了手,可是那柔薄布料底下的精壮身体却让他忍不住再次攀了上去,这次的拥抱比上次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到陆河平的身体里一般。
但陆河平却像铁了心一般想要挣脱,最后无奈只好照着江永成的肚子给了他一胳膊肘,正好打在之前被打过的地方,双重疼痛加起来,终于成功让江永成放了手。
“老江,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别逼我跟你撕破脸皮。你以前对我的好,我都差不多还清了。是,可能是我贱了点儿,上赶着帮你、倒贴着喜欢你,但是你该知道,我对你已经很够意思了。”
江永成眼睁睁的看着陆河平换好衣服进去又出来,身后跟着的丁羽超还冲他扮了鬼脸,江永成无力回敬过去,终于在他们离开后,心下一片凄凉的回了家。
江永成刚到家,便接到了一个做编剧的老朋友李继的电话,这人是他和王景荣共同的好友,以前写过两、三部特别卖座的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剧本,票房高得出奇。后来见好就收,转战电视圈赚了大把钞票。但是近几年现他擅长的题材的剧本因为制作成本相对要高,很多人都去拍小成本的青春偶像剧,所以他的剧本就不好卖了,渐渐有点无人问津的苗头了,于是便又写上了电影本子。
李继这次给江永成打电话的目的是他写了个本子,希望他们能合作一次。但这个提议却被烦躁的江永成一口回绝。
李继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江永成便挂了电话。拍戏,拍什么拍,现在还有个戏砸手里呢,还拍!江永成将手里的手机一股气摔在地上,马上一分为二。
他明知道拿手机撒气也不是那么回事,但胸口总有一股气挥散不去,再憋下去他肯定会疯掉的。
没想到这时候,家里的座机却铃声大作,江永成没管是谁,接起电话想骂上两句就挂掉,谁知打电话的却是丁羽超。
江永成一听见这声音更来气,可是丁羽超说的话一句一句就像魔咒一般落在他的耳膜上,顺着神经传入大脑,最后形成一个个抚顺他心灵的符号安抚着他:“江哥,这电话我可是背着我哥打的。其实吧,我一直都看你不顺眼,但我看见我哥痛苦我也怪难受的。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认不清形势呢?连我哥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永成心里明明有个答案但是他没敢说。
“就是你啊白痴。”丁羽超说,“我听说你过去有个恋人来的,那人是很优秀,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死了,入土了,再也不存在了。活着的人那么爱你你不管,死了的人你却要一直想着,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江永成一时间无言以对。
“行了,我也不敢奢望你这个二货能想明白,反正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第一,我会劝我哥让他帮你让这电影成功上市,代价就是你们两个分道扬镳,你别骚扰他,他在此之后也不会再帮你,就像今天他说的那样,你俩以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反正他对你是仁至义尽的……”
“另外一条路呢?”江永成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条件前面很诱人,可后面……他做不到。
“第二条路你自己得好好考虑一下,估计你啊,肯定不乐意。”丁羽超卖了个关子。
“你说。”江永成心里痒痒的,他非常希望可以有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这样电影既可以上市,他也可以和陆河平恢复邦交。
“那就是你必须放弃那部电影,忘掉那个死人,和我哥在一起并且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处就是你不管以后拍什么电影我哥还会像以前一样帮你凑钱,给你铺路通关系,而且不计报酬和后果。”
江永成握着电话的手僵住了,指尖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着抖。这两条路,完全都是在逼他,可是这样一个机会现在就摆在他面前,他要怎么选。是该抛弃过去选爱他支持他并且愿意为他做一切的陆河平,还是该去选一直活在他心中的王景荣呢?
江永成的望向窗外,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了摆在窗口位置的那张照片。
他的心在微微抽痛着,如果没有那场大火……
江永成攥紧了听筒,终于下了决心。
他不敢妄想陆河平还会原谅他,可是完成那个梦,是他一直以来的期盼呀!
可是就在这时,陆河平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他暴怒的在问丁羽超再给谁打电话。就这样,江永成还没来得及把选择说出口,电话便挂断了。
戏演完了,丁羽超把手机丢在桌子上,撅着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满意的说:“哥,就那江永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他,都这样了,你还给他机会,万一他选了第一点,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会的。”陆河平若有所思的说。
“我猜他会。”
“不会的,你什么都不懂。”陆河平终于露出了点笑意,语气十分笃定。
三十四
江永成很意外李继会接二连三的找他谈合作的事情,一天之内光电话就打了好几次,江永成即使没心情,也答应了李继跟他谈谈,因为李继说他手里还有些王景荣过去写的日记和信,这些都是从他父母家借出来的。
可能是那个时候因为王景荣为了江永成和家里闹僵,王景荣的父母在他去世后根本不愿意把这些遗物给江永成,时间久了,江永成几乎都忘了那些信件和日记的存在了。
江永成和李继约在他常去的那间会所,到的时候,李继已经在包间等着他了。
李继的脚边放着一个大袋子,这个袋子鼓鼓囊囊的,看似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江永成兴奋的连手指头都颤抖了起来。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袋子上。
细心的李继把袋子交给江永成,并说:“这些东西从王家拿出来太费劲了,我好说歹说他们都不同意,后来还是撒谎说想给王景荣写个剧本,准备拿这些资料当做参考的,就这样人家还不大愿意给呢。你看完了,还得还给他们。”李继叹了口气不免抱怨的说:“你还真是的,非得让我用这些当筹码,你才肯出来见我。”
江永成点点头也不说话,埋头翻着那个如珍宝般的袋子,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的。这么一大堆有些陈旧还散着潮气的信件就好像给他注入了生命一般,让这段时间的阴霾迅速散去。
“其实……”李继喝了口咖啡说,“说句实话,其实这些信件我也只看了一部分,本来不想给你的,但是……哎,你还是看完了再说吧。”李继表情很严肃,口中的话说了一半咽了一半,他看见江永成这副样子,顿时把真相藏在了心里。
江永成的心思全在那一袋子东西上面,事实上根本没听进去李继的话,直到丁羽超给他来了电话,他才从旁若无人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丁羽超问他想好了没有,江永成因为那一袋子沈甸甸的回忆更加笃定的告诉他:“我选择一。”
丁羽超一阵冷笑,说了句明白了,便挂了电话。
按这情况下去,李继觉得也谈不了什么,更何况陆河平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起身告辞了,而江永成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完全被那些东西勾住了魂魄一样。──这是他最爱的王景荣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了。
丁羽超帮陆河平打完电话又怒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江永成面前揍他一顿,或者用吼得弄醒他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他根本不知道陆河平怎么对江永成那么沉迷,现下好了,江永成果然为了那个死人选了一。不过反过来想想,这种选择也好,至少能让他哥认清江永成这个人。
陆河平听见江永成的答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愣了几秒钟,便又垂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这明摆着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这是江永成会选的路。
丁羽超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无言以对,毕竟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他只能烦躁的在陆河平的办公室里绕圈圈,最终披上衣服要出去的时候,陆河平敲敲桌子却阻止了丁羽超的动作,平静的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我出去走走。”丁羽超肯定不会告诉陆河平要去找江永成算账。
“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我看完这几本帐就回去,明天带你去逛逛,后天咱们回L市。”
“哥……”
“别用这种声音叫我,皮又痒了吧?”陆河平斜眼看丁羽超。
“我看是江永成皮痒!”丁羽超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行了行了,别跟我提他。”陆河平只挥了挥手,表情还是依然平静,丁羽超的脑袋根本看不出自己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江永成并没有回家,还是留在包间里认真的翻着那些信件。
其实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王景荣那个人思想丰富,总爱写写画画,除了平时写剧本,闲着的时候更是喜欢写日记,就连和亲友交流也都爱用书信。
最开始江永成偷着翻过两次王景荣的信件,里面的文字很多都是在记录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写到甜蜜的地方还做了艺术加工,差点没给江永成腻味死。后来那些含糖量极高的文字渐渐让江永成上了瘾,只要王景荣不在他就会偷着翻来看。但是他从来不偷看信件,觉得总该给王景荣留点私密的空间。
那天,江永成去出外景,刚到目的地就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说他们的家着了火,王景荣没抢救回来,那些日记和信件也随着王景荣被付之一炬。后来他无意中听见王家父母提到过还好有一部分放在家里,便想借来看看,王家却把他给撵了出去……
今天江永成终于把这些信件拿到了手里,厚重的一沓,他拿在手里,准备细细的翻看。就跟王景荣活着的时候一样,偷偷摸摸的像在觊觎恋人的心情,是有种微妙的甜蜜感的。
信件一封接一封的被重新抽出信封然后摊开来看,而江永成那颗期待的心却随着那些信,像被什么扎漏了一样,鲜血直流……
这些信件都是别人回给王景荣的,偶尔会掺杂几封因为寄信地址不详被打回的,即使这样,王景荣也会细心的按照时间顺序分类收好。信封上的名字很陌生,陌生到江永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些用冰冷字体书写的信件记载着王景荣不堪的情史,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令江永成崩溃的内容,有些甚至还很情色,调情的话语都会令一个成年人面红耳赤。
江永成不愿相信这些信是别人给王景荣写的,可那些被打回来的信又确确实实是王景荣的笔迹,而内容基本上全是赤裸的调情和对那一夜热火的描写。
一定是哪里不对,江永成揉揉模糊的眼睛,放下那些信件抖着手去翻日记,就连过程中不小心碰掉的信件都无心捡起来。
日记的纸页已经发黄,整齐的淡蓝色钢笔字几乎完整的记录了王景荣的偷情史……直到王景荣决定去死。
每篇日记上面的时时间都是江永成出去拍摄的日子,这时候,王景荣就会去泡酒吧和人一夜情,男人女人都有,完事之后不用负责,有些觉得契合的还会留下地址通信……
江永成不愿相信他今晚看到的一切,更不愿意相信他一直爱着的王景荣会是这样的人。
江永成用了七年去怀念的人,竟然背着他出去滥交,不仅滥交,还要和那些人保持联系,还要记录下来让他看见。于是这七年的思念,就在这些信上成了泡影。
从会所出来,江永成觉得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万分沉重,胸口还有一块大砖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记忆中最深刻的王景荣时常带着笑意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甚至成为血腥焦黑的狰狞样子。
王景荣去世之后的那几年,江永成几乎每天都在自责那天为什么要去出外景,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一种讽刺。他以为的意外,却是王景荣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
王景荣在最后一篇日记中写道:“我对不起江永成,我一直用一个美好和华丽的假象塑造着我和他的爱情,其实我就是个烂人,无可救药的烂人。写不出剧本时,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所以我让不同的人带给我灵感。
我不愿意让江永成碰我这张残破的身体,我爱他,但有时候他不在时的情欲就像魔咒一般控制着我的心,禁锢着我的灵魂。
我想和江永成分手,但是他的好是我一直不舍的。
我真的很贪心,我十分害怕江永成知道这些会恨我,所以还是亲手结束这段美梦吧,至少我的死会让他一直爱我。”
此时,静谧的夜空飘起了四散的雪花,大朵大朵的随风舞着,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好看。江永成无暇去欣赏这些,他只是觉得太冷了,冷到他连车都忘了开。
路上的行人减少,车子也加大了马力往不同的方向行驶。
江永成在想,如果他就站在马路中间,可能很快就会得到解脱,但是他没勇气这么做,因为即使去了世界的尽头,看见了王景荣,再见时,他该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背叛自己?问他为什么要独独留下那些信件和日记?还是问他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以后该怎么活?
时间好像停住了,江永成就不停的走啊走,袋子上面的绳子好像要把他的手勒出血痕来。如果这样,血液会不会从手上喷涌而出?
江永成记得,王景荣总会在他怀中说:“江永成你这个笨蛋,全世界都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了。”
他是傻,就连潜规则个小明星都找的是和王景荣相似的人,虽然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那偶然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足以让他沉迷。他是傻,陆河平那么爱他那么帮他,他却为了一个欺骗了他那么多年的人去伤害他。
其实报应都该冲着他来的,就像这雪花,铺天盖地而来……
三十五
这一夜异常难熬,江永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王景荣的那些信件和日记就像梦魇压在他的胸口,令他呼吸困难。起来喝杯水,又全部窝在胃里怎么都不肯往下走,没办法,他只好去卫生间抠喉咙直到吐得只能吐出酸水才作罢。
吐完并没有想象般的爽快,很久不犯的老胃病又瞬间袭来,疼得他呼吸困难冷汗不停得往外冒,这时手机又响了,江永成连去接电话的力气都没有,歪扭扭的坐在地上靠着卫生间的门框,手紧紧的捂着胃,大口的喘气。
外面的大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冰冷宁静的空间只留下江永成孤独的呼吸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胃疼折磨得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一睁眼便是刺目的白色。此时凉丝丝的液体顺着手部的血管流到四肢百骸,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瞬间明白自己此刻正躺在医院里。
江永成环视了一下四周,第一个入目的人竟然是孟昭,他动动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孟昭见江永成醒了,放下手中削着的苹果,略带担忧的说:“你他妈死在家都没人知道啊,还好及时送来了,医生说你再晚点就有生命危险了。”
江永成想骂句放屁自己哪有那么容易死,可是孟昭那张惹人厌的脸就在他眼前晃得他心烦,昨晚那些不安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他现在不想接触到任何与王景荣有关的人和物,这让他恶心,便索性闭了眼不再说话。
孟昭也识相的闭上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昨晚他就要睡觉了,接到陆河平的电话,说江永成晕在家里,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他还有一堆事儿没处理完,想拜托孟昭去医院照顾一下。
陆河平的语气客气而又冰冷,孟昭想起那天的尴尬也觉得愧疚,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应了下来。直到他在发动了汽车在雪地中小心翼翼的开着,才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大对。──他们真就像那天说的那样散伙了吗?
孟昭不敢往深里想,但是到了医院和陆河平见了面,才发现陆河平真是憔悴了好多,一直盯着江永成看,那眼神像是要穿透江永成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