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一部 上）——M.猫子

白手将火焰挡在十公分外，虽然只撑不到四秒钟，可是也够让人逃命，当火焰突破念力防守往前撞时，棕发男人也完全被拉入裂缝。

薛西莫尔怒不可抑，立刻张开魔力网去捕捉对方的去向，他摸到一丝线索，正要继续找下去时，斗篷突然被人往下扯。

他低头瞪冒犯自己的人，结果映入眼帘的不是研究员，是嘴角流满口水的蒙特。

狼人难受到没办法说话，只能用扯衣服的方式呼唤监护人，然后吃力的指指护在身下的亚克，精灵已经吐两口血了。

精灵和夜血者是属性相反的种族，根本经不起这种暗属性高浓度的魔雾。

薛西莫尔胸口的高热顿时散去一半，这才发现二科成员在脚边跪成一片，人类更是已经失去意识口吐白沫抽搐。

他……他……该死！

薛西莫尔将领地收回，蹲下来想关心亚克，不过精灵摇摇头拒绝援助，硬撑起上半身指向前方——强纳森躺在那里。

薛西莫尔肩膀一震，站起来走到强纳森身边，弯下腰想确认对方的呼吸，然而在他碰到人前，人类就开始剧烈抖动，发出带有情欲和痛苦的吼叫。

薛西莫尔对这种吼叫有印象，当他替强纳森按摩时也听过类似的叫声，低沉沙哑的吼声曾令自己失控，对人类做出不可饶恕的举止。

但对此刻的薛西莫尔而言，此种叫声是自己的所有物遭第三者侵犯的证据，作为一名夜血者，尤其是领主级的夜血者绝对无法忍受这种事，就算他平常表现的再温和都不能。

所以他要把叫声夺回，能让强纳森饥渴又满足的只有他——幽紫的龙主薛西莫尔。

薛西莫尔张开嘴，将獠牙深深刺入强纳森的颈部，吸食、吸食再吸食，直到吼叫的频率和吸吮相同，雷格斯提醒他强纳森已经快失血过多才松口。

强纳森中毒、受伤又被吸走接近致死份量的血，一秒都拖不得的状态下，二科全员选择直接空间跳跃回绯血堡，至于善后、报告等等事宜先通通搁下。

强纳森马上被送到地下二楼的医务室，被雷格斯关进治疗舱中处理伤势和检查。

薛西莫尔也想跟进去，不过步履刚动，脑中就浮现方才因私情忘记责任的丑态，胸口一揪强迫自己止步。

蒙特问：「老大你不进去吗？」

「我不进去。」

薛西莫尔边回答边转身，视线掠过狼人和靠狼人撑住身体的精灵，倚墙而立的梦魔与皮肤干涩的人鱼，背靠背坐在地上的地精兄妹跟比往常透明的女鬼，胸中的痛感一点一点加剧。

「我不进去。」

薛西莫尔重复相同的话，要求自己把人类推出思绪，将关心放到属下身上，环顾疲倦的伙伴们问：「有人需要我的血或精气吗？」

所有人都看向薛西莫尔，却没有一个人答话。

薛西莫尔稍稍拉平嘴角，低下头愧疚的道：「对不起，我知道大家现在对我有戒心甚至害怕，我保证会好好克制自己，绝对不会在你们吸食时出手伤人。」

科员们依旧没声音，宁静像一个锤子将薛西莫尔一下一下敲进地底。

果然，失去大家的信任了呢……就在薛西莫尔升起这个念头时，耳膜忽然被杂乱的吼声震痛。

「老大你说什么蠢话！」

「吾之伤纯因吾之修为不足，与公爵毫无关系！」

「我们最好会因为你发飙一次就怕你啦！三百年的朋友当假的吗！」

「嗯，我也不怕科长。」

「真是的，谁会讨厌科长这么俊美又魔力充满的男人啊！」

「我要是对主上有戒心我就去死！」

薛西莫尔呆呆的听众人大吼抗议，片刻间还无法消化大伙的话中意，愣了一会才惊讶地问：「你们……你们一点都不介意吗？」

蒙特反问：「介意什么？「我们的老大超级强」吗？」

薛西莫尔稍稍提高音量：「当然不是，是我伤到你们的部份！」

「征战本易损伤，公爵无须在意，吾自可应付。」亚克在说话同时推开蒙特自己站直，用行动证明自己没事。

「我们跟笨蛋狼不一样，才没有受伤！」

「汉赛尔、葛丽特你们说什么！」蒙特扑过去追逐地精兄妹。

「我早就死了没有受伤的问题。」

「我浇水就能补回来了。」

「嘛嘛，人家是很想吸科长的精气，但是是为了享受美味，不是虚弱到需要救助。」

属下的回应让薛西莫尔悬着的心降下些许，他明白大伙的话中有逞强的成分，因此更加感谢这些安慰之语，也不好意思戳破，就这么顺着科员的意思道：「大家没事就好，如果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那么就请我的血主大人进医疗室当小护士。」

雷格斯在说话同时打开医疗室的出入口，由电子妖精投影的影像靠在治疗舱旁，拍拍透明舱罩道：「输血、处理伤口我可以负责，但若是他突然被「目标」支配发动攻击，我需要人帮忙处理。」

「交给我。」

薛西莫尔走进医疗室，坐在治疗舱旁把注意力全放在强纳森身上。

雷格斯望着血主专注的脸庞，解除投影继续控制机械缝合和做化验。

发动攻击什么的是谎话，他只是找个藉口让薛西莫尔忘记那堆自责、愧疚和其他不必要的情绪，安心待在强纳森身旁，同时也给其他科员放松恢复的机会——科长在大家都会硬撑。

——真是一群欠照顾的妖魔鬼怪。

雷格斯在心中低语，在电子世界中转转脖子伸伸懒腰，视线扫过堆在眼前的视窗，将来自三、四、五科的邮件踢开，只留意和强纳森与绯血堡状态有关的数据。

※※※※强纳森在医疗室待了两小时，不过这两小时中实际用来处理伤口的只占十五分钟，其他时间都花在输血、采集身体样本和化验样本上。

治疗结束后，强纳森被送到薛西莫尔的房间，这么选择的原因是科长的房间较大，要放其他仪器不成问题；此外该房间也是整座绯血堡中最安全的地方，若无薛西莫尔允许，这一侧和另一侧世界中能强行干涉的人物不超过三名。

雷格斯早在两小时前就把仪器安置妥当，只要把强纳森传到四柱大床上，命令电子妖精把该贴该插的东西弄好，按下开关即可开始运作。

薛西莫尔站在床边看电子妖精飞来飞去，他不擅长操作太先进的机器，而雷格斯设计研发的器材都是先进中的先进。

终于，电子妖精将一切布置妥当，其中一只飞到薛西莫尔身边投出雷格斯的影像问：「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想听哪个？」

薛西莫尔心头一沉，闭上双眼道：「先讲好消息。」

「好消息是霍普先生没有生命危险。连续面对两个「目标」却没受到致命伤，等人醒来后请科长务必给他一点奖励。」

「我比较想骂他……」

「看的出来。坏消息有两条，第一条是咬霍普先生的「目标」的口水比我预料中毒，虽然科长有马上做出吸血动作，仍入侵了部分脑细胞，将会周期性的引发中毒反应。」

「没办法治好吗？」

「很难，定期换血可以缓解，但没办法根治，除非你狠下心把他变成夜血者。」

「……」

「第二条坏消息是被宰掉的那两个「目标」，一个是我们都知道的约翰先生，另外一个是丽莎。道柏恩——霍普先生的前女友。」

薛西莫尔的肩膀稍稍绷紧，低下头沉重的轻语：「亲手杀掉朋友和女友吗……强纳森一定很不好受。」

「何止不好受，是快崩溃了。」

雷格斯叫来一只电子妖精，用投影银幕播放从五科偷来的研究室监视录影。

录影没有声音，且时间只有短短两分钟左右，可是却令薛西莫尔倒抽一口气。

画面中的强纳森和一名浑身是血的女人面对面而立，握枪的手慢慢举起对向女人。

女人用头发卷住枪身，动动朱唇不知说了什么，下一秒就被子弹轰烂脸。

薛西莫尔看着画面中的强纳森疯狂扣板机，明明已经给「目标」致命伤，依旧换新弹匣继续射，射击速度之快甚至赶过灰化速度。

影像结束在强纳森射光两个弹匣，垂下手让手枪落地那刻，而根据左上角的时刻，那差不多是二科成员闯进来的时候。

「以上，我判断霍普先生的精神状态堪虑。」

雷格斯停顿几秒，转向薛西莫尔直接了当的道：「科长也是。」

「我明白我失态了，严重失态。」薛西莫尔右手握拳，若不是他杀红了眼，怎么会没察觉到有第三者意图入侵领地。

「有发现就好。但是也无须过度自责，这次事件让我能印证自己的猜测。」

「什么猜测？」

「「目标」极有可能已发展出组织，且能具有复合式能力——闯进领地的「目标」同时拥有念力和空间跳跃能力。」

雷格斯双手一摊道：「但这些是人类该担忧的事，现阶段我们顾好我们的「人类」就够了。肉体上的伤我都处理了，心灵上的伤就拜托科长罗。」

「我……我尽量。」

「加油呦我的血主。我去别处忙了。」

雷格斯关闭自己的投影，带着一队电子妖精离开房间，华丽古典的大房内只剩呼吸声和电子仪器运作的声响。

薛西莫尔转头凝视强纳森，他想起人类呼唤自己时的表情，活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或碎一半的玻璃艺品，经不起一分一毫的伤害。

然而他竟让强纳森在那种状态下被「目标」咬，之后又只顾着杀敌人，如果没有失控早点把毒液吸出来，是不是就能阻止脑细胞被入侵呢？

想着想着，薛西莫尔不知不觉坐到床沿，俯下身注视强纳森的脸庞，看着那被悲伤覆盖的英挺面容，忍不住将手覆上对方的脸颊。

在掌心碰到脸的那刻，强纳森的睫毛抖了一下，张眼迷迷糊糊的往旁边看。

薛西莫尔吓一跳，抽手坐直转开视线，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左看看右看看后起身问：「你、你有想要吃或喝点什么吗？」

「科长……」

「你需要补血的食物，我想想……你敢吃内脏类的吗？」

「科长……」

强纳森抓住薛西莫尔的外套下摆，偏着头虚弱的道：「别走……拜托你。」

薛西莫尔被强纳森轻飘飘地话声给刺痛，那个总是逞强不愿被当成弱者的人，此刻竟然用近乎乞求地声调说话。

他转身回到床边，跪下来将强纳森的手握住道：「我不会走，我哪都不会去。」

「真的？」

「我以我的心脏发誓，在你恢复之前我不会离开。」

强纳森露出一丝笑容，但笑中疲惫的成分多过喜悦，他把薛西莫尔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阖上双眼悠悠的道：「我……是个卑劣软弱的人类。」

「你不是。」

薛西莫尔稍微加重握手的力度道：「你是个勇敢的战士，一个人拯救了整个地下隔离所的人类。」

「那是因为我受过杀人训练，条件反射下很容易。」

「没那么容易。」

薛西莫尔看强纳森紧闭双眼用半气音说话，涌起把人类拉到怀中好好保护的冲动，可是怕吓到对方而作罢。

强纳森抬起另外一只手去碰薛西莫尔，四只手交互叠在他的胸上，散发出酷似将死之人托负遗言的哀伤气氛。

薛西莫尔觉得不能放任强纳森消沉下去，靠近人类柔声道：「你杀的人早就死了，你只是让他们成真正安息。」

「技术上是这样没错，但是……」

强纳森微微睁开眼往薛西莫尔瞄问：「你看到详细经过了吧？」

「只看到一部份。」

「……是我把丽莎打烂的那部份吧？」

薛西莫尔很想摇头，不过他也清楚自己骗不过强纳森，挣扎一会后点头。

强纳森干笑两声，转头望着薛西莫尔道：「你知道吗，当时丽莎并没有打算杀我。」

「怎么可能！」薛西莫尔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

强纳森笑中的苦涩加倍，摇晃脑袋强压情绪道：「是真的。丽莎变成的「目标」说她不会吃我，因为丽莎不爱我，我听完后就把她打死了。」

强纳森讲得稀松平常，带给薛西莫尔的冲击反倒比录影大，他总算明白人类发狂的原因，不是恐惧不是生命受到威胁，是心碎了。

薛西莫尔坐到强纳森的腰侧，凝视那双幽暗的蓝瞳认真的道：「会有别人爱你，一定会。」

「当然，我知道约翰爱我，他说他也想吃我，不枉费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

「强纳森……」

「别那么温柔的叫我。」

强纳森深吸一口气，转开目光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我对丽莎所做的事的意义吗？我是在她说她不爱我后才开枪，而不是她威胁我的性命，这种作为和分手谈判不成就攻击恋人的混蛋相同。」

「你当时被逼到极限了。」

「你忘了我是军人，军人不该那么脆弱，不该为了私情开枪。」

「是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薛西莫尔握握强纳森的手，翠眼中映着人类死寂的脸，心疼之下脱口问出：「我可以抱你一会吗？」

强纳森瞪大眼睛看薛西莫尔，从死气沉沉变成满脸惊愕。

而这个反应令薛西莫尔很想一拳揍死自己，起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是开开开玩笑的，别在意别在意啊哈哈哈哈。」

「……」

「对不起。」

薛西莫尔低下头起身打算远离床铺，可是才刚站起来袖子就被强纳森揪住。

强纳森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走。」

「可是……」

「过来。」

薛西莫尔回到床上，手臂被强纳森一把扯过去扣在胸前。

「强、强纳森你这样我没办法坐……」

「你不是想抱我？」

薛西莫尔被问的满脸通红，先前他虽是一时冲动把话说出口，可是想将强纳森纳入手中保护的渴望也并非虚假。

不过以强纳森一个成年男人而言，应该比较希望被雌性拥抱吧？是不是该请卡洛琳过来呢？

不行，光是想像就让他不舒服。

「科长，你为什么突然甩头？」

「没什么，只是脸上沾到东西。」

「什么东西？」

「没有！啊那个、那个你愿意让我抱吗？」

强纳森将空着的手伸向薛西莫尔，以动作代替言语回答。

薛西莫尔深呼吸，爬上床钻进棉被中，一只手穿过强纳森的脖子底下，一只手圈住对方的腰，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入怀里。

一开始两个人都有点僵硬，薛西莫尔不敢贴到强纳森身上，强纳森无法放松身子靠在对方身上，活像是两尊硬卡在一起的石雕。

好在被窝暖起来后，他们的关节肌肉也渐渐柔软，不再硬撑着不碰对方。

强纳森动动身躯，侧身大胆地把头靠在薛西莫尔的肩窝，并且在夜血者吓到往后退时，将右手放到对方的腰上阻断退路。

「强纳森！你这样会把仪器的线扯掉！」

「你闻起来好香。」

强纳森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问：「这是……什么东西的香味？」

「今天是岩玫瑰。」

「今天？」

「我喜欢紫罗兰和岩玫瑰的香味，通常是交替使用这两种。」

「这样啊……」

强纳森回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薛西莫尔低头偷瞄人类，这才发现对方睡着了。

薛西莫尔看着强纳森放松的睡颜，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安心的闭眼搂紧人类。

※※※※薛西莫尔小睡片刻后就爬起来，替强纳森点上助眠安神的薰香后离开房间，上到一楼想趁着月色外出走走休息一会，没想到电梯门一开，他就看见二科全体背对电梯门聚在大厅中。

怎么了？薛西莫尔走过去观看，发现大伙围着一个投影萤幕，专心到没察觉到科长靠近。

这怪不了科员们，薛西莫尔自己看到萤幕、读出上头的文字后也陷入强烈的震惊中。